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啦……」
沁凉的夜风迎面吹来,车子奔驰在灰色的公路上,谷司权平生第一次这么低声下气的,只为求得身后俏佳人的原谅,希望她能消气。
平汐嫣绷著一张俏脸不吭一声,坐在机车后座上,与他之间,特意拉出一个很宽的距离,手只略略抓住他腰间的衣服,基本上只为维持自己的平衡,摆明了不想踫他。
「不要生气了啦……」谷司权如被虫咬般,浑身不自在,他受不了她冷冰冰的态度,他完全不知如何面对这样的平汐嫣。
还懂得道歉,看来不是没有药救。她暗暗叹了口气。
他想拉回她的小手圈在自己腰上,但她不屑一顾的把手抽了回去,这样角力来来回回了几次,谷司权被她呕得几乎吐血,怒火中烧几度想发作,却因为对象是她,只得委屈愤恨不已的硬吞了回去,憋得他快得内伤。
他偷偷扳动后照镜观看她脸上的表情,被平汐嫣发现他偷窥的举动后,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俏脸撇向了另一边,连眼神都不想与他打交道。
比司权不气不馁,依样画葫芦,转动另一边的后照镜。
她杏眼一瞪,干脆低下头盯著他的背。
既然她存心躲,他也有办法对付,这回直接转头看她。
「你做什么……」她简直快被他的胆大妄为吓死,现在正在行车中耶,「看路啦!」她敲了他的安全帽一记。
「汐嫣……」他转回头了,却仍不放弃的开口求饶,声音像即将主人丢弃的小狈般可怜兮兮,亟欲与她重修旧好。
她心软了,他再度拉住她的手,这回她顺从其意的主动环上他结实的腰杆,谷司权一颗心轻飘飘飞上了天。
「你应该学著控制自己的脾气,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打架并不能解决任何事情。」她好言相劝,谆谆教诲。
「可是痛扁对方一顿能让我很爽。」他嘿笑著。
「你……死性不改!」她生气的坐直身。
「开玩笑的啦!」他赶紧把她拉回来,单手骑机车,另一手则抓著她的玉臂紧贴在自己的腰腹上,不让她退离,「开开玩笑也不行吗?」
「用两手骑车啦!」她惩罚性的拍打了下他箝制的大手,如他所愿的抱紧他的腰没有离开。
比司权扬起笑,感觉温热娇躯紧贴著自己的背,他的一颗心暂时定了下来,眼楮直视前方的路况。
「星期一必须去向学长道歉。」她无奈的想起这件事,语气中有著淡淡的怪责。
他识相的没有答腔,否则一定又会招来一顿训话。
「别和他走太近,这家伙想追你!必须保持距离以策安全!」他以男朋友的身分警告。
「我根本不知道……」平汐嫣头疼的吁了口气,「你害我好尴尬。」
「是他心怀不轨!」他不甘被冤枉的叫。
「喔!你不错,还懂得用成语。」她皱了皱鼻子糗他。
「反正……反正你叫他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把你让给他的!」他微恼的粗喝。
平汐嫣轻声笑开,取笑著他爱吃醋的个性、刚才的小摩擦很快就被抛诸脑后,两人回复了甜蜜朝著回家的方向骑去。
夜色中,改装过的摩托车引擎,轰隆隆由后方缓缓接近著,像怒咆的巨兽,在这条车辆不多的道路上奔驰著,过往行车怕惹是非的改道而行,谷司权脸色一沉,没有贸然加快速度引起这群飙车瘟神的注意,低调的维持前进方向不变。
「好像有人在飙车。」平汐嫣有些不安的抱紧了他。
「不用怕,别看他们。」他低声安抚,暗地诅咒这群社会败类。
「现在你知道飙车族有多让人反感了吧?」她不忘乘机来个机会教育。
「拜托喔!我又不是飙车族,只不过习惯骑快车罢了!吧嘛老把我和那些飙车砍人的败类画上等号啊?」他不服气的反驳。
「骑快车和飙车有哪里不一样吗?」狡辩!
「当然不一样了!飙车族是完全不把自己和别人的生命放在眼里的垃圾,结党总派到处惹事,他们骑车是漫无目的的闲晃,只想壮大自己的声势来吓人,如果落单的话,他们连个屁都不是!而我骑快车只是为了省时间,还是有在注意路况及遵守交通规则的啦!」
「强词夺理!」她轻哼,这家伙遵守交通号志是看心情的。
飙车族庞大的车阵掠过他们身边,谷司权的视线没有与他们交接,还正庆幸松了口气时,其中一辆摩托车上的骑士回头打量了谷司权几眼,驱车至前方另一辆摩托车上的驾驶不知喊了些什么,还回头朝身后比了比,被告知的那人转回头,有些惊讶的睁大眼。
懊死的!比司权有种不祥的预感,后来回头的那个人有点眼熟,但全罩式的安全帽遮住大半边脸,他看不出来是谁,他从不和败类打交道的,八成是以前干过架的仇家,冤家路窄!什么日子不好挑,偏偏挑今天!
