天色愈来愈暗,而雪却没有停止的迹象,在这悬在半天高的山壁中又没有火堆可取暖,可见会有多么的冷。
祁霎霎虽拼命的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显露体内阴毒发作难忍的迹象,但她的牙关和身体却依然因抵抗不了寒意,而不由自主的开始打颤。
突然,一股暖流由她背后源源不断地送进她体内,她舒缓的轻叹一口气,却在下一瞬间,意识到这件事而浑身僵硬了起来。
「不要这样。」她以打颤的声音开口阻止杜擎,但他却没有停手。
「不要这样,杜擎。」她再说一次,并使出全身的力气伸手推他,「不要这样。」
受到她出手阻止的干扰,杜擎不得不停下,「为什么?」他盯著她苍白的脸色问,他知道她现在有多难受。
「我不要你浪费内力。」
「这不叫浪费,」他认真的盯著她说:「我只要你能舒服些就好了,失去些内力又算什么?更何况那些失去的内力,只需休息一些时间便可恢复,哪次不是这样的?」
「不一样。」祁霎霎摇头说,此时少了背后那股暖流,她的牙关和身体又开始不住的打颤起来。
「哪里不一样?」他伸手想继续送内力给她运气,可却让她以双手紧紧的抓住,阻止了下来。她的手好冷!
「四面楚歌。」她以最简单的一句话来形容他们现在的情况。
这里没有食物可吃,没有火可取暖,最糟的是,除了他们现处的这面山壁外,其他三面全是一片像上可达天庭、下可达地狱的未知数,他们还能活著离开这里吗?如果不能,又还能在这里撑上几天?她并不在意自己最后会变得如何,但是他身强力壮又武艺非凡,若想脱困绝对不是不可能的,因此她绝不允许他为她浪费一丝生机。
「相信我,等天亮后我们一定能离开这里。」杜擎保证的对她发誓。
「嗯。」她靠向他轻声应道。她从来不曾怀疑过他的聪明才智,她相信他一定能想出办法逃离这里的,她相信他。
靶觉到她再度偎向自己,杜擎自然而然的再度运功打算为她驱寒,但——
「不要。」祁霎霎再次伸手阻止他。
「小魔女?」他完全不解她为何始终阻止让他帮她。
「为明天留下力气。」
「不差这一点。」
「如果刚好差呢?」她摇头。
他无奈的看著她。
「只要让我靠著你就好,你很温暖,不会有事的。」她将颤抖的身子偎向他,牙关不断打颤的道。
任性的小东西!
杜擎知道一旦让她下了决定,不管他现在说什么都不能改变她,可是他又怎么忍心见她如此难过而置之不理呢?
他眉头深锁,迟疑地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终于下定决心,伸手将她轻轻地推离自己的怀抱,站起身来。
「杜擎?」祁霎霎一脸难忍痛苦的抬头看他。
他不语,却忽然动手脱起身上的大衣,将它铺在石地上后,又脱下外衣、中衣,依序铺在大衣上。
至此,祁霎霎已大致猜得到他想要做什么了。他看向她,她无语的低眉垂首默许,反正她早已决定今生非他不嫁了。
想学他起身脱衣却力不从心,杜擎在她身子瘫软的瞬间,伸手将她接住,同时在她沉默的允许下,坚定而迅速的除去她身上的大衣、外衣、中衣,将她紧紧的抱入怀中,一起卧躺在他先前铺好的衣服上,然后再将从她身上除下的衣物,一层层的覆盖在两人身上。
好长的一阵子,两人皆默默无语。
沉默间,男人的阳刚气息与女人的馨香,慢慢地交织成一股动情的气味,杜擎有些难忍的深吸一口气,轻轻移动了一子,祁霎霎却因习惯了他温暖的体温,而随著他的移动更加偎向他。
「小魔女……」他一时忍不住的轻吟出声。
「嗯?」
她对他的不适完全没有感觉,只是轻应了一声,声音听得出来,已经不再因寒冷而颤抖。
「这样子你有没有觉得舒服些?还很冷吗?」他强迫自己转移心绪。
「不会,你的身体好暖、好热、好舒服。」她单纯的答道,不由自主的又向他偎近了些。
杜擎顿时一僵,在心里苦笑的忖度著,这样隔著单衣抱著几近赤果的她,他的身体怎会不热?简直都快烧起来了!偏她却……
唉,杜擎呀杜擎,你到底在想什么呢?克制一下你自己的行不行!
深吸一口气,他轻道:「不冷了就好,你快睡,希望一醒来天已大亮。」这一点他真的是由衷的希望!
