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明白,明白她该承认自己己深深中了他的蛊毒,她也像傲霜一样无法自拔;不管他曾做了什么或是在想什么,她离不开也抛不掉这个姓云的男人。
指柔一整天都将自己关在锻剑房里,将锻剑房的房门深锁著,不肯让要铸剑的云掠空踏进一步,自顾自地待在里头思索她所想到的答案。
她已经变了,她不再像以前那个没有人可以让她牵挂于心的指柔,她不再是一个愿意继续等待良缘的女人,她的心已经被云掠空疼爱、怕有得再也找不回来了,她变得很贪恋,贪恋云掠空在不知不觉间给她的那些,虽然她也无法明说出云掠空到底给了她什么,只是在她最具无依最想有个依靠时,他在她的身旁。
云掠空用他自己的法子,整顿了风家破灭之后她本应该绝望得走不出来的心,他让她不一直惦念著风玉为她带来的伤害,反而一直想著风玉带来的他。
他的爱与不爱、他的心在哪里、他用什么心情搂她入怀,这些全成了她日复一日想得到的解答,现在他又告诉她有许多人想取他的性命,光是这个消息就让她异常烦乱、为他牵肠挂肚。如果失去了他,她该怎么办?她不敢想,她好怕去想那种她不能承受的情形。
终于忍不住闯进锻剑房的云掠空,鬼魅似地站在指柔的身后,看著她两眼盯著炉火并且不时啃咬著自己洁白的素指。
也不管这样无声无息的出现会不会吓到她,云掠室自她身后拉走她啃咬的指尖,在她吓得杏眸圆瞪频频蹙眉时,他又伸手抚平她的眉心看她渐渐镇定下来。
「给你躲在里头一天了,你到底要不要出来?」她不是讨厌锻剑房的热气吗?居然会破天荒的在里头待这么久!
指柔撇著小嘴,「不要。」
「在耍什么性子?」云掠空莞尔地轻弹她的芳唇,头一次发现她也有拗脾气。
「气你。」她不甘心地承认,「我在对你生气。」她气自己为何要对他的性命如此忧心烦乱,她气自己……不能保护他。
他剑眉微挑,「我?」
指柔定定地看著眼前这个把她的心勾引走的男人。
从她被人带来这里之后,她便坠入了情网,一种拉拔不开的细网密密地缠绕著她。这网,是由许多丝线造的,有情丝、有迷魅、有蛊惑……让身在其中的她,既痛苦也快乐。长久下来,她发现她已在这网中纠缠得脱不了身,也不愿失去这千丝万缕的保护网,而织就这网的人,就是他。
她一定得像他握牢她的手般那样地握牢他,如果不把他紧捉著,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再握牢谁的手。
「指柔?」云掠空拍拍她的脸颊,把她从天外天唤回来。
指柔无奈地看著他那双明亮的眼,「如果我有一双能够看透你的双眼就好了,我也就不会这样左右为难、举棋不定,更不会因此而伤愁烦恼。」
云掠空开心的咧笑,「我会让你烦恼?」
「会。」指柔愈看他的笑容愈恼,「我好烦、好烦……」
「烦什么?」云掠空柔柔地搂她入怀,极其难得地有心情去听她的心烦。
指柔期期文艾地开口,「烦恼你会不会……会不会……」
「爱你?」他漫不经心地接下话,并在她惊讶的想跳离他的身旁时把她捉回怀里。
指柔忙掩著心口,「你为什么都知道我在想些什么?」他一定是有什么异能,不然他怎么光听她说几句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因为我是个铸剑师。」
指柔审慎地聆听,「这有什么关联?」
「身为铸剑师,眼力的好坏是第一要件。」云掠空将她搂在胸前淡淡答来,「一块玄铁素钢能不能造一柄剑,都得靠铸剑师的眼光来估量,但上好的玄铁素钢通常都是包裹在不起眼的泥石里,我时常得从它不起眼的外表看出里头是否藏著我要铸炼的上好铁石。无心无情的石头看人了,再反过来看一个有情有心的女人、猜她在想什么,再简单不过。」
她咬著唇瓣瞅著他那张志得意满的脸,「不公平。」
「什么?」云掠空被她埋怨得没头没脑的。
「我说你好不公平。」她伸手掩著自己的胸口,「你为什么要偷看我的心?」
「因为那是我的。」云掠空缓缓拉下她的手,在她的唇上重重印下一个响吻。
「你的?」这又是他的什么新命令?指柔两手环著胸问:「土匪,我有什么东西是你的?」
他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一遍,直至将她看得满脸通红,才气定神闲地开口,「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出乎意料地,指柔并不对他这句话感到反感或是抗拒,反而有一种浓浓的归属感。
她放柔了嗓音,满心恐惧地问:「你说过你在寻找一个人,如果……如果我不是那个人呢?」
云掠空怔住了,他从未想过那个人不是她,但……如果他找了快二十年的人不是她呢?他该怎么办?
