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明日和水无艳找到的暗门直通村长家,当他们带著韩钰走出来,便呆住了。
「白家屯」老老少少七十一口人,全被五花大绑丢在广场中,黑子正在那里大发雷霆,喝问山民们韩钰的下落。
黑子旁边站了一个姑娘,二十五、六岁年纪,浓眉大眼、身材比一般女孩子高出半个头,但婀娜有致——
「阿娇!」顾明日低唤一声。
「大师兄。」曹天娇听力极好,尽避现场乱糟糟,还是一下子找到顾明日。「我看到你的火讯还以为你出事了,想不到……」她暧昧的视线在水无艳和顾明日怀里的韩钰间流转。「你拐了两姑娘私奔啊?是不是齐人之福不好享,所以找人求救?看在同门一场,小师妹义无反顾,你怀里那个交给我吧!」
她伸手就要去抱韩钰,可黑子比曹天娇快了一步。「老大!」他把韩钰抢过去。「她怎么会这样?」
水无艳解释:「韩姑娘应该是看到山民们的犯罪行为,所以被打晕囚禁在地洞中。我们救她出来时,检查过她的伤势,没性命危险,你先带她下去休息吧!」
「谢谢。」黑子抱著韩钰跑了。
曹天娇问顾明日。「大师兄,你搞什么?弄得要发火讯求救?幸亏我路过瞧见,否则光靠那黑大个,你们死定了。」
「黑子没去求救吗?」水无艳问,顺便把命案的事跟她说了一下。
「我来的时候,就看他被人围著打。」曹天娇摇头。「你们居然敢把小命托给那样一个莽撞的家伙,佩服。」
「无所谓,结果好就好。」顾明日倒也不在意这点小失误。「你来得正好,帮我保护无艳。」
「无艳?」曹天娇揉揉眼,这才发现那身段玲珑、举止魅惑、可惜脸上长了一大块青斑的姑娘是水无艳。「水大人,你在玩什么游戏?」
「这件事你不必知道,只要帮我保护她就行了。」顾明日颀长的身子晃了晃。他快撑不住了。
「顾先生。」水无艳忧心地扶住他。「我先送你回房休息,再去帮你找大夫。」
「再等一下。」他伸手要去捉曹天娇。
「慢、慢、慢!」曹天娇连退三大步。「大师兄,你……该不会生病了?」
「他受了点风寒。」水无艳说。
「哇!」曹天娇一副见到鬼的样子,扭头就跑。
彼明日虽然不舒服,但轻功还是比她好,一下子拦住她。
「在我痊愈前,你必须留下,贴身保护无艳。」
「等你痊愈后,要我留多久我都留,但现在——别想!」全鬼谷的人都知道,顾明日平常是个很照顾同门、很护短的大师兄,但他一生病,性子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见什么都不顺眼,都要出手整治一番,他的机关阵势又很厉害,曾有人被困了三个日夜,等顾明日好了,神清气爽地去放人,对方已经饿得只剩半条命。
从此鬼谷的人只要一听顾明日生病,有多远跑多远,连号称医圣的卓不风都不例外。当然,卓不凡走前,会先把药留下。否则顾明日一病十天、半个月,岂不把鬼谷搞成死域?
「等我痊愈,要你何用?」顾明日神色晦暗、声音更冷,已经有往恶魔转变的迹象。
曹天娇心里叫苦。她打架行,可轻功不好啊!被顾明日追得好不狼狈。
「顾先生,我能保持自己,你放曹校尉离开吧!」水无艳帮忙劝著顾明日。
「不行。」顾明日平时就够执著了,犯了病,更别扭。「她一定要留下。」
「我不要!」
「你再不停,休怪我祭出暴雨梨花针。」
「你敢用这么阴毒的暗器对付我,我就回鬼谷跟师父告状!」
「我会把你关起来,就算师父亲自出马,也找不到你。」
「你威胁我?我要将你小时候每天作恶梦,非要拉著师兄弟们陪睡的事告诉全江湖人!」
两师兄妹一人一语,似乎要吵到地老天荒。
水无艳头痛地按著额角,怀疑眼前两人还是不是鼎鼎有名的巧手天匠顾明日、战无不胜的女将军曹天娇。
「你们两个够了没?」
「我很快就能捉到她。」但他的气息已经开始粗重。
曹天娇嗤笑道:「大师兄,换作平常,我也许跑不掉,但现下你病了,你没有体力跟我玩长跑的。」
水无艳觉得有些生气。她不喜欢有人取笑顾明日,当然,开口的那个人如果是她就没关系。
「曹校尉,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口气。」她横瞪过去,眼色俏媚如桃花。
曹天娇嘻笑地转过身,本想调笑几句,见著那眼神,整个个哆嗦了起来。
「小艳艳,你你你——」很久很久以前,她曾对水无艳心动过,但被整治几次后,她知道这朵带刺的玫瑰不好摘,渐渐死了心思。想不到事隔多年,那平息的情火竟在这时被挑起。
那声亲密的呼唤让顾明日心里很酸。
「不准你对她施展魅功。」他没捉到曹天娇,倒是很快拉住水无艳的手。「过来。」他把她抱得紧紧的。
她用力拍打他的手,差点被闷死了。
「你想杀死我吗?」她快喘不过气了。「而且我也没用魅功。」凭她那半调子的本事,三天只能使一回,现在期限还没过呢!
