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啦!」
浅浅万分困窘地被他推上车,焦柏智「踫」地一声关上车门,马上跳进驾驶座,飞也似的朝目的地驰去。
「我们干嘛要拍婚纱照?」
「试试他。」
「神经,这有什么好试?」
「管他的,」他给她一记白眼,再配一声不以为然的轻嗤。「他如果真的不在意,你就当作去玩好了。反正他要是真的没意思,你这辈子大概也很难有机会穿白纱。」
「你——」浅浅震惊地倒抽口气。
她就算这辈子嫁不掉,这么说也太伤人了吧?
「难道不是吗?」焦柏智不怀好意地狞笑。「万一他‘果然有鬼’——哼哼,好歹我也帮他把老婆女儿养的白白胖胖,他总该娱乐我一下吧?」
「还有这样的。」浅浅苦笑。
「放心啦,很好玩的,你多久没好好出来玩了?放轻松,好吗?」
被焦柏智这么一说,浅浅只能随他。
说不定很好玩;
她毕竟是女孩子,不结婚,也会对婚纱存有幻想。
愉快的念头发酵,浅浅终于露出笑容。
「你看你,这样多好。」
焦柏智在笑,浅浅怔怔地看著焦柏智,他单手操作方向盘,另一手撑在玻璃车窗上,支著略显粗扩的脸。
那抹笑容带动了脸部线条,五官舒展了,看起来很轻松,一点也不像她记忆中的……咳……「缺乏生动」。
是被她感染的吧?
突然想起年轻打工时认识了一个很「冷」的女孩说话很冷。
结果弄得大家只要跟她一起顶班,说话就统统变「冷」了,冷到自己都会唾弃自己。
浅浅忍不住吐吐舌头,他一定也受她「残害」很久吧?
「下车喽,小姐。」
他在某婚纱公司前停车。进门之际,突然毫无预警地换了张脸孔,浅浅不禁张大嘴巴,惊奇地看他从善良可亲的。「活老百姓」,瞬间化为正经八百的「黑道大哥之子」——
呃,这种说法,只怕焦柏智仍旧不以为然。
他大概会莫名其妙问:为什么加「之子」?我本来就是黑道大哥啊!
就像从前非凡开玩笑说的:焦柏智如果洗心革面,好好做人的话,焦爸爸大概会非常失望吧!
可是焦柏智没真的跟人打打杀杀,被通缉的是他爸爸呀!
「Joy呃?」不废言,他走到柜台,敲著桌子问。
「马……马上来。」
浅浅有些抱歉地看著接待小姐,只见她缩在柜台里,抖得宛如风中的柳絮。
「Joy……Joy……」小姐虚脱似的嚷著,仿佛被人钉在墙上,一边气急败坏地朝旁边的小妹凶猛地挥手,牙际间还隐隐发颤。
「救?救?救谁呀?」摄影棚里慢慢踱出一个身材中广,发型前卫的男人。
男人先是受不了的横了柜台小姐一眼,接著转头看见焦柏智,嘴巴马上张成一个大大的O型。
浅浅忍不住嘻嘻一笑——嗯,应该会很好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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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婚纱照一般说来是要耗上整天的时间。
由于焦柏智毫无预警的插队,又霸道的指东要西,不但搞得婚纱公司人仰马翻,等大家终于拍完,回到淡水,也已经夜半三更了。
「你看你,为什么不先预约?」
回程途中,浅浅疲软的抱怨。
没想到焦柏智居然恶声恶气地瞪回来。「我又没拍过,怎么知道这么麻烦?」他也很累耶!
她拿他没辙,只好莞尔认栽。敢情他大少爷以为,拍婚纱照跟拍大头贴没两样是吧!
