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凤凰花开,傅清高中的毕业典礼上,杨奇峰一手捧著花束,一手挽著女友黎馥曼,两人有如超级巨星,吸引无数羡慕眼光,四周相机更是按个不停。
斑三的学长、学姐要毕业了,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就在旁观礼,负责拍手欢呼,何津羽和班上同学坐在台下,仿佛欣赏一出戏,她只适合当观众,不适合当主角。
吴雪燕拿手机拍了许多照片,再次感叹:「队长跟学姐真的好配,我虽然忌妒但也很甘愿。」
「是啊。」何津羽也有同感,看杨奇峰和黎馥曼站在一起,任何人都会心服口服,没有谁能像他们如此相配,仿佛童话成真,太美了。
至于她跟杨奇峰的「地下情」,应该就到此为止了吧,等他上了大学,会有更多活动、更多挑战,为了他想走的康壮大道,不该再做些无聊的事。
这段日子以来的每次约会,她会当成回忆收藏,尽避见不得光,却是最深印记。
「我要退出篮球队。」何津羽做了决定,她必须彻底跟过去告别。
吴雪燕点头赞同。「嗯,杨奇峰学长都不在了,没什么好待的。」
何津羽明白,这回没人会拦阻她,等暑假过会,就会有新进校门的高一女生,争先恐后的要做球队经理。
毕业典礼结束后,何津羽在人群中找到朱鹏飞,开口呼唤:「副队长,我有事想找你谈。」
「该叫我队长喽!」朱鹏飞即将从高二升上高三,也将成为球队领导人。
「队长,不好意思,我想退出篮球队。」她第一次叫他队长,却要提出这种事,真是抱歉。
「为什么?」他顿时心如刀割,因为他超爱吃她做的菜,以后吃不到要怎么办?
「我知道篮球队有暑训,但我要去打工,不好意思。」
「打工啊?」她不像热爱名牌的女孩,是因为经济压力吗?
「我家是单亲家庭,我想替我妈多分担一点。」平常她很少提到自己的家境,但现在为了展开新生活,她不得不说得严重点,虽然这也是实情。
「你都这么说了,我能说不吗?」他这人是很心软的,面对如此温柔又坚强的女孩,不禁涌上铁汉柔情。「好吧,这段时间你表现得很好,我决定送你一个礼物。」
「不用客气了。」
他挺起胸膛,不无骄傲地说:「礼物就是跟我约会一次,你说怎样?」
「队长,你人真好。」她忍住想笑的情绪,朱鹏飞果然继承了前队长的精神,以为女生进篮球队都是别有用心,因此他们要牺牲小我来答谢,如此高贵情操多感人。
朱鹏飞拨弄一下帅气的发型。「应该的啦,小意思。」
「多谢你的好意,但是真的不用了,再见。」她鞠躬后转身离开,告诉自己从今以后,她不会再跟打篮球的男生有任何牵扯,就算是偏见也罢,她实在招惹不起。
傍自己一个夏天的时间吧,当蝉声不再那么缠绵,当秋风吹起的时候,她也会随之冷静。
暑假期间,何津羽努力把心拉回来,除了写作业、做家事,还在附近的豆花店当工读生。忙碌可以让时间过得快一点,相信不用太久,她就能忘记关于杨奇峰的一切。
两人原是不同世界的人,他天生与众不同,而她只想要安稳,天晓得是怎样的力量把他们拉在一起,总之是无法长久的,他注定要走飞黄腾达的路,跟她完全不同的一条路。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不再听到手机来电,因为她让它永远关机了,放在抽屉最深处,像个遗物。
早上九点,何津羽已吃过早餐,扫了地,洗了衣服,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就知道是母亲回来,为了多赚几个钱,母亲总是帮人代夜班。
「妈,你要吃点东西,不要马上去睡觉。」何津羽打开电锅,拿出仍温热的豆浆和蛋饼。
何秋美疲倦的脸上浮现微笑,大女儿比她还像护士。「知道了,倩雯呢?」
「她去补习班。」国中刚毕业的妹妹决定重考,补习班也是自己找的,希望这次妹妹真能好好念书。
「嗯。」何秋美对两个女儿没多大的要求,由她们各自决定前程,只要别像她一样嫁错人就好。
