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梅风(上) 第一章

江南,十丈红尘,烟花之地。

今日的苏州城热闹非凡,街上仿是标有「齐」字样的店家更是张灯结彩,手拿贺礼在路上行走的人密密麻麻,有钱的人家更是早就备好了礼物乘轿出发。平日里寂静的街道散发出一股强大的热力,吸引著来往的商客。

「小二哥,你们这儿今儿是怎么啦?怎么这么多人?是不是有什么热闹事儿啊?」

操著一口官腔的公子摇著折扇问。

店小二一看这人衣裳华贵,马上献媚的跑到跟前来擦了擦本来就一尘不染的桌面。

「这位客官您不是本地人吧?」

男子略微点头。

店小二马上眉开眼笑、口沫横飞的说了开来。

「今天是城里齐家大少爷的新婚之日,说起这齐家啊,那可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就说齐大少吧,不但年轻英俊,人又风流潇洒。齐老爷地方上有名的乡绅,富甲一方,齐夫人20年前是我们这儿出了名的美女,齐家小姐前年出嫁嫁给了当朝太师的公子,一门英才啊,当真是大富大贵之家。不知多少姑娘家都想著嫁给齐家大少啊。还是齐老爷有眼光,看中了城北金家的小姐,端是秀外惠中,美丽大方,及竿就赶紧给订下了,这不,今天就是他们的大喜之日呢。听说赶去送礼的人都快把齐家大门给踩塌了,唉,真是,您说这人和人的命怎么就这么不同呢?」

店小二摇头晃脑的感叹著人生。

男子也跟著叹了口气。

「听你这么一说,这齐少爷真是好福气的人,什么也不缺了。」

人生在世,有钱有闲,有才有貌,一帆风顺的过日子,还有什么是不满意的呢?

***

所以现在齐清远在笑,从眼角到眉梢都笑的惬意。他桃花眼轻轻一瞟,身边的侍女们就都红了脸,于是他笑的更开心了。

他身上穿的从头上到脚下都是为了今日,特意请苏州最有名的师傅做的大红新衣,式样华贵大方,质料轻暖细薄。他腰间配著家传的玲珑玉佩,晶莹剔透。连手上的折扇都是前些日子才请江南才子题好的字。抬起头来,看看家里为了他们这对新人另辟了一块地盖的越秀楼,不觉眯起眼来。这楼的秀字就是取自他未来的妻子金秀梅,身为唯一可以和齐家在物力和财力上分庭抗拒金家的小姐,金秀梅生的娇媚可人、温柔体贴,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是金家的独身女,娶了她金家的产业就是齐家的了,更难能可贵的是齐清远也是齐家的独子,从今天开始起他就拥有齐金两家的家产了。

想到这儿,他的笑意更深了,他对今日的一切很满意,只等午时一到就上新娘家迎娶去了。

微一偏头,看见一抹青色的身影闪过,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看著那抹青色的人影越走越近,齐清远的眉头也越皱越紧,连捧在手上的茶也放下了。

石磊像往常一样穿著件质地粗糙的青色长衫,面上带著温和的笑容走了过来。

「小师弟……」

「师兄,不是我爱说你,今儿是什么日子?你怎的还穿的如此寒酸?难道我们齐家待你不起?」

石磊一听笑容凝在脸上,低下头看著脚上的破旧布鞋,讷讷的开口:「是为兄的不对……」

「行了行了,你赶快去换件衣裳再过来吧。」

齐清远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语,抬头见自己的老爹走了过来,忙迎了上去。

侍女们也赶紧跟了过去,石磊瞧著齐清远大红衣裳的背影,只盼他回头望一眼,齐清远却始终没回过头来。

石磊呆呆站了一会儿,刘管家一见他在前院便大喊:「哎哟,我的祖宗,你的工作做完了没有?齐家有的是钱,可不是要白花在你身上的。还不赶紧给我到门口去看著去!」

石磊忍著气,又瞧了一眼齐清远的方向,刘管家马上又跟著叫:「你这死小子是要把我气死不是?要不是你是少爷的同门师兄,看哪个大户人家敢收留你这个吃闲饭的……」

「刘管家。」

刘管家酝酿了一堆话正打算倾倒出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打断了他,回头一看,赶紧陪上笑脸,「小姐,您昨儿个才回来,一路上辛苦了,怎么不好好多休息一下就起来了?」

