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下) 第四章

星灿月皓,花街上越夜越美丽,越夜越醉人啊。

今晚「心醉院」的特别厢房内,两个常客又光临了,两位公子皆风采翩翩。

其中华服锦缎,容姿华贵,神态轻慢中隐透著慑人威仪的,就是杭州丝绸第一世家的继承人,宋连祈。

而另一位,发色带褐,天庭宽阔,隽朗如风,笑脸迎人的,则是垄断全杭州茶商的颜记茶庄少爷,颜敏申。

两人一样出生富贵人家,家大业大,身上皆有著贵族般的优雅与矜傲。

「我说连祈,我们是不是快不用这么常见面了?」斜躺在软榻上的颜敏申扬著嘴角,饮了口甘甜的酒。

「准备得已差不多,我年岁也到了,是可以不需要这么常见面。」宋连祈敛凝著眉宇,翻阅手边一叠叠的册子说。

「好个没心肝的家伙,我为了你火里来水里去的弄到这些东西,还落个风流少爷的名号,如今事成,就要拍拍将我踢一边了?」

宋连祈失笑。「你这风流少爷可不是我害的,是你自己也乐在其中吧?」他揶揄著自己的好友。

颜敏申虽是茶庄少爷,但是自幼就被送至武当山上习武,直至十四岁才回到杭州学习茶道以及茶庄经营,因此在十四岁以前已练就一身武艺,这些年这个挚交利用轻功,帮宋连祈弄到了不少机密帐册。

而「交货」地点就是妓院,原因固然是因为这家伙喜欢这里吵杂迷香的环境,再者这里也是个隐藏他们见面理由的好地方,还可以借机避开姑妈长期派来跟监他的人,甚至避不开,还可以用「争风吃醋」之名,舒活舒活脉络、伸展伸展筋骨,只是这么一来,经常要可怜了某人代他受过了。

念及某人,思绪不由得轻飘了起来……

「喂喂喂,你说这是什么话,到这儿你不享受吗?还是——」颜敏申暧昧的眨了眼。「还是你终于不忍心自己的爱妾受罪,打算洗心革面,好好待人家?」

他思绪飘了回来,白了好友一眼。「数儿不是我的小妾,你别胡说!」

「是吗?我以为早晚会是呢,毕竟她跟著你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你对她又是众所皆知的疼爱有加,有眼楮的人早就认定她是你的女人了。」

「问题并不是。」他冷著脸回答。

颜敏申好奇的追问:「现在不是,难道未来也没打算吗?」

他横了好友一眼,懒得回答这个问题。

可颜敏申哪肯罢休,继续恶意捉弄的又说:「原来你这么无情,利用完人家就打算一脚踢开,枉费她当你的肉垫这么多年,真是不值喔!」

「你这小子!」对于好友的戏谑,他有些哭笑不得。

「欸,我这小子最懂得怜香惜玉,不然这么著,既然你不要,我接手好了。数儿被你养得跟名门小姐无异,可说内外兼具,又出落得纤纤可人,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你这小姐养成训练学堂可为我养了一个好娘子了。」

「好娘子?」他表情讶异,从没想过好友有这种想法。

「我颜家的家风随便,不像你们宋家,说好听是门第严谨,说难听点就是迂腐了,所以数儿到我身边也好,我让她当大房,总好过你只能让她当个偏房,说不定以你们宋家像女人裹脚布一样长的家规里,连小妾她都不够格哩!」

宋连祈脸色出奇的诡谲难解。「你不觉得她年纪还小吗?」

「年纪还小?」颜敏申怪叫了起来。「我说连祈,你眼瞎了吗?她以前年纪是小,但现在十六了,已是个大姑娘了,在咱们朝里,十五岁的姑娘就可以出嫁,更何况她已经十六,过几年就要成了老姑娘了。」

十六?!他呆愕住。没错,自己已届弱冠之年,他们相差了四岁,她当然也十六了,这些年朝夕相处,他一直还当她是个长不大,只会跟在他身后哭哭啼啼,要他别上妓院别打架的小丫头,原来她已经十六了?