「妈,我去打工喽。」何津羽穿好鞋子,准备出门。
「辛苦了。」
何津羽骑上脚踏车出门,没多久就来到打工的地点,店门招牌写著:「豆花嫂」,店里除了豆花,也卖各种甜品和冰品,因为料好实在,在当地小有名气。
进了店门,何津羽喊道:「老板娘,我来了!」
厨房里一团白雾热气,老板娘站在其中挥汗。「津羽,你先帮我把这些煮好的端出去。」
老板娘外号豆花嫂,每天自己熬煮食材,由老板做外场服务,但暑假期间生意特别好,老板常要骑车外送,因此要请工读生帮忙。
「是!」何津羽穿上围裙,动作相当熟练,做这些事让她觉得充实,日子也过得比较容易。
距离毕业典礼已有一个多月,她为自己感到骄傲,这么久不见杨奇峰,她仍活得好好的,这世上原本就没有非谁不可的道理,每个人都可被取代,篮球队没有杨奇峰,不也有了新队长?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门口走进第一位客人,让她愣了一下。「您好,请问……要吃什么?」
「综合豆花。」杨奇峰选了菜单上第一个选择,他穿著牛仔裤和黑衬衫,脸上戴著一副墨镜,像是怕被人认出,效果却更引人注目。
「好,请稍等。」他是刚好路过?还是专程来找她?她不敢想得太多,总之来者是客,不能怠慢。
她很快盛了碗豆花端上,双手有点发抖,杨奇峰拿下墨镜看了她一眼,这时偏偏没别的客人上门,他的存在感变得太强烈,她能躲到哪里去?
仿佛是种预言,柜台上的收音机放出一首歌──
你眼神里的讯息我懂,像随时准备燎原的火
那危险的美我曾见过,也因此留下了伤口
爱情依然是传说,就别再触踫,我荒凉心中还在痛的角落
别爱我,如果只是寂寞,如果不会很久,如果没有停泊的把握……
她是初次听到这首歌,却感到似曾相识,好像听过了很多次,只因在她心中也曾如此挣扎,期待又怕受伤,毕竟她面对的是一个太危险的男孩,却深深吸引著她、影响著她。
杨奇峰面无表情,默默吃完一碗豆花。「多少钱?」
「三十块。」
他拿出一张百元钞票,她很快找钱给他,谁知他故意不接,反而问起「你什么时候下班?」
「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的问题让他沉下脸,难道她以为他是闲闲没事、刚好路过?「没事不能找你?你何时变得这么大牌?手机为什么关机?」
「我……」这一连串的问题,她都无法回答,她不懂,他想要谁都行,为何还要回头找她?
「我搬出去住了,这是我现在的地址。」他从口袋拿出一张纸条,还有一串钥匙。
「这是什么意思?」这该不会是他住处的钥匙吧?就算打开他的屋门,也不可能打开心门。
「有空就过来找我。」
「我们……」算是哪种关系?再见面又有何意义?他若睡不著可以找医生,若想吃什么可以找厨师,拜托别给她借口,别让她软弱,别再把她推向海市蜃楼……
她的话被他打断,只见他怒目瞪视,用警告的口气说:「只有我可以说分手,你不要忘了!」
说完后,杨奇峰头也不回的离开,老板娘从厨房看得一清二楚,立刻好奇追问:「他是谁?你男朋友?」
「不是。」何津羽握著手中钥匙,明明很轻却觉沉重,她哪有资格跟这位大人物交往?但他刚刚说到「分手」两字,仿佛他们真的交往过……
老板娘当然不相信。「小俩口吵架啦?」
「真的不是。」
「这么酷的男生,我看你是被吃定了,乖乖认命吧!」
老板娘可能只是开玩笑,何津羽却浑身一阵发冷,因为她也有这种感觉,如果杨奇峰不肯就此罢休,她能有多少抗拒的本事?
仲夏,蝉声在耳边喧哗,那是求偶的歌唱、是生命的呼唤,是否在她心中也有一个角落,藏著一份不愿面对的情感,此刻正脱壳而出,高喊著不爱不行……
星期一,豆花店休息,何津羽做完了家事,母亲正在补眠,妹妹去补习班,今天是属于她自己的。
出了门,她搭公车来到一个没来过的地方,手中拿著纸条和钥匙,站在大楼门口却举步维艰,不懂她还来做什么?杨奇峰并没有强迫她,她却自己送上门,真的要这样陷下去吗?
