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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卖品 第十章

送走骆初云后,路可儿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餐厅里,包扎著绷带的足底依然隐隐作疼,可放纵的泪水已然干涸。

痛哭过后,只觉心头更加空虚,全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

一切,都完了。而今天,只是崩毁的开始。

四周很静,光线不知何时退出了室内的空间,被暗黑一点一点地吞噬。

好暗。她茫茫然抬头,瞳孔在黑暗中本能地扩张,可却依然找不到一丝光芒。

她找不到光!

领悟到这点后,她颓然闭眸,忽然有股强烈的冲动想要放弃。

她不想再挣扎了,不想再努力了,不想再勉强自己去做明知做不到的事。

不想了……

餐厅内一片漆黑,她的心,同样是一片深沉,深深地、沉沉地,宛如要把她拉入无边地狱般的可怕深沉。

深吸一口气,她双手环抱住颤抖的肩头。

她好怕,好无助……

「嘿!有人在吗?」伴随著清亮的嗓音,有人推开玻璃门扉。

叮当的铃声震醒路可儿迷蒙的神志,她愕然看向门口。

「怎么一片黑啊?已经打烊了吗?」

是……客人吗?

她蓦地站起身,伸手按下开关,灯立刻亮了,温煦的光芒柔柔地拥抱原本漆黑的室内。

「啊,不好意思。」闯进来的女人朝她抱歉地笑笑,「我们在找餐厅,附近都没什么好吃的,我们又实在很饿。」

「要吃……晚餐吗?」她颤声问。

「与其说晚餐,不如说是消夜吧,都快十点了。」

那么晚了?她都忘了注意时间。

「请问还有东西吃吗?」女人充满希冀地问,明眸瞥了一眼还摆在长型餐桌上的Tapa。「好像还有不少点心呢。」

「那是Tapa。」

「我们有十二个人左右,可以进来吗?」

「当然……当然可以。」她愣愣地点头,一会儿,又连忙补充,「欢迎光临。」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女人笑道,往门外探头一喊,「嘿!这家餐厅还开著,进来吧!」

随著她的吆喝,三两两的人群走进餐厅,欢声笑语一下填满了原本叔静的空间。

有人提著笔记型电脑,有人背著摄影机,还有人一坐下后,就急著拿山纸笔跟对面的人讨论起来。

「只有这些吗?不够吃啦!我肚子饿扁了。」其中一个男人哀号起来。

「我也是!现在起码可以吃下两人份。」

「不会吧?你是个女人,食量还这么大哦?」

「怎么?女人就不能吃吗?」

「你们不是老嚷著要减肥?」

「哼!本姑娘身材好得很,不需要来减肥那一套。老板娘,你们这边有没有西班牙海鲜饭?我很喜欢吃呢。」

「我也是,我也来一份!」

「这边也要!我还要喝的,有没有啤酒?」

「桌上那个是Porron吗?太好了!我要来一杯。」

点菜声此起彼落,听得路可儿晕头转向,她连忙拿起纸笔在点菜单上飞快地记录著,同时满怀歉意地频频对客人道歉,「对不起,因为现在店里只有我一个人,动作可能会慢一点。」

「没关系,只要东西好吃就好了。」第一个进来的女人不知何时已吃将起来,一面吮著手指,一面对她微笑,「虽然凉了,不过这些Tapa很不错哦。」

「啊。」她脸红了,「谢谢。」

「怎么?Alice你打算推荐这家餐厅吗?」邻桌的男人扬声问。

「那要看Paella是不是也一样好吃了。」被唤作Alice的女人从容回答,在瞥见路可儿微讶的表情时,忽地眨了眨眼,「你好,我是Alice,自由撰稿人,在报纸上有个美食专栏。」

「她还出版过不少书,是个畅销作家哦。」男人插口。

Alice睨了他一眼。「这个多话的家伙是杂志社的主编。」

专栏作家跟杂志主编?路可儿有些诧异,「你们好。」

「我们这些朋友大多是在传播界工作的,不是编辑就是记者,不然就是像我这样的FreeLance。」Alice解释,「其实我们今天来也不是偶然,是一个朋友推荐的。」

「朋友推荐?」路可儿一凛,「谁?」

「一个很够义气的男人,你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会伸出援手。」

「虽然你不需要的时候,他也会来烦你啦。」男人开玩笑。

那是谁?她还是不解。

「你还猜不到吗?就是——」

※※※

「什么?!你告诉她了?」楚怀风对著手机大吼,右手烦躁地捶了下墙面。「你这IBM!就不能学著把你的大嘴巴封紧一点吗?」

「嘿,你干嘛这么凶啊?」话筒另一端的女人委屈地瘪嘴,「人家也是为你好,怕你一片痴心得不到回应嘛。」

「谁说……谁说我一片痴心了?」

「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对她有意思,干嘛一次把我们这么多人都叫去那家餐厅捧场?你要知道,我们可都是大忙人,能卖你这个面子可不容易耶。」