「可是小艳艳,世上有一种人媚骨天生,不必施用魅功,已然妖惑动人,再学一点勾引人的本事,便足以倾天下、天下倾。」当然,曹天娇也不排除自己是从未彻底死心。反正她现在心跳很快,很想抱抱水无艳,能再把顾明日气半死那更好。
「你闭嘴!」顾明日火冒三丈。「无艳,以后你跟我学迷魂大法,没理由总便宜别人。」他的眼楮看不见她的魅惑,但他的耳朵很乐意接受她的迷魂。
这是什么诡异的逻辑?水无艳被这对师兄妹搞得脑袋发疼。
「我懒得陪你们疯。」她抬腿,就要往他脚板上踩。
别看他烧得厉害,嗅觉、听觉、触觉都退化,他对她的感觉却因病而飙升,不管她怎么踩,他总能实时躲过。
水无艳闹得气喘吁吁,却拿他没辙。「你是真瞎还是假瞎?」
「我看不见这个世界,但我可以感觉到你。」他笑了,脸庞上的笑如朝阳初升,简直动人心魄。
曹天娇抖了一下。「你们要不要这么恶心?」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水无艳瞪她一眼,再瞧顾明日。这人很讨厌,但也很暖心窝。「饶你这回,还不放开我?」
「不放。」他说著,整个身体突然软下来。
水无艳大吃一惊,被他压得扑倒在地。「顾先生,你别吓我啊!彼先生——」
「不是吧?」曹天娇过来帮忙。「大师兄,你别吓人。」她伸手往他额头一模,烫得可以拿来煎蛋了。
「先把他扶回房里再说。」水无艳将顾明日往背上一托,就这么把人扛起来了。她倒有几把力气。
曹天娇一路帮著她,两人将他送进村长家,挑了一张看起来最舒服的床,让他睡上去。
水无艳忙著打水为他冷敷,帮他降温。
曹天娇说:「我去请大夫。」
「麻烦你了。」水无艳眼眶含泪,对她一笑。
那双桃花眼蒙著一层薄雾,潋潋春光,直打进了曹天娇心坎,比任何魅功的杀伤力都大。
她双脚一软,直接就坐倒地面。
「完蛋……」色不迷人、人自迷。她真被魅惑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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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无艳没思考始终坚持离去的曹天娇为何突然决定留下来,事实上,在顾明日高烧昏迷后,她也没心思再注意其它事情。
棒日清晨,曹天娇端了一碗白粥进房,见她双眼像兔子,又红又肿,真有些吃味。
「小艳艳,我这师兄从来不病则已,一病就惊天动地,但你不必太担心,我保证,最多五天,他又生龙活虎了。」她现在不喊「水大人」了,那太疏远,不适合拿来追小泵娘。
「若非我,也不会累得顾先生如此。」水无艳心里很痛、很不舍。
曹天娇忍不住好奇。「你和大师兄认识也不久,似乎很挂怀他?」
她看著俊颜浮现病态潮红的顾明日,哪怕卧床不起,他身上仍有一股出尘气质,直如那傲立风中的竹。
他真的很吸引人,也许最初京城一面,她心上已存了这个身影,只是当时无所觉。
这回再会,她知道他对自己有阴谋,他也没隐藏过自己的想法,但在不影响他计划的同时,他也一直支持她、放任她去做喜欢的事。
在地下溶洞里,他说喜欢她,她刚开始不太相信,但他倒下的那一刻,她信了。
只是相信又如何?他的仇人是她的恩师,他要借她的手对付李寿,不管是为公义、还是为责任,她都不可能偏帮他。
她不知道,当她的坚持和公正和他对立时,他还能不能一如既往地支持她?