不知过了多久,黑色大门自动打开,走出来的是杨奇峰,他穿著POLO衫和卡其裤,看来很悠闲,表情却很凶恶,瞪著她问:「你要站在这里多久?钥匙包括楼上和楼下的门,你自己就可以进来,还要我来恭请你上楼?」
他从楼上窗口盯著她有半小时,这女孩真会拖拖拉拉,明明来了却裹足不前,害他整个火大起来。
瞧他发怒的模样,她不知该做何感想,他除了高帅、有钱、有本事,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的?他的个性一团糟,自以为是,典型的大少爷,却会靠在她肩上沉沉入睡,还用那双足以杀人的眼眸说不分手,就因为这样,她就舍不得、放不下了吗?
「还不快进来!」杨奇峰握住她的手,不管警卫惊讶眼光,直接拉她去搭电梯。
电梯里只有两人,她想收回自己的手,但他硬是不放,从镜面中看来,两人的表情都很僵,就像……像一对冷战的情侣。
电梯停在七楼,走廊上只见到一扇门,他一边开门一边说:「这是我上大学的礼物,我爸给我的。」
「喔。」有钱人果然不一样,上了大学就有房子,就算他父亲有三个老婆、十一个孩子,显然还是有足够财富挥霍。
「我还有一台车,我也考上驾照了,随时可以出去兜风。」
「喔。」她还是同样的回答,他又不会带她出门,她是个秘密,见光就死。
「你干么一张苦瓜脸?」他拉她坐到沙发上,正视她漠然的眼神,不懂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终于愿意来找他,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以为自己表现得已经够明显,难道她要他说什么甜言蜜语?别傻了!
「黎学姐她知道这件事吗?」
「没必要。」事实上,他已经跟黎馥曼分手了,不顾对方苦苦哀求,他就是无心再交往,但他不想告诉何津羽,怕会显得自己太在乎。
何津羽环顾四周,很气派的地方,却没有温暖。「我觉得我不应该来这里。」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对你怎样。」
没错,他从未踫过她,只是常要她陪睡,对她说些奇怪的话,他们的关系很难下定义,但没有进一步并不表示安全,他是她遇过最大的危机。
「我知道我对你不公平,没给你名分,也没有承诺,但我就是想见到你,安安静静的,什么都不做也可以。」他也可以说些好听的话,哄得她眉开眼笑,就算日后分手也不会怨他,但他不想欺骗她,在这女孩面前,他连演戏都不愿意。
他居然摊牌了!她却因此沉默了,这是一个关键时刻,她该怎么回答?她可以丢下钥匙,一走了之,也可以留著钥匙,从此沦陷。两者之间没有灰色地带,要走要留就在一念之间。
他等不到她的回答,满腔温柔化为焦躁。「你以为我就不会心烦吗?明明我的人生都规划好了,你却害我心神不宁,烦都烦死了!」
这段时间,他不是没想过就此断绝关系,但他吃不好、睡不好,甚至一再梦到她,不得不对自己承认,他是栽在这丫头手上了,她看来毫无杀伤力,却有种侵蚀人心的力量。
「别说了。」她起身走向门口,趁著还有一点力气,她必须拯救自己。
「等等!」他从背后握住她的肩膀,靠在她耳畔低语:「不要走。」
她从未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过话,仿佛小猫小狈在哀求,但他的世界容不下她的存在,又为何要让彼此难受?她不能心软,绝对不能,对他仁慈就是对自己残酷。
「我是个无赖,但是我需要你。」
他将她转过身,拿开她的眼镜,动作相当轻缓,她若想逃就得趁现在,但她动弹不得,像被施了催眠术,当他低头靠近她,她只能任由事情发生。
就这样吧,也只能这样了,在两人的唇相触那瞬间,她承认自己是有所期待的,也许像飞蛾扑火,她却无法回头,明知他自私又危险,她却因为被他需要而虚荣,甚至偷偷感动著……
吻了再吻,暂停下来只为喘息,随即又是想穿透对方,占有对方的热吻,无须言语,他们的心意已经交流,虽然有些不可思议,如此不同的两个人却吸引著彼此。
靶觉到她的颤抖,他稍微放开些,用额头抵著她的额头,凝视她那双可以淹溺人心的眼,她不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却让他最为依恋。
当他那样无声要求著,这场比赛她是输定了,她强忍住落泪的冲动,哽咽道:「就只在这间屋子里,你说的。」
可悲的她只能拉出这条界线,是限制他还绑住自己?