「是,谢谢你喔!」他翻翻白眼,「既然卖面子,为什么不干脆卖到底?你这样把我抖出来,教我怎么办?」

「怎么办?等著接受美人感激的投怀送抱啊。」

「投怀送抱?」他冷嗤一声,「你这理论用在任何女人身上都可能成立,偏偏用在她身上不行!」

「怎么?难不成她还会反过来海扁你一顿?」

那倒极有可能。

他俊唇一撇,「如果她想开扁,我第一个就把你拉来当垫背。」

「楚怀风!你竟然恩将仇报,我看错你了!你这小人、伪君子!」

「我没空跟你闲扯,挂了。」不等对方哗啦啦倒完一连串的咒骂,楚怀风聪明地及时切线。

好半晌,他只是站在原地,然后,湛眸扬起,落定于身前的墙面,怔怔地凝视挂于其上的几幅作品。

傻傻布置了一晚的相片,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让她看到……

「该死的Alice!」他低咒一声,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儿肯定会恨他的。她强调过许多次了,不要他的同情,不要他的帮忙,结果还是让她发现那些媒体朋友是他请去餐厅捧场的。

很好,她一定会来找他算帐的。

摇了摇头,楚怀风关了灯,锁上门,离开工作室。正当他按下遥控钮打开车门时,对街一抹淡灰色人影忽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路可儿站在路灯下,仍然穿著海蓝色洋装,裙摆虽然狼狈地沾上些许污渍,却仍在夜风中轻盈地翻飞著。她的双手捧了盒东西,面对他的容颜微微苍白。

她看著他,远远地、莫测高深地看著他。

他心一跳。她果真来找他算帐了。

「可儿!」他急急迎上去。

「别过来!」在距离几公尺处,路可儿伸手比了个阻止他继续前进的手势。

他一愕,「可儿,你——」

「你就站在那里,别靠近我。」

「为什么?」她就那么排斥他吗?楚怀风一咬牙,「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我是……来找你的,我有话跟你说。」

「那为什么——」

「你不要过来。」她再度命令他,尖锐的嗓音蕴著一丝绝望。「就站任那里别动。」

他拧眉,瞪视她好一会儿,接著目光一落,「你站在这里多久了?脚不痛吗?」

「我……还好。」她移转了下重心。

他注意到她的重心大部分都摆在没受伤的那只脚上,偶尔挺不住了,才换受伤的那一只,可为了怕弄疼伤口,只敢踮著脚尖。

这样的站姿,不累才怪。

他心一扯,深吸一口气,「要不要到我的工作室坐下来谈?」

「不!不要!」她反应迅速,「就在这里,这样很好。」

他眸光一沉,「好吧。」顿了顿,「我想我猜得出来你要跟我说什么。」

「是吗?」

「你想问我,那些人是不是真的是我的朋友?是不是我把他们叫去餐厅的?」

她不语,默默凝睇他,苍白的唇微颤。

「没错,确实是我请他们去的。」他索性坦白承认,「那又怎样?我那些朋友虽说够义气,可都是认真负责的人,如果他们觉得‘白色巴塞隆纳’不好,是不可能替它宣传的。所以你就当作是我介绍朋友到那边吃饭,那也没什么,不是吗?」

她还是没说话,只是看著他,眼神看来好哀伤,好惆怅。

「可儿,你别这样。你之所以想办个开幕宴宴请你的朋友,不也是希望他们吃过后,如果觉得不错,能帮你多介绍一些客人来吗?我只是找了另一群朋友来帮这个忙而已,你又何必那么介意?」

