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有借口不去上课了。
他还会带她出游吗?周佳燕一醒来,便跳下床往外冲;旋即想起昨夜的事,面红耳赤地紧急煞住。
她双手贴著羞红的脸颊,心想,怎么老是做丑事?她从未见过果男,他线条分明的肌肉,虽比不上萤幕上那些英雄明星,却也颇有看头……她在脑袋瓜上敲了一记,想到哪去了?读书、读书,把书读好才是正事!她强迫自己端坐在书桌前,但书中的油墨黑字全排列成一幅赤果的男性身躯……她叫了声,推开书本,房里的空气太沉闷了,才会胡乱瞎想。
房内静悄悄的。张浩维已出去了,她在松口气之余,隐隐又有股失望。
「还是上课去吧!」周佳燕对著无人的大厅说。
原来自己不想上课的理由,不是雨天的关系,而是想延续昨天与他的相处;这一想,口中的馒头变得又硬、又难以下咽。她不喜欢自己对张浩维有依赖感,他们虽是夫妻,但实质上一点也不是真正的夫妻。他对她的态度,虽说由冷漠进而有点人情味,可是仍然疏离;她若将他视为依靠,铁定只有一种结果——自己深受伤害。
想驱逐心中的沉甸感,她打开电视,电视里女人抱著男人问:
「你爱我吗?」
「用你的聪明智慧想想。」男人模棱两可,说了等于没说。
「我要你亲口对我说。」女人深情款款。「说你爱我。」
男人想起什么似的推开女人。「糟了!我忘了有个重要的约会正等著我。」
「你在敷衍我!」女人眼神哀怨。「真有这么难说出口吗?」
「乖!这个约会太重要了,迟到可是会损失不小,晚些我们再谈好吗?」未觉女人从脸颊滑落的泪水,男人急急地走出。
原想驱散沉郁感,心情却是愈沉甸。周佳燕关上电视,不住地想,男女间除了男欢女爱外,可还有什么?她真的不懂。
☆☆☆
睡梦中似乎有样东西塞入她手中。周佳燕眼楮张开一条线后,立即清醒地睁大——满天星,一大束的满天星,像缤纷的梦般。她是不是尚在作梦?
「喜欢吗?」从头顶传来的声音,很不自在。
她抬起头,张浩维表情别扭地模著鼻子。他送她花?周佳燕备觉珍贵地双手抱紧。
「送我的?」
「中午的餐会送的,丢了觉得可惜!」他耸肩。「我想也许你会喜欢。」
原来是这么回事,同样是送,有心与无心的差别可大了!她手松开,将花塞回他的手中。
「还你。」
「你不喜欢?」他问,并不明白她看来欢喜的脸,怎么突然变成不要了?
「我不要打折的心意。」周佳燕捡起掉落地上的课本,她是躺在椅子上看书,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这有何分别?」
「意义不同。」她不是早就知道他不可能对她有所改变吗?「一个有心,一个无心。」
他摇头。「女人就爱拘小节。」
「不是小节。」她辩驳:「是感受。」
墙上的钟指著七点。他怎么这么早回来,不会是因为可惜那束花吧?
