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无情草自春 第五章

鲍演第一天,张笑艳静静地坐在后台,一点也没有临出场时特有的腹泻、紧张、口渴、发汗、兴奋、期待、高兴、快乐、害怕等征象。

玫子不断探头传报,全场座无虚席,人声鼎沸,空气热烈。大伙儿士气高昂,大有慷慨悲歌,壮志在胸的亢奋奔腾。

大铭社长笑说,这都得归功于才子马休写的那一手绮丽缤纷,浪漫唯美至极的「情爱宣言」;配合上他那一帧缠绵懒洋,充满酥黄暖调的艺术海报。真个是鸳鸯蝴蝶,花里相招,才能吸引住无数好奇窥探的眼楮。

情况可说是空前的热烈。

秦可咪,钟立文,许仁平,甚至赵邦慕都来了。秦可咪送了张笑艳好大一束花,笑得青春奔放,好不迷人。钟立文挽著她,幸福洋溢地,那情景教张笑艳看了暗觉有点凄凉。怅怅的。

许仁平也是不停地开口笑,还叫她「艳艳」--听得她难受死了。除了她父母、钟立文和秦可咪外,从来也没有人敢这样叫她,许仁平这种没有先自酌彼此距离远近的称呼,让她皱紧了眉头。

赵邦慕送来一打紫红的攻瑰,附上一张卡片,说花名叫「惊艳」,竟称呼她「邦慕的宝艳」。这个人!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付他才好。她看著花,正沉思著,赵邦慕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冷不防叫她心脏猛跳个不停。

「喜欢吗?」赵邦慕蛊魅、挑情的声音,低低地在张笑艳的耳畔响起。

「你怎么进来的?」张笑艳叫了出来,问得有点可笑。

赵邦慕斜靠在化妆台旁,暧昧得教她十分不自在。

「当然是走进来的。」他说。

「废话!」张笑艳勉强稳住心神,有点诧异自己的慌乱。「他们怎么会让你进来后台的?」

「那还不简单,」赵邦慕仍然斜靠著,懒洋洋的。「我说是你的男朋友,门口那位小妞就放我进来了。」

张笑艳听得不由得惊怒攻心,啪一声,花束散落在地上。她狠狠地瞪著他说:

「赵邦慕,你太过分了!你……你……你怎……」

怒气攻心,让她一时词穷,竟然不知怎么咒骂他。

赵邦慕微笑著走过来,弯身捡起地上的玫瑰看了一眼,然后小心爱惜地放在化妆台上说:

「当心点,宝艳,花是无辜的。」

张笑艳瞪著他,这个人,这个人--教她怎么说!她听见自己声音颤抖地说:

「什么宝艳!不要乱叫!嗯心死了!」

「不叫‘宝艳’,那你要我怎么唤你?嗯--?」他走到她背后,双手搭在她身子两旁的化妆台土。将她圈围在他的胸怀里,且故意将句尾的「嗯」字拉长,挑逗极了。

空气突然变得很凝重,张笑艳甚至不敢抬头看镜子,怕一抬头,就看到让她脸红尴尬的场面。

自从赵邦慕当著她和钟立文的面,发誓要将她追到手后,就以一贯的霸气手段,让她承架不住。她一向不是柔顺好欺的女孩,可是赵邦慕的厚颜及胆大妄为,一下子将她的角色压弱下去,使得她在他面前常常软弱无语。

像现在,赵邦慕肆无忌惮地形同将她围在怀里,她却连抬头瞪抗他的勇气也没有。镜子是很忠实却又无情的,总会泄露太多不该说的秘密,比如脆懦、软弱、脸红、羞却、害怕、不安、恐惧、惊心、心慌……

「你怎么不说话了?嗯?你喜欢我叫你‘宝艳’对吧?邦慕的宝艳,邦慕最宝贝的……」他轻轻撩著她的发丝,嗅闻亲吻著。「什么‘艳艳’,那是不相干的人叫的,你是我的宝艳,宝艳……」

他的声音动作,充满了挑逗,她真的好怕!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无能、没出息,一点也不是她自己以为的坚强。