「那个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吗?」指柔垂下眼睫,想象著他在寻找到那个人时将会有什么反应,而他又将如何处置她。
云掠空紧握著双拳,「很重要。」
「重要到什么程度?」
「那个人的身上有我的半颗心。」
「什么?」指柔刷白了脸色,一颗心在不敢置信与迷落之间徘徊不已。
「我的这里头,只有半颗心。」云掠空拉著她的小手贴向他的心房,「一日找不到那个人,我就一日不能完整。」找不到那个人,他就永远都是这样空虚。他多么迫切地想知道那个握有他半颗心的人是谁,可是在她出现之后,他更希望拥有他半颗心的人是她。
指柔痛苦的低问:「那个人是谁?」是谁?到底是谁夺走了他的心?
「我也不知道。」云掠空幽然长叹,和她一样也是个陷在痛苦里头的人。
指柔深吸口气,「假如我的身上没有风玉,你会让我留在这里吗?」如果她不是他要寻找的人,那么,除了风玉的原因之外,他又是为了什么留下她?
云掠空不答反问:「假如我的身上没有云玉,你会留在我的身边吗?」他也很想知道除去云玉的缘故之外,她又是为何要留在他的身旁。
沉默盘旋在他们之间,他们看著对方,皆屏息敛气,动也不动。
这是一个沉默的赌局,空气间飘飞的尘埃彷佛在提醒著一项千古不变的道理──谁先爱上了谁,谁便输了;谁先承认,谁便输了。
先招认的人会是谁?是谁会先敞开心胸剖心掏肺地说出那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情感?
对峙之中,云掠空的嘴角微微地上扬,登时,指柔便知道稳操胜券的人不是她,相反的,她是服输的一方。
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他便能牵引著她,搅乱她心头的一池春水,令她深深地为他而倾覆、为他而沉迷……其实,当一个输家又有何不好?至少她忠于自己,她明确地知道自己输了什么,而且她也深切地知道自己想要的又是什么。
「我会。」她称臣地伏在他身上揽紧他的颈项,「即使你没有云玉、没有那个我必须奉守的一生一世誓言、即使你不叫云掠空,我还是会留在你的身边。」
云掠空静静地抚著她的长发,「为什么?」
「因为你的这双眼从第一眼起便勾引了我。」她白皙修长的手指恋恋依依地抚上他的眼畔,「我总是在闪躲里顿会把我迷走的光芒,可是我又无法不看……你的这双眼让我不再认识我自己,我不再是我,我不知道我是什么。」
云掠空转首寻找著她的唇,感觉她也在寻找他的,她那契合的动作是他自第一眼见到她之后梦寐以求的,她那种不是被掠夺而是付出的反应,是怕一直在等待的。
「你的这里……」指柔愈吻他愈觉得不安,小手紧按著他急速奔跳的心房,「真的会被人刨出来吗?真有人要取你的性命吗?」
云掠空却笑了出来,欢喜地啄吻著她的小脸,「有时候,你真该学学怎么分辨我的谎话。」
「谎话?」指柔捧住他的脸颊,恍然大悟地瞪著他一脸恶作剧的笑意,「你……你故意骗我好让我为你担心?」
「你被骗了。」云掠空懒懒地宣布,并且把气得想转头就走的她拉住,手指勤快地解著地上杉的衣扣。
「你在做什么?」指柔瑟缩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他将她的外衣脱去,并且继续脱著她的中衣。