「既然你不喜欢,把它丢了。」
张浩维走向垃圾筒;她控制住叫他别丢进的念头,没有诚意的东西,她才不要。
他走过来说:「我们到外面吃饭。」
请她吃饭?周佳燕一喜,但又降温地噘高嘴。
「是不是又有不用花钱的饭可吃?」
他被她的口气惹笑。「天底下的好事并不多,是要付钱的。」
「你怎会好心地想请我吃饭?」她大起疑心。「不对,你没说请客,是不是要我自掏腰包?」
「你真将我想得那么小器?」张浩维啼笑皆非。「连顿饭都请不起?」
「你的善心绝对不会给我。」
「错了!」他微微一笑。「这一次可是以你为主角。」
他怎么这么好心?周佳燕疑心加重。
「当真?」
「一点也不假。」他催促:「快去准备,五分钟后我们出发。」
走了两步,她停下,想加以证实地又问了次。
「为什么你会突然大发善心?」
「恶人也有为善的时候,不是吗?」
话虽没错,但她总觉得有诈。
「你不会是想把我卖了?」
「你的疑心会让你失去很多乐趣。」张浩维无可奈何地摊摊手。「你既不放心,那么别出门了。」
「我才不想错过成为主角的机会,虽然仍怀疑你居心叵测。」
她赶紧去换装。
☆☆☆
一个钟头后,他们已在一家格调高雅的餐厅内。
「我希望你每天都能这么大发慈悲。」周佳燕举起甜酒。「敬你,好心人!」
张浩维闲适地喝了一口酒。「看来,我要改变亦对我的印象并不容易。」
「你是不是有事求我?」她臆测,对他的看法的确牢不可破。
「不,没有企图、没有目的。」他放下叉子。「你可以安心享用。」
要根除心中的疑惑虽不易,不过,她愿意相信他的诚心。
「这里的烹饪虽高明,我还是比较喜欢山中野菜。」她不知道自己的语中是否有暗示存在。
「想吃还不简单!」
她抓住他的话问:「你会带我去吗?」
他似乎被问住。
「算了,当我没说话。」周佳燕自嘲:「我太贪心了!」
「如果你肯自己付帐,也许我可以考虑。」他轻松地化解。
懊知足了!他的态度已改善太多,还想苛求什么?周佳燕让自己专心地吃著食物。
「吃饱了。」她喝著开水,过滤胃中的油腻感。
「饭后,来点甜点。」
说著,张浩维朝侍者比了个手势,侍者点点头,一下子灯光全熄。
「怎么回事?」用餐的宾客愕然地叫。
「大家不必惊慌!」传来麦克风的声音:「今天是在座的佳宾——周佳燕小姐的生日,让我们在此为她祝福,并祝她生日快乐!」
随著生日歌的响起,前方亮起烛光,侍者推著一个双层大蛋糕出现。
今天是她的生日?周佳燕想著今天的日子,是今天吗?她看向张浩维,只见他微笑地点头。
「生日快乐!」
侍者在她的身边停下,排放著樱桃和草莓的蛋糕,看来美极了!
太意外,也太惊讶!周佳燕眼中闪著惊喜的水光,开心地跟著唱生日歌。
「许愿!」张浩维的脸在烛光下摇曳。
周佳燕闭上眼楮,感动地许著:愿天天皆能如今天般,充满喜悦与惊奇!她张开眼楮,吹熄蛋糕上的蜡烛。
「切蛋糕。」
侍者递上刀子,她切下两小块,余下的分予宾客分享。
「谢谢!」她由衷地感激:「这是我过过的最快乐的生日。」
「别谢我。」张浩维杀风景地说:「我只是受人之托。」
「什么?」
「是你妈妈希望你能过一个愉快的生日。」他看著别处。「请我代劳。」
她正奇怪他怎会细心地知道她的生日,甜甜的蛋糕还在口中,己失去味道。
「你就不能假装当一次好人,让我吃得尽兴些吗?」
「我不能作伪。」他静静地说:「今天的桌位是令堂订下的,我不能居功。」
还说什么不吝于一顿饭,她现在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意兴阑珊地站起。
「我们回去吧!」
张浩维没多说什么,跟著她一起走出餐厅。一路上他们沉默不语,在进屋时,他突然低声在她身后说:
「事实上,那束花不是免费,是我在花店买的。」
花不是顺水人情!周佳燕想说话,他已从她身边走过,进入屋子。
花还在吗?她急忙奔到垃圾筒前,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了。李嫂的效率真高,将所有的垃圾全倒掉,她呆看著空无一物的垃圾筒。
☆☆☆
星期天。
屋外出现难得的冬阳,照说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气候,实在不宜待在屋里,可是她又提不起兴致出去,就在家中享受阳光吧!