对于成人的感情世界,她只是个连门径都不通的门外小童,赵邦慕这么对她,她一点也没有免疫力,只是呆呆地任由他拨弄,心头小鹿乱撞,丝毫没有拒绝的能力……

「啊?对不起!」玫子进来,恰巧撞见这一幕。她故作「没什么」的老练,轻松地问:「我找社长,知道他在那里吗?」

「啊!大概是在另外那边。」张笑艳乘机站起来,逃离赵邦慕布下的迷网。「我跟你一起去,我也有事找他。」

她拉著玫子,落荒而逃。

玫子一边走,一边还回头看后方,走远后,便问张笑艳说:

「那是你男朋友?果然有一身男人味。刚刚小杜说你男朋友到后台找你,说得天花乱坠,什么潘安再世,克拉克盖博第二,乱七八糟的词都用上了。我不信。还奇怪你什么时候交了男朋友,原来是真的!」

「你别听小杜瞎办,他是不相干的人。」张笑艳连忙撇清。

「不相干的人?」玫子突然停下来。满脸怀疑。「张笑艳,我没有意思要窥探,你不必这样保密防谍。没人要逼你承认什么,可是要说谎也必须高明一点!不相干的人,你会让他那样对你?」

「那样对我?」这话让张笑艳迷惑了。

玫子摇摇头说:「我知道你演技好,别跟我演戏了!罢才他几乎将你围在怀里了,还在你耳畔说悄悄话,气氛暧昧得不得了,鬼才相信你们之间没什么!」

张笑艳惊住了。连忙否认。

「我们真的没怎么样啊!他只是送花给我,问我喜不喜欢而已。真的!我发誓!他那个人就是喜欢强迫人,霸道得要命!」

「送花给你!那一大丛紫红色的玫瑰!」

「嗯。」张笑艳用力点头。

玫子抿嘴一笑,轻轻打她一下说:

「好了!看你紧张成这个样子,还当真此地无银三百两啊!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还挺羡慕你的呢!好了!我要走了!」

玫子说完,又一笑,不再听张笑艳解释,转身跑开。

张笑艳呆站在那里,傻了眼。凉风飕飕刮来,突然让她觉得孤单无依。时节正好,她却是独影冷落清秋啊!

「张艳!」大铭社长边喊边跑过来。「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开演了,赶快准备--有没有看到小童?」

「小童!」她楞了一下,才想起还没跟今晚的男主角打过照面。

「对呀!」大铭社长击掌出声。「这小子,不知道跑到那里,火烧了,他还不出现!」

她想起那天小童女朋友低头哭泣的样子,便对大铭社长说:

「别急!也许他现在人已经在后台了也说不定。」

大铭社长一听,撒腿就跑,跑了两步,又回头喊说:

「你也一起来,别找到他了,你又不见了!」

她微微一笑,小跑著跟上他。

小童果然已经在后台准备了。他们进去时,他女朋友正在帮他理妆,眼眶红红的。后台一片混乱,大伙儿忙进忙出的,紧张的气氛升高了不少。

「你这小子!跑到那里去了?急死我了!」大铭社长上去就是一拳。

小童微笑没有表示什么。导演在前头吆喝著,比要上场的人还紧张。

「张艳,小童,准备了!」前头玫子在喊。

张笑艳抬头,不经意和小童的女朋友眼光相对。她试著想笑,对方却面无表情地将脸别过去。

她知道她的立场很为难,可是,这是演戏啊!她又能怎么样?

赵邦慕阴魂不散,在她最忙的时间又出现了,走到她面前,当著大伙的面,阴险地亲吻她的脸颊,亲匿地说:

「好好加油!宝艳,我在台下看著你。」

阴险!张笑艳眉头一皱,气透了他这种混淆视听的卑鄙手段。她推抵住他欺来的身体,低声说:

「你这个人实在卑鄙!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跟我过不去?」

「不可以!」赵邦慕不做不休,索性将张笑艳拦腰抱住:「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不将你变成我的人,我是不会罢手的!」