云掠空饶有深意的眼眸,撩拨似地滑过她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待在这里头一天,你一身都是汗。」
「那……那又怎么样?」因他的眼神,指柔的体内忍不住兴起一股战栗。
「我想这样。」云掠空拨开她的底衫,以掌拂拭去她肩上颗颗晶莹的细汗。
「我……我可以自己来……」指柔在他的大掌滑落至胸口之前忙接住他的手,并试图拉拢衣裳往后退,「我先出去了。」
云掠空却一手勾住她的腰肢,将她拉至锻剑房远处简单的床榻上。
「掠空?」指柔在被他按进床里前伸手抵住他靠上来的胸膛,但他却执起她的掌心,在上头轻轻细吻,温存柔和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
指柔放松了手间的力道,就著远处火光的照影,看著他那被火光映照得灿亮的侧脸,和他小心翼翼将她纳入怀里的表情。
她心笙动摇地抚著他颊边垂落的发,闭上眼任他的吻纷纷落下,在她的身体四处蔓延无所不在。
「本来我是想慢慢等,但现在……」云掠空在她的唇边轻声低语,「我发觉我没有理由再等下去。」
火炉里的火苗依旧熊熊地燃著,而在远处,也有两颗紧紧贴合的心,正在热烈地燃烧。
★★★
当天际还挂著微亮的星子,远处的山头也还未蒙上一层红云之前,在云掠空宅外远处的溪畔,已有个早起的人在溪边执竿垂钓。
在唧唧的虫鸣中,云掠空毫不留情的火云掌,自远处疾力飞射而出,穿过柳梢掠过溪面,直袭向垂钓者那张俊伟的脸庞。
战尧修手中的钓竿稍微偏了个角度,不偏不倚地拨去飞来的火云,在溪里的鱼儿都被这阵火云吓跑了后,他自溪畔站起,回头看见脸色难看的云掠空正炯炯有神地瞪著他。
战尧修边整理著钓线边问:「这是对主子该有的礼貌吗?」
「五百年前的主子。」云掠空一脸不快地看著他那副没事的模样,更憎厌他脸上那永远平心静气的笑意。
「五百年后依然是。」战尧修倚在柳树边淡淡地提醒,并看他将两掌握得死紧。
云掠空抬首看了看天色,「你来做什么?」这个几年都见不到一面的人,七早八早就跑来找他,绝不会有什么好事。
「我来验收。」战尧修把玩著垂落在他面前的柳枝,笑意浅浅地轻拈柳叶,「司马拓拔的四大侍郎还剩几个能用?」
「只剩疾电和隐岚。」
战尧修轻扯下一片柳叶,「查出那个消失十多年的隐岚究竟藏在哪里了吗?」
「查出来了,但我要静观其变。」云掠空脸色一沉,「我要等,等著看他何时才要动手。」
「疾电呢?」战尧修好笑地看著云掠空凝重的神色,先且不管让他脸色这么难看的原因,他比较关心的是那个棘手的疾电。
「他大概近日内就会来找我。」算算日子,在暴雨负伤回去之后,那个急性子的疾电应该很快就会找上门来报仇。
「动作别太慢,我再给你一点时间。」
云掠空对他的催促很反感,「你急什么?」
「因为我不想到了紧要关头时有人会来坏事。」有一出戏就要开演了,现在主角也都凑齐了,他总不能让其它不该出场的小配角到时来这出戏里插花捣乱。
向来都不怎么搭理战尧修在说什么的云掠空,被他那副慎重其事的样子引起了好奇心,「什么紧要关头?」
「听清楚,端午那一日的正午时分,你和风指柔务必得亲手将风云两块玉放在我要的地方。」战尧修像是没听到他的问话,反而自顾自地说著命令,并扔给他一卷地图,「这是地点。」
「一旦我将风云两块玉放上它的位置之后,别再让我看见你又拿著钓竿出现在我的面前。」云掠空接下那卷地图,瞇细了眼瞪视这个教会他怎么命令的人,并且不打算再看到他。