祁霎霎轻嗯了一声回应他,之后便无语,像是睡著了般,但是过了一会儿——
「杜擎,我觉得有些不舒服。」她忽然犹豫的开口。
「怎么了?」杜擎立刻紧张的将她稍稍推离自己一点,就著洞外的雪光仔细察看她脸色。红润润的,模起来亦温温热热的,她怎会觉得不舒服?
「我不知道。」她蹙眉闷著声音说。
「怎会不知道,是冷吗?」
她摇头。
「哪里不舒服?」
「身子里、心口……我不知道。」
闷闷的、热热的,有种想咽些东西入口,却又不知道该啮什么的感觉,但却绝对跟肚子饿扯不上半点关系。她是怎么了?
心口?!杜擎倏然一惊,唯一窜入他脑袋中的是她体内阴毒已扩散的想法,他二话不说的掀开盖在两人身上的衣物,随即迅雷不及掩耳的解开她身上的肚兜。
「啊!」祁霎霎惊呼出声的想阻止,却已来不及。
扁线不足,看不仔细,他直觉的将她转向洞口雪光反射之处。
此时雪势稍歇,云层间不时露出一轮皎白明月来,月光照在皑皑白雪上,亮光照映在她同样雪白、无一瑕疵、滑如凝脂般肌肤上,呈现出一副诱人而蛊惑的景象。
祁霎霎不由自主的倒抽了口气。
热切的目光向上移至她娇羞动人的脸上,灼热的手却离不开她玲珑而迷人的娇躯,他以粗哑到近乎听不清楚的嗓音问:「可以吗?」
他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还问她可以吗?她根本答不出话,反倒因他愈来愈大胆的动作而忍不住嘤咛出声。
平台外的雪又纷飞了起来,穴内的温度,却不断地升高再升高。
看来,今夜他们俩是不必再担心阴毒会再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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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从睡梦中醒来,整个脑袋还混混沌沌的,祁霎霎缓缓眨了眨眼,不确定自己是真的醒了,还是依然在作梦。
「醒了?」脸颊略红,杜擎轻咳两声后才出声。
她眨了眨眼,瞪了他好半晌,这才陡然睁大双眼,然后惊叫一声的倏然拉起盖在身上的衣衫,将自己的整张脸遮盖住。天啊!昨晚……昨晚他们……他们……
她的反应让杜擎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他伸出一只手,圈住衣衫下她赤果的小蛮腰,以防她突然做出什么脱逃的举动,只闻她倏然倒抽一口气,他微微一笑,接著便用另一只手去拉下盖住她迷人脸蛋的衣衫,顿时只见双颊布满迷人红云的美人儿,赧然不知所措的闭紧了双眼。
他动情的倾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登时吓得她在一瞬间张大了双眼。
「你……」
他微笑的凝望著她的娇态,语调轻松自然,嗓音却微哑的问道:「醒了没?如果还没醒的话,我可以再吻一下。」
她脸红得像是要烧起来般,想翻身逃开,却因被他搂住了腰而不得。
「霎霎,」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声音温煦而柔情,「我的妻。」
她羞赧的低眉垂首,女儿娇态尽展于此。
「待我们回家后,我会即刻带著我爹上卧龙堡求亲,并用八人大轿娶你进门,我要你祁霎霎成为我杜擎名正言顺的妻子。」
「我……又没有说要嫁给你。」半晌后,她忽然在他胸前低语。
「都成了我的人了,除了嫁我,谁还敢要你?」他出声揶揄道。
「你……你欺负我。」
「所以我才要负责呀。」
「啊!」她倏然将他推开,怒气冲冲的瞪著他指控,「你说要娶我,原来只是为了要负责!」
「对呀。」他咧嘴,一本正经的点点头。
「你——可恶!」明知他是在逗她,她就是忍不住的抡起拳头朝他捶去。
手在半空中被截住,包裹进温暖而有力的大掌之中,揶揄的笑脸不知在何时变得认真而深情,他凝视著她的双眼,轻声的对她说:「我爱你。」
祁霎霎激动得说不出话,除了脸红外,眼眶和鼻头也都忍不住的红了起来,她感动得快要哭了。
杜擎见状,急忙揉了揉她秀发,像往常与她玩笑时般轻快的开口,「该起来了,外头的雪已停多时,我得趁这机会看看有无逃离此处之路。」
她点头,起身离开他温暖的怀抱,却在一阵冷风拂来时,这才蓦然想起自己的赤果。她红著脸拉过衣衫掩在胸前瞄他,「你……」
知道她在害羞,他背过身去等她著好装后,才拿起自己的衣服,毫不介意的穿戴起来。
她把脸别开,脸红不已。
他低笑几声,决定这回先暂时放她一马,起身走向洞口道:「我先到外头看看。」
穴外一片雪白天地,恍若除了白之外,世间再无其他色彩。
他抬头向上望,回想昨天他们约略跌落了多深,而其间又是否有类似此平台之处,可让他们往上攀回山顶?