周佳燕搬了一张长椅躺在院子里晒阳光,她想为昨天的事说些什么,但在她下床前,张浩维即出门。她脚踢著草皮,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得星期天一早出门。当她正被暖和的阳光晒得昏昏欲睡时,李嫂叫她听电话。
「你还没出门啊?」赵伟中的声音倒没有不快。「我已等你一个钟头了,你是不是有事耽搁?」
啊!她忘了与赵伟中约好看电影的事了。
「对不起!我忘了!」
「我想也有此可能,毕竟是我们几天前约下的。」他没有责怪。「你现在能来吗?」
她赶过去,最快也得四十分钟,那他可有得等了。
「改天吧!你会等很久的。」
「我不在乎多等。」赵伟中在电话中说:「我已买好下场电影的票,错过可惜。」
「我马上去。」
周佳燕匆匆梳了两下头发,就穿著身上的衣服外出,边招拦计程车,边怪自己的心思全在张浩维的身上,以致把定下的约会给忘了。
赵伟中坐在戏院前的台阶上,一见到她,便高兴地迎了过来。
「刚好赶上放映时间。」
「抱歉!」她道歉:「让你久等。」
「你能来已太好了。」他没有责怪。
「今天由我请客。」她说:「算是迟到的赔礼。」
「不,我有零用钱。」他摇头。「我不介意多等你一会。」
她蹙眉,看来,他误解了。
「我不希望你误会——」
「我知道。」赵伟中接下她的话:「你是不是想说我们纯粹只是朋友?」
她点头。
「我不会要求太多,只要能与你聊聊天、看看电影,就满足了。」
她想告诉他她是已婚妇,但他已拉著她说:
「我们快进场,电影要上演了。」
好吧!看完再说,免得影响他观看的情绪。
戏院里,周佳燕不时地移动身子,震耳的打斗、枪声,令她的耳膜很不舒服。放映的是警匪片,场面太血腥了,赵伟中则看得津津有味,这或许是男生与女生的不同之处吧!
「很棒的片子!」赵伟中大呼过瘾。「你认为呢?」
「还好。」她没说出真正的感觉。
他们随著人群走出戏院。
「明天是圣诞节,有个舞会,想请你当我的舞伴。」赵伟中邀请。
「我不能。」
「有节目?」
「是的。」
「推掉好吗?」赵伟中请求:「我很希望你能参加。」
她感到有压力。「听我说,我不是你的对象,请去找别人。」
「只有你才是我真心想邀请的女孩。」他眼中流露出少男的纯情。「请你答应,好吗?」
「你误会了——」
「我明白你还未打算接受我这个朋友,但请试著交往,好吗?」
「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却不是你所认为的那样……」
正想说出自己已婚时,她眼楮倏地扩大,定住在前面的一对男女身上。那不就是张浩维与刘真君吗?他们怎会在一起?
「你见到什么?」见她神情似乎要宰人似的,赵伟中大为吃惊。
「男人跟女人。」
「男人跟女人?」这是一条热闹的街上,放眼过去全是男人和女人。
他们两人要去哪里?周佳燕双脚不自主地跟著他们走。
「他们是谁?」赵伟中弄清楚她的目标是前面一对长相俊美的男女。「你认识他们吗?他们看上去很相配。」
她听来不是滋味,却也不得不认同他的说法。张浩维与刘真君,不论是在气势上、年龄上,皆很相衬。
「为什么要跟著他们?」赵伟中疑问:「是不是他们有什么问题?」
周佳燕无心搭理他。「你先回去,不要跟著我。」
「你想当侦探?」赵伟中自作聪明地说:「我和你一起行动。」
究竟想干嘛?她明白自己无权干涉张浩维的事,可就是无法制止双脚别前去,而跟著他们是想证实什么?她一点概念也没。
「他们走进饭店了,怎么办?」
张浩维和刘真君进入一家高级饭店。
「跟进去。」她简短地说。
赵伟中看著富丽堂皇的饭店,又看著两人身上轻便的服装,心生胆怯。
「我们穿这样不太好吧?」
「你可以不必进去。」周佳燕无畏缩地走进大理石铺成的大厅。
赵伟中犹豫了下,也走进去。前面的男女进入法国餐厅,她毫不迟疑地跟在后。
「不要去。」
赵伟中想拉住她,但没拉著,只好硬著头皮走在她身后。穿西装的侍者迎过来,有意无意地瞥了他们身上的衣服一眼,态度有点冷淡。
「两位,用餐?」
「不……」
「是的。」周佳燕压盖过他的声音,神色自若地指著角落的一张空桌子。「我们要坐那桌。」
「跟我来。」
侍者在他们坐定后,递上菜单。
「两位,用什么餐点?」
赵伟中手微颤抖地翻著菜单;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如此高级的餐厅,虽看不懂菜单上的英文字母,价格倒是明白,简直抢人!他身上的钱连付一杯咖啡都不够,更甭提其它随便一道菜,叫价都得要上他一个月的零用钱,因此,他盖上菜单。
