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来临,「丰富小陛」经营状况趋于稳定,许多人著了米甜甜的味道,再也难以自拔,总是要再度光临。
绝大多数的客人都是善良老百姓,但偶尔也有来白吃白喝的无赖。
这天黄昏,三个衣衫不整的泼皮大汉来到店里,开口就点最贵的菜色,安居乐小心服侍,米多多则在一旁瞪眼。
「店小二,谢谢你们的招待了!」
泼皮酒足饭饱,起身就走,米甜甜早就等在布帘后面,一见他们没有付钱,立刻提了菜刀出来。
安居乐赶忙挡住她:「甜甜,算了。」
「不能算了!这是我们的辛苦钱,他们不可以白吃白喝!」
「你这样拿刀,会吓坏其他客人,要是他们闹起事来,摔坏桌椅,伤了客人,我们的损失更多啊!」「这样啊……」米甜甜听他说的有理,只得恨恨地看著三个泼皮。「可是这种恶徒,总要有人教训他们才行!」
安居乐好声安抚她:「你忘了我认识好多衙门的大哥吗?算算时间也该来了……你瞧,这不是来了吗?」
县衙的孙捕快和李捕快算准天黑肚饿的时刻,「刚好」巡守到「丰富小陛」门前,正准备进去大快朵颐,就听到有人喊道:
「喂!你们这三个大哥!吃饭不付钱吗?人家也是做小本生意,体会一下难处嘛!要是你种果子让人偷摘了,心里也会气愤呀!」
三个泼皮一转身,拉下三张凶恶吃人的嘴脸。
那个嫩白书生还在喋喋不休说著:
「盗亦有道,你要当强盗的,也得偷偷模模的当,哪有光天化日下……不,天黑了,应该是烛火通明下……吃饱饭拍拍就走人?这是公然抢夺、偷窃,照大清刑律……」
大泼皮已经拉起书生的衣袍,怒目直瞪那张俊秀脸孔:「哼!你读过几天书,就来这里说书了吗?你看好,我大毛子是虎丘一带的土皇帝,附近店家都得让我三分,老子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少管闲事!」
那书生叫作陈敖,个性嫉恶如仇,不畏豪权,即使他被拉扯的坐不稳椅子,仍然无惧地道:
「哎哟!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大清王朝只有一个乾隆皇帝,什么时候多出一个土皇帝呢?依大清刑律看来,这是叛变、不敬之罪……」
「哼!我先治你不敬之罪!」大毛子举起拳头,正要落下,却被一只大而有力的手掌攥得死紧。
「谁敢……」他又要回头骂人,突然见到衙门捕快,顿时软了手脚。
「大毛子,好久不见。」李捕快笑道:「最近在虎丘混得不错吧?」
大毛子眼角瞟到两个兄弟乖乖地肃立在孙捕快身边,立刻转了笑脸:「呵呵!李大人、孙大人两位老人家好啊!承蒙两位照顾,小弟我还过的去啦!」
李捕快拍了拍大毛子的口袋:「既然过的去,这角子、银钱当然叮咚叮咚响了,听说你这顿饭吃了一两银子,怎么会拿不出来呢?岂不灭了苏州头号流氓大毛子的威风吗?」
「嘿嘿!」大毛子赶忙捞出一把碎银放在桌上,他还不是头号流氓,要是叫真正的头号大哥听到,他就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啊!你要走了?慢走啊!下次再会喽!」
大毛子扯了两个兄弟,陪著笑脸跑掉了。
安居乐上前招呼道:「多谢李大哥、孙大哥解围,请这边坐!」
孙捕快笑道:「你也谢谢那位公子吧,」
陈敖拱手笑道:「是两位大人高明,三两句就打发了恶棍。」
「我们靠的是这身官服呀!」
「对了!」陈敖一拍大腿。「我现在只是个空日说话的书生,就算讲破了仁义道德,那些坏人也不当一回事。明年我一定要拿他一件补服来穿穿,当个好官,教训恶人!」
米多多笑眯眯地为他添了茶水。「原来是个举人老爷,您要上京赶明年的春闱会试吗?」
「是啊!我从浙江走大运河过来,本来想早点进京找个安静的地方温书,可苏州风景秀丽,又耽搁了两天。」
「呵!既然要考状元,就得吃状元糕了。」
「我正想到街上买来吃吃,讨个吉兆呢!」
「举人老爷不用麻烦了,小店今天请客,我请我妹妹做来给你吃。」
「我们有吗?」其他客人笑著追问。
米多多一愣,转眼看到安居乐点头赞许,他也就大笑道:「有!听者有份!大家都有点心,各位客倌都当状元喽!」一屋子的客人很快地熟络起来,大家一块儿吃喝聊天,一间小小的「丰富小陛」显得热闹非凡。
安居乐抹了头脸上辛劳的汗水,心满意足地看著这一切,只要客人吃的开心,让「丰富小陛」生意源源不绝,他偶尔请客,也是不吃亏啊!
