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子祥掀起她的裤腿,贺敏「啊」的一声猛缩,被他按住脚踝。对方的视线扫过她腿上刚刚被撞出的青肿和淤血,将手轻轻覆在上面。柔和的白光从他的手掌下面亮起,继而包裹住了所有伤痕。
贺敏吃惊地望著自己的腿,又望向花子祥,「子祥,你也会这个?」
「会呀,只是不可以在外面使用。」他已经完成了治疗,却依然贴在她身边,「怎么?你觉得我不该会吗?」
「没有啊。你们都是花仙嘛。」贺敏松了一口气,笑了,「谢谢你帮我治伤。」
「那你老实告诉我。」
「嗯?什么?」
「想不想要我?」
「你还在和我开玩笑?」贺敏似乎不害怕了,大大方方地笑道:「好吧,你确实是个很棒的男生,又帅,又酷,又厉害,简直就是活生生的白马王子了,虽然有时候有点凶。不过呢,你却是花仙,不能和人类谈恋爱的,是吗?真可惜呀。」她冲他吐了吐舌头。
「你很清楚嘛。」花子祥抓住她的左手腕,逼在她的面前,「那么,你一天到晚缠在我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试验你这只戒指的效果吗?」
贺敏脸上当下变色,「你……」
「不用紧张,聪明的添花大人。你那点力量我还受得了,不管你是有意的、无意的,我都可以忽略不计。大哥让我好好守著你,我怎么还敢再让你们失望?从此之后,我会好好地保护你,再也不会对你凶、让你受伤、令你难过。我会依照你的吩咐做任何事,决不怠慢。」
「子祥,你……」
花子祥又抓住她的另一只手,牢牢地钳制住她的身体,「而你要做的,就是扮演一名女朋友的角色。因为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要时时刻刻地在一起,所以这样的身份对谁都比较方便。还有,最好也别再‘妨碍’我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而且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事吗?」
贺敏惊恐地望著对方的手指移到了自己的左手上,抓住了那枚鲜红的团锦结。她心中一急,一连串的字符从喉咙蹿上来,在口中快速地默念起来。
「闭嘴!」花子祥狠狠地喝道,「我果然没猜错,你真的会这个!不许再念了!」一瞬间他如同受到了千钧压顶的重击,差点就要倒在地上。但他依然紧紧抓著贺敏,按住她手指上的结,嘶声低吼道:「你究竟是从哪里学会的?!」
贺敏的心几乎要从胸口跳了出来,她觉得自己的手快要被对方捏断了。但她又分外地清楚,一旦停了下来,所有的情况就绝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她一狠心,竟赫然念出了声。
「前世之孽,今世之罪,结锁其心,善善其行!」
这十六字的真言一遍又一遍地念出来,竟让花子祥痛苦到无以复加。手指交缠的地方不断有花枝缠上来。如玉的兰花一朵一朵地绽开,花瓣又一层一层地凋落。而花子祥从手指到胳膊在重重红光的笼罩下就像要被烧起来似的。
「闭……嘴!」他用尽力气最后吼了一声。贺敏当然不会听他的。她只想尽快从对方手中挣脱,再逃开。现在的情形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到是多么的令人害怕和惊慌。
花子祥再也无法忍受。他的一只手控制著她的身体,一只手紧缠著她手上的团锦结,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有深吸一口气,猛地将脸孔靠过去。
贺敏一瞬间吓呆了。继而「啊」的一声尖叫出来。
他居然咬她……
而且正好咬在她嘴角边!
