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下) 第六章

亭内,白杨树下,傅来古筝音曲,拨筝之人,艳若牡丹的脸庞上有著勾人心魂的美眸,柔若无骨的细指正抚著弦,弦声回绕,煞是悦耳动人。

一旁的男子手执醉人酒壶,俊逸过人的脸庞难得泛出少见的酡红,不知是酒醉人,还是人醉人。

数儿伸手悄然推开白杨,望著俊俏面容闲适欣赏著美人抚筝的模样,心头百感交集。

当年抚筝也是他交代下来必学的乐器,而他验收后,总说听她抚筝是人间一大享受,如今,听其他女人抚出来的音律……也一样这么享受吗?

丫头学琴,她是头一人,但千金闺秀中,不会抚琴的又有几人?以前他总说她如何如何的特别,如今她的特别在衣玉露面前,也不过是如此的平凡。

凉亭里,佣懒的男子突地在抚琴女子耳边说了悄悄话,衣玉露先是停了手,接著轻轻拨了琴弦,换了曲子。

听著琴声,数儿的泪无法控制的落下。她听过这首曲子,是相公当年亲自教她的,一字一字教她吟唱的曲子——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她轻声的跟著琴声唱。

当年她问他,这词的由来——

「有人说这词是苏轼写给侍妾王朝云的,听说王朝云声调很美,苏轼喜欢听她唱歌,可惜她比苏轼早走,她过世后,苏轼没再吟过这首词。那你知道王朝云的身世吗?」

「喔,很特别吗?」

「众说纷纭,有一说是,她是他宅子的丫鬟,很得苏轼喜爱,他亲自教她习字、抚琴,后来成了他的最爱……你不觉得身世跟你很像?」

最爱啊……泪水不断滑落而下,数儿吟唱的声音越来越哽咽,「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俏,多情……却被无情……恼。」是啊,多情却被无情恼,她的声音早已跟不上曲子。

这吟唱虽轻,却已经惊扰了抚筝之人。

「什么人?」衣王露停住哀筝的手,略皱柳眉。

知道藏不住了,数儿抬手抹抹泪,挂上她最近学会的笑容,拨开白杨,走近凉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发出声音的。」

「数儿,怎么来了?」宋连祈见到她出现也不惊讶,就像是早看到她一样。

「没什么,想来花园散散步,正巧听见凉亭有人抚筝,趋近瞧瞧。」其实她是来散心的,无奈该来的总是避不过,如果早知道会让他瞧见,她决计不会偷看的。

「没关系,你来得正好。」他还是闲闲坐著饮酒,连起身的动作也没有,但眼楮没放过她藏不住的红眼眶,拳头握紧了点。

衣玉露见到她仅是淡然颔首,反倒没有那日妆媛会初识时的热络。

也对,现在身份不同了,是妻是妾又何妨?受宠的人才有资格笑。

数儿呐呐的摇著头。「哪的话,是我打扰你们饮酒抚筝了。」

「不,来得巧,玉露正好在弹蝶恋花,我不也教过你了?你们可以互相切磋切磋。」

「嗯,可以切磋切磋。」衣玉露淡淡的开口。

她这是在下战帖吗?她哪比得过她!罢刚听她抚筝,数儿自己比谁都清楚两人的差异。

「不了,我哪比得上衣姑娘。」声音平稳,只有微微抖著的小手,泄漏了主人一点点心思。

衣玉露半眯起美眸看著她,声调冰冷,「你手在抖,很冷吗?」

数儿愣了一下。她是看出什么了?是在嘲讽她装得不够彻底吗?「我没、没……」她不知该如何解释。

闻言,宋连祈盯著她抖著的小手一会,帮她接话,「数儿身子虚,兴许是今天又更冷了吧。」

「身子虚?那得多补身子,往年每逢冬季,我爹就让大厨日日给我备参茶。」衣玉露没再看她,低头又开始模她的筝,轻轻的将木头上的小小灰尘吹走,非常专心的样子。

数儿不晓得她的话有没有别的意思,但仍伤了她的心。她自小穷苦,就算后来跟著丈夫吃好穿好,但毕竟不是真的千金闺秀,哪有可能让人天天拿参茶供著?!