想了一会儿后他摇摇头,决定放弃往上攀的方式,改以往下走寻找出路。只是他也不确定,究竟他们离地有多远?这山谷有多深,而山谷下是溪流、平地或是足以让人碎尸万段的锐利石林?
一声鸟啸突然在空谷里回荡,杜擎循声抬头,只见一只老鹰正展翅傲然翱翔于天际。真羡慕它,如果他也有翅膀就好了。
「怎么样,有出路吗?」祁霎霎走到他身边问。
「我想往下走走看。」
「往下,怎么走?」她蹙起眉头,探头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山谷。
「你先进洞去。」他沉思了一会儿,忽然转头对她道。
她看了他一会儿后点头,转身踅了回去,但却是小心翼翼的站在可以注视著他的一举一动的地方。
只见杜擎当下吸一口气,运起内力朝平台边缘的一块石壁击掌而去。「轰」的一声巨响,石壁应声崩裂,往崖下直坠而下。他此举主要是想借这巨石试探山谷之深浅。果然不一会儿,谷底便传来轰然一声,巨石落了地的声音传了回来。
听见此声,杜擎的心情简直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就那回声来估计,他们应该离地并不太远,往下走或许真有一线生机。
「你为何要把巨石击下山谷去?」看出他脸上欣喜的神情,祁霎霎疾步来到他身边。
「我要下去看看!」他兴奋的对她说。
「下去哪儿看?」
他伸手指向谷下。
她一愣,「要怎么下去?」
「当然是跳下去。」他毫不犹豫的回道。
她一时傻眼的瞪著他,「跳下去?」
他用力的点头,丝毫不觉得这话有多吓人。
「你先在上面等我,我下去看看谷有多深,途中有无立足休息之地,或者有藤蔓、树枝之类可用之物。」说完,他纵身便想往谷下跳去,但一双坚定而且用力的双手却霍然将他拉住。
「不要!」她面无血色的朝他大叫。
杜擎愕然的回头看著她。
「不要,」她拼命的对他摇头,「不要跳下去,你根本就不知道下头有多深,有什么东西在,这样贸然跳下去无异是自杀,你……难道你就真的那么不想娶我,宁愿选择自杀?」
他闻言顿时哭笑不得。「你在想什么呀?小魔女,我刚刚不已经跟你说我爱你了吗?」
「那……那也许是骗人的。」祁霎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这样说。
其实在他为了救她同她一起坠崖时,她就已经完完全全明白他的心了。她现在只是在害怕,害怕他除了想救她之外,什么都不顾,包括自己的命。
跳下去?
为什么他能说得这么简单容易,从这平台往下望,除了白雪之外,底下根本就是深不见底,连棵树都没瞧见,这叫她怎能不想办法阻止他?
认识这小魔女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除了她故意要戏弄一个人时,会将自己所有的表情隐藏起来外,其他时候,她的喜怒哀乐几乎可以说是一目了然的,所以杜擎一见她现在脸上面无血色,又害怕又不安的神情,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伸手轻轻地将她拉进怀里,低头轻吻了一下她冰冷的唇,「放心,我说过我要用八人大轿娶你进门,你忘了吗?」
她无言的看著他,恳求他别去。
「我保证一定会完好无缺的回来,带你离开这里。」他凝视著她双眼保证。
「我不要你的保证,我只要你活得好好的。」她静静地望著他一会儿,忽然开口这样说。
「好。」他点头答应。
「杜擎,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他点头。
「如果你成功的到了下面,却发现回头路难如登天,那么就不要再管我,把我忘了。」
怒意瞬间在他眼底涌现,杜擎抿紧了嘴巴,不发一语的看著她。
「答应我,好不好?」她求道。
而他却只是沉默的盯著她,直到好半晌之后,才故做屈服的回应,「我答应你。」
听见他的回答,她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安心的微笑,而在安心之下,心里却难免生出一抹说不出的惆怅。
「如果下去之后,」他凝视著她的眼,缓缓地接著开口,「我发现回头路难如登天,我会回到昨天我们坠落的地方,直接从那里跳下来。」
祁霎霎瞬间瞠大双眼,分不清此刻心中五味杂陈的感受到底是震惊、心喜或者是生气?
