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徐茵茵的表情上,郑樱琪已经看出了一切。
「这个家伙也太过分了吧!」
瞧她拍桌发飙的样子,徐茵茵连忙从台后跑出去,将准备发表长篇批斗言论的闺密拉到一边去。正是因为郑樱琪的火辣脾气,自己才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她,可自己本身又不是能够藏住秘密的性格,始终没把和贺昕假结婚的事情告诉她,徐茵茵已经觉得忍得好辛苦了。
虽然之前给贺昕送饭、打扫,徐茵茵都是拉郑樱琪作她的挡箭牌,可郑樱琪一直认为那是她追求贺昕的手段,并且最后还成功地修成正果了。
「他搞什么鬼!」刚到安静角落,郑樱琪就忍不住开腔。
「其实……」
「居然为了一个见鬼的邮票展,把老婆自己一个人丢在台湾跨年。」郑樱琪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连珠炮似地说:「你们结婚多久,才半年吧,他就这样子!」
「因为……」徐茵茵很没底气地给出理由,「因为,邮票展上有几枚他缺少的邮票。」
「这算什么理由。」
「贺昕哥很喜欢集邮嘛。」
郑樱琪脱口道:「比对老婆的喜欢还要多?!」
这句话,意外地刺痛了徐茵茵。仿佛被人揍了一拳似的,她又低著头不言语了。瞧她蔫蔫的样子,郑樱琪也察觉自己说错话,尴尬地闭上嘴不知道该怎么补救。静了好一会之后,她才别别扭扭地重新开口,口吻平缓了不少,「算了算了,他不在更好。明晚我会在家里开排队,你过来一起玩。」
其实她今天本来是想邀请徐茵茵和贺昕一起来,当然是人家夫妻俩没别的浪漫安排的话,可没想到会问出这个答案来。
「呃,在你家?」徐茵茵从难过中抽身,惊愕地瞠目,「那你哥……」
「他明晚值班,不会知道的。」郑樱琪摆摆手,提及自己的严厉大哥就满脸嫌弃,「来不来?」
「算了吧,我……」
「别说你要赶著回家陪爸妈吃饭,人家夫妻俩也是需要两人世界的好吗。」
「可是……」
「今晚一起下班,我陪你去挑几件漂亮衣服。」
哎,有一个任性的丈夫也就算了,偏偏闺密也这样强势,徐茵茵无奈地望著郑樱琪背影。她将双手拢进医生大褂的口袋,虽然穿著医用的平底鞋,可那高挑的身材和昂首挺胸的姿态,还是让她看起来像是个骄傲的女王。
如果说郑樱琪是一朵棘手红玫瑰的话,那徐茵茵顶多算是朵小百合,干净纯粹,却少了胆量和热情。这样性格迥异的两个人,居然会是好闺密。
真不知道,以郑樱琪那辣椒似的性子,知道他们假结婚的事情后会是什么反应?把她骂个狗血淋头是肯定的吧。可是郑樱琪是不会明白的,她们是截然不同的性格,自己没有她的胆量、勇气和智慧,面对那样的情况,自己只能想到这样一个笨办法。
不过一切不也正朝她所希望的方向发展吗,爸妈不会再逼她相亲了,她也得到了一笔足够在未来让自己独立起来的嫁妆。唯一异于自己所想的,恐怕只有她奇怪的心情了吧。
徐茵茵原以为和贺昕结婚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可事实上,她的感觉不仅仅只有愉快而已,而是一种更复杂、更难以说明的感情。具体是什么呢,她又搞不明白。
那天晚上,郑樱琪陪她逛街、买衣服、吃东西,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十点。推开大门的那一刹,沉浸了一整天的空旷与安静扑面而来,徐茵茵勉强压抑住的失落不由得再度复燃,那残存的一点点希望,也像是浮沉在空气中的尘埃一样,悄无声息地融进黑暗。
这种心情,在他离开的这半个月里,每晚都会重复一次。
他回来了吗?喔,不,他没有回来。
徐茵茵没有开灯,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使她即使是模黑也可以来去自如。虽然这栋独立的二层公寓大得惊人,可她独处在这里的时间太多太多,多得让她足以把房子里的每个角落都模得清清楚楚。公寓的设计风格与他的办公室很不同,简约又舒适,无论是家俱的摆放、饰品的造型,甚至是壁纸的颜色,都会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就连她脚下踩著的这块进口地毯,都柔软得让人恨不得躺下睡一下。
事实上,她确实这样做了。