衣玉露的一举一动,在在都突显两人的不同。

「有让厨房备补药了,不劳衣姑娘担心。」

宋连祈突然冷了脸,有些怒意,「你还在吃补药?」

「嗯。」他生什么气?难道纳了偏房,她这生不出孩子的女人,连暍点补药的资格都没有了?他会不会太绝情了?!数儿的心像被人划了好几刀。

眯著眼看了亭外的霞姊一眼,他没再多说,将视线全投在衣玉露身上。「你怎么没跟我提参茶的事?以后你得靠我照顾,我等会儿让春儿吩咐厨房,日日给你备参茶。」

「嗯,那你得先让人回去问我家大厨秘方,我只喝我家大厨煮的参茶。」弦是不是没转紧啊?她动手模了模弦。「我的筝好像有点问题,明儿个你帮我请师傅来修,是街口转角第三间的王师傅,其他人不行。」

「好啊,你不是带了好几把来,都让师傅一起瞧一瞧吧。」

「不行,有些是给庙旁的杨师傅看的,有些是让宫里的丁师傅看的,还有的是……」衣玉露说了一堆,态度坚持。

「好好好,都找来吧。」他状似无奈。

宋连祈又是抱怨又是讨好,看在数儿眼里全化作情侣间的调笑,全化作他对衣玉露的疼宠,狠狠刺痛她的心。

尽避从前他说了很多安慰她的话,但她骨子里认定自己是丫头,尽避不在人前低头,但仍掩不住丫头的性格,像衣玉露这般骄纵的要求,她从来都不敢,什么都是少爷给她的,对,她永远只是他的丫头,短暂的成为他的妻,终究只是场梦。

这里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

「我真的觉得越来越冷,那我回房了,不打扰衣姑娘跟相公的兴致。」站起,数儿转身,动作俐落。

「等等。」突然想起了什么,衣玉露开口留人,「你以后不能喊我衣姑娘,要喊我姊姊。」

姊姊?这话什么意思?她蓦地回过身。「喊你衣姑娘是姊姊一时改不过来,妹妹别计较,姊姊往后会注意的。」

她不想这么咄咄逼人,但她不能这么被人欺。

「你这话错了,我是姊姊,你才是妹妹。」

数儿蹙了眉,看向丈夫,但他一句话都没说,甚至看都没看她,只是轻轻的拾起飞上衣玉露细肩的落叶。

相公这是认同她吗?

不在意对方变了脸色,衣玉露平淡的解释,「这事我跟连祈商量过了,我爹万不可能答应我做人家的偏房,所以连祈为了娶我,事先答应过我爹,会让我做正室的。」

「你已经进门了,现在说这些不是晚了吗?」数儿表现难得的强势。为了宋家能传承香火,她已经牺牲她的爱情,难道现在连最基本的尊重都留不住了吗?

「没错,毕竟在外人面前是先娶了你,为了估计你的颜面,对外你还是宋家的大夫人,但在宋宅,我才是正室。」一点都没察觉自己的话有多伤人,衣玉露说得振振有辞。

「你就是要我叫你一声姊姊?」咬著唇,数儿硬逼著把泪吞回去。身世好就要这么欺负人吗?

「对,嗯……应该说不只。」

不只?那她还想怎样?「你想说什么说清楚。」

「是啊,玉露你有话就说吧,数儿不会为难你的。」宋连祈含笑地补上这么一句。

这笑容刺得数儿揪心。相公这话是要她无论如何都得配合了?!