包何况大家都是熟朋友,他衷心希望每个客人都把「丰富小陛」当成自己的家,只要走进店门,都有宾至如归的愉快感觉。
再从厨房的门帘缝里望进去,他看到甜甜站在大灶前,手握大煎锅卖力挥动,额头也布满晶莹的汗水,她似乎感应到他的注视,抬头给了他一个最甜美的微笑。
甜甜啊,安居乐既甜蜜又心疼,发誓将来一定要给甜甜过好日子!
「安哥儿,再请米大姑娘炒一盘青菜!」
「是!」他大声应允,咧出一个最开心的笑容——
挨过冬日严寒,两个打地铺的男人熬过来了,「丰富小陛」的生意也蒸蒸日上,春花秋月流转而过,四个人不敢怠慢,更加努力经营他们的小店。
往往忙碌了一天,他们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关起店门,围炉合吃一锅热腾腾的消夜,然后听安居乐算出今日帐上增加的数字。
每晚,大家带著欢喜的心情入睡,睡足了好觉,隔日便能精神奕奕起床,准备迎接新的一日。
一早,米软软带了一篮脏手巾到河边洗涤,见到红蓝相间、宛如彩带的河水,她呆住了。
米多多正打算自水梳洗,瞪大眼楮:「这……这红的、蓝的、黄的……天!这水能用吗?」
没有多久,沿河居民都知道河水被倒了染料,向来仰赖河水的虎丘居民不能洗衣洗菜、不能汲水煮饭,生活顿时失序。
尤其是需要大量清水的吃食店铺,更是到处找井挑水,一群街坊邻居集结在河边议论纷纷。
米甜甜气愤不已,大声道:
「山塘河是虎丘的命脉,水路四通八达,如今被倒了这染料,连城外河、大运河的人家也不能用水了!」
「是啊!不知道是哪家做的缺德事,叫他去喝这河水,看他敢不敢喝!」
米甜甜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道:「走!我们沿著河找,把那只没天良的缺德猪揪出来!」
米家大姑娘一喊,众人同声附议。「丰富小陛」的菜色向来浓烈有味,后劲十足,没想到大厨娘的个性也是如此。安居乐回头吩咐米多多和米软软守著铺子。这种不平则鸣的事情,要甜甜不出头——很难!他只能跟在她身边,尽可能地保护她,不要让她过度冲动。
数十人循著飘浮在河面的染料寻找,走了一刻钟,就发现一个出水口还在源源不绝的流出白色染料。
「是周家染坊!」
「又是他们!」米甜甜气坏了,过去被欺负压榨的往事鲜明跃出,她上前用力擂著染坊的大门。
「出来!出来!」街坊邻居摇旗呐喊,助长声势。
「谁呀!这么早有什么事……」一个伙计打开门,一见门口的庞大阵仗,吓得就要掩起门。
米甜甜用力一挤,抢先跑进染坊的院落,见到一桶桶的染缸,闻到染料刺鼻的味道,她更气了。「这里是哪位少爷主事的?叫他出来见我们!」
伙计被她逼得连连后退。「大少爷……大少爷还没来。」
「米姑娘,他们还在倒染料!」有人揪住一个想逃走的工人。
米甜甜立刻质问道:「谁教你把染料倒到河里?你是不是苏州人?你要不要喝山塘河的水啊?叫你去喝这些花花绿绿的水,你敢喝吗?」
有人加入骂阵:「是啊!是啊!你们胡乱倒染料,毒死河里的鱼虾,要是有人吃了,不就出人命了吗?」
「拿他们见官府!拿他们见官府!」
那工人吓得双腿发软,哀求道:「我……我只是听命的工人,是染料做坏了,大少爷……他不想多花钱处理,就要我们倒了。」
米甜甜怒道:「可恶!大少爷说的话你就听吗?你去舀一碗水来喝,我看你闹肚子毒发身亡!」
「甜甜!」安居乐在旁轻声提醒:「他只是个身不由己的下人,你想想我们的过去,将心比心,就不要为难他了。」