齐家的小姐齐媛为了自己弟弟的大喜之日,特地从京城的婆家赶回来,昨天晚上才到,可见对宝贝弟弟是爱护有加。

「刘管家,夫人叫你给她去拿的折扇你给拿了没?」

「拿了拿了,您看,不是被这小子耽搁……我这就给夫人送去。小姐您有什么需要,尽避吩咐下人。」

齐媛哼了一声,刘管家赶紧打躬作揖的跑走了。

「小姐,你回来了……」

「哼!你还知道我回来了啊?我还当你早就忘了我齐媛是什么人了?」

石磊四下瞧了瞧,发现齐媛没有带随身的侍女,虽然她已经嫁人了,但丈夫远在京城,他们单独站在一起说话恐坏了齐媛的名声,于是低头说,「小姐,您才回来不要太劳累了,要多休息。主事的找我去前院,我先走了。」

他微微颔首走了过去,心想到前院之前得先让小李子给自己弄件体面点的衣裳。齐家给的工钱不多,4年也只攒了些小钱都舍不得花,身上这件衣裳已经是自己找了又找最新的一件了。

冷不防经过齐媛身边的时候听到一句话,「清远要成亲了,我是回来看你是怎么悲惨的。」

心头一震,石磊抬头看见齐媛眼中充满恶毒的笑意,一阵苦涩,他低头笑道,「小姐笑话了,石磊此生只愿小师弟他平安快乐,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石磊心中只有高兴,哪来的凄惨?小姐只怕是想多了。」

齐媛冷冰冰的瞪著他,仿佛要在他身上看出一个洞来。

「姓石的,不论你讲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你给我记住你今天的话,如有违背,我绝不饶你!」

说完冷哼一声,甩甩手走了。

小姐她,该不会是看穿了吧?

望著齐媛远去的背影,石磊一阵悲戚。

想到自己隐瞒多年的事情也许败露,他不由得手心发颤。

「石头,你在干嘛?」

随著话音的落在肩头上重重一拍的手,小李子淳朴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发呆啊,刘管家叫我来找你去前院。」

石磊强打起精神应了一声就被小李子拉到前院去了,见到刘管家当然少不了又是一顿五五六六。

饼了午时,齐家大少鲜衣怒马的带著大群家丁浩浩荡荡的出发到新娘子家接人去了,石磊走在迎亲队伍的最后头,望著马上那英姿飒爽的人影,竟是那样的光彩夺目,那个在山上和自己每天玩耍的男孩真的已经离自己很遥远了。

***

石磊是个孤儿,出生就被父母丢弃了。腊月寒霜的日子里被一个好心的老乞丐捡了回来。老乞丐相当喜爱他,对他照顾有加。但是乞丐的生活每日不是在挨打挨骂,就是挨饿受冻。自他有记忆的时候起,他就每日在行乞中度过,日子虽然过的辛苦,但是和乞丐爷爷在一起却也好过一个人。在他6岁的时候,老乞丐在一个难得讨到酒喝的冬日夜晚被冻死了。幼小的石磊拼命搓著老乞丐的手,紧紧抱著他的身体,希望能让他暖和过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身体被雪埋了起来,眼帘里除了漫天飞舞的雪之外什么也看不见了,小小的他终于明白,那个待他温柔的老人是再也不会醒过来了。这世上,又再次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仿佛连悲惨都冻结起来了一般,他随著飘落的雪花昏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听见满屋子熙熙攘攘的声音,有小孩大叫著:「他醒了。」一个道骨仙风的中年人模著自己的头说了些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却还清楚的感觉到那人手上温暖的体温。

后来的的后来,他拜了那个中年人为师,进了玉剑门,成了灵云子的第5个徒弟。

由于在雪中冻的太久,石磊的经脉几乎硬化,经过好长时间的调整才能学武天,所花的时间是同门师兄弟的一倍以上,长期行乞的生活锻炼出他坚强的韧性,他从不叫苦也不叫累,咬著牙学习武艺,付出了比其他人多的多的时间和精力来练武。所以在14岁的时候同门师兄弟中除了大师兄以外已经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苏州的齐老爷为了自己生下来就体弱多病的独苗齐清远能平安健壮的长大成人,于是把他送进了玉剑门。齐清远比石磊小了一岁,轮排行是老六。