他有被一语惊醒的感觉。「小丫头真的长大了吗?」他不住喃喃自问。

「可不是,这丫头我注意很久了,她出落得——」

「哎呀,对不住,照规矩,一个时辰后才可以打搅两位公子谈话,可咱们等不及要与公子们调笑了!」厢房的门霍地被打开,妓院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们迫不及待地卯足劲,想博得全杭州最有身价的两位公子青睐。

「连祈少爷,您怎么每次来都只顾著跟敏申少爷说话,就是不理睬我们这些姑娘呢?!」杏花一双雪白的玉臂从宋连祈身后圈住他的腰,接著身子一溜,就软绵绵的滑进他的怀里。

「是啊,敏申少爷,您也一样,真不解风情哪!」银花也爱娇的轻拂了颜敏申的脸庞,窝进他的胸膛。

两个俊俏公子相视一眼,一个挑眉,一个皱眉。

「不是我们不解风情,而是有事要谈,这会谈完,自然有空对付你们这些小妖精了。」颜敏申轻佻的拍了一下银花的,惹得她娇笑不已。

「还说呢,你们每次来都只顾著说话,完全无视咱们这些姑娘的存在,不觉得太过份了吗?」

「那可真是对不住,冷落各位美人了。」宋连祈笑说著,但笑意没达眼底。

几个历练丰富的姑娘们,又怎会看不出这两个人不好取悦,出名的难以伺候?

虽然两人经常光顾此地,但对姑娘们总是保持距离,不像一般寻欢客极尽的与她们调笑,甚至狎弄,这两人可以谈足一个夜,然后只与姑娘们喝几杯酒就闪人,让伺候的姑娘们个个抱怨不已,觉得自己没魅力,勾不起男人们的兴趣,不过幸亏这两人出手大方,每每一掷就是千金,这才稍稍安慰了姑娘们受挫又受伤的心。

「咱们可不管,今夜我与银花一定要全夜伺候两位爷。」杏花厚颜的说。

只要钓上这两人中的其中一人,她们这辈子就算捞不上正宫娘娘做,被金屋藏娇也不愁吃穿了。两人打著如意算盘,彼此暗藏心机的相视一眼,各自卯足劲地黏上身旁的男人。

颜敏申耸肩,无所谓地接受女人香,但宋连祈则是一脸无趣的打算将人推开。

「姑娘,你不行进去,就算找男人也不成啊!」忽然,外头传来妓院老鸨的急呼。

「请让开,找著人我就会离开。」姑娘声音清脆得很。

「不可以的,连祈少爷不在里面——」?!的一声,厢房内的帘门被拉开,见宋连祈大剌剌地抱著一名姑娘横坐在软榻上,来人脸儿一臊,立即低下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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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立了一名身姿娉婷的姑娘,白色的轻裘微微一抖,由外带进身上的一些银亮春雪直直落地,轻裘的下摆是流泄而出的霓裳裙摆,那材质如诗似梦,恰好就是远近驰名的宋记绸庄今冬最新出品的「萦绕丝绸」。

「数儿?!」宋连祈愕然的瞪著来人。

他没看错人吧?!

「少爷。」数儿臊著面容低唤。

原来这儿的姑娘真的这么香软好抱!才低下的头又忍不住偷偷稍扬的看向要找的人。他怀里的姑娘穿得好……清凉啊。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少爷和别的姑娘亲近,明明听过无数回,但真的见著了,不知怎地,心竟有股闷闷的感觉?!

「你怎么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震惊过后,宋连祈的黑眸一紧。这鲁莽丫头想做什么?

「您食言,您说满二十岁就不会再踏进妓院的!」咬著牙,数儿抬首直望向主子的怒颜。

这般杏眼桃腮、眉眼如画的指控神情,教旁人忍不住暗叹,哪来的晶莹剔透的丫头?

再想,这姑娘对著宋连祈唤少爷,再见她那矜贵的打扮……啊,莫非就是传言中宋连祈的粉红小丫头?