庞大的车阵骑远,却有五、六辆摩托车反常的减慢速度脱离车队,前前后后包围了他们这辆车。
「谷司权?」男子推开帽上的挡风镜,辨认著摩托车上的男女。
比司权本来想来个相应不理,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哪个败类,但他也用不著否认了,因为对方已经认出了他。
「哟!这么好的心情出来逛大街啊?」阿强作声怪笑著,刻意模仿江湖兄弟的样子。
「你朋友?」平汐嫣不懂缘由,附在他耳朵旁低问。
「不是,我没有和人渣做朋友的嗜好。」他不屑的扯了扯嘴角,这家伙是和他同所烂五专的学生,平生大志就是希望有一天能混入真正的黑道,做一名角头大哥,所以现在在学校就极力的想建立属于自己的人脉组织,而谷司权正是他想吸收的对象,但当他拒绝这提议,还把想教训他的阿强这群人打了个半死、哭爹喊娘之后,自此阿强就常常没事找他的麻烦,想报被羞辱之仇。
「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个妞啊?」阿强邪气的打量著他身后的平汐嫣,不曾见他载过女人的。
「你挑衅的手法还是一样没长进。」谷司权冷笑的哼声。
阿强不堪被激的变了脸色,「妈的!比司权,你老子我看上你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别太不知好歹!」要不是看在他很能打的份上,阿强哪会三番两次前来自讨没趣。
「谢了!不过我不是同志,我对男人没兴趣。」他故意曲解他的话。
斑高低低的笑声响起,其他的年轻男女不客气的笑著被糗了一顿的人。
「你少跟我耍嘴皮子!」阿强面子挂不住的咆哮。
「干嘛恼羞成怒啊?你真没幽默感哪!」谷司权皮皮的笑著。
「上回你打伤阿弘的事,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他是我罩的人,你未免太不给我面子,存心给我难看是吗?」
「谁教他不长眼楮的想动我机车的手脚?我没打断他一只手算他走运。」
「那是因为你抢他马子在先!」
「他那个八婆我才看不上眼,是她不要脸的来倒贴我,你叫阿弘看好他那只母狗,不要放出来骚扰别人才是!」谷司权骂起人来可是一点都不留情面。
阿强没话可说,谷司权的确长了一张英挺俊俏的脸,不能怪女人发浪。又帅又会打,真令人可恨!
「不管怎么说,阿弘是我罩的人,你打他就是不给我面子!」他发狠的道,一副江湖海派又挺弟兄的样子,其实说穿了不过是自尊作祟。
「怎么?想打架?」谷司权明知故问。
他这一问,原本有些紧绷的气氛变得更加激化,所有人脸上的表情一整,肃杀暴戾的气息加人。
「改天我去学校和你打个痛快,老子今天没心情理你。」谷司权话锋一转,著实让他们楞了个彻底。
这实在太不符合谷司权以往的个性了,众人面面相觑,脸上有著狐疑。
「为什么要改天?」阿强的眼神落到了他身后的平汐嫣,「想在你马子面前当绅士啊?」
「是又怎样?」他的眼神变得阴沉狠戾,警告他们最好识相点。
「哟,真看不出来……」他忍不住上上下下订量起平汐嫣,更加兴起恶搞的念头。
见气氛不对,谷司权催油门想冲出被包围的车阵,这群人所骑的轻型小绵羊是追不上他的重型机车的,他们仿佛看出他的意图,驱车变换阵形,围紧了他,甚至缓下速度,强迫他路边停车。
「让开!」谷司权跨坐在机车上身形不动,眼神不善。
「你想跑吗?」他们将机车围成了个圈圈,滴水不漏。
「干嘛这么护著个马子?」另一名男孩下车上前,伸手想摘下平汐嫣头上的安全帽一窥其颜。
比司权不客气的一脚踹飞他老远,在他能伸手触及前,杀猪般的嚎叫声响起,几乎撞倒外围的摩托车。
「他妈的!比司权,你真的惹火我了!」阿强跳下车,所有人蓄势待发,一场战事避免不了。
比司权身上的肌肉绷紧,我不犯人、人自来犯我!他早做好心理准备,这场架是躲不过了。
「不行!不可以打架!」轻软的女声喝住这场血腥,平汐嫣脱下了安全帽生气的朝他们吼著。
「什么?」男孩们呆楞楞的看向她,为她细致美丽的容颜惊艳。
「年纪轻轻怎么可以不学好?一天到晚打架惹事,你们父母知道难道不会伤心难过吗?」平汐嫣抬出姊姊的架子,谆谆教诲这群看起来年龄都很轻的小男生,难道他们都不知道嘴巴是用来沟通的?怎么老是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这女人在唱哪一出大戏啊?这是所有人心中同时闪过的念头。
