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窗帘是拉上的。
男人走进房,替自己倒了杯水,来到阳台落地窗边斜靠著门框,观察著隔壁的阳台。
不一会儿,隔壁亮了起来,灯火从窗帘内透出,洒落阳台。
那小白兔瞠目结舌的小脸仍在眼前,教他再次扬起嘴角,他喝了口冰水,吞掉口中的酒气,却依然能够感觉到草莓的清香。
她一整个晚上吃了好几颗草莓,倒是对桌上的香槟没踫上一口,她手上的香槟一直是装饰用的,显然她还在晕机。
方才在图书室,他不是故意躲起来的,只是刚好她进门时,他就已经蹲在书桌那里,他早就可以出声,他可以想出数个他在那里的理由,但她看书看得那么入迷,脸上喜悦的表情就像三岁的孩子发现宝藏那般闪闪发亮。
为了不知名的原因,他不曾开口,没有出声,只是看著。
只是在黑暗中,看著她著迷翻书阅读的模样,看她的表情随著书中内容而变化,甚至几乎忘了他在那里的原因。
手机,在口袋中轻震,将他是神智拉了回来。
他将其掏了出来,按下通话键。
「喂?」
「嗨。」女人紧张的声音传来。
「嗨。」他轻应一声。
「情况……怎么样?」
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张方才在图书室中,折好塞进去的纸,就著月光打开来。
苍白的纸上,用钢笔写下黑色的字体,密密麻麻的,写了满满一页,陈述著、诉说著,满纸都是激昂愤恨的情绪。
「不太好。」他淡淡看著手中的纸张,将上头的内容记了下来。
「你确定?」
「我很抱歉。」手中的白纸黑字如此清楚,教他想否认都难。
女人一阵沉默,半晌,才哑声问:「有多糟?」
他告诉她,「有一张名单。」
「什么名——」女人话才到一半猛地领悟,轻抽了口气,哑声问:「有别人看见吗?」
「我不确定。」想起那图书室有多受欢迎,他坦白说:「那里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
她又沉默。
他能感觉到她的不安,不禁开口安慰她:「但东西藏在正确的位置,所以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得到。」
不容易,不表示不可能,这名单确实还是可能已经有人看过了。
女人还是沉默,他忍不住问:「你想我怎么做?」
「我不知道……我真希望我是错的……」她暗哑的说。
可她向来都是对的。
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道:「事情也许不会更糟。」
她苦笑,笑中带著让人心疼的哽咽。
「谢谢你。」
「你知道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他低垂眼帘,真心的说。
「我知道。」她悄声道:「但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永远不够。
他欠她的,做任何事都不可能足以相抵。
但他没再多说,只将那张纸重新折起收好,开口承诺。
「别想太多,若有问题,我会处理的。」
城堡窗外,一月当空,黑色的蝙蝠振翅飞过洁白饱满的月。
黑暗的气息,在深夜中爬上了女人柔软的大床,幻化成真实的形体,嗅闻著她的体香,舌忝吻著她雪白的肌肤。
她不安的喘息著,试图醒来,却无法动弹。
男人的热气包围著她,淡淡的威士忌充塞期间,他伸手抚著她的脸,湿热的唇舌诱哄著她张开嘴,和她唇舌交缠。
不行。不可以。
他甚至不认识他。
可楠惊慌的想著,但她的身体不受控制,他粗糙的手探进了她的衣领内,来回揉抚著,让她不自禁的抓著他的肩颈,娇颤轻喘。
这是梦,是梦。
她奋力张口眼,一开始,她看不清楚,只感觉到邪恶又强大的黑暗。
然后,她看见他深蓝的眼眸,他的眼那么深,那样蓝,蓝得近乎全黑,那蓝黑色的眼,透著某种深沉又巨大的渴望。
一种无以名状的强烈需要。
这不可能,她对他来说几乎就像是个陌生人,可他的需要与渴望却那般鲜明,像是得不到她,他就会因此而亡。
他一手指轻抚著她抖颤的唇瓣,抚著她小巧的下巴,然后是她急速跳动的颈动脉。
她害怕、恐惧、紧张,却也同事感到兴奋、期待、渴望。
然后他张开嘴,露出他尖利的白牙。
她无法抗拒,只能顺从的仰起雪白的颈项。
「啊——」
恐怖的尖叫声钻入湛可楠甜美又邪恶的睡梦中。
那声尖叫如此凄厉吓人,她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然后才发现刚刚那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
她床上没有任何男人,更别提什么吸血鬼了。
可楠呆坐在雪白的大床上喘气,还没来得及回神,就听见第二声尖叫响起。