战尧修啧啧有声地摇首,「很遗憾,在八阵图完成之前,你得随时候传听命。」
云掠空听了转身就走,打算在天色完全透亮之前回到宅子里去找那个还没睡醒的指柔,来消熄战尧修引起的怒火。
「回来。」战尧修不疾不徐的开口,轻柔的语气立刻让云掠空不得不停住脚步。
战尧修朝他伸出一掌,「我之前交代你造的东西呢?」
云掠空自身后取出一柄由锦布包里著的长剑,暗暗在剑身上运上几分内力,动作飞快地掷向他,但战尧修信手接来,样子却似再轻松不过,脸上还带著一丝轻嘲,让云掠空看了愈觉得肚火中烧。
他最讨厌战尧修那处变不惊、临危不乱的性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看他心静如水,既不苟且也不张狂,只会让一旁的人因他的这副德行而暗暗偾恼。
「这把剑叫什么名字?」战尧修除去了剑上锦布和剑鞘,满意地抚著黝黑发亮的长剑。
「原魔。」
「原魔?」战尧修的笑意顿时漾满眼眉之间,「你把我当成魔来看?」他是知道云掠空和其它几个人都满恨他的,可是他没料到居然会恨他到这种程度。
云掠空冷声讥讽,「难道你还不清楚你是什么东西吗?」说他是魔还太抬举他了。
「这把剑造得不错,真不枉我特地送你那样宝物。」以物易物果然是最好的商业原则。先送他一样宝物,果然比强制的命令他造剑的效果好。
「送我宝物?」云掠空才不相信,「别笑死人了,你会有那个心送我东西?」
战尧修却冷不防地问:「你还常作噩梦吗?」
「什么?」云掠空脸上嘲讽的笑顿时僵住。
「最近是不是不再一夜噩梦到天明了?」战尧修缓缓地踱至他面前,洞悉的眼神似要看穿他。
云掠空紧敛著两眉,「你怎么知道?」
「你的这里……」战尧修唇边泛著谜样的笑意,以钓竿指向他的心房,「以前常因少了个东西而空虚得不知如何是好,而现在,你还会因觉得里头少了什么东西而觉得不踏实吗?」
「战尧修,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到底送了我什么?」被偷窥感和透知感令云掠空的火气全都涌了上来,摊开了两掌就想拉出火云剑来对付他。
方才战尧修手中轻拍的柳叶瞬间划破云掠空的两掌,让他那双烈火不摧金钢不败的手掌,头一次道人划出一道笔直的血口。
「你……」从来不曾有人伤得了他这双手的云掠空,直瞪著那个随手就能伤他的主子。
「害你作噩梦那么多年,我总不好再让你失眠下去。」战尧修若无其事地搔搔发,没头没尾地又对他说著,「我已经把被我拿走的那样东西还给你了,所以往后你别再一看到我就没好脸色。」
「这话是什么意思?」云掠空不敢再轻易漏掉他所说的任何一句话,「我被你拿走了什么东西?」
战尧修的眸间闪过一抹诡谲的笑意,「不要告诉我……你作了快二十年的噩梦,却还是没看清楚你的梦境?」
「到底是什么东西?」云掠空没心情和他猜谜,更讨厌他这样耍著他。
「别问我。」战尧修却是吝于提供解答,转身收抬钓竿就要走人,「你自个儿再回去看看你老是不愿看的梦境。记住,下次在你逃出梦境之前,最好是先有点耐性把它看完。」
「在梦里头有什么?」云掠空正要上前去拦下他,但战尧修方才模过的柳条却像把利剑般自树上落下,直插在他面前阻止了他的前进。
战尧修没回答他,衣袖随风飘飞地跃过溪面,身影渐渐消失在微薄的晨雾里。
云掠空站在原地大喊,「战尧修,回来告诉我!」