好累喔——
必门,开夜灯,浅浅借著玄关一点光亮回头。没想到客厅里的人没睡,摊坐在地毯上,电脑还开著。
「回来了?」深沉的嗓音在寂静阒黑的空间里悠然回荡,听不出压抑,也没有不悦。
浅浅心口一紧,高昂的情绪瞬间消失了。
他的视线始终停在她脸上,莫测高深。
「好玩吗?」
「嗯。」浅浅避开他的眼楮,不想多谈。「思桀睡了?」她问。
「嗯。」他垂下头。
「我去看看——」
浅浅仿佛解脱似的立刻朝思桀的房间走,熟料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极低的喘息,要不是夜静更深,根本不可能听见。
「你怎么了?」她直觉不寻常,马上模黑走到他身边跪下,这才看清楚他异常苍白的脸。
「没事,只是胃痛。」
非凡推开她,还想装没事,移动滑鼠继续工作,浅浅索性把Notebook合上,逼他靠在身后的沙发。
「胃又痛了?有没有看医生?」浅浅大惊失色,什么鬼坚持顿时全抛到脑后。
非凡一向健康,就是肠胃奇差无比,动不动就闹胃痛,吃了一点不新鲜的东西就拉肚子。
她最恨他这个毛病,因为他胃痛不肯看医生,总让她干巴巴的著急。
她恨死了这种无力感,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待在他身边、万般折磨的等他痛完。
「我还好。」
「还好才怪!哪一种痛?有拉肚子吗?哪边痛?你晚上吃了什么?」
「我休息一下就好。」
浅浅看看沙发。不能让他睡这里了,这么小的位置,连躺平都是问题,更别说翻个身、调个舒服的姿势什么的。
「那去我房间休息。」
她拉起他一只手臂,架到肩上,扶他起来。
「你房间?」非凡探深瞅著她,浅浅忙著撑他,没发现他的异样。
「来,慢慢走,我扶你。」等非凡站稳了,她才小心翼翼地扶著他,一步一步慢慢走。
他才没这么虚弱。
但,哪个傻子会这时候承认呢?
非凡贪恋地垂头埋进她颈际,好香好滑!他轻喘一下,气息吹在她耳畔,竟惹来一阵敏感轻颤。
他忍不住微笑。她知道自己有什么反应吗?
这是他第二次踏进她的香闺。
前一回,他急于安抚她的情绪,无暇顾及其它。
终于再踏进来,又感慨万千。
她的床是用两张双人床并列起来的,几乎占去房间的三分之二。
这让他想起从前两人总爱待在床上活动,看书、聊天、赖床、打闹。他总是嫌床不够大,嫌她老爱跟他挤一个枕头、一条被子。他常说以后要是结婚,他要买两张双人床,想亲呢的时候就挤在一起,想工作的时候就一人一角,各弄各的。
然后。
他离开她。
她却独自撑著那个小小的梦。
浅浅拨开床上一堆杂物,清了一个很大的空间让他躺下。
「好点了吗?」
「你有没有胃乳片?」
她马上跳起来。
「我去帮你买——」
「不要。」夜深了——他抓住她的手。
「没关系的。」她明白他的意思,还是急得想挣开他。
「我说不要。」
非凡固执地攒起眉头,浅浅顿时垮下肩膀。
她知道,就算她真的跑去买了,他死也不会吃的。
「可是——」
「你好担心——」
他俩同时开口,浅浅顿时傻了。
非凡墨眸半垂半掩,手指勾著她的脸。「为什么不恨我?甚至连一点愤怒都没有?你对我没感觉了?」
「你快睡吧!」
他问得她心慌,她不想回答。
浅浅一直后退,非凡见她似乎想下床,急忙伸手扯住她。
「你去哪?」
「我睡客厅。」
「床够大,我不会吃了你。」他不想放她走,索性忍痛坐起来。「不然我回客厅。」
浅浅拿他没办法,只好在距离他一臂之遥的地方,把枕头、被子铺好。
「这样可以了吧?」
「你没有回答我。」
「别太过分。」
非凡直勾勾地凝视她,好半响,才认输地闭上眼。
浅浅在他身边躺下,但也不敢真的睡,怕他临时有什么需要。
饼了好一会儿,他拢紧的眉锋逐渐放松,呼吸也变得匀净。
睡著了吗?