「……安东尼奥也是吗?」她终于开口了。

「什么?」他一愣。

「安东尼奥。」她静静地睇他,「也是你请他来的吧?我打了电话给他。」

「好吧,好吧。」看来瞒不住了。他烦躁地爬爬头发,「对,是我,也是我。可那是因为——」

「因为那天我倒在你怀里,跟你哭诉餐厅的厨师都走光了,而我找不到人接替,自己又什么都不会做,所以你才特地请他来帮忙的吧?」

「我——」他叹口气,「是。」

「安东尼奥说,两年前他的餐厅经营困难时,是你帮了他一把,所以这次你一开口,他义不容辞就来了。」

「嗯,算是这样吧。」

「Alice他们也大部分都接受过你的帮助,对吧?」

「那没什么啊,朋友本来就该在患难时互相帮忙。」他轻描淡写地带过。

「是啊,朋友应该是这样。你的朋友都很好,怀风。」

「其实你也有不少好朋友啊。」他听出她语气中的落寞,连忙安慰道,「比方大嫂,还有你的高中同学、在瑞士的同学,他们都是不错的人啊。别太在意今天没来的那些家伙,虽然那些人我们从小就认识,可其实谈不上什么真正的交情——」

「你别说了,我懂。」她止住他,闭了闭眸,像在思索著什么,许久,唇角才淡淡扬起哀楚的弧度。她睁开眼,望向他的眸幽蒙深邃,「怀风,你肯这样帮我,是因为……当我是朋友吗?」

「嗯。」

「我总是跟你作对,总是找你麻烦,这样你也当我是朋友?」

「当然。」他微笑。

可她却没有笑,只是静静点头,伸展手臂将捧在怀里的餐盒递向他,「作为朋友,我目前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这是我刚刚做的,如果你肚子饿了,就当消夜吃吧。」

「这是?」

「你最爱吃的。」她上前将餐盒塞入他手里,接著往后一退,再度拉开两人的距离。「我现在做得还不够好,不过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像安东尼奥,或者像我奶奶一样做得那么好吃,到时——」她别过脸,彷佛接下来的话很不好出口,「到时可以请你赏光到我的餐厅尝一尝吗?」

她说这什么话!她为什么忽然这么客气?为什么她问话的口气彷佛很担心他拒绝,却又害怕他真的答应?

为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那么让人心疼?

「可儿。」他低唤,嗓音微哑,「你——」

「你答应吗?」她敛眸。

「……嗯。」

他的允诺令她一震,好半晌,才轻轻开口,「你这么帮我,我很感激……放心吧,我会重新振作起来,不会让你白白帮我的。」墨睫一俺,「谢谢你。」

谢谢?她对他说谢谢?她居然向他道谢?这是第一次吧?

她现在对他的态度,就像对一个朋友,非常友善,却也……十分生疏。

「帮我跟于小姐说一声,那件事我不怪她了。」她声音低低地,「我也……祝福你们。」

祝福他们?什么意思?

「祝你们幸福。」说完,她旋身离去。

他愕然,瞪著她一跛一跛离去的背影,胸膛梗塞的那股难受滋味,终于再也忍不住地爆发了。「可儿,你等等!」他追上她,扯住她的手臂,「什么叫祝我们幸福?你在说什么?」

她不回答,别过头,不肯看他。

他用力旋过她的身子,近乎粗鲁地抬起她削瘦的下颔,这才发现那张苍白的脸正静静流著泪。

「可儿,你……究竟怎么了?」

她咬著唇,身子紧绷,「我、我——」

「究竟怎么回事?你还怪心萍吗?我让她跟你道歉——」

「不。」她摇头,「不是因为她。」

「那究竟是为什么?」他急切地问。

她闭上眸,「怀风,你知不知道……我从没当你是朋友?」

他一怔。

「我从没当你是朋友。」她低哑的嗓音压抑著某种激烈的情感,「在我心中,你一直是……是我想超越的人,是我想……征服的人。你不是朋友,是假想敌,我做每一件事,都是想让你刮目相看,都是想让你……不敢瞧不起我。你懂吗?」

他没说话,只是愣愣地看著她。

「所以我不喜欢你帮我……谁都可以,就是不愿意帮我的那个人是你,因为那表示——我输了。」

「可儿,你为什么……非得那么骄傲不可?」

「那不是骄傲。」神色黯然,「你还不懂吗?并不是因为骄傲才让我这么想。」

「那是因为——」

「因为我喜欢你!」她蓦地喊出口,嗓音因倾吐出自少女时代以来深藏的心事而变得尖锐,也因极度的伤感与失落而显得沙哑,「因为太喜欢你,才拒绝你帮忙;因为太在乎你,才怕被你瞧不起;因为……」她说不下去了,声音梗在喉头,泪水碎落双颊。