「那我有话就直说了,听说你是连祈的贤内助,也是因为你才保住了宋家的产业,甚至帮宋家累积更多财富。」她话的内容是称赞,但语气仍是平铺直述,一点都没有看得起数儿的样子。

「不敢当,我只是帮著记账、挂名,保庄家业是 公一个人的功劳。」

「嗯,是这样没错,但既然以后我才是宋宅的大夫人,辅佐连祈的事就由我来吧,所以我要你交回宋家所有的产业。」

此话一出,数儿脸色泛白,「交回产业?」

衣玉露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没错,我知道连祈碍于抵押条的关系,产业下方便过回他名下,所以交给我保管最妥当,这么做也能避免落人口舌,我家本来就是大户人家,不会觊觎宋家的产业,也可以避免有人说你图谋宋家,你说是不是?」

她也没想过图谋末家啊!数儿望向衣玉露身旁的男人,见他面无表情,也不搭话,似乎不反对这件事:心更伤了。他也怕她会吞了他的产业吗?

「可是……这帐务的事复杂……你能接手吗?」自从相公发现她的才能后,宋家的帐务一向是她管的,对外的商事才是他接手。

衣玉露皱眉,为难的看著宋连祈。「是这样的吗?」

「以前是因为防著姑妈,才让数儿管帐的,但现在都是自己人了,你不会看帐本没关系,帐务这种小事让帐房处理就好。」他话是对衣玉露说,但明显是要给数儿听。

他居然帮著别人说话?!数儿笑里隐含著水气。「是啊,帐务这种小事,也不是非我不可。」既然相公的心都不在她身上了,抓著权又有什么意思?

「就是。」衣玉露颔首,颇为认同的样子。

她的样子会不会太嚣张?

幽幽藏住伤怀,数儿不再坚持。「我等会就将产权交给你,以后你就是宋宅的大夫人了。」

「那就麻烦了。」低头,无视其他人,她又开始宝贝的模著筝。

宋连祈也低著头,但他是宝贝的模著衣玉露的发尾。「玉露,我想听你抚一首潇湘夜曲。」

「好啊,那要不要邀妹妹一起坐下呢?」她已经跃跃欲试,此时笑容看来最是美丽。

「数儿要忙,帐务交接的事会让她忙一阵子,还是别耽误她的好。」轻轻几句话就将数儿打发,宋连祈又坐回椅子上,啜著酒,俊眸瞅向佳人,既欣赏也多情,连一眼都没再多分给数儿。

她黯然的转过身出了凉亭,霞姊则是勾起诡异的笑容跟在她身后。

数儿的步履蹒跚,心迟迟不能释怀。

那双曾经只温柔望著她的黑眸,如今转了方向,眼底看见的不再是她的倒影,而是满满另一个女人的巧笑倩兮。

娇小的身影越来越远,凉亭里的男人深深看了最后一眼,终于放松早握到麻的拳头。

他的视线看著她来,也跟著她走,只是她不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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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转冬了,数儿感叹的看著路人开始在身上加棉袄。

「二夫人,今年新进的花色很漂亮,要不要挑几块布,让人给您做冬袄?」

绸庄掌柜的一声二夫人,唤醒兀自沉思的数儿。「抱歉,我走神了,掌柜的,您刚说什么?」

「没关系,是问二夫人要不要挑几块新进的布做冬袄?」他真的不懂明明是大夫人,怎么娶了偏房,主子反倒要他们唤数儿二夫人了?

斑掌柜著实为数儿叫屈。他是接替原先宋美华的亲戚王掌柜的位子,因为帐务的问题,常跟数儿夫人有接触,她的能力是几家店铺掌柜有目共睹的,待人也亲切和善,偏偏造化弄人,好不容易丫头扶上正主,却又沦为二夫人,连往常都伴著她来的少爷也……他特地交代伙计别提起刚刚少爷已经来过,还是带著大夫人的事,希望伙计们别穿帮。

「不了,往年相公不都会吩咐你们挑好往宅里送吗?我相信你们的眼光,说到这,今年好像晚了,也没看见制衣的师傅来量身,是不是店里太忙了?」高掌柜一提,她倒想起这事了。

其实没制新衣倒无所谓,以前相公让人为她制的冬袄多到穿不完,她是怕店铺里忙,是不是要多请伙计。

「这……」

「掌柜的,我们是熟识,何必跟我见外?有事直说无妨。」是不是店里出了什么问题?