「你做什么?」谷司权气急败坏的拔下帽子回头吼著,「这没你的事,你不要管!」
比司权一拿下帽子露出俊帅的脸孔,这下换成女孩们轻呼了,一双眼楮几乎黏在那张俊脸上。
妈的!就是这样,所以谷司权才更令人可恨!一群男孩心中浮起同样的语言。
「水喔!小姐。」
一顶安全帽K中他的头,痛得那名色心暗起的猪头眼冒金星。
「靠!你是认真的?这女的真是你女朋友?」阿强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谷司权本连踫都不让人踫她一下,这种保护性十足的举动实在令人起疑。
「不关你屁事!你想打架我奉陪!看我不扁你才怪!」
比司权火气全上来了,架好车子折手指暖身,表情是前所未见的狠戾。
「不行!你们这些小孩子怎么老是说不听?为什么一定要打架不可?难道你们不知道受伤是很痛的一件事吗?」平汐嫣皱著一双柳眉斥责,拉住比司权不让他上前。
「你没看见是他们先找我麻烦吗?」谷司权现在已是不打不痛快了。
「喂!你烦不烦啊?」阿强可不能忍受被当孩子一般的训话,今天他这边有十个人,六男四女,女的派不上用场,只是用来装饰的花瓶,六个男的对一个,包准能狠狠修理谷司权一顿。
「有什么话用说的就是了,拳头不能解决任何事情,冤冤相报何时了?」平汐嫣坚持和平的立场,她转向身边的人,「司权,你向他道歉就好了嘛!先前你动手打人就是你的不对,你应该向人家道歉。」
「为什么我要道歉?是那猪头先搞我的车子耶!」谷司权竖扬起两道剑眉,要他道歉除非砍下他的头!
「那你也不该动手打人啊!」她说之以理。
「你!」谷司权恼怒的瞪眼,「反正你不要插手就对了!」
他放弃和她讲理。
「搞清楚!你真要道歉,我接不接受还是一回事呢!」
阿强威吓的折著十只手指「不然叫你马子陪我睡一晚,我还可以考虑考虑!」他涎笑的目光在他身旁的美女身上打转。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谷司权真的火大了。
「司权!」平汐嫣挡在他身前,不肯让步的看向面前这群年轻少男少女,「如果你们执意打架,我全报警!」
「罗嗦的女人!没看过坏人吗?」阿强邪笑一声,故意当著谷司权的面挑衅,伸出禄山之爪快速袭向女子的胸前。
「呀!」平汐嫣放串尖叫,「你……你怎么可以……」他居然模她胸部!
「他妈的!」她已没有机会诉诸文明的言语指责了,因为谷司权已经一拳揍了过去,怒红著双眼几乎想当场杀了那痞子泄愤。
一场混战正式开打,羞愤的感觉暂时被眼前揪心的焦虑所取代,平汐嫣怎么也阻止不了盛怒中的谷司权,他压在男孩的背上,抓起他的头去撞坚硬的柏油路面,简直像要把他敲到变白痴般残暴,而其他同伙的少年则一拥而上,所有人打成一团,受到重击的闷声听来令人毛骨悚然,少年们叫嚣怒咆的声音更是让人心惊胆跳,血液与汗水滴落在柏油路上,击出的每一拳狠狠撞上对方的同时,总是飞溅出更多的红色血液。
少女们还得远远地观看,没人插手或阻止,而平汐嫣的叫喊声进不了他们的耳,也无法踏进风暴中心。
夜色下的马路旁,火爆冲突正血淋淋的上演著。
※※※
阳光穿透柔滑飘逸的窗帘,照亮一室温暖,唤醒床上的人儿。
平汐嫣缓缓睁开眼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的起身更衣梳洗,这似乎是一个平和的早晨,鸟语花香,大地一片祥和的景象,太阳依旧高挂天际,城市的脚步依旧忙碌,似乎没有半丝停下来的迹象,只有拥有周休二日的幸运上班族及学生们,有资格享受这周六的悠闲。
经过二楼的浴室门口时,平汐嫣隐约听见里头传来低闷的咒骂声及物品的踫撞声。似乎正喃喃自语地诅咒著些什么。
「司权?你在里面吗?」平汐嫣敲了敲门,侧耳倾听里头的动静。
「干嘛?」好半晌后,他的声音才怏怏不乐的传来。
「你还好吧?」
「没事啦!」语气是不耐与敷衍的,夹杂著更多的恼怒,但话才刚说完,他又再度低咒了声。
她担忧的皱了皱眉,「我进来了喔。」因为门没上锁,所以她自作主张的决定闯入。