「你喜欢我?」他愣然。她突如其来的告白犹如雷殛,劈得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不会又是……耍我吧?」

「我没耍你,从来就没有!路家是需要钱,我是想嫁给你,可我绝没有为了结婚而欺骗你的意思,我是真的……真的想嫁给你。」凝住他的明眸闪烁著莹莹泪光,「可是如果得不到你的心,这个婚姻对我就一点意义也没有。我想要你的心,不是因为高傲,是因为……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

说著,她忽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揪住裙摆,像是极力想克制啜泣的冲动,却又抗拒不了排山倒海袭来的真实情感。

看她这模样,他的心狠狠一揪。

「我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她哽咽著,「我从没当你是朋友,不是朋友——」

「可儿。」他再也忍不住了,蹲,试图扶起她,「你听我说——」

「你不要踫我!」她连忙甩开他,踉跄起身,退后几步,「离我远一点。」

「为什么?」他蹙眉。

「因为……如果你靠我太近,如果你对我太好,我就会以为……就会以为你可能也——」她很长、很深、很哀伤地瞅了他一眼,没再说下去。

「可儿,你听我说——」

「不,你别说,不必对我有愧疚感,这没……没什么。」她苍白而急促地说著,「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于心萍,我也祝福你们。」她甩了甩发,勇敢地抬起脸,「对我来说,这是一场赌注,既然得不到你的心,我甘愿认输。我喜欢你,是我自己单方面的感觉,你不必勉强自己回应,你也不需要——唔!」

倔强的声明猛然被堵住。

他吻住了她,激动地、霸道地、不容拒绝地攫住她的唇,吮去她来不及出口的言语。钢铁般的手臂扣住她的腰,将她紧紧锁在怀里。

她呼吸一窒,心跳跟著漏了一拍。

他在做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仓皇的思绪来不及厘清,唇腔便遭他温热灵巧的舌尖侵入,卷起她的舌,与她纠缠。

他深深地吻她,吻得她头晕目眩,吻得她全身虚软,吻得她完全无法思考,只剩感官知觉敏锐异常。

一吻结束,他突然将餐盒塞到她手里,展臂一把抱起她。

「你、你做什么?」明明是质问,声音却虚弱不已。

「我要给你看样东西。」他嗓音深沉,神情异常坚定。

「什么……什么东西?」

「看了就知道了。」他不肯告诉她,一路把她抱进他的工作室,才气喘吁吁地放下她。

室内,一片漆黑。两人的心,一阵阵狂跳。

「到底……你要我看什么?」她颤声问。

他不语,打开壁灯,昏黄的灯光暖暖流泻,缓缓映亮了墙上的几幅摄影作品。

她瞪著,为之怔然。

※※※

那是——她?

墙上的几幅相片,主角都是她——穿著白色制服,专心揉著面团的她,提著菜篮,上街采买食物的她;品尝著失败作品,难掩失望的她;望著烤箱,期待地等著成品出炉的她……

相片以黑白色调呈现,明确的构图,精准的光影,再平常不过的素材。

是的,摄影的主题是很平凡的——一个在厨房工作的女人,如此而已。可不知怎地,表相之下,却像隐藏了无数的故事,娓娓向观众倾诉,让人看著,一颗心也为之牵动。

他抓住了她。可那些真的是她吗?相片中的她看起来……很不一样,不论外表是狼狈不堪或神采奕奕,看来都闪闪发亮。

她不禁看得入了神。

「这些就是我拿去美国参加比赛的作品。」楚怀风低声解释,气息仍微微急促,「摄影协会早上临时通知我结果,下午帮我办了个庆祝会,所以我才会那么晚到。我不是跟心萍在一起,只是在赶去餐厅的路上,刚巧踫见她。」

他下午原来不是跟于心萍在一起,而是到摄影协会去了?