「挑好的几箱布,前两天就吩咐伙计送进宅了……」高掌柜看她变了脸,急忙找话安慰,「大、大概是宅里的管家有事耽搁,没分下去吧。」

前两天就送了?怎么没人通知她?真是管家有事?

数儿勉强扯了个笑,「或许吧,可能是制衣师傅还没空,就没让人先挑了,其实之前也有过——」

这时一名伙计急匆匆的跑到高掌柜面前,正好打断她的话。「刚刚宅里派人来说,除了刚刚少爷跟大夫人来挑过的布,大夫人还要多一块布,花色就要跟她今天身上穿的那件冬袄一样。」

斑掌柜眉皱紧,不知如何是好。「那花色是限量的,除了送进宋宅的,其余都让些王公贵族订走,没有存量了,况且送进宅里的有两块,应该是够啊。」

「我也是这么回的,但我听传话的说.大夫人是要送给她的贴身丫头。」

「可是没了就是没了。」

「那传话的又说了……少爷交代,如果都没存货,不管费多少成本也要让人制出一块。」说这话的伙计自己都很不敢相信有这种事。

斑掌柜更是难掩震惊。就为了那一块大夫人要送给贴身丫头的布,所以制布流程要再走一回,这是多伤本伤工的事啊!少爷怎会下这种令?

「好吧,少爷都这么说了,就这么做吧,让工人帮个忙赶一下,我会多拨些工钱给他们的。」

「知道了。」伙计又匆匆离开。

斑掌柜这时才注意到数儿苍白的睑色。槽了,本来是不想让二夫人知道的,这下又该怎么圆?

「二夫人,其实……这……」他支吾半天,仍找不到适当的说辞。

数儿知道他的为难,体贴的没多问刚刚听到的事。「掌柜的,您再看看帐簿有什么问题,如果没有的话,往后帐务上还有什么问题就问帐房,让帐房往上呈,不必再来找我商量了,知道吗?」

「知、知道了。」

「那我走了,天冷,掌柜的多加保重。霞姊,跟上。」

「二夫人也多保重。」唉~~苦命的丫头啊……

离开了店铺,数儿一句不吭的走回宋宅,一踏进大门又扬高笑容,跟沿路的奴仆点点头,表现宋家夫人该有的仪态。

只是一回到锦园,踏进自己的房间,坐上窗边的位置,霞姊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后,泪便无预警的啪嗒啪嗒落下。

为何这样欺人太甚?落得这下场是她愿意的吗?新布早就送进门,新人早就制新衣,他还伴著衣玉露巡铺子,到底把她置于何地?现在的李数儿,连衣玉露身旁一个贴身丫头都不如。

她已经不是跟别的女人分享相公的爱,而是连分享的资格都没有了,果然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揪心扯肺的哭。

整个锦园静悄悄的,相公在宋宅宣布衣玉露才是正室,才是大夫人之后,她的院落就越来越少人走动,这会只听得见她自己的哭声。又在窗边不知哭了多久,直到有人敲了敲房门走进来。

「二夫人,喝药了。」霞姊招呼。

数儿站起身,但人是往桌边坐了,手却没动碗的打算。

「趁热喝啊。」

「霞姊,怎么这药送来的时间越来越晚?」

「大厨说,大夫人对食材、对食物的烹煮很挑,整个厨房现在都在适应,有些忙不过来,就这时候才有空帮二夫人熬药。」不,应该说这时候厨房才会空,她才有机会进去熬这碗药。

「以后叫他们别忙了,这药吃了也没意义。」她幽幽的吩咐。

她打以前就知道,奴仆是最会看主子的脸色,谁是要紧的人,谁的事就要紧,这是当人奴才都会的本事。

霞姊不赞同,「这怎么成?二夫人的气色越来越不好,这药不能停。」

「我说不用就不用了。」她态度坚决,或者该说是哀莫大于心死。

以前她向大夫求的那帖生子药,也早就不暍了,就算真有效果,她也无法印证了。

环视自己的房间一周,数儿深深叹了一口气。从缎园搬到这锦园之后,相公一步也没踏进来过,喝药又有什么用?