「是的,你不想做的事,我绝不勉强你,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想跟你在一起。」
他眼中的诚恳让她相信,他不至于强求她的身心,就怕是她自己把持不住,从头到尾他都很诚实,诚实到让她无法有错觉,无法说他欺骗感情,一切是她自找的。
「今天我先回去,有空再来。」
「好。」他送她走到门口,忍不住又将她抱入怀,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他的前途注定跟她无法交集,只能委屈她做地下情人,她有权利恨他,这一去也可能不再回来,她没有他一样可以过日,他少了她却是寝食难安。
这句「对不起」是对未来说的吧?她仿佛已能看到,她将因他受苦,深深的受苦。
她推开他的怀抱,静静转身走出门,人是离开了,心却挂念著,她知道这颗心是守不住了,只盼他手下留情,别让它粉碎得太彻底……
从那天起,一有空,何津羽就会来到杨奇峰的住处,有时他不在家,有时他在睡觉,但只要他看到她,总是握住她的手,傻笑著黏在她身旁,仿佛她就是在太阳、空气和水。
屋里有钟点佣人来打扫,但她仍想多做点什么,像是煮顿饭、泡杯茶、收拾他的衣物,仿佛他们是极亲密的情侣,她很感谢他,不曾把别的女孩带到这房子,她也不过问他的感情生活,人生苦短,世界末日随时将至,现在能在一起就好了,至于未来的伤心难过,就等到未来再伤心难过。
何津羽做饭的时候,杨奇峰帮不上什么忙,却老爱在厨房里打转,被她嫌挡路也不管。
「你知道吗?光是看你做饭,我就觉得很享受。」
「为什么?」
「这些洗菜、切菜、炒菜的声音,好像有一种韵律感,还有让人放松的味道。」
是家的味道吧,因为他的家境特殊,勾心斗角是家常便饭,不曾有过平凡人家的温暖。她这么想却不敢说出来,怕刺激了他的自尊心。她想给他的很多,但他们不可能组成一个家庭,眼前只是扮家家酒,还要掩人耳目,但无论如何,她仍留恋这份美好。
做好饭,他们一起吃饭,他负责收拾,她负责泡茶,接著两人坐到沙发上,听音乐也好,看影碟也好,什么都不做也好,只要能相依相偎。
这般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呢?她不愿去猜想,却又常浮现心头,事业心重的他应该不会早婚,如果够幸运,如果他没厌倦,或许她能陪他度过十年青春,是不是该就此感谢命运?
萤幕上播放著某部感人肺腑的爱情片,杨奇峰看得不怎么专心,伸手搂住她的肩膀,不时在她发间闭目养神,她是唯一不会抗议他睡著的女孩,包容他的一切,包括自私和无赖。
在演出结局之前,他从口袋拿出一条银质项链。「这给你。」
「给我?为什么?」她呆住了,他怎会想到买项链给她?看来好贵重,她能收吗?
「明天不是你生日?」篮球队员资料上写得很清楚,他看过了就没忘记。
他居然这么有心,她不收的话会让他很失望,于是她微笑道:「谢谢。」
「不用太感动,刚好看到就买了。」他亲自替她戴上,嘴上说得无所谓,动作却无比温柔。
她明白,他们之间不适合谈情说爱,只要他心上有她就够了,她不会逼问他的。
看她戴著他买的项链,他相当满足,这像是一种套牢的动作,但不知道是套住她还是他自己?总之,当她这样微笑的时候,他一定得吻她,一次不够,两次三次都不够。
吻著吻著,他把她抱得好紧,喘息说「今天晚上……不要回去。」
「你……」他想对她做什么?他们除了拥吻就是一起睡觉,始终游走在第二垒,他该不会想把她吃了?
「开个玩笑而已,你还是要做个乖女孩。」既然不能给她承诺,怎能占据她的身心?那应该给真正珍惜她的男人。
她点点头,感谢他没有贪求,如果他要的话,她势必抗拒不了,她不怕从女孩变成女人,只怕自己会更离不开他。
他喝了两口茶,纾解干渴,聊起安全话题。「最近功课怎么样?不要因为我耽误了念书时间。」
「我还好。」原本她的成绩只是中等,近来突飞猛进,跳到全班前五名内,老师和同学都相当惊讶。或许是一种不服气的心情,想证明自己也办得到,她不想距离他那么远。
「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他的成绩向来名列前茅,可说文武双全。
「嗯。」她乖巧回答,却没打算要拿课业来打扰他,那是她自己的责任,他在大学里不知多精采、多充实,走出这扇门,他们就是各过各的生活。
「你在想什么?」
「没事。」
他把她搂进怀中,虽然她人在身旁,心似乎飘得很远,其实他不太懂她,不过他更不懂自己,为何在这么多女孩之中,只想与她共度静诣时光?