「你……」张笑艳挣扎著想把他的手甩掉。

「我?我怎么样?你想把事情扩大吗?请便!那还是我所想的!」赵邦慕故意将她搂得更紧,以威胁的口吻漫不在乎地说著。

「放开我!」张笑艳小声地说,她当然不会傻到闹得人尽皆知,自掘坟墓。

赵邦慕露出得意的诡笑,又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才放开她,从容潇洒地走出去。

虽然没有人露出好奇的表情,她还是装作没事人一样,静静梳理著头发,以掩饰心中的不安。

饼不久,玫子在前头喊道:「张艳,小童,上场喽!」

张笑艳走出去,小童站在门口,拦住她,拍拍她的肩膀,给她一脸温暖的鼓励。

「加油了!」他说。

她闭上眼楮,微倾著头,嘴角露出上扬的弧度,也不算是笑,有种悲伤落寞及疲累倦怠沉潜著。小童跟在她身后,揽住了她的肩膀,她靠在他的胸膛,就这样一起出场,揭开「明月照沟渠」的序幕。

戏剧真是很有魅力的东西,很有传染力。气氛是这样的好,舞台、布景、灯光是这样柔美,故事文是这样哀怨动人。不仅舞台上的人全都和角色融成一体--不管是流泪、欢笑、快乐、悲哀、嫉妒、愤怒--全都是自己经验、心情的再现;舞台下的观众,也全都融入了这悲伤的气氛中,随著剧情的发展起伏,或欣欢、或哭泣、或叹息、或悲伤而浑然忘我,忘了这一切只是戏。

终场,灯光渐暗,帘幕缓缓地垂下,海潮声却响自八荒九垓。全场爆出热烈的掌声,久久不息。全体演员上台谢幕,掌声像炮竹一般,爆裂个不停。

不断有人上台献花,镁光灯闪个不停。他们像银仙子一般被团团围簇在一片花海中。

秦可咪、钟立文,以及许仁平也都上台恭喜张笑艳演出成功。秦可咪将花递给她,热烈地拥抱著她,又在她脸上重重一吻,印上鲜亮殷红的唇印,并且像小孩一样,开心地叫嚷著:

「哇!真是太棒了!艳艳,你演得好感人,好凄美,让人看得好感动!我都哭了呢!」

钟立文站在一旁微笑不语,倒是许仁平,他也买了一大束红艳的花朵,赞美张笑艳精湛的演技。

「谢谢。」张笑艳接过花。

「你赶快收拾收拾,今晚我们四个好好庆祝一番。」秦可咪又笑著说。

「那可不行!」她还来不及回答秦可咪,一束晶亮发光的满天星簇拥著紫红的「惊艳」,横在她和秦可咪之间。赵邦慕霸气十足地将她拥在怀里,黑眸一闪。挑衅地对著钟立文和许仁平说:「她今晚得跟我在一起,抱歉了!」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扰乱了镇静,呆站在那里,像被邪魔作弄一般不可动弹。

钟立文又跨前一步,将她从赵邦慕的怀里,拉到他的身侧,极力地隐忍著愤怒的语气说:

「赵邦慕,你太嚣张了!」

「是吗?」赵邦慕剑眉一扬,正待发唇相讥,看了秦可咪一眼,又忍了下来。

他走到张笑艳面前,旁若无人,看著她说:

「宝艳,你真的要和那小子在一起吗?」

她看看钟立文,又看看秦可咪,再转向许仁平,复而回转到赵邦慕身上。钟立文的眼神燃烧著愤怒的炙焰,秦可咪脸色苍白,在灯光映射下,更加面无血色;许仁平以忿怼眼神瞪著赵邦慕,赵邦慕却以少有的认真表情看著张笑艳,眼里狂烧著一种她不知名的火焰。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张笑艳的目光在四人之间游移著,开始瑟缩不安退却起来。她缓缓摇头,缓绿退却。正当情绪即将爆发之际,有人从背后握住了她的手臂。

「张艳!」大铭社长捉住她说:「你还在这里啊!你没忘了吧?到我家聚会,顺便检讨今晚的演出!大家都在等你--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走吧!」她摇头,突然觉得好累,不想再招呼任何人。

「等等!我也去……」赵邦慕上前说:「聚会完,总得有人送你回家吧!」

她冷冷地看他一眼说:「不用了!社长会送我回去。」

她不再理会他们,甚至连秦可咪她也忽略了,转身跟著大铭社长一起离开。可是她是那么的累,虚弱地直要站不住。大铭社长什么也没多问,友爱地将手伸出,她感激地对他一笑,靠著他的臂膀,缓缓地走著。

