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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夫 第七章

「你学的到底是什么功夫啊?」白时阴问道。

夏侯泪不语。

「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你就已经把几个大男人给撂倒了。」他的语气中是掩饰不了的赞叹与诧异。

然而,她依旧不语。

「虽说我老是觉得我师父武功强得不像是个女人,也一直认为这天底下再也不会有像我师父那么厉害的女人,可你昨儿个真的是让我开了眼界,让我惊讶极了,简直教人不敢相信。」白时阴自顾自的说著。

夏侯泪蓦地止步,转身睐著这个自天一亮便在她耳旁聒噪得像只麻雀似的大男人。

他现下是怎么著?拐著弯骂她嘛?

他家师父武功强得不像女人,而她又同他师父一般,那他岂不是在说她强得不像个女人?

她不像是女人?

除去这一张易容的脸,她哪个地方不像女人?要身段有身段、要风韵有风韵,一个姑娘家该有的妖娆,她全都有了,她哪个地方不像女人了?

「你现下到底有没有打算要去巡视那些人的伤势?」夏侯泪余倪著他,怒气缓缓地自牙缝中迸出。

昨儿个不准他去,今儿个天一亮,他就吵著要去探视他们,然而一踏出房门,走上这通往村落的小径,他一张嘴就像傻是麻雀一样喳呼个没完没了,吵得她头都疼了。

「当然要啊,我把药都背在身上了。」擦的、搽的、吃的、敷的……应有尽有。

「那就把你的嘴给我牢牢地闭上。」不要逼她动力怒,她是很少功怒,可一旦让她动怒,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转过身,她懒得再理他,径自往前走。

「你生气了?我说错话了吗?」白时阴倒也没那么笨,不至于连她这么一点脸色都看不懂;只是,他这张笨嘴又说了什么惹她气恼的蠢话了吗?

总要给他一点底嘛,要不到时他又说错了,那他会很内疚的。

「没。」别再烦她了。

这个笨男人,要先帮他疗伤,他就也要先巡过那干受伤的村民,他才能够安心,非要拉著她走可一趟不可。他以为他是谁?他是菩萨还是神?这些事轮得到他来管吗?

先管管自己的死活,成吗?

「夏侯。」怪了,他怎么老是觉得她臭著一张脸,好似挺不开心的?看在他的眼里,连带的让他也觉得心里闷闷的。「是不是我硬要你去探视村民们的伤势,遂你不开心?」

他偶尔也是会反省的,总是会检讨自己是不是仗著交情不同而强人所难。他是觉得她待他极好,只要他把她交代的事都办好了,其余的,她凡事倒也挺由著他的;就连那一日他抱著她往村长家跑,她也没动气,而且一到目的地之后,她也随即为村民们诊治。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得到鬼面神医的青睐,当然她愿意医治他,他是真的由衷感激,但若是她可以省下医治他的时间赶到长安的话,要他做牛做马、做她一辈子的奴才都无所谓。

他好怕当他待在这个宁静的村落时,少爷正在阎王眼底下挣扎著。

「我有什么好不开心的?」夏侯泪冷哼一声,讪笑道。

「你没听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为什么不救?好歹我也是个大夫啊,总不能对伤患视若无睹吧?」

又不是她自愿当大夫的,可她偏偏走上这一条路,非但没让她的人生走得更顺遂,反倒陷她于被追杀的境地。当初到底是哪个混蛋要她去学医的?若不是门主要她学点武功自保,她早不知这死了多少次。

树大招风,她可是尝到了这滋味,也终于明白人终究还是得趋于平淡。她待在这平静无波的小村落里怡然自得,过得惬意极了;如果没有他的出现,她会过得更好。

她也可以不踩他的,可瞧他那个傻样,她这向来文风不动的心也为之动摇,偏是放下下他,就怕她不管他,往后就再也看不见他这傻气的笑了。

不过,他的死活真不干她的事,她何苦揽在身上折磨自己?