「我们不吃……」
已听得周佳燕流利地吩咐。她不会看不懂价钱吧?这种地方不适合他们来。
「先生,你呢?」侍者看著他问。
「我不用……」
「也给他来一份相同的。」
岸不出帐可走不出这里,赵伟中急得满头大汗。侍者一走开,顾不得在女孩面前该保持面子。
「我身上没钱,我们会被留下来。」
她不慌不忙:「我说过今天由我请客,你尽避安心地吃。」
赵伟中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定下来,喝了口冰水压惊。
他们呢?张浩维与刘真君呢?才一会工夫,他们已不在方才的位子上,周佳燕急得站起来。
「小心!」
但太迟了,侍者手中的热汤泼洒在她身上。
「对不起!」侍者慌张地道歉。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咦?」有一个娇脆的声音传入周佳燕的耳内。「那不是你的小妻子吗?」
是刘真君的声音。她举目看去,他们换了靠窗的桌位,虽隔著好几张桌子,她仍能感觉出张浩维望著她的目光中盛满怒气,因为被打扰而生气。
「真巧!她也在这。」刘真君眼波溜溜地一转。「我们何不邀请你的妻子和她的朋友过来,大家一起用餐热闹些?」
张浩维表情仿佛想将她大卸八块般。周佳燕头一扬,被撞见奸情,他该不好意思,而不是这么理直气壮,好像是她理亏似的。
刘真君如葱的手指一招,一位侍者趋上前去;她往他们指了下,说了几句后,侍者朝他们桌位走来。
「那桌的小姐请你们过去。」
对方在卖什么膏药?周佳燕疑惑地看过去,只见刘真君带著挑衅的意味,笑眯眯地望著她。怕什么?她正想弄清楚他们在搞什么鬼,即使不是真正的夫妻,她也有权知道他的交往,不是吗?
「去哪?」赵伟中一愣一愣地跟在她身后。
「请坐。」刘真君很殷勤。
周佳燕老实不客气地坐下。
「你怎么称呼?」刘真君笑问一旁拘谨的赵伟中。
「赵伟中。」
「赵先生,你也请坐。」
赵伟中不自在地打量著对面的男女,又看向周佳燕;虽不了解他们三人的关系,却可感受到其间有股微妙的紧张气氛。
「他们是谁?」他小声地问。
「奸夫婬妇」——这个字眼闪进她的脑里,周佳燕回瞪著一直没开口,用著冷冷眼光逼视她的张浩维。
「你们不认识啊?」刘真君娇笑。「我来作介绍,我是谁不重要,这一位你却一定要知道,他可是你朋友的老公。」
「老公?」赵伟中一时无法意会。
「老公就是丈夫也。」刘真君不厌其烦地加以注解:「你难道不知道她已结婚了?」
好像有一颗枣子卡在喉咙,吞不下又吐不出来似的,赵伟中张嘴「啊」了两声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侍者端上食物,除了刘真君外,三人身体硬得像石块。
「大家吃啊!」刘真君叽叽喳喳地讲著:「羊肉要趁热才鲜,别辜负了美食!」
「他真是你的丈夫?」赵伟中用责难的眼光看她。「你真结婚了?」
「不错。」这时候作任何解释,都嫌多余。
「怎不早说?」赵伟中声音里有极度的失望。
「你没问。」周佳燕简洁地说。
「谁会问这种问题?」赵伟中哭丧著脸。
「是啊!」刘真君有如法官似的。「你有告知的义务。」
「行了,我们走。」
张浩维冷冷地站起来。
「不多聊会吗?」戏就这么落幕,刘真君感到奇怪。「东西不吃,多浪费!」
「你走不走?」张浩维冷硬地说。
「走,跟你来,当然跟你走!」刘真君温驯地站起。「两位,失陪了。」
她轻盈地跟上已走开的张浩维。
☆☆☆
爱——
在无意识中写下这么一个字后,周佳燕心中大乱地将纸揉成一团,仿佛上面有毒,怕被沾染似的丢得老远。不会吧?她在房中急急地走来走去,自己不会真爱上张浩维吧?但若不是爱,又怎会在见著他与刘真君在一起时,心有如刀割般的疼痛不已?
昨天她过了一个最难过的耶诞夜,躺在床上,却不曾合眼。她一直倾听他从她房外走过的声音,但他彻夜未归,他去了哪里?在何处过夜,她脸色因一夜未眠,加上错综复杂的情绪起伏,而显得灰坏。
不成!她不要把自己困在这胡思乱想,今天是圣诞节,绝对不该是如此度过;她穿上外套走出去,却在路上站住,去哪?就往人多的地方去。公园里处处是双双对对的情侣,及亲子同乐的夫妻,她觉得格格不入地走出。今天的日子不一样,走在街上不是出双入对的两人,便是约好同乐的一票人。她穿梭在其中,愈显形单影只,不由兴致大减,还是回去吧!她走往回家的路。
「佳燕。」一辆红色摩托车,在她身旁停下。
朱启元——一个曾让她心碎的男孩,再见他何以一点感觉也没?