米甜甜神色一缓,乐哥哥是越来越稳重了,他说的话,她一定会听的。
「好!那你家的大少爷呢?叫他出来道歉!还有他要负责把河里的染料清干净!」
这怎么清呀?几个工人面面相觑,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也有街坊邻居喊道:「周家有的是钱,让他们出人力,一家一家送水,省得我们再去挑水!」
「对!也叫周家把染坊迁走,否则难保再有下次!」
「对!迁走!迁走!我们不欢迎危害老百姓生活的染坊!」
「谁敢叫我们迁走?」周文礼大喝一声,排开众人,大摇大摆的从大门走进来。他一早听到有人闹事,决定亲自出来教训这群乱民。
米甜甜跳出来:「我们要姓周的将染坊迁走!」
「哎呀!」周文礼故作惊喜:「甜妹妹,好久不见,听说你最近重操旧业,每天接了很多客人哟?」
听他讲得暧昧难听,米甜甜眼楮冒火,大声回道:「我是正正当当做生意,哪像你们只会拐骗偷抢,还有脸到处招摇?」
「甜甜,别理他!」安居乐拉住她的衣角,轻声说著。
「呵!姓安的奴才也在这里,低贱的下女和下贱的长工,倒是绝配呵!」周文礼脸上带著鄙夷的笑容。
米甜甜上前:「我不是下女!我们早就离开周家了,你不必再用大少爷的姿态和我们讲话,今天你坏了河水,我们就要讨回公道!」
「呵呵!甜妹妹还是一样的凶悍,幸亏像你这等不受用的奴才,早就赶出门了,否则留著受气呀!」
米甜甜受不了他那目中无人的态度,又要开骂,安居乐即时握住她的手,紧紧握牢,不让她冲动行事。
「不值得跟他吵。」
「乐哥哥……」她看到他眼里的担心,点了点头。
她不出头,自然也有别人出头,街坊邻居又开始叫骂,要周家收拾善后、搬迁染坊。
周文礼拿了巾子拍拍衣袍,不屑地环视周围的老百姓。
「呵!你们是什么人呀?周家染坊在这里已有一百年,专为我家的丝绸漂染颜色,谁敢叫我们搬走?」
「我们也世世代代住在这里几百年,可我们就不会弄污河水!」
「弄污了,你们去挑水,不然接接雨水,不就得了吗?」
「大少爷!」安居乐向来不会出面讲话,可这次他也无法忍受了。「苏州城素有水乡之称,老百姓依水而生,要吃、要用、要洗,都来自几条相通的河流。可今天您的染坊弄污了这条命脉,要教很多人生活不方便。」
「安居乐!你又不是没挑过水,怎么?出了周家就不会吃苦了吗?」
米甜甜吼回去:「大少爷!你去挑水,让你肩头摩破皮了,看你还敢不敢乱倒染料弄污河水!」
正在僵持不下,外头有人喊道:「知县大人来了。」
周文礼勾起笑容:「这会儿子才来,教你们知道本少爷的厉害!」
吴县知县一早接到周文礼的通知,说是有乱民闹事,他也来不及穿官服,便匆匆忙忙赶来周家染坊处理,然而他在半路看到五颜六色的河水,又听到随从禀告事情原由,他就知道遇上棘手案子了。
他是地方父母官,理当为老百姓主持正义,可周家又是大户,得罪不起……
「咳咳!一点小事就叫本官前来,吵什么?」
周文礼迎进知县,堆满了笑容:「请知县老爷作主了,这群乱民赖在周家染坊不肯走,教我们怎么开工呀?我们还得赶快染布送到北京城的皇宫呢!」
「嗯,大家回去吧!不要耽误人家染坊的工作。」
「大人,他们把山塘河弄污了!」众人大叫著。
「弄污了?我也没办法,等老天爷下场雨,把污水冲掉吧!」
众百姓原本期待知县大人做出决断,即使不能命令染坊搬迁,好歹也该教训周文礼一顿,怎知事情就这样了结?