唉,她也不知道啊。

「我总觉得你把话说得酸酸的。」他还是不懂,正要再问个清楚楚一点,却听见有人在唤他;他一抬眼,便见著两个姑娘正从山径上走下来,他勾笑寒暄道:「怡红、珠环,你们上哪儿去?」

「前些天的风雨把田里的菜都给砸死了,我们到山上摘些野菜,不知道白大哥今天晚上要不要到我们那儿一道用膳?」怡红粉脸微晕地偷觑著他。

「不用了,我同夏侯一道用膳就可以了。」白时阴想也没想地回绝。「对了,你娘亲的身子好些了吗?这一阵子有没有按时服药?要是没药了,我身上正带著,要不要带一些回去?」

「那怎么好意思?」

「怎么会?我和夏侯原本就是要到村里探视的,遇见你正好。」

夏侯泪冷眼睐著他热情地打开包袱,在她准备好的药草中找出适合的药,再拿给两位小泵娘,心里突然感到不舒服。

唷,他这下子倒成了大夫,用不著她吩咐,他也知这哪一份药是给哪个人的了?既然如此,他又何顺带看她一道出门?

倘若他自个儿来探视,岂不是可以同这些情窦初开的小泵娘们打情骂俏?带著她在身旁,岂不是多了个累赘?她可不是这么不识相之人,更没兴趣冷眼旁观他们的攀谈。

看起来,碍眼极了。

「小白,倒不如你同她们一道去便成,我累了,我要回去炉火。」她可没蠢到看不懂两位小泵娘的眼色。

她才不想和他们瞎搅和,更不想管他到底有没有打算要医治自己。

如果他不懂得关心自己,她也不打算再浪费时间,只是她已经向驿站里的药材行订了些百灵草,只要江南的货到便会通知她一声。罢了,到时候再看著办,横竖这一味药,总是会用到的。

「那怎么成?我不知道这药到底是要给谁的。」见她转身便打算要走,白时阴连忙将药材交到两位姑娘手中,随即又追到她的身旁。

她又怎么了?怎么像阵及时雨似的,说来便来,说去便去,让他模不清头绪。

「你方才不就给对了?」他在她身边也有一段日子了,这些药村,他多多少少也懂得一些了吧,她鬼面神医也快要有可以传承的衣钵了。

「那是因为先前要出来时,你方巧同我提过,我当然记得;其余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要他带著这么一大袋药出去丢脸呀?丢脸事小,给错药事大;而一个不小心给错了药,事情可就真的麻烦了。

「那我写张单子,你替我送去不就得了?」他愈是贴近她,那两位小泵娘的目光益发不友善,她都快要被她们的目光给烫伤了,就只有他这个不解风情的二愣子看不懂而已。

「那怎么成?要你去就是要你顺便探视一下,若只是要送药,我自个儿去便成了,是不是?」他连忙说道。

夏侯泪登时止步,他险些撞上,连忙再往后退上一步。

「你要我同你一道来,为的就是要探视他们的伤势就对了?」她不善地抬眼瞪著他。

「要不然呢?」他又哪里说错了?

「哼。」她当然知道,打一开始就知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下突然觉得刺耳了。「倘若要去的活,脚程就得快些,我可没有太多时间陪你在这儿耗;若你想要同姑娘家打情骂俏,能不能另择他日,别耽误了我的时间?」

「我没同她们打情骂俏,我只是和她们寒暄一下,这很自然的吧。」一般人都会这么做的,不是吗?

「闲话少说,要走的话既快一点。」夏侯泪压根儿不打算听他解释。

「夏侯……」

天啊,谁来告诉他,他到底又是哪里说错话了?

****

「脱!」

嗄?又要他脱?才刚用完晚膳而已耶!

「我身上的伤都已经好了,犯不著再上药了吧?」他听她说,他搽的那些药都是极品,他想说能不用就别用了,免得浪费;可她却不听他的,非得天天给他搽上一回不可,害他羞赧得都不知道该把眼楮给搁到哪边去。

要他赤果著上身让她为他上药,就算再来个几百次,他一样习惯不了……他不习惯同姑娘家这么接近的。

「谁说要上药?」夏侯泪冷哼一声,纤指指著他眼前盛满热水的大木桶。「你想要上药,还得先问我允不允!进去!」

「咦?那不是你要沐浴的吗?」白时阴睇著自己先前才搬进来的大木桶,里头方才倒入了七分满的热水,热气氤氲一片,温暖了房里的冰冷空气,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若是他要沐浴的话;根本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他只消在屋后的溪里洗便可,犯不看大费周章地煮了热水再沐浴。

「我说了吗?」她怒敛著柳眉。

难道他一点都看不出她现在是准备要让他浸药桶吗?他那一双大眼楮是用来作啥的,是专门勾引这偏僻村落的小泵娘的吗?