「不认得我了吗?」朱启元见她眼光陌生,讶异地眨动曾让她痴迷不已的双眼。「这阵子你都躲到哪去了?我找你许久都没找著。」
把自己埋起来了。
「你让开!」她淡淡地说。
「你变了!」
朱启元无法相信那个总以仰慕眼光追随自己的女孩,竟会用如此淡漠的态度待他!
「也许吧!」忆起过去的伤口,她根本不愿再为他多浪费时间。
「因为联考失利吗?别难过,我可以帮你,明年考个好学校。」
他考上明星学校,宁愿相信是她心情不好,不是他失去魅力。
「我不需要。」
真奇怪?不久之前她还为他发狂,现在不仅完全免疫,甚至还产生厌恶感;周佳燕不清楚自己怎会有如此大的转变。
「为什么突然不理我?」
朱启元刚与女友分手,身边正处于真空状态;再见到她,他惊讶于她的美丽,以前怎没注意到这点,不过也不迟,再次将她掌握于股掌之间并不难。
「你有一个坏记忆。」她冷冷地看他。「不记得是你要我别去烦你吗?」
他受窘地一笑。「一定是联考让我精神紧张,你知道考试的压力很大……」
「我什么都不知道!」周佳燕不耐烦。「不要挡住我的去路!」
才几个月,小女孩长大了不少。她愈有个性,他愈感兴趣,以前他就是嫌她太温驯了,像杯温开水,没有一点征服感。
「我们必须好好谈一谈。」
「去找崇拜你的女孩谈吧!」早知道今天不宜出门,还不如闷在家里。
「你在乎?」朱启元一副恍然大悟状。「别疑心,我的感情只为你一人保留。」
他的话令她恶心地想吐。她曾亲眼目睹他和女孩卿卿我我,却能脸不红、气不喘地睁眼说瞎话。
「我不嫉妒。」
真的,有的话也是屈辱,对他不尊重她的屈辱。
「你是嫉妒,女孩的心眼就是小些。」朱启元自以为是地狂妄道:「我保证今后只对你一个人忠心,这样你是不是该满意了?」
饼去怎会迷恋如此幼浅的人?周佳燕对自己识人的眼光,感到相当懊丧。
「相信我的保证……」
他还在唠唠絮絮;周佳燕懒得浪费唇舌,想掉头走开,他不放弃地亦步亦趋地跟著她。
「你再跟著我,我的丈夫会不高兴。」她拿出挡箭牌。
「你结婚了?」朱启元在怔了一下后微笑。「你骗人!」
她扬起手中的戒指。「是事实。」
朱启元手掌抱住她的手指。「这种玩意儿任谁都能戴,唬不了人的!」
「放开!」她手指被他紧握著。
「不放!」朱启元涎著脸。「除非你能原谅我。」
「放手!」她生气。「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朱启元将她的手举放在唇上,自认潇洒地说:「再给我们彼此一次机会。」
「我希望你别再出现在我的视线内。」她厌烦。「你那套对我不管用了。」
周佳燕想收回手,但他不放开。「我已经道过歉了,请你原谅我。」
「我们之间早在你要我离开你时就结束了。」她气愤地叫:「不要缠著我!」
「我们重新开始。」
一个想走,一个不愿放,正在拉扯间,一个冰冷的声音加入。
「把手放开!」
她回过头,张浩维铁青著脸站在他们身后。她很想问他在什么地方过了一夜,会是在刘真君的香闺吗?