众人眼楮一亮,老鸨更是看得眼都凸了。这丫头鼻挺颊红,清丽得不可方物,若肯来心醉院,肯定能成为她赚进大把银两的红牌!

妓院里的其他寻欢客,打从这晶透的姑娘一出现在大厅起,视线就一路追进,想探问她接不接客,直至她闯进宋连祈的厢房,这才扼腕的跟著猜出她的身份。

宋连祈微愣,猛然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她,满二十时将不再踏足妓院的。敢情小丫头今天是来逮人的?!

一旁的颜敏申露齿哈笑。「数儿这是来‘揪夫回巢’了,连祈,你还不快随她回去。」他笑得促狭至极。

懒得理会好友的捉弄,宋连祈沉了脸。「你快回去,我随后就回去。」他的声音听来有些紧绷。怎么也没想到这丫头竟敢大胆的上妓院来逮人!

「我不能自己回去,少爷您得随我一起才成。」她酡红著脸表达。要不是不得已,她也不会不顾份际的闯进找人,少爷不马上跟她走是不成的。

「你说什么?!」他是不是平日太宠她了,让她连这种地方都敢来,还敢这么无法无天的对他说话?

「少爷,现在不是享乐的时候,」数儿瞄了一眼还杵在他怀里,不打算离开的女人。是因为她吗?「老夫人在祠堂等著见您。」明了主子不大高兴了,她不敢迟疑的报告。

「发生什么事吗?」他这才略略蹙眉。

数儿抿著秀气的唇。「是家里的事,回去的路上我再告诉您。」现场这么多外人,家丑不方便外扬。

可这话听来,就像是强迫主子非得跟她走似的,于是宋连祈脸色顿时又有些难看。「那你就先回去,等我回去之后再说吧!」

「可是——」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不回去!」他鲜少用这么严厉的口气同她说话。

她眼眶蓦地一红。「知道了,我……我到外头等您。」知道她的出现定让主子感到丢脸,数儿委屈的转身要走。

「欸,姑娘要走?我送你!」

「不,还是我来送吧!」

「外头还下著雪,冻著呢,不如由我的轿夫扛轿送你回去。」

「坐轿子不如坐马车来得舒适,我送吧!」

一时之间,不知从哪冒出一堆热心人士,纷纷上前献殷勤。

「不必了,我自己骑马来,再骑回去便成。」她蹙著眉心,不知怎么应对。

「可这三更半夜的,一个姑娘家独自骑马可不好,再说你家主子正乐著,一时半刻大概是不想回去了,不如让咱们护送吧,会安全些。」热心人士非常的热心积极。

「若让你们这些人送,不就是请恶虎赶羊,等著羊入虎口?」颜敏申在一旁讪笑,但也没打算为数儿赶恶虎,因为这事轮不到他出头。

就见某人脸色阴沉的上前,用力拉过自家丫头的手。「你家里不待著,出来抛头露面做什么?」

「人……人家有急事找您嘛!」她委屈的说。

「找什么找,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回去。」

「事情不能等嘛!」

「天塌下来了吗?要你上这鬼地方来寻人?」

「如果您不来这鬼地方,我也不用上这儿来丢脸!」

「知道丢脸就好,谁叫你来的?!」

「谁叫您不守信诺爱骗人,色字头上一把刀,说不来又来,下次您休想我再为您挨板子了——」才说完,数儿自己就羞得捂紧嘴儿。天啊,她说了什么丢人现眼的话?她竟把家丑都给说出了!

她当下暗叫自己真该死,歉疚地偷瞄主子铁青的脸色。

原本喝著酒看热闹的颜敏申,忍不住翻白眼。这分明是「小俩口」在吵架闹气嘛,这下这小子还敢将人撇得一干二净吗?