她心一跳,「你、你不必对我解释这个。」微微尴尬,「倒是他们帮你办庆祝会,意思是你得奖了?」

他没立刻回答,待气息匀定后,才微笑开口,「不只得奖,还是最高荣誉呢。」

「真的?」她凝望他藏不住喜悦的表情,不觉也扬起唇角,「恭喜你了。」

「本来我要拿去参赛的作品不是这些,而是我在欧洲拍的一些风景照,可却有人批评它们没有内涵。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所以去找你。」

「我我?」

「你大概不知道吧?从很久以前开始,你的批评便是我的动力,你可以让我很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缺点。」

「嘎?」她显得有些窘迫,「对不起,其实我大部分——」

「只是想找碴。」他眼眸深亮,「可就是因为你爱找我碴,我才进步得这么快。那天,当我一看到在厨房工作的你时,我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因为那些风景照根本不是我想照的相片,你才是,你才是那个我从很久以前便一直想拍下的人。」

他话中有某种奇异的语气,让她的心愈跳愈快、愈跳愈乱。

「你知道我把摄影主题命名为什么吗?」

她摇头。

「‘非常女人’。看她的眼楮跟表情,你能看到非常不一样的东西,这就是我想表达的——一个不寻常的女人,一个让人忍不住仰慕的女人。」

那是指她吗?她愕然。

他深深地望她,「看看这些相片,看看你自己,你怎能讨厌这样的自己呢?你是那么认真,那么努力,那么全心全意。好好看著,想想当初的感觉。」

她看著,忽然清晰地回想起来了,回想起当时她跟著安东尼奥学习的心情,回想起当时无论如何也要守住餐厅的决心。

「知道吗?可儿,你在我心中一直是光芒四射的,你总是很有自信,很有活力,让人忍不住为你著迷。所以你刚刚说的那些对我的感觉,其实我对你也是这样。」

他哑声说著,边走近她一步,她直觉后退一步,他再走近,她又后退。于是,他无奈地停住步履。

「你同样也是我想征服的对象,可儿,打从认识你以来,我也一直想让你刮目相看,不愿让你瞧不起。」

她扬起眸,不可思议地望他。

他只是柔柔地回望她,「你知道吗?心萍曾经问我,如果我这么想要一个妹妹,为什么不把你当成妹妹?」

「她为什么要这么问?」

「因为我告诉她,我把她当成妹妹。」

「妹、妹妹?」

「我从来就只把她当妹妹,没别的。」他郑重宣布。

「只是妹妹?」她怔愣了下,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欢欣攫住她。「你不、不喜欢她吗?」

「不是那种喜欢。」他低声解释,「她也就是知道这点,才会因为嫉妒你而做出那样的事。」

「嫉妒……我?」为什么?

「你还不懂吗?」他深深望进她眼底。

那意味深刻的眼神令她脸颊一烫。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击中她,教她不敢置信。「我不……我为什么要懂?」

「你在跟我装傻吗?可儿。」他轻轻叹息,「我告诉心萍,我把她当妹妹,可你,却永远也不会是我妹妹——你不懂为什么吗?」

「……」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好可爱,骑马的模样好神气,当场就忍不住为你拍照,想把你留在镜头里,留在我……心里。原本我也是想把你当妹妹来疼、来宠,可我马上就发现,你不会是个乖巧的妹妹,你是路可儿,是注定要跟我针锋相对的女人。」回想起往事,他不禁笑了。

「对你,我经常会生气、会懊恼、会因为你身边那些追求者而捉狂,可有时候,我也会觉得你笑起来好灿烂,会为了想要看你的嘴唇噘起而故意捉弄你,会为你的眼泪感到心疼。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你有这么复杂的感觉,也从来都弄不清楚,可是最近,我渐渐明白了。」湛幽的眸定定锁住她。

她无法呼吸。他明白了什么?

「可儿,我们难道一定要互不相让吗?我们就不能像情人一样彼此扶持吗?」他柔声问,往她跨近一步。

像……像情人?他是什么意思?

「别、别过来!」她抑不住惊慌地轻喊。

他不理会她的抗拒,继续走近她,然后,双臂一展,搂住全身虚软的她。

她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想推开他,可却使不出力。他的眼神,像两道静夜的魔咒,定住了她的魂、她的心。

「别动,可儿,你的脚还疼,不是吗?靠著我。」他在她耳畔温温柔诱哄著,「乖,现在看那里。」轻轻将她的脸转了个方向。

她乖乖地转头,乖乖地依从他的指示望向窗台。窗台上,一座美丽的水晶雕塑静立著。

她屏住呼吸,「那是——」

「是你的‘非卖品’。」

「买下它的人……是你?」

「嗯。」

又是为了她……她鼻一酸。再一次,她接受了他的帮助而不自知。

「你看雕塑旁边是什么?」

「旁边?」还有吗?在他的带领下,她缓缓走近窗台,定楮望向那一排大小不一、错落散开的紫贝壳!