况且假设李寿有罪,她秉公办了恩师,可之后,她一样没把握可以毫无芥蒂地面对他。
立誓做个青天很容易,但要义无反顾地持续做下去,却很艰难,尤其处理的案子关系到自己的亲友时,其间纠葛,岂止辛苦,是撕心裂肺的疼。
曹天娇看她动摇,心里淡淡欢喜。「其实谈情说爱嘛,最重要的是快乐,把自己弄得痛苦纠结,何苦来哉?」
「曹校尉似乎话中有话。」
「我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还不知道我吗?我这人最坦率了,不搞那些拐弯抹角的事。我是很认真在告诉你,你和我大师兄在一起会很辛苦,不如放弃他,投奔我的怀抱——啊!」剩下的话被一颗枕头砸回曹天娇肚里了。
彼明日不知何时已经清醒,听见曹天娇的话,气得浑身发抖。
「你这个浑蛋,给我滚出去。」丢了个枕头还不解气,他把身上的棉被扯下来就要扔出去。
水无艳赶紧阻止他。「你小心又著凉了。」
「我现在吐气都冒火,还怎么著凉?」
曹天娇毫不怀疑,若非水无艳挡著,顾明日就要跳下床和她拚命了。
她心里有些怕,但美人在前,她又不想漏气,强鼓余勇道:「大师兄,你太自私了,你不能给她幸福,我可以,你何必占著茅坑不拉屎?」
「你有胆再说一遍!信不信我让你永远踏不出这门口?」
曹天娇后退一大步。「你有胆就跟我公平竞争,老威胁人算什么本事?」
「你这个见一个爱一个的大色狼!我为什么要跟你公平竞争,你从来也没有用过真心。」
「那是因为她们都拒绝我啊!我只好再寻找下一个目标,你总不能让我在一颗树上吊死吧?」
「很好,你可以去找下棵树了。」
「喂。」听这对师兄妹越吵越不象话,水无艳瞪眼。「两位是不是尊重一下我这当事人?」
「当然了,小艳艳,我是待你最好的,你说什么,我绝无二话。」曹天娇涎著笑脸说。
「无艳,把这个不要脸的色狼轰出去!」顾明日吼。
「你们两师兄妹慢吵,我先出去了。」她转身就要走。
「不准。」他一把拉住她。
「放手。」水无艳受够他们了。
「曹天娇,你再不出去,我让你后悔出生在这世上。」顾明日咬牙。
曹天娇看看惹人心怜的大美人,再瞧瞧脸色难看的师兄,情不自禁吞了口唾沫。爱情很可贵,但小命似乎更重要。
「走就走,反正咱们走著瞧,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等她出去,顾明日砰地踢上房门,将水无艳拉上床,紧紧搂在胸前。
「喂,你干什么?」她声音有些抖,他不会……可眼前不是享受鱼水之欢的好时机吧?
「别动,我只是抱抱你,没力气做坏事的。」
轰地,一股热流烧上她双颊,烧得她浑身燥热。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她用力拍打他的手。
「我说错了吗?」他似乎真被烧坏脑袋了,有些迷糊。「还是你想要?但我现在真的很累。」
「你累了就睡觉,别抱著我。」
「我松开了,你就会不见。」他看不见,往常都靠著嗅觉、听觉和触觉来行动辨物,但重病的时刻,他引以为傲的鼻子也完蛋了,耳朵里接收的声音总带著一阵嗡嗡回音,他除了抱住她、感受她,还能用什么来填补心里的空虚和不安?
他突如其来的软弱让她心里有些发酸。
「你先放开我,我不会走的,你休息,我陪著你,一直到你好起来为止。」
「不要。」生病的他像个蛮不讲理的孩子。
「你总不能没日没夜地抱著我吧?」
「为什么不能?你反正要陪著我,坐床边陪和躺在我身边陪,也没差啊!莫非你怕我传染给你?那简单,我把自己盖起来就好。」他拉起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盖得密密实实,只露出两只手,死死地抱住她。
这人是不是疯了?水无艳无言地看著棉被……底下的他。「你是想闷死自己啊?」
「憋气对我们这种武者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死不了的。」
她认输了。「好了好了,我不走,我就在床上陪你睡,直到你痊愈,你把被子拉下来吧!」
彼明日拉下被子,让她睡在他身边,但一只手仍然紧紧牵著她的。
「我已经说了不走,你还不放手,干什么?」
「不放。」
「为什么?」
「不想放。」
她差点气死。这还是那个潇洒出尘的巧手天匠吗?分明是个执拗不通的稚童!
难怪曹天娇一听他生病,转身就要逃,她也想跑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