米甜甜不畏强权,又站了出来:
「大人,难道你都不喝水、不洗澡吗?今天他周家染出一匹布,要教多少人没水喝?你要主持公道啊!」
周文礼抢著道:「我一匹布都还没有染出来,倒掉的全是做坏的废料,跟你们喝水又有什么关系?」
「咳!」知县摆摆手:「没事的人都回去,再吵闹就当作暴民抓起来!」
「大人……」群众敢怒不敢夸口,望见门外十来个配刀的衙役捕快,只好悻悻然离去。
安居乐拉走还在瞪视周文礼的甜甜:「走了,我们斗不过这群官商勾结的恶人。」
「又算了?」米甜甜一回头,看到周文礼热络地挽著知县进屋,有说有笑,她不禁气得跺了几步。
「老天爷不会算了,有一句话叫作……呃……叫作‘多行不义必自毙’,好像是说坏事做的越多,死的就越快,更何况大少爷做的是缺德事。」
「我看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被人家骂死了还照样活蹦乱跳!」
「猪死了怎会活蹦乱跳?」安居乐不解地搔搔头皮。
米甜甜杏眼一瞪。「你呀!你也笨死了!」
安居乐低下头,他是笨,好不容易想到一句书上的话,却不能安抚甜甜的情绪,他有点慌张,耳朵急得充血变红。
他轻轻踫了她的手背:「甜甜?别生气,你脸上有三条皱纹……」
米甜甜噗味一笑:「我有皱纹,变丑了,不想娶我吗?」
「不,不……」
「走啦!」她握住他的大掌,笑看天际:「算了,没有青天大老爷,我们小老百姓只能自求多福,回去挑水喽!」——
老天爷在一个月后才帮忙,下了一场大雨,终于把河里的染料全部冲走。
周家染坊不再倾倒染料,苏州城的其它染坊也是戒慎小心,不敢任意将有颜色的染布脏水排放到河里,否则老百姓登门抗议,大家都吃不消。
平淡的日子如河水悠悠流过,转眼已是深秋时分。
「丰富小陛」结束一日营业,清洗完厨房和店面,一家人围在桌前吃消夜。
「多多、软软,这是这个月的零用钱,拿去用吧。」安居乐推出几块碎银。
「姐夫,你收起来。」米多多推了回去。「我和软软不愁吃、不愁穿,你和姐姐把我们养得白胖可爱,不要银子啦!」「呃……软软去买块漂亮的布料?」
米软软使劲摇头:「我和姐姐在厨房忙,常常把衣服弄脏,只要有换洗的衣衫就好,不必花钱买新布做新衣。」
米甜甜已经洗过身子,换上一身洁净的旧布衫,她笑看两位懂事的弟妹:「你们也是‘丰富小陛’的小老板,平常很辛苦,乐哥哥给你们,就拿吧!」
米多多双手撑著下巴,笑道:「我们是小老板?好吧!银子给我,我帮你们买嫁衣新被,让你们早点进洞房!」
「多多胡说什么?」米甜甜拿勺子想打人。
「救命啊!」米多多笑著闪开。「姐夫,这种女人你受得了吗!我米多多早就发誓,长大以后绝对不会找像姐姐一样凶……」
「多多!」姐弟开始绕著屋子追跑。
「嗳!你们……」安居乐红了脸低头扒饭。
米软软也是双手捧著下巴,仰慕地望著姐夫:「姐夫,你好能干,每天从早忙到晚,也不会喊累,每餐就是吃五碗饭,消夜还要再吃一碗。」
「现在日子过得很好,米行、肉行会帮我们送货来,店里有固定的熟客,你和多多也很能干,我轻松许多了,就能开心吃饭。」
「可是你每天要去‘憨憨泉’挑水,很辛苦耶!」