浴室门一推开,就看到墙上那面大镜子里映照出一张伤痕累累的脸,几圈白色绷带缠绕住他的胸膛,脖子上还挂著一条悬臂吊带,固定住他的右手臂,没有受伤的左手正握著一把刮胡刀,下巴涂满了白色的刮胡膏,像是年轻了许多岁的圣诞老公公,只是浑身上下青青紫紫的模样看来好不狼狈。
「你是嫌自己受的伤不够重,还要在脸上多划几刀吗?」她忍不住噗哧笑出声,看著白色泡沫底下多了几道细微的红色伤口。
「你是进来看笑话的吗?」谷司权从镜中瞪她一眼,仍背对著她没有回头,窘迫之色显而易见,因为行动的不便,他正操著不灵活的左手刮著前一夜新生的胡碴,结果咒骂声再度响起,下巴又添了一道新痕,气得他几乎摔掉手中的刮胡刀。
「我帮你刮吧。」平汐嫣不忍见他挫败懊恼的模样,自告奋勇说道。
他对著镜子瞪视,不言不动,却也没有表示反对。
她走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刮胡刀,才刚抬头想看他,就发现腰间环上一只手臂,接著她整个人就被举了起来放上漱洗的平台上,背对后面的镜墙。
「这样近多了。」他搂著她的腰咧嘴一笑,站在她分开的两腿间,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鼻头上。
平汐嫣微红了脸睐他一眼,纤手按住他的胸膛,「抬高下巴。」
他听话的照做,乖乖仰起下巴让她刮胡子。
其实她没有帮人刮胡子的经验,但凡事总有第一次,她握著刮胡刀,顺延著脸上的线条,小心冀冀的替他刮掉白色的泡沫。
「你怪我打架吗?」谷司权偷得空档,试探的问道。
她的动作顿了顿,眼神沉静的开口,「打架是不对的行为。」
「但他欺负你!」谷司权不平的叫著。
「不要乱动!」她扳过他的脸,直到自己能继续手上的工作,再刮掉一撮泡沫后,她才轻轻叹了口气,「我承认那孩子实在太坏了……」
被轻薄的感觉令人气愤难平,平汐嫣深深觉得受到了屈辱,气愤到想掉泪,甚至……她生平第一次有想打人的冲动,而谷司权替她动手了,他狠狠揍了那家伙一顿,野蛮的发泄心中狂烧的怒火,但他自己也挂了彩,其他少年群起攻之,他一个打六个,这场仗赢得有些吃力,却把所有人打平在地上申吟,而他也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这么冲动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为了出气。
平汐嫣忍不住轻叹,不得不承认,有时痛殴坏人一顿,的确可以让受害者的心情得到一些平反,所以这次的事情,她也没有苛责太多。
「我说他欠揍吧?」他还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
「你不也伤成这样了?」她嗔怪的睨他,居然还敢大言不惭。
「无所谓,休息个几天就会痊愈,反正我爽就够了!」他哈哈笑,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我可没赞同你这样是对的。」她睐了他一眼,随后才接著道:「下不为例!」
「当然!」他出乎意料的一口答应,却附赠但书,「只要他不再打你的主意。」也就是说,那个笨蛋若敢再犯,他一样会打得他满地找牙。
她没辙的叹息,替他拭净脸上的刮胡膏后.拿来医药箱,为他下巴上的伤口上药。
看著他的下巴歪歪斜斜贴了三四片的0K绷,略显滑稽的模样几乎令她失笑。
比司权不在乎她的取笑,缓缓低下了头想索取她的吻。
「不痛吗?」她的气息吐在他唇上,轻声问,他的嘴角还有著昨夜打架后留下来的青紫。
「要试过才知道……」他含住她的唇,轻轻吮吻?
她仰高头承接他的吻,闭起了眼楮,腰后的那只手臂将她拉向前轻贴住他的身体,她的手环上他的背,模糊间模到他身上缠绕的绷带,不敢大力踫触,而他吻著她的唇,没有多久就退开了。
「还是会痛?」她有些好笑又同情的看著他。
比司权一双浓眉皱得死紧,整张脸几乎全纠结在一起了,这该死的伤!这么一来不就好几天不能踫她了?
平汐嫣安抚的亲了下他的嘴,「你就好好养伤吧。」
他臭著一张脸,谷司权敢打赌,他百分之百看见她眼里闪烁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