「你是谁?」朱启元松开手,诧异地问:「佳燕的哥哥吗?」
他知道她有一位兄长。
「丈夫。」张浩维声音冷得似冰:「我是她的丈夫。」
「不会吧?」朱启元惊疑地看著她叫:「你不会真的结婚了?」
等著她的否定,她头点得用力,而且肯定。
「我说过我已结婚,是你不信。」
朱启元跨上摩托车,狼狈地离去。
「你到底有几个男人?」张浩维讽刺:「昨天一个,今天一个,是不是明天又有不同的人出现?」
他一夜在外鬼混,凭什么管她?周佳燕对他一夜的去处相当介意。
「你呢?是不是方从女人的被窝中爬出来?」
话一出,周佳燕被自己粗俗的言辞惊住,她的口白就跟电视上的泼妇一样。
他眉扬得老高。「你在胡说些什么?」
「是我胡说?」她抢白:「还是你心里有鬼?」
他双手环抱。「你想知道什么?」
「你昨天和今天都在哪里?」她直问。
「有必要向你报告吗?我可未追问你和那些男孩的关系。」
「没什么不能说的,一个是补习班的同学,一个是——」该怎么形容与朱启元的关系?抛弃她的前任男友?
「不用说明。」他挥动手。「我不想知道。」
她不想隐瞒。
「方才那个男孩,是我以前的男友,有一度还自认为喜欢他。」周佳燕低低地说:「想来真傻,竟然为一个不存在的感情掏心挖肺的……」
「在没弄清楚之前——」他讽刺多过于同情。「就能为对方怀了孩子。」
她霍然抬头。「什么孩子?」
他没回答,眼楮冷冰冰地盯著她平坦的小肮一会后,面孔扭曲地走入身后的屋内。
孩子?周佳燕莫名其妙地看著自己的肚子,他说什么孩子?
☆☆☆
当两人视线接触时,她没有回避,清澈明亮的双眼没有半分尴尬,而赵伟中直接的反应是转开头。她似乎伤害到他了,周佳燕有些难过,他是一个好男孩,她不希望他有受愚的感觉。
一道阴影挡住她的光线,她从书本上抬起头,是赵伟中。
「我以为你不理我了。」她微笑。
「我想我们还是能成为朋友。」赵伟中涩涩地牵动嘴角,勉强成为一个笑容。「虽然我们铁定无法再深进一层关系。」
「有时候是朋友,反而能维持长久。」她因他能谅解而高兴。「朋友是一辈子的事。」
「听你这么说,我舒坦多了。」这一次,赵伟中的笑容不再牵强。「夫妻有可能分分合合,朋友永远都是朋友。」
他伸出手,她也伸出手,两双手互握了下。
「我们是永远的朋友。」赵伟中说。
「是啊!」她也说:「我们是永远的朋友。」
「既是朋友了,我能问你较私人的问题吗?」他探问。
她猜得出他想问什么,很坦然:「你想知道我的婚姻?」
「你和那个男人——你的丈夫间是不是出了状况?」赵伟中声明:「不是好奇,是关心。」
从一开始他们的婚姻就有问题,而这个问题将延续多久,她并不知道。
「你问得很尖锐。」周佳燕苦笑。「说实在的,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他对你不忠对不对?那个女人是他的情妇?」赵伟中义愤填膺。「公然带著女人出双入对,太嚣张了!你为什么不对他发大飙,任由他大摇大摆地带著女人离开?」
他稍嫌大了些的声音,引起自修同学的注目。
「小声点!」周佳燕皱眉。「我不想成为大家的焦点。」
「对不起!」赵伟中道歉:「我太为你抱不平了。」
「你不了解。」
「我是不了解你怎会有那么大的度量容忍。」他称奇:「女人不都是很小器的吗?」
「你不明白。」她喃喃地说:「其实,有些事我也不明白。」
「我替你出口气。」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他却是真心喜欢她。「打得他满地找牙,看他还敢不敢欺负你!」
「别乱来!」周佳燕连忙制止:「我不要你介入。」
「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赵伟中忿忿不平:「难道就任随他肆无忌惮地不把你放入眼内?」
她本身倒没有他的激动,只是有股深沉的悲哀。
「分开!跟他分开!」赵伟中年轻冲动地说:「那种男人不要也罢!」
她未曾想过与张浩维分开的可能性,经他一挑起,心竟是如扭绞般的疼痛。她惶恐极了!不要,她不要离开他,这意念强烈得令她心惊肉跳!为什么一想到有可能失去他时,她会感到天昏地暗……莫非这是所谓的爱?她爱上张浩维了!?