「没有我在你身边,以你现在的身子是不可能一个人在这里熬过一夜的,所以最迟一天,我一定会回来。而如果我来不及赶回到这里来救你的话,」他说著伸手轻轻地抚上她冰冷的小脸,温柔的凝视著她,「生不能同时,只愿死同穴。」
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她完全不能自己的紧抱著他哭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傻?
杜擎亦紧抱著她,任她尽情的宣泄,直到她逐渐平复下来,他才轻轻地将她推开,接著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覆在她肩上,为她将前襟拉拢束紧。
「替自己保暖,还有,等我。」
她目不转楮的看著他点头,热泪不住地滑下她早已通红的眼眶。
再看她一眼,杜擎转身运气,纵身便往崖下跳去。
+++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时间犹如被冰封的水,动也不动的僵固在原地上,祁霎霎度日如年的待在洞穴中,望著天光大亮的洞穴外,焦虑得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只有不断地踱步踱步再踱步。
时间为什么过得这么慢?天为什么还是亮的,不快点暗下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从杜擎跳下崖后又过了多久?还有,他现在人到底在哪里?安全无恙吗?有没有受伤?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天啊!她从来都不曾这么无助过,除了等待与胡思乱想之外,完全没有别的事好做。
想想想,快点想,即使真想不出有何事可做——事实上待在这个上够不到天、下模不著地的悬空平台上,本来就没事可做,可至少她可以想想以前那些快乐、悲伤、生气或任何事都行,只要别去胡思乱想,担心杜擎跳下崖之后,可能发生的意外便行。
快点!想呀!想爹、想娘、想大哥、想她从小到大笑傲江湖的美梦,想杜擎刚到卧龙堡生病在床的蠢样,想他每次被自己捉弄到七窍生烟的可笑样,想……想……
天啊,都是他!这叫她如何不想他?
他现在到底怎样了?太阳为何还不下山,他为何还不出现,如果在一天之内。他真的赶不回来的话……不!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
仿佛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煎熬,她霍然双膝跪地,双手合十的闭上眼楮,向上天祈求。
拜托,老天爷,我拜托你、求求你,不管他是不是能在一天之内赶回来,我只求你让他好好的活著,千万不要做任何的傻事,我诚心诚意的请你、拜托你一定要帮这个忙,拜托!
「——答」一声异响,突然从洞外传来。
祁霎霎双目大睁,迅雷不及掩耳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往洞外冲了出去,他回来了!是他!一定是他回来了!
洞外的平台上果然多了道人影,人影在闻声时倏然转过身来面向洞穴,并在看清来人时惊喜交加,激动不已的脱口叫道:「霎霎!」
步伐戛然而止,但即使止住了自个的步伐,却依然止不住那个扑向她的拥抱。
「大——哥?」她难以置信的低喊出声,除了呆愕外,她还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祁霁龙激动不已的抱紧这个自小便被自己疼入心坎的小妹,眼眶微红。他无法形容这种失而复得的感受,只知道他现在真的、真的很高兴也很激动。
「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惊愕稍平息后,她挣开他的怀抱,抬头问。
「当然是来救你的。」
「救?」她又是一愣,「可是你怎么知道——」
「知道你在这里?」他问。
她点头。
「自从突然失去你的讯息后,爹便不断地派人在江湖上寻找你,当有消息传来,有人看见疑似长得像你和杜擎的一男一女往雪山来后,我便赶了过来,没想到才刚找到你们栖身的狩猎小屋,便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雪崩声。循著你们的脚印到达雪崩处,你叫我该怎么想?」他叹息的说。
当时的他根本就不相信,他千辛万苦跑到这儿要来找的人已摔到崖下,然而雪地上两人的脚印,和在山谷下猎户所形容的男女,皆指证历历的让他想做个缩头乌龟都不行。
那时,头顶上的雪不知从何时开始下了起来,他站在崖边呆若木鸡,当真符合了「雪上加霜」这四个字的景象。
天色渐暗,再加上雪不断地下,让他不得不打消即刻下崖救人的冲动,从长计议。
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招来所有可以动员的人马,他们在天一亮雪一停后,便分成两队人马,一队上山由崖上往下搜救,另一队则直接进入山谷中搜寻。
总之只有一句话,那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让他找到了他们!
「杜擎呢?」祁霁龙忽然望向洞口,朝她问道。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他出来?
一听见他的名字,祁霎霎眼眶一红,登时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