「等你考上了大学,想要什么礼物?」
她真正想要的,他都给不起,因此她也不为难他,很快想到了解决之道。「你这儿没烤箱,买一个吧,我想做点东西吃。」
「没问题。」她做的东西还不是要给他吃?这女孩就是不会替自己想,除了烤箱,他还得多想个礼物,让她再那样对他微笑。
当她对他微笑的时候,应该是真正的快乐吧?他必须这么相信,才能有借口不放她走。
韶光飞逝,何津羽和杨奇峰的地下情已近三年,除了彼此没有人知道,最多就是楼下的警卫,他们都已认得何津羽的面貌,但没过问她和杨奇峰的关系,大楼住户那么多,人来人往、分分合合都很正常。
斑中毕业后,何津羽顺利考上国立大学,跟杨奇峰同一间学校,但是不同系所,偶尔会在校园相遇,两人装成不相识,只当是路人。
私底下,他送她的礼物是一台笔记型电脑,随口说是他用过淘汰的,她也不揭穿他的谎话,微笑著收下,如果这能减轻他的罪恶感,她由衷希望他快乐,反正烤箱也买了,她多做些美食给他吃就是了。
念书之余,何津羽开始找家教和打工,收入一半给母亲,一半存起来,渐渐的,她有能力打扮自己了,因此她换了隐形眼镜,改变了发型,还会跟同学去逛街购物。
大一女生总是大受欢迎,何津羽并非让人惊艳的玫瑰,却像朵清新茉莉,引来不少追求者。她无意发展其他男女关系,却因此增加了一些自信,原来她也可以从眼镜妹变成中等美女。
杨奇峰很快察觉到这点,对她质问:「你为什么要改变造型?」
「我只是长大了。」他说过她的眼楮很漂亮,女为悦己者容,他不懂吗?
「我喜欢你原来的样子。」
「可是我不喜欢。」她不想再当丑小鸭,除了跟他考上一样的学校,也希望站在他身旁不会相形失色,算是一种追逐吧,想拉近彼此距离,即使不会有好结局,至少她努力过。
杨奇峰看出她眼中的固执,并非他所能左右,但他就是担心不已。「万一招来无聊男子怎么办?你知不知道外面的男人多危险?」
她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他的口气就像是她的男友,但他怎能如此自以为是?她每次在学校看到他,身旁总有不同女孩,不用问也知道,他就是个花心大少,比起他的丰功伟业,她可差得远了。
「我想,那应该不关你的事。」
她说话从来没这么冲过,这真是温柔可人的她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握住她的肩膀问:「你到底怎么了?」
「你可以受很多女生欢迎,我也可以认识别的男生。」
「你在吃醋?」拜托,他高中毕业后就跟黎馥曼分手,至今大三了没再交过女友,还不都是为了她?但他脸皮薄,一直没告诉她这真相,世界上有那么多女孩,他只想跟她在一起,虽说是见不得光,委屈了她……
「我没有。」她哪有资格吃醋?他们不是男女朋友,也不是夫妻,更不是家人,到底算什么?
「是我赖著你没错,但你也是心甘情愿的,不是吗?」
说得好,把责任都推到她身上,都怪她笨。「没错,我们的关系只在这间屋内,走出大门以后,我想怎样就怎样。」
平常两人的相处,总是她照顾他、他依赖她,难得她摆出这种冷漠态度,他叹口气说:「津羽,你想改变没关系,我尊重你的决定,但你不要改变太多,你知道我需要你。」
「我会自己决定。」是的,该是她自己做决定的时候了。
他伸出手拥抱她,小女孩长大了,翅膀长硬了,即将飞向辽阔天际,他该绑著她还是放她走?总有一天他必须跟「适当对象」结婚,他什么权利浪费她宝贵的青春?她的美好不只有他欣赏,其他男孩也注意到了,如果……有个真诚的好对象,可以牵著她在阳光下散步,他又怎能要求她别走?
她闭上眼,静静与他拥抱,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但她不想示弱,她要证明她可以,这无疑是种幼稚心态,但她正爱著,她聪明不起来,哪个先知能告诉她,这份纠缠的感情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