「少爷,对不起……」竟然敢顶撞主子,数儿满心不安的赶紧低首道歉。

可主子的脸色一点也没缓下。「走吧!」拖著人一路往外走,宋连祈气炸了。

走得太急,到了大门外数儿绊了一跤的跌坐在地,宋连祈脸色微变,迅速低来检视就担心她跌伤,见她只是坐在地上,低著头不语,他更加忧心了。「受伤了吗?」

她默默摇了摇首。

「那是怎么了?」他焦急地察看她的膝盖、手掌,发现只是轻微泛红,应该不碍事,才微微低首松口气,却不经意地撞见一滴泪掉到雪地里,瞬间将冰雪微微溶化出一小块痕迹。

他讶然。「数儿?」

「竞晓少爷得知老夫人要您满二十后接手绸庄的生意,气急败坏的找上姑夫人大闹,指称您成天花天酒地,根本不懂经营,坚不肯姑夫人放手让您掌权,这事闹到了老夫人那,她一怒之下要所有人到祠堂里去见她,十万火急的来唤人,可您却不在,所以我才会不顾规矩的上这来找您,请您别生气好吗?数儿下回不敢了。」她哽咽著声说。

这等争权夺利的家丑实在不方便当众说出,却惹得少爷不快,她感到很委屈,但比起惹恼少爷,这点委屈又不算什么了。

宋连祈心一揪,伸手抹去串串落下的温热小泪珠。「我没生气的,谁会对你生气?是我不好,前天才刚过生辰,寿桃吃了,寿酒也喝了,却没对你守诺言,是我该罚,若下回再连累你为我挨板子,你别理我,千万不要站出来当我的肉垫,就让我自食恶果好了!」那双睿慧的双瞳兴起几分淘气。

「真的吗?真的可以不用站出来吗?」原本还楚楚可怜的哭著,这会竟眉宇生光的喜问。

瞧她笑颜逐开的灿光,宋连祈眉眼不住飞扬。「可以。」

「那以后谁为您代罚?」

「没有人了。」

「没有人了?!」

「是啊,这些年我身边除了你又没别人。」他状似无奈的望著她,眼神像是天地间仅她一人。

「那、那——」数儿嘴角又抽搐起来。

他摊了双手,一双莫测的眼闪动著狡黠的光芒,眼底的笑意更是令人不由得发毛。「就让我亲自上阵吧。」

「老夫人不会允的……」她已经悲凉得说不出话了,少爷是故意的。

「你代我受过这么多年,我总是于心不忍,以后就让我自作自受吧,我不怕皮开肉绽的,不怕血肉模糊,不怕皮肉分家,不怕尸骨不全,更不怕被人分尸……」

数儿如丧考妣地听著,实在很想说够了。他说得越悲苦激昂,就表示越不可能放过她,这家伙不是人!

是外披羊毛内藏狠心的恶魔!

是虐待奴才无良无道的主子!

是杀人不见血的乌龟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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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生意绝对不能交给他,他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会,拿什么本事经营绸庄?!」王竞晓朝著老奶奶大吼大叫。

老奶奶虽不管事,却还是宋家的大家长,说话的份量不轻,但总不能为了这糊涂老太婆的一句话,就要他们放弃好不容易到手的实权啊!

「连祈年岁大了,也有了定性,他可以先跟著你娘好好学做生意,反正这生意你们母子俩早晚得交还给他。」老奶奶极力护孙,表情脸色都不好。

「交还给他?那成天赋闲无用的败家子,早晚会将产业败光光!」

「是谁说我赋闲无用,会将产业败光的?」宋连祈踏著徐稳的步伐,领著贴身小丫头进到祠堂。

祠堂里,老奶奶以及坐一旁的宋美华和王竞晓及王竞珊母子三人脸色都很臭,而霞姊则站在一旁端著茶水,就等著王竞晓说累了,迅速为他斟上茶水解渴。

王竞晓一见到宋连祈,先是不自觉的畏缩了一下,接著又马上强挺胸膛冷嗤了起来。「我可没说错,这些年来你除了知道泡妓院还懂什么?这会不是才刚由妓院回来吗?你根本是个只知道花钱,玩世不恭的大少爷,懂什么生意的经营之道!」

「啧啧,表哥,你不能又吃纣王水土,又说纣王无道啊!」宋连祈挑了个奶奶身旁的位子坐下,拉过她的手撒娇地捏揉著。

老奶奶疼著宝贝孙,瞧著他,就什么怒气也没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竞晓横眉竖眼起来。