走进起居室,徐茵茵将满手的购物袋随便一放,紧接著便在茶几与顶级牛皮沙发的空隙间躺了下来。沙发与茶几之间的距离,刚好是贺昕的腿长,这样他就可以在看电视的时候,舒舒服服地将腿架在茶几上。紧贴在沙发后的置物桌上,永远放著一包他最爱抽的烟,以便他随时可以拿到,而不用再费力弯腰去茶几上面拿。
每一个细节,都表现出男主人的挑剔。贺昕追求舒适的程度,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徐茵茵伏在地毯上,不断地回想著贺昕生活的每一个小细节。逛街不是很累,可她还是觉得全身不舒服,仿佛被抽了骨头一样,连一根小手指也不想动。心,就像是这栋房子一样,空得吓人。
她翻了个身,直接将小脸都埋进了地毯。那又厚又软的材质,将她的叹息吸得干干净净。
不知过了多久,清脆的电话铃声忽然刺破静谧,趴在地毯上挺尸的徐茵茵先是一颤,然后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手脚并用地爬上前,在铃声响到第二下的时候就接听,轻颠的嗓音里,是难以掩饰的期待与兴奋,「喂、喂?」
「是我。」
熟悉的男性嗓音,让徐茵茵的泪水一下子就涌出。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把徐茵茵寄存多日的委屈与想念勾了出来。她好想贺昕,所有的失落、所有的难过,都是因为她好想好想他。不过徐茵茵并不希望让贺昕察觉到自己这么狼狈,她捂住听筒,努力压平自己抖个不停的声线后才开口,「你要回来了吗?」
「还没。」
「哦……」闪动在泪水间的光芒忽然黯淡了下去,强烈的沮丧让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声音。对哦,邮票展还没结束,他怎么舍得回来。
「你声音听起来好奇怪,生病了?」
「是有一点……有一点不舒服。」遮掩自己失态的同时,还有些小小的私心。
如果他知道自己生病了的话,会是什么反应?
「有没有病到不可以出门?」
这算是什么问法,「呃,这倒没有。」
「那就没事。」
要不要这么直接,敷衍著关心一下也好啊。拿著听筒的徐茵茵瘫坐在地毯上,一脸沮丧。这时,听筒那头的贺昕继续说:「十分钟后,会有司机来接你,现在是……嗯,我算一下,现在你那边应该是十点半,对吗?」没等徐茵茵说是,他就又说:「飞机将在十一点四十分起飞,你的时间不是很宽裕。」
谁来接她?什么飞机?徐茵茵恍惚间又有种回去上学的感觉,明明贺昕说的每个字她都懂,可组合在一起就像是天书一样让人费解。努力理解了很久后,她拼出个大概的意思,「我不是太明白,司机要接我去机场吗,我要坐飞机去哪里?」
「徐茵茵,你还可以再蠢一点吗。」
呃,又被骂了。徐茵茵下意识地瘪了瘪嘴,没有吭声。
即使是隔著一条电话线、即使是隔著半个地球,她也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贺昕口吻里的不耐烦。一般这种时候,她只有乖乖听著,因为一旦反抗,只会让他更烦。如果对这段婚姻拥有绝对权利的贺昕玩腻了,那么他们的关系随时都可以宣告终止,因为在贺昕的手上,可是拿著……
「当然是飞来三藩市。」贺昕的话打断了徐茵茵的思绪。
「三藩市?」徐茵茵呆愣了一秒,又拔高音量重复了一遍,「三藩市!」就是他现在所在的那个城市。
她兴奋的惊呼,惹来了贺昕一连串地低咒:「你再大声一点,我的耳朵就要聋了。」
徐茵茵连忙捂住嘴,忽然挺直的身子,也随著音量一点点地压低,「你要我去三藩市吗,现在?」似乎是怕对方反悔,她的声音又轻又柔,掩在小手下的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忍住笑出声来的冲动,她勉强冷静地说:「可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帮你请好假了。」
哎呀,都帮她请好假了呢,这是不是代表,贺昕也很想念她呢?
几乎要从心头溢出来的幸福与甜蜜让她浑身发软,不由得又重新躺下来,嫩嫩的手指羞羞答答地勾著电话线,方才的失落与难过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足以让她不知死活、继续装腔作势下去的兴奋感,「明晚我答应了琪琪要去参加她的party.」
贺昕的声音有些僵硬了,「我会打电话给郑英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