她的眼楮瞪得大大的,唇边的痛感如火烧一般蔓延到了整张脸孔包括耳朵和脖子,她口里再也念不出一个字。花瓣全数散落。花子祥的视线顿时变得锐利起来。
他依然没松开,口齿慢悠悠地移到了她的唇上,舌尖也轻轻舌忝噬起来。从他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笑,极轻蔑的调子。贺敏「呜」了一声,用力去推他的身体。但她哪里能推得动?她的嘴被堵死了,可却听到对方清晰的低语:「奉劝你,以后不该出口的东西还是少说为妙。这也是为你自己好。」
说著,他抓著她左手上的戒指轻轻转了两圈。贺敏全身猛然绷紧,还没来得及挣扎一下,那枚指环就滑过了指结,松松地搭在了指尖上。
拿不下来。从最初起就是个谎言。
「你……放开!」她终于挣开了距离。确切地说是对方松开了劲道。一时的惊吓与缺氧令她喘息连连。她用生平最凶狠的目光瞪著对面的人,不住往后退。
花子祥始终用同一种目光看著她,这时眼里还带上了一丝淡笑,「真是令人惊喜。我记得你答应过,等到这只结一能拿得下来就把它给我。」
「做梦!」
「它本来就不是你的。你戴著它也没什么好处。」
「它现在就是我的!有了它至少我还能提防著你们!」
花子祥抬起下巴,「提防我们?你不是说我们是一家人吗?怎么,家里人你也要防著?」
「哼,现在连十几年的老朋友都不可靠,何况一群突然从山里冒出来的不明生物?谁能不防著点。」贺敏一甩头,「能够无条件信任的只有我家弟弟而已。」
「原来如此。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我们?」
「我怎么相信呀?就凭你刚才对我做的那些事?」
花子祥沉默了片刻,突然轻笑道,「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呢。」
「呸!」贺敏抬起头,「你别再乱来!不然我就再让你开花!」她已经掌握到了诀窍,先让「锦上添花」踫到他身上,再念真言,就能让他开花到无力,屡试不爽。
花子祥眯起眼楮,「看来你懂得还真不少,我真是低估你了。你究竟是从哪学到的那句真言?还知道多少关于我们的事情?」
「契约上看到的。」她说。
花子祥的表情严肃起来,「你知道契约的内容?」
「不就是那份‘快递单’吗?」贺敏轻哼,「只瞄到一页而已。尽是些‘花期’、‘束缚’、‘变异’、‘禁忌’之类的字眼。」
「你没有被吓到?」
「还好。我胆子一向不太小。」
花子祥冷冷道:「哼,看来这枚‘锦上添花’还真是选对了人。」
贺敏毫不畏惧地望著他,「实话跟你说,我并不在乎你们是什么,也不怕你们。这个契约虽然是个意外,但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而且,到目前为止我还很感激你们,要不是你们,我和小佳也不会有现在的生活。如果你们没有恶意,我会好好地将它履行完,到时候咱们各自得利,两不相干。而这段时间里,还请你们继续装个样子,要是真闹出事来,别怪我把你们从家里赶出去。」
下一秒她的左手就被花子祥牢牢抓住。那个男子浑身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让她从脊背上一阵发凉,「装模作样?那不是你的特长吗?」花子祥的声音又轻又冷,「装乖,装可怜,装好人,装白痴。贺敏小姐,我真是两辈子也没见过像你这么会演戏的人。」
「你懂什么?」贺敏咬著嘴唇,怒道:「那是做人的艺术!做人要懂得藏拙,要懂得识时务,要明白孰轻孰重,更要少生事端!你们神仙做太久啦,知道人间生存的辛苦吗?哼!你明明有求于我还这么凶恶,你怎么不学学子平子安哥?至少装出个温柔可靠的样子来!混蛋,我都那么为你费心了……我讨厌再迁就你这种人啦!神仙也不行!」
「很好,我也讨厌你那样。」花子祥说,「不过,你现在的样子总算比在学校的时候顺眼多了。你知道吗,你那副假惺惺的衰样可真恶心。」他忽略对方的震怒与挣扎,抬起另一只手,托起她的左手,替她把那枚嵌著团锦结的指环推到了中指底。
贺敏愣愣地盯著他。
「你在打什么主意?」
「先放在你这好了。小心收著。」花子祥抬头瞥了她一眼,「你比较喜欢我那两个哥哥吗?不过,若是刚刚在这里的是他们,你……估计早就飞了。」他放开她的手,轻轻往后一推。
啪,贺敏第三次磕上了那面倒霉的茶几,这次是后脑勺中了标。她揉著脑袋恼怒地瞪著对方,「你什么意思?」
「嗯,我建议,今天晚上的事就当作我们两之间的小秘密,你没意见吧?」他微笑著站起身来,「还有,不要忘了从明天开始的戏码。那是大哥布置的任务,我只好配合你一起演。你应该明白,这对咱们俩都是有好处的吧,艺术的添花大人?」
他兀自走远,快要上楼梯时轻快地挥手在空气中划了个圈。贺敏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再环视四周,她发现刚刚翻倒的茶几、杯子全部端端正正地立在原处,飘了一地的花瓣也都不见了踪影。
难道是她在做梦?
不是的。花子祥的脚步声依然在二楼的尽头处传来。她片刻后明白了,他一定是用了什么结界之类的法术,刚刚他们的争执、冲撞没人听到,没人见到。他将它真正保存成了一个秘密。
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连「家人」也隐瞒著的秘密。
贺敏完全忘了自己下楼来的最初目的,依旧呆呆地坐在地板上。她在思考,思考著刚刚获悉的无数新的信息。只是,花子祥残留下的兰香,分外浓郁地萦绕在这间屋里,熏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