「我的意思是,你在我宋家‘帮忙’这么多年,也领了我宋家的薪饷,宋家养活了姑妈一家,你们辛苦这么多年,我也该体恤地让你们轻松的休息休息了。」他特别强调「帮忙」两个字,希望他们认清自己的身份。

「休息?说得这么好听,这些年这个家可是都靠我及竞晓在维持的,不然你还能继续当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吗?要我们休息,这话你敢开口,万一弄垮了宋家,长眠地下的大哥也要气得吐血了。」碍于老母在身边,宋美华始终忍著不吭声,可这会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但一开口就是表明绝不交出当家的位子。

在大哥底下,她可是熬了好多年才终于尝到当家做主的滋味,这既得利益谁舍得放手?!

宋连祈冷笑。「姑妈,你毕竟嫁出去了,是王家的人,咱们让外姓经营宋家的事业,总是名不正言不顺,不晓得的人还以为你们有意侵占宋家产业,这几年你们也够辛苦的了,我有意让你们休息也是孝敬你啊,你怎么连地下的爹都拉出来说嘴了?」

「我嫁给王家,可也是宋家的女儿,经营宋家的产业有什么不对?再说,我经营得不好吗?这些年绸庄的生意不但有声有色,还让这一家子过著富裕安逸的生活。」她骄傲的抬高头。

宋连祈依然维持那一贯漫不经心,教人模不著心思的笑意。「姑妈,一把扇子遮不住太阳的,这个家若再继续让您这么‘维持’下去,恐怕就只剩屋檐了吧。」

「臭小子,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她心惊。莫非他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她叫人盯著他,知道这小子每天就是与小丫头四处玩乐厮混,不然就是泡在妓院,哪会知道什么?

「姑妈,我想该是算算帐的时候了。」他微笑。

「算帐?」

「对,我找人算给您听听,您听听她算得对不对。」

宋美华讶然的神情骤变。

他忽然朝身旁的贴身丫头唤了一声,「数儿。」

「是。」贴身丫头恭谨的上前。

「算个帐吧。」他淡声吩咐。

「嗯——」

「慢著,连祈,你开什么玩笑,要一个房里丫头出来算什么帐?」宋美华不禁傻愕。

「是啊,这丫头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打扫折被的奴才,她懂什么?」就连在一旁打著呵欠听人吵架的王竞珊,一听到这丫头被唤出,也立刻坐直身子,一脸瞧不起。

「数儿。」宋连祈对练就「面无表情」的人儿瞟了一眼。这丫头这套充耳不闻的功力更精进了。

「是,这帐目——」数儿没理会他人的冷言冷语,继续要算帐。

「等等,这丫头生得不错,但充其量也只是为你暖床的工具,就算床上功夫再好,你也让她读了几年书,可也不能找她出来丢人啊,要她跟咱们算帐,她知道个屁?叫她暖好你的床就好,少出来污辱咱们了!」王竞晓见他当真要个丫头出来算帐,立即跳起来破口大骂,越说越难听。

宋连祈听了都皱眉,可那被他逼害得练了「金钟罩铁布衫」的人儿仍然表情平板,面不改色,像污辱的不是她一般,只是那双晶亮的眸子稍稍闪过淡淡的流光,这稍纵即逝的异色,让他知道她很火了,只能抿著嘴暗笑。回头他得好好补偿这丫头了,这回事情比较大条,得想个贴心点的补偿法,不如先修修她爹的坟,再烧栋宅子到地府给她爹享享福,这应该稍微可以消消她的火气……

「宋家有三座养蚕场,五座织坊,六座染坊,南北三百零一家绸庄铺子,前年营收为九十八万七千五百四十一两七分钱,盈余四十一万三千四百九十四两四十一分钱,去年营收七十万一千九百零三两,盈余二十万零九两七十一分钱,今年已趋年底,营收才四十万两不到,盈余大约也剩十余两不及。」

众人听完她的报告,皆目瞪口呆。

宋连祈淡觑众人一记,几个人立即起了恶寒。「怎么,数儿算得够清楚吧?倘若对数字有所质疑,尽避搬来帐册去查,不过我对数儿有信心,她对数字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而且心算精准,从无误差。」

「这……这……这——」就连王竞晓也结巴的说不出话来。想不到这丫头这么厉害,连他都搞不清楚的帐目零额竟可以倒背如流,这、这太教人吃惊了,这丫头是真的数字天才还是有神助?