「没想到你的臂膀这么温暖。」她微弱地笑道。

大铭社长微微一笑说: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永远当你的倚靠。」

「真的?不能黄牛哦!」她觉得他在开玩笑。

大铭社长看她一眼,又无事般地微笑看著前头。

「我绝对不会黄牛。怕只怕你变心变得太快,今天说的,明天就忘了。」

「哎呀!讨厌!我有那么差劲吗?」她娇笑著。大铭社长是个好好先生,和他在一起。让她觉得好轻松,连玩笑话都可以说得那么自然顺口,撒娇也是。

「不!」大铭社长撇过头来笑说:「你是一个好女孩,最美最好的。」

「真的?」她微笑顽皮起来。「不可以骗人哦!魔镜魔镜,张笑艳是不是世界上最聪明、最美、最好的女孩?……」

她像喝醉酒一样,开心地挽著大铭社长,指天划地的,东南西北扯个不停。大铭社长只是安静地听著,既不插嘴也不打岔。

「张艳!社长!」

张笑艳正胡言乱语地说笑著倒靠在大铭社长的肩膀时,玟子、碧红、阿祥、小杜、马休、小童和导演他们,唤回了她的神经。只见他们个个神情惊讶万分,活像吞了一枚大鸡蛋。尤其碧红的脸色更是难看。

「怎么了?你们?」她仍然没有自觉,挽著大铭社长,莫名其妙地问道。

「你……你们……」小杜结结巴巴地指著她和大铭社长。

她低头看看身上,觉得没什么不对,抬起头问小杜:

「我们怎么了?」

碧红轻哼了一声。小杜吞吞吐吐地说:

「你……你和社长……你们……好亲热哦……手挽著手……」

她微微一笑,原来是这么回事!她放开大铭社长,顺势挽住小杜,娇声笑说:

「我还当什么事!那……现在我不也跟你手挽著手很亲热?」

大家都笑了,嘻嘻闹闹地朝大铭社长家走去。只有碧红脸色仍不对,玫子走到她身旁问道:

「你怎么了?」

「没什么!」

玫子看著张笑艳的背影,静了一会,低声说:

「你不说我也知道。不过你放心,我看过她的男朋友了,那个人霸气得不得了,不将她完全霸住是不会罢休的,她不会跟你抢社长的。倒是你自己……」

「你怎么知道?」碧红大吃一惊,抬头瞪视著玫子。

玫子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碧红说: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你的心事我全看在眼里。社里就我跟你比较要好,我不帮你,谁帮你?」

「玫子……」

「怕只怕他的态度不知是什么而已!」玫子脸色沉重地说著,碧红的神色也随著她这句话变得凝重,默默地注视著走在前方,和张笑艳有说有笑的大铭社长。

其实美其名说什么检讨会,实际上也没认真讨论什么,只是彼此讲述一下各人对今晚首演的感觉,然后互相说些勉励鼓舞的话,接下来就纯粹是些聊天打屁的事。导演笑呵呵地,模著头傻傻地笑说:

「呵呵!真对不起啊,张笑艳,没想到你演得那么好,尤其那眼神的传达,更是绝妙,以前还老骂你是死鱼眼,你可别介意!」

「还说呐!」阿祥说:「我就知道我的眼光绝对不会错!还有碧红也真了不得,把个抢人情人的角色诠释得那样哀怨,惹人可怜,教人不忍心苛责她!」

「有什么好苛责的!你这家伙!剧本是你编的,你还敢编派碧红!」玟子大力睡了阿祥的脑袋。

大家全都笑了。小杜咕噜地灌了一杯水,笑说:

「说真的,张艳演得真是好得没话说!如果不是知道她有男朋友了,我还真以为她暗恋上小童了呢!那么痴情……」她转向小童,眼楮迷蒙蒙的。「小童,你好幸福哦……」

小童只是淡淡地笑一下,算是回答,张笑艳却觉得不自在,众人又没事般扯到其它的话题。经过今晚,大家都对这次公演充满了信心,每个人脸上都镀著一层信心十足的笑容。

「好了!镑位!」大铭社长拍手说道:「大家都辛苦了!今晚到比为止,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有明天的挑战。现在散会了,谁该送谁回家别搞错了!」