她一震。

「是我的‘非卖品’,从世界各地收集来的。」他解释,嗓音蕴著笑意,温柔万分的笑意。

「为什么?」她迷惘了,「为什么你要收集这些?」

「你还记得吗?有一年我们去海边玩,你捡起一颗紫贝壳。」

「嗯。」

「后来被我看见了,你就把它丢了。」

她点头。

「就是这一个。」楚怀风拾起其中一枚,塞入她掌心,「这就是我当初让你丢掉的那一个贝壳,现在还你。」他伸手轻抚她的颊,「我一直忘不了你丢掉这个贝壳时的表情,从那以后,只要看到类似的贝壳,我就会疯狂地想得到。」右手扣住她的纤腰,让她更加偎紧他,「我本来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可现在总算懂了。」

她心跳狂野。

「记得那天我在你房里对你说的话吗?」他笑睇她近乎仓皇的神色,鼻尖顶住她娇俏的鼻头。

她说不出话来。他靠她太近了——太近、太亲昵,教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因为太在乎你,所以不敢吻你,怕丢了自己的心。」滚烫的唇轻轻抵住她,激起她全身一阵战栗。「因为太喜欢你,所以现在才要吻你,把我的心拿走吧,你这小妖女。」他戏谑道,温柔而深情,「因为我——爱你。」

他爱她!

她傻了,呆了,呼吸凝了,滚烫的体温将泪烧融了。

心,是甜蜜的;泪,是酸楚的。在甜蜜与酸楚间,她尝到了他的吻,尝到了情动的滋味。

「你相信吗?认识你十年,喜欢你十年,我们居然今天才有了初吻。」

微颤的笑声自两人反复胶著的唇间轻逸,是他不甘的笑,也是她慌乱的笑。

他稍稍离开她,凝定她的黑眸灼热不已,「必须尽快弥补这个遗憾。」他说,跟著低下唇,开始另一场缠绵。

从今天起,缱绻爱恋到永远。

非终曲一年后的某日,某新锐摄影家的作品集终于出版上市,挟著连得国际数项大奖的威势,堂堂占领各大连锁书店最显眼的开放书架。

摄影集题名为「非卖品」。

「为什么叫‘非卖品’?」一名记者在专访他时问道。

「因为我相信每个人都拥有一些无论如何也不愿出卖的东西——什么是必须守住的?什么是不能放弃的?这本作品集的相片纪录了我找寻的过程,从每个不同的人身上找到的答案。」

「嗯,很有趣的想法。对了,封面上的女人听说是你的女朋友吧?」

「没错。」他的微笑像阳光,「因为她,才会诞生这本作品集。」

「听说你们两家是世交,你们很早就认识了,不过以前见了面总是互不相让。」

「看来你打听得很清楚嘛。」

「社交界的流言,我听过很多你们在拍卖会上发生的趣事。」记者眨眨眼,「怎么样?有结婚的打算吗?」

「这个——」阳光一敛,乌云悄悄浮上。

「是不是暂时还没有计划?」

「呃,因为我们还年轻嘛。」他打哈哈。

事实上是因为可儿不肯点头。他哀怨地想。

明明说爱他、想嫁给他的,可她却迟迟不肯点头,说是还放不下刚起步的餐厅。

前两天,当他第N次求婚失败后,终于忍不住打手机向两个只会扯他后腿的哥哥求救。

「老二,你一定要帮我。当年你究竟是怎么求婚的?」

「干嘛问我这个问题?」楚怀宇的语气十足冷淡。

「总之你回答我就是了!」

「可儿还是不肯点头答应嫁给你?这丫头挺聪明的嘛。」沉静的嗓音蕴著嘲弄。

居然嘲笑他!

他深呼吸,拚命告诫自己绝不可因此发飙,免得误了大事。「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

「我的能当成案例吗?」二哥讽刺地回了一句,「去问老大吧。」

「你以为我不想吗?问题是我找了一整晚都找不到人。」

「他在大嫂那里。」

「大嫂?」他一愣,「他们俩重修旧好了?」

「听说老大在客厅睡了一晚。」

「什么啊。」原来革命尚未成功。「老二,你就帮我一次吧。不然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跟未来二嫂求婚的?」

一阵沉默。

「莫非你也失败了?!」他不敢相信地怪叫。

回应他的,是无情的切线声。

他瞪著手机萤幕良久,不禁苦笑。

这下可好了,当初三兄弟一个个排斥走进婚姻的坟墓,现在好不容易想开了,女主角们居然没一个肯给面子。

很好,非常好。他在心底默默叹息——

帮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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