「不会辛苦,这叫作因祸得福,如果不是上次河水被弄污,我们也不知道要去‘憨憨泉’挑水。用了那泉水,煮出来的饭菜更香甜,你泡的茶也更清香,所以我还是要去挑水。」
米多多被姐姐敲了好几下,认命地坐回椅子上。「姐夫,我说我可以帮忙挑水,你就不让我去。」
「不!你还在长高,被水桶一压,就长不大了。」
「这是什么理论?」米多多歪著头,决定找几个有学问的客人问看看。
米甜甜道:「多多,这是乐哥哥疼你,你长大以后要好好报答人家。」
「还需要我报答吗?姐姐你代表我们服侍姐夫,这就够了!」
「多多,你真的皮痒哦?我去拿洗锅的刷子给你刷一刷!」
「是因为姐夫憨憨的,所以叫‘憨憨泉’吗?」米软软蹦出一个问题。
米多多差点跌下椅子,米甜甜抿嘴笑了,安居乐则是不知所措。
「呃……我是憨!可是那个泉有个故事……」
「软软,我来说给你听!」米多多早就从客人那里听来典故。「传说很久以前,有个朝代叫作‘梁’,有一个和尚叫作憨憨,他眼楮不好,虎丘山的方丈可怜他,收留他做挑水和尚,可是挑水很辛苦,要走很远的路,有一次憨憨在半路睡著了,梦见有人告诉他可以挖井,他醒来就用扁担挖地,挖了七七四十九天,终于挖到一股清泉,他用泉水洗眼楮,眼楮就好了,后来人们就把泉水叫作‘憨憨泉’了。」
「好神奇呵!」
米甜甜也道:「虎丘风景漂亮,每块石头、每间屋子都有故事,改天我们上去玩玩吧!」
「好耶!」米软软开心地拍手。
米甜甜疼惜地抚著妹妹的头发,这一年多来,大家是辛苦了,今天「丰富小陛」能做的有声有色,每个人都是大功臣。
也该是忙里偷闲,到外面走走散心了——
夜里,姐妹俩躺在大床上,低声谈心。
「姐,以后我一定嫁不出去。」
「软软,你才十三岁,急什么?」
黑暗中,米软软眨著晶亮的大眼:「我看姐夫那么能干,又对姐姐那么好,我也想嫁给像姐夫那样的人,可是一定找不到了。」
米甜甜心里洋溢著甜蜜感,嘴里仍说著:「当然喽!要找到像乐哥哥那么呆的人,只怕苏州城也找不出第二个。」「姐,你老说姐夫呆,不知变通,那你为什么还想嫁他?」
「我……」米甜甜一时语塞。
「嘻!我知道姐姐小时候就喜欢姐夫了,所以姐夫再怎么呆,你还是爱得要命,一定要嫁给他。」
「软软!」
「哈哈!姐,别呵我痒啊!」米软软笑著缩到墙边,躲避姐姐的魔掌。
「你再学多多一样胡说八道,今晚就不让你睡觉!」米甜甜脸上漾著红晕,幸好黑暗看不清楚。
「姐,拜托你们赶快成亲好吗?不要每天辛辛苦苦找地方偷亲嘴儿,我们都看到了。」
「嗄?」米甜甜全身著了火,转过身不理妹妹。
「姐姐也会害羞?」米软软拉了拉她,以软腻的声音道:「姐,你放心,我和哥哥会更努力干活,大家一起赚钱,帮姐姐和姐夫买一间大屋子,以后你们就可以关起门来亲嘴了。」
「你还说!」米甜甜转身,准确地捏了妹妹的脸颊。
「呜!好痛!姐,你就是喜欢捏我和哥哥,都不去捏姐夫,不公平啦!」
「小孩子快睡觉,不要胡言乱语。」
「姐,你一定要帮我挑个像姐夫那么好的相公,你答应了,我才睡!」
米甜甜望著妹妹,软软在人前是一个害羞模样,可在家里却是一个活泼好动的小泵娘,这是她向来疼爱呵护的妹妹呵!