「这……」霞姊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却没再开口,不再勉强她吃补药。

数儿也没说话,就这样呆坐在椅子上乱想。

也许以后会有很多时间都得这样不为什么的坐著了,帐务的事不用她忙,宋宅的事不用她忙,连相公都不用她忙,她往后要为了什么忙?

又是几声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真难得啊,她这院落居然还会有访客?还有人在乎她吗?

平稳的声音扬起,「进来。」

这些日子的变化太大,她开始学会隐藏情绪,除了自己之外,她只给人看到带著笑容、语气平稳的李数儿。

老奶奶让个贴身丫头搀扶进房,甫坐定,就指著贴身丫头赶人,「你跟霞姊去外面候著,我跟二夫人说些体己话,出去前把门带上。」

下人出房后,数儿率先打破沉默,「奶奶,今天怎么有空来?有要紧事吗?」

「没什么,就找你聊聊,看你最近身子有没有好些。」

「谢谢奶奶关心,数儿没事。」

看她这样镇定,老奶奶反倒心疼。这丫头不一样了,内敛许多,但也看不到以前率真单纯的笑容了。

「唉~~数儿,奶奶知道这些日子委屈你了,奶奶以后一定会加倍疼你的,你别怪奶奶,奶奶是想要个孙子,但没要连祈……」叹了一口气,她没要连祈就这么变了心,就这么冷落数儿啊!

「谢谢奶奶关心,数儿真的没事。」

「你别这样……」看她这副没有生气的模样,老奶奶忍不住摇摇头。「我知道你难过,这些年来连祈只独宠你一人,现在这样……难免不能释怀,但男人就是这样,要他一辈子只宠一个女人是不可能的。」

数儿微微扬起笑容,安静的坐著、听著。

看她没回话,老奶奶当她是在思考,接著劝慰,「心放宽点,想开一点,最起码能被连祈宠了好些年,也是幸运的,况且你能从丫头当上少……二夫人已经不错了,等过些日子,连祈兴头没了,说不准又会回来找你的。」

维持硬的笑容,直挺挺的坐姿,数儿一样笑著、坐著、听著、沉默著。

「数儿,奶奶的话你有听进去吧?」

她乖巧的点点头,「谢谢奶奶关心,数儿没事。」

又是这句话,还说没事!这样,接下来的话还能承受吗?

「没事就好……其实奶奶今天来,主要还是有件事要先告知你……连祈刚刚来说,玉露让大夫检查过,该是有喜了……」

有喜了?!数儿的笑容有些变了,唇角怎么勉强就是弯不上去,腰也快挺不住她的身子。

见状,老奶奶心疼的拍拍她的手,「如果难受,这阵子你就以散心为由,上别庄住些日子好吗?」

深吸了几口气,她压著声音回话,「不用了,谢谢奶奶关心,数儿没事。」

「你……唉,真的没事就算了,你自己想开点,有事就来找奶奶,那奶奶先走了。」知道不管说什么,她现在都听不进去,老奶奶也不多费唇舌,唤了贴身丫头进来后就走了。

支走霞姊后,数儿再也坐不住的跌坐在地。

有喜了……有喜了?!娶偏房的目的达到了,以后再也不关她的事,不关她的事了。

装起来的假面具碎了,坐在地上她就这么哭了起来。

是她没用,不能为相公生出娃儿,如今有人做到,她该为相公高兴才是,可是她的心却痛得无法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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