浅浅终于跟著放松下来,侧头搁在抱枕上,仔细瞧他。
从他踏进这间屋子起,她就下定决心,绝不允许眼楮停在他身上超过十秒钟,因而他成熟的面孔,对她而育还是模糊的。
没办法,怕自己控制不了,也怕他误会。
但,她真的好想好好看看他呀!
这会儿,他睡的正熟,不会发现。难以抑止的欲望在催促,静谧的深夜又催动这欲望,饶是心硬如铁,也会软化。
她小心的,近乎窥伺的,悄悄研究他。
他变成熟了。
不同于年轻耽脱飞扬的神气,现在的他,眉宇多了岁月刻痕,举止多了内敛稳重,也更迷人。
为什么不恨我?
她想起刚刚那句话,轻而又轻地吁口气,眼眶不
禁发热、潮红。
北鼻,因为我不能啊——
眼光不禁落在唇上,她最喜欢他的唇。他说话的样子,吃东西的样子,笑起来的模样,亲吻她的模样。她可以看著他的唇就全身火热。
知道吗?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好想谈恋爱。
可能是大寂寞,我很羡慕传说中爱情里的一切。有个人全一直陪著你,关心你睡得好不好,吃得多不多,朝夕相伴,心灵互通,而且,最棒的是,那个人的眼楮会一直看著我。多幸福呀!
可是我愈来愈大了,尽避想,还是不愿随便跟人交往。
我没办法想象,如果跟一个「不对」的人在一起,那些爱情置的美好怎么可能是真实的?我是死心眼的女孩子,看待什么都太认真,好运的话.一辈子也许只能遇上一两个男人。可是,如果不好运呢?
有一天我去7—ELEVEN买可乐,店里正好播放某个callin的广播节日,有一个三十二岁的女性callin进来说,她这辈子到目前为止,最遗憾的,就是不曾「恋爱」。
说恋爱还太客气了,她指的是,她连空气中那种极微小的、男女间电光石火暗暗传递的暧昧交会,都不曾亲身体验过。而她年华已去大半。
我好害怕,如果我也是其中之一呢?
然后过了好几年,我才遇上你。
人人都说你看起来很花,说你换女朋友跟换餐厅吃饭一样随便,可是我还是被吸引,从来没有人像你那样吸引我。
那天,我们在淡水河畔正式交往。我好害怕,可是尽避怕,仍要和你一起。
我跟自己说:我、绝、对、不、恨、你。
就算你将来遗弃我也好、伤害我也好,我永远要记住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我生命里有一块很大的地方,是因为你出现丁才完整。
如果有一天,我察觉到爱情即将逝去。那我一定立刻挥断它。
这样,我们的爱就不会被时间蛀噬至腐烂,等伤口结疤,这分记忆就会圆满的伴随我。
所以,做朋友好吗?不要再爱了好不好?
我拥有的够了,我已经知道爱情是什么滋味,不能再来一次了。
浅浅平静地蜷缩著,头枕在抱枕上,像只优雅沉
默的猫。
泪漓无声无息穿过眼眶,好像永远没有漉尽的时候。
偶尔她会揩揩眼楮。
安静的。
非凡突然动了一下,不舒服的发出闷哼。浅浅赶紧擦干眼泪,飞快瞄了镜子一眼,好确定夜色不会透露她刚哭过的痕迹。
非凡皱著眉头醒了。
「还很痛?」
浅浅关心地轻触他的手,非凡难过得缩起身躯。
「帮我去公事包找找好吗?说不定有剩下的胃乳片。」
「你等我。」
浅浅马上飞奔出去。
非凡吁口气,倒回枕头上。
她哭的真久,若不转开她的注意力,她究竟要哭到什么时候?