「软软,你是大家的小宝贝,姐姐当然会帮你找一个好夫君,把你嫁给一个很疼、很疼、很疼你的好人。」
「嗯!」米软软满足地笑了。
夜深人静,软软已经睡著,米甜甜却是睁大眼,望著漆黑的屋顶发愣。她是喜欢安居乐,可为什么喜欢呢?
是多年前那张哭得通红的大脸?还是现在这张憨厚老实的脸孔?
她决定去找他要答案。
轻声下床,揭开门帘,就看到房外一左一右靠墙的地铺,也听到了多多轻微的鼾声。
她走到左边安居乐的铺边,坐到那软绵绵的垫褥上,稍微拉开被子,抓出他那条粗黑的长辫子。
轻轻搓著他浓密的辫发,这是她为他扎的……她笑了,每天早上,他都乖乖坐在椅上,任她把头皮和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然后再打一条结实的辫子。
她喜欢摆布他,他也由她摆布,她好喜欢这种无所顾忌的亲密感。
眼里荡漾著笑意,她又抓过自己的辫子和他的相缠绕。
「甜甜?」安居乐惊醒了,立刻辨认出她的甜净气味。
「嘘,别吵到多多。」
「甜甜……」这么晚了,甜甜还有事吗?他想起身,却被她按住。
「乐哥哥,我喜欢你!」她踢掉鞋子,钻到他的被窝里。
安居乐好像被热油烫到,却又舍不得吐出嘴里的美味,他立刻搂住她的臂膀,脑袋变成了一锅甜面糊。
她偎在他的怀里,呵,乐哥哥的被窝好暖和!
两人静静依偎,细数对方的心跳。
「我也喜欢甜甜!」过了许久,他才能蹦出一句话。
「喜欢我还要考虑这么久吗?」
「我……我是真心的!」实在是他意乱情迷,说不出话来了。
她揉著他发热的耳垂,轻柔地笑道:「我猜……现在你的脸一定很红,可以切下来当红烧肉喽!」
「你……你不要模我啊……」
「喜欢你,当然要模你了,咦?你的身子好热,是发烧了吗?」
甜甜知道她在做什么吗?她是在挑逗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呀!
他体内燃烧著猛火,难忍浓情蜜意,转身圈紧了她柔软的身子,激狂地亲吻她的脸颊和甜唇。
又甜又香,热情爽直,这就是他深深喜爱的甜甜呵!
「哎!」她吓了一大跳,又不敢大喊出声,乐哥哥怎么变得粗鲁了?
他感觉她的挣扎,心慌地松开手。「对……对不起……」
她带著羞怯的笑容,在黑暗里盯住他热烈却惊慌失措的眼楮。
「我喜欢你刚刚这样。」她轻轻舌忝了他的耳垂。
「甜甜啊!」又来了,她要陷他于万劫不复啊!
再度拥住她,这次他不再急躁粗鲁,而是温柔地叠上她那甜蜜的唇瓣,柔情探索,仔细寻觅她的香甜小舌,像是他细细咀嚼米饭的好滋味……
好静,只有两人略为粗浓的鼻息。
黑夜无边,连米多多的鼾声也停息了。
突然鼾声大作,响亮如雷,吓得两人立刻分开身子。
米多多翻个身,好像梦呓似的喃喃自语:「唔……我叫多多,意思就是多余的、不该存在的……」
米甜甜窘得爬起身,拎著鞋子,慌慌张张地跑回房里。
安居乐则是赶紧蒙上棉被,贴上冰凉的墙壁以降低自己的热度。
总算安静了,米多多满意地继续打鼾,又找周公聊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