玫子家近,不要人送;马休送碧红,阿祥送小杜,张笑艳穿好鞋子,笑著和大家说再见,大铭社长叫住她说:

「张艳,等等,我送你。」

饱子一把泄住他,笑嘻嘻地说:「对不起,张艳,不是我不让大铭社长送你,只是我和马休同路,想请马休送我回家,顺便商量一些事,所以想麻烦社长送碧红回家。」

「没关系!」张笑艳也笑嘻嘻地回说:「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大铭社长被攻子抓著,表情怪怪的,欲言又止。张笑艳朝他们摆摆手,拉开门……

「哎呀!」小杜突然叫起来。「叫小童送张艳回去嘛!他们俩正好可以顺便培养默契--咦!小童呢?」

小童站在客厅角落,手插在裤袋里,脸色有点阴沈。

「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张笑艳连忙摇头拒绝。说真的,她有点怕小童。

「客气什么!」小杜打了她一下,转向小童说:「小童,你送张艳回去啦!」

小童走过来,阴阴的,没什么喜怒哀乐的表情。

小杜打量他一会,哼了一声。

「这小子,不晓得吃错什么筑了,阴阳怪气的!」

「好了!三八婆!」阿祥拉开小杜。「走了!再拖拖拉拉的,就不送你回家了!」

「三八!你说谁三八?」小杜摆起叫阵的架势,阿祥硬是连扯带拖地把她送走了。

等他们走远,张笑艳再次回身跟其余的人说再见,便大步迈开,小童默默地跟上去。

「你不用麻烦了,真的!」她说。

「没关系。」小童回答。

他们默默走著。空气在周围滚动,张笑艳却觉得窒息得直想拼命深呼吸。

「你和大铭……」小童突然开口。

「啊?什么?」

「你和大铭是认真的吗?」

「大铭社长?」张笑艳呆了一呆。

小童看著她的反应,摇头说:

「对不起!问你这种事!我忘了你已经有男朋友了--你讨厌我吗?」

小童的问题一波波的,全是些让张笑艳张嘴结舌,呆滞瞪眼的倒扣题,她没防到他会突然这么问,怪怪的。

「今晚演出时,那场对手戏,你的嘴都闭得紧紧的。因为是演戏,所以反而能感觉得出你厌恶的心情。我想,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小童空踢空气一脚,双手仍插在裤袋里。

张笑艳突然觉得心凉凉的,那种虚弱感又来了。她强忍著说:

「你怎么会那么想?那只是演戏啊!我觉得很紧张,所以不知不觉就咬紧了牙关。再说,你女朋友……」

「她气哭了,跟我摊牌。」

「没想到结局这么糟!也难怪,虽说只是演戏,谁受得了看自己的男朋友和自己以外的人那样搂搂抱抱。对不起!」张笑艳低声地道歉。本来她就不想演的,果然,还是惹出了一堆麻烦和是非。

「干嘛道歉!又不是你的错!」小童沉静地说。

她叹口气说:「终归是因为我……」

「算了!苞你不相干的!」地拍拍她的肩膀打气说。

「早知道,当初抵制到底,誓死不演就好了!」她又叹了一口气。

「别这么说!」小童停下脚步,慎重地看著张笑艳。「你是个很出色的演员,最好的对手人选,我是因为对手是你,才答应接演这个角色的。我很高兴你并不讨厌我,也很高兴能有机会和你同台演出,不管别人怎么想,现在我们最重要的就是把公演演好,赋于角色新的生命,让舞台活起来,你说是不是?」

「嗯!」

张笑艳为小童这席话深深感动。原来小童是那样执著于对戏剧的热情,而不计一切是非的。反看她自己,一直受困于过去以及身旁一些困顿的情绪中,不但差点拖累了别人的努力,也几乎影响了演出的情绪,成为害群之马,她实在该觉得羞惭!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夜里的空气窜进肺,感觉胸口凉凉的。她说:

「谢谢你这么看重我,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全力以赴。我也很高兴,能有机会与你同台演出。谢谢。」

小童再次拍拍她的肩膀,嘴角一扬,露出难得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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