而,奇异的,他突然知道她为什么不恨他了。
她把恨字那把刀刺向自己,变成永不愈合的哀伤。
宁愿让自己残疾,也不愿拔出来。
浅浅没多久就回来了,端著一杯水,还有一只半透明的小药袋。袋里是有药,不过只剩半颗是完好的,另一半全压碎了。
「是这个吗?」她问。
「是吧。」非凡佯装痛苦难当地起身。「我不可能有别的药。」
「那我不拿出来了,你把整袋倒进嘴里。」
非凡仰头把水喝干了,浅浅正想接过杯子,却不料非凡随手一搁,就把它放得老远,不让她拿。
「你干嘛?」浅浅瞪他。
「侵犯你。」
非凡微笑,伸手一拉,就把她拉倒在床上,随即他人也翻了上去,手脚开始不安份起来。
浅浅惊骇万分地推著他。「你……你不是胃痛吗?」
「你也真好笑,真痛那么久,早该送医了!」
他低头吻她,摩挲她的肌肤,一下子就褪去胸衣,攻陷双峰。
浅浅困难地喘著气,一边跟他搏斗,一边还得试图保持清醒。
「你说你不会——吃……吃了我的。」
「我骗你的。」他啃著她的脖子,肯定她会失去所
有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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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咪,我要吃荷包蛋。」思桀开心地拉著小毛毯跳上餐桌上的椅子,一边敲著她的小熊维尼汤匙。
「好……」气虚的回应。
小思桀浑然不觉,还敲著汤匙提醒。「妈咪还要帮我画小丸子喔。」
「好……」
小丸子是浅浅最常用蕃茄酱画在煎蛋上的图画之一。
不一会儿,早餐端上桌了,思桀忍不住皱眉,她要的不是麦片粥加家乐氏玉片耶。
嗯,也许荷包蛋在后面。
思桀还是乖乖旨了一口麦片粥,只是才入口,就全吐了出来。
恶,麦片粥是咸的,玉米片是巧克力口味的。
思桀皱眉,马上滑下椅子,拖著小毛毯,蹬蹬蹬蹬地离开餐厅。
这一切的一切,浅浅始终没有发现。
「爸爸、爸爸……」小思桀跑进客厅投入正在开启电脑的非凡怀里。「我们去吃麦当劳好不好?」
「好啊,」非凡笑著抱起她。每次思桀兴奋地投进他怀里,他就感到无限满足。「思桀想吃麦当劳,我们就吃麦当劳。」
「耶——我有麦当劳了。」思桀开心地扭动身躯,害非凡差点抱不稳,还有条碍事的小毛毯……
「吃饭了。」浅浅突然游魂似的飘进客厅里,说完又飘进餐厅。
非凡抱歉地看看思桀,把她放下。
「我先去厨房看妈咪好不好?」
「好,」思桀乖巧地点头。见爸爸要走了,突然又拉拉他裤角,警告似的说「爸爸,你不要吃妈咪煮的东西喔。」
非凡挑挑眉,这才走进厨房。
浅浅正在刷锅子。
「浅,思桀想吃麦当劳。」
浅浅茫茫然地看著他,半天才回道:「那早餐怎么办?」
非凡瞥了早餐一眼,就看见牛肉麦片粥上洒著巧克力碎片。
「我回来会吃。」他正经八百地保证。
狈屎,吃完他真的要住院了!
等会儿回来要藏哪里好?非凡忍不住偷偷四处打,量厨房。
「喔。」浅浅没意见,只是低头。
「一起去吧!」非凡赶紧拉她出厨房.免得她「失手」吃了那些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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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小宝贝吃完麦当劳,接著送她上学,回程,非凡才牵著浅浅的手,慢慢步穿过河堤。
「坐一下好吗?」他随口问,也不等浅浅回答,就拉著她住堤畔随处可见的石础走去。
浅浅安静地由他拉著,直到非凡跳过好几个明明干净又没人坐的石墩,往……往那儿走去,她呼吸不禁微微急促他,他要拉她去那里?
「来,坐这吧。」
非凡率先落坐了。
灰色的河,宁静穿流,几艘蓝白相间的小渔船泊在岸边,偶尔供给鹭鸶歇脚。
淡水的悠闲,惟一不足的是气味。河堤岸边,总是微微散著一股难以忽略的腥咸。但,哪个双双对对的人们在意呢?