王竞珊更是直了眼。这丫头是妖怪不成?!

宋连祈只是轻淡的笑著,而笑容蕴含著惯带的嘲讽。「不用讶异数儿的特异功能,现下重点是她所说出的数字是否不假?如果不假,姑妈及表哥就得说说这些年为何经营状况会每况愈下了。」

「那、那是因为世道不佳,连年灾旱,百姓使不出银子,所以——」宋美华吞著口水解释。

「灾旱是大前年发生的,朝廷早就疏解了不是吗?」他冷问。

「这、这——」

「还有,去年朝廷也向咱们订购了数百匹的蚕丝,可帐目上一笔也没记载,另外,每间铺子每个月少说进帐百笔,但这帐只有成本进货的帐,却没有卖出去的帐,仓库里也不见这些货,请问这些短少的帐和消失的货哪去了?」

这小子怎么这么清楚这些帐目?几个人心惊不已。

「你这是说咱们吞了这些银两了?」宋美华恼羞成怒。

「是啊,如果怀疑咱们在帐目上做手脚,就拿出证据来啊!」王竞晓强自镇定的先声大吼。

宋连祈又浅浅地勾起嘴唇。「数儿。」

「是。」李数儿又被点名了。「上个月五号,我随少爷到染铺里坐了一上午,一共来了七组客人,其中一组成交八十一两银,可是并没有登记在帐簿里,这不打紧,当日的帐册里却记上了出货,而且还重复出货两次,收入部份一笔也没有,我算过了,当日光上午的收入就该有两百三十二两才对,但帐册上整天的帐却不到两百两,只有一百九十四两九分钱。」

上个月……王竞晓面容死白的猛然想起。那掌柜的曾提过这件事,说这大少爷带著丫头,说是要替她挑染帕子,任丫头挑色剂,自己则是在铺子里与他聊了一上午的天,谈的不是女人就是酒,过了晌午后人就离去了,原来宋连祈是假藉著宠丫头的名义查帐去的!

可恶!竟不知道这玩世不恭的大少爷也会来这阴招!

「你们说,这帐上的问题还需要我再提出什么证据吗?」

众人面面相觑,面如死灰,宋美华更是气得牙痒痒的。这小子,平常老是一副没有防备的不正经模样,原来、原来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这……这点可能是帐房在作帐上有所疏失,回头我查仔细再给你个交代。」都被抓包成这德行了,她还是死撑著面皮。

「这帐姑妈真要查?若查出问题来是要补回的,这一补少说百万两跑不掉,您真要查?」宋连祈寒霜的瞳眸冷盯著她问。

「我……」她脸色发青。

「姑妈,我想这帐不好查,可不查又不行,不然这么著,在你查清以前就先交出经营权,等事情查清楚了再说。」

「这、这怎么成?」她还是不肯。

「不成也得成!这产业是连祈的,你这帐目不清不楚的,连我也无法对连祈交代!这事就由我做主了,你即刻让出位置,从今天起,这大当家的位子就交还给宋家人来做,你一旁歇息去吧,若闲得发慌就多陪陪我这老太婆念经好了,还有你,竞晓,绸庄的生意你也别管了,专心想著这短缺的百万两哪里去就行!」老奶奶气呼呼的拍桌定案。

「娘……」宋美华敢怒不敢言。明明握在手里的金矿居然就这么飞了!

原是坚持不肯这么轻易让出位子的,但想想……她已经想到法子对付宋连祈,不必在这当口赌气,现在能留在宋家不被赶出去最重要,等时机到,该是她的还是会回到她手上。

再说,等著瞧吧,这段时间他们也不会让他好过的,若以为这个当家是这么好做,那这小子就大错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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