「可、可是……」他一个大男人沐裕,也犯不著这么大费周章吧?

「进去!」夏侯泪不容置喙地命令著。「我只是要你进去浸泡药汤,你一个大男人扭捏个什么劲?」

「我没有扭捏什么,但你总是个姑娘家,而你就站在我的面前,要我当著你的面宽衣解带,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要浸药汤就说一声嘛,老是有事没事要他脱衣服,很怪的耶;况且她正站在他跟前,眼楮亳不避讳地往他这儿瞟,要他怎么脱得了呢?

「我是大夫!」他会不知道她的身份吗?

「可你是女人,我是男人。」就算大夫也一样的,不是吗?男女之间依旧有别的嘛!

「记住,我是大夫。」不要让她再说一次。

「可我是男人……」在这当头,他的声音可是一点不能比她小,要不然他真的要脱了。

「可我是大夫,你这个经络都已经被震断的废人,快点给我脱下你身上的衣衫,滚进木桶里!」夏侯泪不耐烦地吼著,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要冲上前去剥光他的衣衫。

「我……」呜,凶他!「那你至少也要把脸给转过去啊!」

要不然他会很不好意思的,他当然知道她对他的用心良苦,当然知道她全心全意想要治好他;可男女授受不亲,要他怎么脱得毫不在意的?

「啧,麻烦。」她喃喃地念了一句,随即背过身子。

白时阴见状,连忙手脚并用地将全身上下的衣衫一并脱下,扑通一声跃进桶子里,动作确实是挺快的,唯一可惜的是木桶小了一号,让他挤得有些难受,只能将双腿紧紧的并拢,顺便把肩膀缩紧。

「你怎么把脸给转过来了?」’他好不容易把身子完全缩进桶子里,方才抬眼唤她,却见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把脸转过来了,让他不由得失态地鬼叫一声。

「我说过了,我是大夫。」夏侯泪紧咬著牙,把想要将他撕碎的冲动化为力量,端出搁在床榻边准备好的药草,慢慢地丢进浴桶里。「一个大男人没个大男人的内敛,活像是小娃儿似的,不过是让人瞧见身子也哇哇大叫,你只消把我当成大夫不就得了?」

「可你终究是个女人啊!」白时阴很委屈地扁起嘴来,很努力地再把挺拔的身躯缩了又缩,很窝囊地红了脸。他可不是不好意思,是让热水给薰红的,是真的,一定要相信他。

「我是大夫,难道你会不知道吗?」她有点不悦地捶了他的头一下,以掩饰她跟著浮躁的心。她原本是不在意的,不知道为什么听他一张嘴说著说著,她也跟著不好意思起来。「你千里迢迢远从长安来这边关地带,为的不就是我的医术?」

真是的!她不都是这么救人的吗?以往从未觉得羞怯过,让他这么瞎搅一番后,连她都有点不对劲了?

「我当然知道你是大夫,可你好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怕她又发怒,遂他的声音愈来愈小,小到连他自己都快要听不到了。

她那一双眼眸水光滢滢,流转之间像是会说话似的,现下则是紧紧地盯在他身上,他让她瞧得全身都不对劲了,不知道该把手脚摆在什么地方,更不知道要把脸给埋到哪里去。

他的身子可是清白得很,除了他娘亲,没有第二个女人瞧过,而她……呜呜,看得好露骨,让他觉得脸都快要烧起来了。

「不要再说话,给我安静一点,我现在要下针了。」她把热草全都扔到浴桶里,随即挑出一根五寸长的银针,一手托在他的颈背上,另一手缓缓把针扎入。「从现在起,你一句话都不能说,也不要提气,就乖乖地浸在里头,我会坐在一旁守著,随时为你添加热水,听清楚了吗?」

靶到颈背淡淡的刺痛,他立即点了点头,不敢作声。

可,她真的要在这里守著吗?那他到底是要在里头浸泡多久?太浪费时间了,如果她可以把这些时间用在少爷身上,不知道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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