他的视线突然从淡水河上拉回来,手指轻轻敲著石彻,对她微笑。「没想到我们再回这里,已经多了小宝宝。」
浅浅难受得红了眼,没有回话。
她还以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没有人会注意。
没想到她错了,他记得。
「你整个早上魂不守舍,在想什么?」
「没有。」
「没有吗?」非凡低头逼近她,轻声诱哄著:「说说看,说出来。」
浅浅顿时不知所措,脸颊神经质的飞红一片。
「我……」她迟疑著,空白状态的脑袋至此,才开始认真思索那莫名其妙的,更正让她心神不宁的原因。
他也不出声,一径用热切的眼神瞧她,让她知道他等著。
可是……她发觉在他的眼神注视下,她根本无法思考。
「我想什么,有什么重要?」
不想了!浅浅两手插在胸前,气闷地耍赖。
非凡微笑。「我想知道。」
浅浅狠狠地瞪他。
她很烦。她不想见他,他却出现;想要远离他,却让他住进家里;想要维持单纯的友谊,却跟他上了床。
他竟敢问她想什么?
连她都乱得一塌糊涂,要怎么说?
「你知道我和柏智订婚了,你还——」
拉我上床!
浅浅恼怒地涨红了脸。柏智说要试非凡,所以拍完婚纱照,就把戒指套回她手上。照理说,非凡应该不知道她取消婚约的事。他……他竟然……
「你不爱他,为什么要嫁?」他反问。
浅浅不说话,只是冷著脸。非凡的笑容消失。他没怪罪她和焦柏智约会就罢了,她还敢提!
提起焦柏智,他原本拟好要维持的无限耐心,立刻全部瓦解。
「你爱我,为什么不承认?你怕自己原谅我,是不是?你早就原谅我了,从我站在你眼前的那一刻,你就原谅我了,不然你不会和柏智订婚。你和他订婚,就是怕自己原谅我,是不是?」
锵——
浅浅脑中一根弦线锵地一声,断了。
她瞪著大眼,视如不见地傻住。
非凡隐忍地五指握紧了又放,放了又握。实在很想摇晃她,可是浅浅那副天塌似的,大受打击的模样又让他踟躇不前。
他太急了吗?非凡暗暗著恼。
浅浅突然又哭了,毫无预警,还是那样瑟瑟缩地哭,哭得身边的人完全不知所措。
她真恨他,她好委屈,每每她脆弱到不能呼吸的时候,他又突然读懂她——
她该怎么办?
非凡心疼地抱著她,忽道:「可不可以把过去忘了?」
她心头一震。
忘?说的容易。
他下颔抵著她的头,亲呢地摩挲。「这样吧,现在有两条路在你眼前,一条通到柏智,一条通到我,你想,你要走哪条才会得到幸福?」
浅浅摇摇头,低头苦笑。「照你这么说,幸福就是人们的惟一考量吗?那你告诉我,你当初怎么不选幸福那一条?」
非凡难堪地别开脸,无力与她对视。
「对不起。」
浅浅扯著他的手臂,认真地求恳。
「不要对不起,你告诉我。」
非凡脸上有一抹苦涩的笑容。
「你知道我曾经特地买了结婚戒指,想跟你求婚吗?」
浅浅又震了一下。
不,她不知道,也没收到。
她惊恐地瞪著他,突然升起一丝后悔。
很想叫他别说了,却开不了口。
她有点害怕,怕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会被他动摇。
他收到她的震惊,却视若无睹,因为他的思绪已回到过去。那一点也不难,对他而盲,一切仿佛还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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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他发觉他「一天比一天」爱她了。
这个「一天比一天」,是在描述一种渐增的情况,跟单纯的「爱上她」了,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悟。
为什么呢?因为她唠叨时软软的声音?还是她看他时的灼热眼神?或是他偶尔忽略她时,她脸上藏不住的委屈模样?
他想起她撒娇的憨态,嘟嘴的表情,辩不过他时的无赖样。
偶尔她会蹦出几句古怪幽默的笑话,或花上十几分钟,甚至更长时间,专注地亲吻他的身体——
能一辈子和她一起胡闹,应谈是件很美好的事吧?