★★★
熟悉的黑暗又自四面八方涌来,一种古老恒久的气味,旋绕在空气中。
云掠空一脚踏进梦境的边缘,举目四望,周围模不著边际的漆黑,像一潭沉沦不敬的黑雾包围著他。
眼前的黑暗缓缓被一抹明亮趋散,他忍不住举步上前,去寻找那份令人心安的光明,好缓和他胸口这份窒息的空虚感,但当他才想靠近,一阵阵熟悉的耳语又自远处传来。
「今日我们要将身上的责任移交给你们。自你们接下这些八卦玉起,无论发生任何事,你们永世都不能违背你们的主人,要永远像我们一般尽心尽力、听命行事。永远服侍他,是我们四大家族这四百多年来一直遵守的誓言,你们这些四大家族的传人必须将这点牢记在心。」
云掠空握著胸前所佩戴的云玉,转身寻找那熟识的嗓音,寻找那些夜夜推他入这个梦境的人,但他的脚步却被阻绝在梦境外无法前进,只能眼睁睁地看著梦境里的人事再一次地发生。
映入他眼瞳的依旧是相同的情景,在幽幽的光亮中,四名身形佝偻的老人正为四个少年佩戴上他们口中所说的八卦玉,在那四个少年中,他除了看见年少时的自己外,也看见了那三个和他一样往后二十年都因此而被束缚著的朋友。
「为什么要给我这块玉?」接下玉石的封贞观,不明所以地拉著老者的衣袖。
「这块玉是你今生的责任。」老者拍抚著封贞观的手殷殷叮咛,「接下了这块玉,你就得像我们一般尽心尽力为他效命。」
「我们要向谁效命?」一旁的宫上邪拉扯著系在颈间的玉石,对这无原无由的命令满心不情愿。
「别这么做。」另一名老者阻止著宫上邪的举动,「不要反抗,更不许有一丝不愿的念头。」
「为什么不行?」也是一脸不愿的段凌波瞪著胸口的玉石问。
「因为你会生不如死。」一道人影自黑暗处走出来,淡淡地回答段凌波的问题。
站在梦境外的云掠空,握紧了拳紧盯著战尧修年少时的脸庞,很难忘怀当年的这个小孩,将他们四个人往后的人生都改变了。
封贞观顽抗地址下颈间的形玉,「我不会效忠于你!」谁要效忠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战尧修扬眉冷笑,「你们这些心都缺了一半的人没有选择权。」
「什么心缺了一半?」宫上邪用力拍著自己的胸口,「它不就好好的在这里吗?」
战尧修弯身笑问:「在哪里?」
「在……」宫上邪低下头,一阵疼痛感自胸口里爆烈地传来,像是撕扯心房的疼痛让他瞬时流下了豆大的冷汗,「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说,你们的心现在还完整无缺吗?」战尧修合握著双掌问,每当他一放松手掌时他们就觉得胸口不那么扯心掏肺地疼,但当他紧握手掌时,他们又觉得自己那颗心仿佛就要被他捏碎了。
封贞观两手按在地上喘著气,「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每个人的心都是由两块八卦玉做成的。」战尧修自袖中取出了四块晶美澄澈的八卦玉,「现在你们的身上虽各有一块玉,但你们缺少了的另一块都在我这里。」
「不可能,不可能有这种事……」段凌波摇著头否认,不肯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战尧修无所谓她笑笑,「那你们就来试试可不可能。」
梦境外头的云掠空抚著空荡荡的胸口,看见战尧修将手中的四块玉扔进一旁的火堆里,黑暗中,莹莹闪耀的刺眼光芒吸引了他的目光。