「啊——」
OK,显然尖叫这一段不是梦。
那声尖叫那般骇人,即便隔著厚重的门墙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抚著胸口,看向声音来处,然后匆匆跳下了床,随手抓了件外衣披在身上,跑出卧室,穿过大厅,推开大门。
走廊上灯火微亮,住她对面的欣欣也穿著超级性感的细肩带睡衣,推门跑了出来。
「怎么回事?」欣欣问她。
「不知道,我听见有人尖叫。」可楠摇摇头,回道。
「好像在后面那楼梯间。」欣欣说著,想也没想就跑了过去。
「欣欣,等等——」可楠一愣连忙叫住她,但胆大包天的楚欣欣可没因此停下,她只得快步追上好友。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楼梯间,这里的楼梯不是一般的样式,是呈圆形回旋向上,就像海螺中间一样,样式十分优美,楼梯中间有著一长串由最上方的穹顶垂落的水晶吊灯。
那具像瀑布一样垂落楼梯中间的水晶灯是个古董,她下午和欣欣一起下楼时,走的就是这座回旋楼梯,即便当时还没点亮,这灯的水晶反射著从穹顶上的彩绘玻璃洒落的阳光,也已经让这整座楼梯间就像一座巨大的五彩珠宝箱,教每个走进来的人都不禁发出赞叹。
如今,日光不再,但水晶反射著灯火的辉煌,看来更加富丽堂皇,闪闪动人,每个走进来的人都发出惊叫,却不是因为水晶灯的美丽,而是因为那身在其中的女人。
一位有著火红长发的女子,被一条麻绳绑住赤果的足踝,倒挂垂吊在水晶灯中,鲜红的血流过她毫无生气的手,一滴一滴往下滴落,在最下方的地板上汇聚成一滩小小的水洼。
那画面如此惊悚吓人,可楠见状倒抽口气,不由得抬手压著嘴,生怕自己也跟著叫了出来。
只一眼,她就确定那女人已经死了。
另一声尖叫声传来,在回旋的楼梯间回荡,因为墙面反射的效果,被放得更加大声,听来异常惊心动魄。
她探头看去,看见一位女仆已经晕倒在地上,另一位血色尽失的跌坐在地,二楼那里有位女性客人吓得脸色发白正在尖叫,她看见三楼对面陆续有客人跑出来,有几位男仆与男士正往顶楼跑去,欣欣则往楼下飞奔。
她知道欣欣想做什么,于是跟了下去。
那些男人似乎在吵些什么,但因为太多人说话了,她什么也听不清,加上楼梯间里充满了浑浊的黑暗与怨恨,教她传不过气来,也无法清楚思考。她不是很想继续待在这里,但欣欣下楼帮忙那吓呆和晕倒的女仆,协助其他慢了好几拍才赶来的仆人们将她们移动旁边去。
她让自己的注意力专注在需要帮助的人身上,那名晕倒的女仆脸上还有血,那不是她的,是那女人的,她八成是脸被滴到血,抬头看才看见女人被倒吊那里。
可楠拿手绢替那吓坏的女仆擦去脸上的血迹,欣欣则安抚这那已经开始啜泣的女孩,她断断续续的说著方才的情况,和可楠猜得八九不离十。
一阵混乱之后,男人把红发女人放了下来,欣欣过去帮忙扶住那女人,让她不至于直接以头落地,可楠也上前帮忙,这才看到她流血的原因,她的脖子上有两个血洞,鲜血缓缓从那儿流了出来。
不由自主的,她抬手模著自己的脖子,仿佛那儿也被人戳了两个洞。
如她所料,那女人已经死了,但一位男士依然挤了过来,试图查看她是否有生命迹象。
「她死了吗?」大卫挤过来问。
「死了。」原先那位男士遗憾的说。
红发女的眼楮睁得好大,死透的绿眸里仍残留惊恐,她上半身的睡衣不知为何有些残破,了大半身躯,眼见越来越多男人过来,可楠不忍,把自己披著的外衣盖到了她身上。
「她当然死了,看也知道,你们不应该把她放下来的,我们应该要保留犯罪现场!」马可士抖这肥胖的脸肉,恼火的说。
「她也有可能只是昏倒而已,你看地上血那么少,我们当然应该先将她放下来确定她的情况。」大卫拧眉和他争论著。
「是是是,现在确认了,她显然已经死透了,我们不该再继续破坏这个现场,应该要报警处理——」
「我们当然应该要报警,她的死因并不单纯,这一定是那些疯狂的影迷干的!」
男人们又开始争论了起来,可楠没有多加理会,某种黑暗的气息包围了她,让一阵恶心的晕眩感袭来,她害怕自己会吐了出来,干脆退到旁边去,把位置让给那些好事的男人。
那浑浊冰冷的黑充塞一室,她抬头看向周遭,却无法分辨眼前的事物,人们的声音忽远忽近,那一张张的脸孔看来都扭曲且模糊不清。
一瞬间,她有些惊慌,感觉好像连脚下的地板都在浮动,她不自觉环抱著自己。
凶手回来了,就在这里,她知道,感觉得到。
亡魂的害怕擭住了她,那杀人者的恨意,教亡者连死了都畏惧。
寒气从脚底窜上心头,她惊恐不已,却找不到那恨意来处,眼前的每一个模糊的人影,都像怀有恶意,她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紧握著胸前的水晶,吸气、在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