他真的买了戒指,还特地回沈家通知父亲这分即将到来的喜讯。没想到沈政荃听过后,原本忧郁的倦容又添几分老态。
「能不能晚几年再结?」
「为什么?」
「我怕静书受不了。」
「静书?」
非凡一时还听不明白,沈政睫才把女儿的心事蝇蝇道来。
静书是沈家惟一的娇娇女,自小习惯公主般的对待,父亲、朋友、下人,谁不是对她千依百顾,惟命是从?
只有非凡,从小就当她是个野蛮的丫头,不是不给她好脸色,只是完全无视于她的身份——对她的态
度,跟对待芳嫂的女儿一模一样。
静书气不过,总是爱对他端架子,她以为她讨厌他,直到他考上大学搬进宿舍,她突然看不见他了,才惊觉自己对他的感情。
之后,她一直小心藏著它,谁也没说,不料非凡却认识了浅浅。
她看得出非凡对浅浅的用心,她痛苦,没处发泄,只好发泄在自己身上。
好几次她故意把药丢掉,故意让病情失去控制。因为只有在医院的病床上才能享受片刻来自非凡的呵护——
她只忽略一点,就算她再懂得隐藏情绪,又怎么能逃得过父亲无时不刻的关注眼神呢?
「医生说,她不能再失控了,所以——」沈政睫垂下泪。
「我知道了,没关系,反正我和浅浅都很年轻。爸,你别再想了。」
案亲的伤心,令他不忍。而沈政荃即使担忧女儿,也不曾试图阻断他的幸福,更教他愧疚。
他养育他成材,他却从来没有报答过。
结婚的事暂时撇下,他把戒指藏好,原以为从此风干浪静。没想到下人们嘴杂,居然传进静书耳里。
静书当晚陷入昏迷,医生从手术房出来时也叹气,只说她已经失去求生章志了,他不可能抢救一个自己不想活的人。
沈父悲伤到难以抑制,非凡于是冲进加护病房里抓住她,他在她耳边宜布,他要娶她,只要她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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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你,那时候我们那么相爱——」非凡黯然道。
也是直到那一刻,他才了解自己原来如此软弱。
从此,时光随著无形轨迹推移前进,无意义的春去秋来。
他还沉在孤单单的酒精里,幻想和浅浅结婚,人生将如何的美妙精彩。
也不断怀疑当初冲动求婚,到底是对是错?
但,父亲如释重负的表情还历历在目,静书终于活过来的事实也令人宽慰。
他还有什么好抱怨呢?再来一次,他就可以任静书死去,任父亲在风烛残年中以泪洗面?
无解。
所以他宁可寄情工作,好施开捆绑在心口的自厌情感——时而后悔,时而庆幸,时而怀疑矛盾,不安、愤怒。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会疯掉。
据说浅浅是从八卦杂志里得到他要结婚的消息——正好是他所能想到最糟的方式。
她的同学说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当晚就收拾好行李,离开。
他想赶回去说明一切都来不及。
「她后来过的可好?」
浅浅倒在他怀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得好凄惨。
为他,也为自己。他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捶,撼动她摇摇欲坠的心墙。
好不甘心,她筑得多辛苦,居然这样容易失守。
非凡安慰地搂著她,她的模样真可笑,只可惜他笑不出来。
「只是撑著而巳,尽避我对她再好,她心底明白我不是真的爱她。」非凡大方的献出一部份衬衫帮她擦去鼻涕,一边低下头来亲亲她的脸。
「真正支持她活下去的是爸爸。我们结婚两年后,爸爸因为猛爆性肝炎过世了,静书受了很大的打击,没挨过一年就走了,」
「对不赶——」
浅浅抽抽嘻嘻地回吻他,肩膀还一耸一耸,弄得他跟她一样,脸颊黏呼呼的,非凡忍不住皱眉。
「为什么?」
「你受苦的时候,我都不在你身边。」她哽咽地边哭边喊,又深深埋进他衬衫里。
懊死,害他的眼眶居然发热——
「是我对不起你,你受的苦,都是我害的,我也没在你身边。」他紧紧拥著她,紧紧的,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