她脸色一定很不好,赵伟中惊慌地叫:「你是不是生病了?」
她宁愿是生病,生病会很快痊愈,而没有回应的感情,却是一道愈扩愈大的伤口。
「你是不是怀孕了?」赵伟中想起几天前挺著大肚子回家的姊姊,脸色与她如出一辙。
「你别瞎猜。」
「让我帮你。」他将她想成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脱离你丈夫的虐待。」
「你把自己想成英雄剧的男主角了。」她无奈。「但我不是悲剧里的人物。」
「我不要你受苦。」
赵伟中一片热忱,她却觉得好笑。「我安于目前的生活方式。」
「你有没有搞错?」他怪叫:「那个男人亏待你,你还说安于现状?」
「他没有。」
「他不在乎你的感受,带著女人进进出出的,这不是亏待,是什么?」赵伟中频频摇头。「真不懂你怎能容忍这样的行为?」
她能的,因为她有更具体的理由!她爱他。也许这就是当初执意嫁他的原因,只不过当时不自知罢了!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赵伟中错愕了下。「你不会对那个男人一见钟情吧?」
「我想是的。」周佳燕脸上有抹认命之色。「这就是为什么我甘于目前生活的原因。」
☆☆☆
张浩维手耙著凌乱的头发,急躁地站起又坐下,心中这股酸酸的感觉是醋意吗?即使对晓晓,他也未曾有过如此揪心感。
九点了,她还未回来,是不是与那些和她年龄相当的男孩在一起?他感到酸味已涌至胸口。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点一滴地沁入他的心中,唤醒他伏已久的感情?不行!这是背叛,他不能背叛晓晓!他想逃到外面,不能再与周佳燕相处下去,两个人同处一个屋檐下太危险了,好吧,今晚就在外面过。
但他的躲避计划在目见从男孩摩托车上下来的她时,化为澎湃的怒气,忘了一分钟前还想避开她的决定。
「你回来了。」周佳燕没有不安的神情,很高兴见到他似的。「今天真早。」
「不早。」张浩维冷冷地说:「已过九点了。」
用意在提醒她的晚归。
「这时间对别人而言是不早,对你则早了些。」她平述,未有谴责之意。
赵伟中以敌意的眼光看他。「不负责任的男人!」
嘿!这小子倒喧宾夺主起来,张浩维挺不是滋味地冷哼了声。
「你在教训我吗?」
「是教训,也是指教。」
男孩长相斯文,口气却很冲!这小子大概还没搞清楚,能大声说话的人可不是他。
「你还有要指教的地方吗?」张浩维冷冷地问。
「多得很。」赵伟中一点也不客气。「首先你得写悔过书。」
「写悔过书?」他的声音已濒临爆发边缘。
赵伟中却听不出来似的,继续煞有其事地往下说:
「就是忏悔书,将你的恶行做一番实实在在的检讨,并保证不再犯。」
张浩维鼻孔冒烟。
「请问我犯了什么罪行?」
赵伟中浑煞不觉站在眼前的男人正拳头紧握,依然侃侃而谈:
「你是太笨,还是想抵赖?怎会不知自己做了什么错事?别的我不知道,但玩女人玩到公共场所,表示你一点也不尊重佳燕……」
名字叫得挺顺口!张浩维冷睨了她一眼,周佳燕没留意到他的注视,拉著男孩的袖子。
「不要说了!我不是要你别管我的事?」
「要让他知道,他是怎么对不起你!」赵伟中要代她出气。
「不要管我了!」周佳燕不让他说:「你快回去!」
「我不要你被欺负。」赵伟中不想作罢。
「你弄错了,我很享受现况。」
「因为你爱——」
她急急地捂住他的嘴。「不要让我为难。」
「我不懂。」
「你毋须懂,也毋须明白。」她语声模糊地加了句:「我自己也是刚明白不久。」
「什么?」
「谢谢你送我回家。」怕他再仗义不平,周佳燕急于赶他走。「你快回去!」
「你不希望我插手,我不多管就是了。」
不过在走前,他还是朝张浩维撂下了句:
「你最好检点你的行为。」
「检点我的行为?」张浩维转脸问她:「我的行为有何不妥?」
周佳燕正打算解释,但听他声音不善,不由得语带指责:
「你是已婚的人,公然带著女人进进出出的,就是行为不检。」
不觉中用上赵伟中的口气。
「带著女人进进出出的?」他扬眉。「你以为我们在做什么?」
她撇开头。「我怎会知道?」
他观察她。「你忘了我们曾有过协定,互不干涉对方的行为?」
「我没忘,只是……」只是当时她并不知自己爱上他。
「只是什么?」他追问。
「我们是不是该进屋了?」她闪烁其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