四块八卦玉在烈焰中剧烈地燃烧,那样子像极了四颗被燃烧的心,朵朵飞焰缓缓地吞噬、缓缓地啃蚀,那些被焚烧的心在烈焰中透漾著谲幻的色彩,美丽得让人心碎、让人疼痛……让站在梦境外的他好痛好想逃。
「住手!」梦境外的云掠空猛烈地拍打隔绝著不让他进入梦境的墙,不忍心看战尧修又再一次折磨他和他的朋友们。
「战尧修……」梦里年少的云掠空嘴没呕著血水,忿忿地抬首仰视那个焚心之人。
「鸣……」受不了疼痛的宫上邪跪倒在地,直咬著牙忍耐一波波不断涌来的痛楚。
「好疼……」封贞观勉强地抬起手阻止,「不要烧它……」
「还给我,把我的心还给我……」段凌波紧揪著心口,疼痛难当地向战尧修伸手索讨。
「这些东西,就由我先替你们保管。」战尧修笑意可掬地在他们四人面前蹲下,用力握著手中的四块玉,音调轻快地向他们叮咛,「所以千万则惹我,不然我可是会把它们捏碎的喔。」
四个受不了扯心之病的少年一一在战尧修的面前倒下,让梦境外的云掠空大声嘶吼,「贞观、凌波、上邪!」
梦境里的战尧修似是发觉了站在梦境外的他,刻意走至他的面前扬高了手中的玉猛力一握,面无表情地看著梦境外头的云掠空疼痛难当地弯下了身,在他黑亮的眼瞳中,反射著云掠空痛苦的脸庞。
云掠空喘息不止地看著战尧修将那令他们四人都痛苦难当的玉收放在衣袖里,对梦境外头的他冷冷笑道:「我把你们另一半的心暂时放在四个人的身上,二十年之后,我再还给你们。」
云掠空汗流浃背地挣扎站起,「你把我另一半的心放在谁的身上?」这一次不管他的心将会有多痛,他也不要在这时又梦醒,他一定要撑著把这个梦境看下去。
「你想知道?」战尧修意外地看著他那副硬撑到底的倔强模样。
「在谁的身上?」云掠空强忍著痛苦,执意要得到这困住了他快二十年的答案。
「风指柔。」战尧修在他瞪大双眼时把他一直想知道的话说完,「我把风玉放在她的身上,而拥有风玉的人,今生就拥有你的心。」
「是她?」喜悦和庆幸齐上他的心头,他简直不敢相信战尧修所说的那样宝物就是指柔,而他更不敢相信战尧修会这么大方地把指柔送到他的面前。
战尧修将手伸出梦境外推著他,「你该出去了,往后别老跑进梦里头来烦我。」
「慢著……」被推离的云掠空无法控制地倾身往后退,想要再问得更仔细时,他却已退到了梦境的最远处。
被人自梦里推出来的云掠空,浑身汗意地一骨碌自床上跃起。
「原来……」他喜不自胜地低喃,「我一直在寻找的人就是她?」
他那颗破人分割了的心,原来就一直存在指柔的身上!难怪他第一眼见到她时就无法控制自己地想接近她,难怪他一靠近她就觉得心安,难怪在得到她的心之前,他总是觉得心头不能踏实。
战尧修说拥有风玉的人,今生就拥有他的心,那么,拥有云玉的他,是否今生就拥有她的心?
「指柔……」他振奋地转身想摇醒一向睡在他身畔的指柔,但模到的却是空荡荡的床面。
「指柔?」他抬起头在屋内四处寻找,以为这个小梦游著又在夜半跑出去梦游了。
一道幽微的香气忽地窜进他的口鼻间,令他深皱著眉回想这道不属于指柔气息的香气是从何而来。
道人开启的窗口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晃,云掠空看著那个被人从外头开启的窗扇,想起了这阵香气到底是属于谁。
「傲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