在同门里最小的石磊经常被师兄们调剂,一直是很想有个弟弟的他看到齐清远的到来很是开心,还为了怎么好好照顾他而发愁了一段日子。但很快的他就发现,石磊天资聪颖,个性倨傲,仗著自己是有钱人家少爷便颐气指使,不好好练功,经常使小聪明捉弄同门。所以在整个玉剑门中齐清远是最不受欢迎的人,连师傅见到他偶尔都会摇头叹息。

之所以在同门中他和齐清远走的近,也许是因为他的憨厚的个性吧。每次被欺负了也不会生气,最多说两句「以后不准这么做了」,想当然尔,在齐清远来说,这话等于是给了他继续使坏的机会。每当闯了祸的时候,齐清远就会窝进石磊的被窝死活不走,非要等这个便宜的5师兄给他向师傅求了情后才心甘情愿的离开。对此石磊也总是宠著他,对师兄们的劝告充耳不听,总是想著如果自己也有一个弟弟,是不是也像齐清远这般的活泼可爱。

真正使他们关系变化的是齐清远上山后的头一个冬天,那天早上刚下过大雪,石磊起床做早课,刚开始学武的时候,因为不像师兄们那样从小就开始练武,没有扎实的功底难以跟上他们的缘故,石磊通常早上都是一个人练习,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他的习惯。他练了一会儿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于是回房叫齐清远起床,却一个不小心踩到积雪,一个趔趄滑倒骨碌碌的居然一路滚进奔腾的溪水中,一下子就被冲的老远,溪水冷的冻骨,四周又一个人也没有,石磊大声呼救只是喝进更多的水,当时的情况真是危急万分,河岸边却突然伸出一截树枝挡住了他的身体,抬头一看,却是小小的齐清远吃力的拄著比自己还要长出许多的树枝趴在岸边勾住自己,水流过急,2人都是小孩,不一会儿就筋疲力尽了,眼看著齐清远就快支持不住还不放弃的紧紧抓住树枝,石磊是又惊又喜。那次还好师兄听到他们的呼救声赶到救了2人一命。石磊当晚发起高烧,几乎就不行了,神智不清间却一直记得有一只温暖的小手紧紧的握著自己的手。过了10多天石磊终于醒来,发现齐清远就趴在他的床头睡著,从小就只有乞丐爷爷对他这么好过,师傅虽然喜爱他,却始终不亲近,见现下齐清远这般待他,不由得感动的热泪盈眶。

山中不知岁月,眨眼又过了3年。虽然稚气未脱,石磊从身板上看已经是个大人了,齐清远也长成英姿勃发的少年郎,个性比起3年前来却更狡诈圆滑的多。耐不住无聊时光的他想下山回家,但又怕父母的责骂,于是要求石磊护送他回去。

乍一听到齐清远要离开玉剑门回家的石磊吓了一跳,随之而来的却是不愿意齐清远离开的想法。虽然3年来他的武艺不断在上涨,但是淳朴憨厚的他思想却一直停留在原地,天真的以为会和齐清远永远在玉剑门生活下去,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终是要分离的。

因为齐清远学艺尚浅的缘故,灵云子没有同意他的离去。暗自欣喜的石磊却没发现齐清远为了下山已经不择手段,齐清远摔桌子砸凳子的折腾了几天师傅铁了心不理他,石磊好生安慰他却得不到效果。齐清远又哭又闹是对石磊喊:「我不是你,不像你这么清心寡欲,你可以一辈子待在山上,我不行!你要把我困在这儿困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要到死你才肯放过我?」一番口不择言的话如醍醐灌顶一般浇醒了石磊,一直以为只是小孩子想要永远在一起的愿望,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变质了,眼前的少年,再也不是那个一心以为是弟弟的人了。

石磊脸色剧变站起身来跑出了齐清远的屋子,在山顶吹了一夜的冷风。

蔽过脸颊的风呼呼作痛,石磊不明白。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他竟恋上了他。

天亮后回到住处才听说,齐清远为了下山竟然私自去爬后山,被门人发现一失足掉下了山崖,还好山崖不是很高,而齐清远也够幸运,被山崖上长出的一棵大树拦住身形才得以保住了小命。

石磊听到这个消息几乎背过气去,师傅摇头叹息,当下就把齐清远给逐出了师门,永不来往。

摔断了腿的齐清远不敢通知家里自己被师傅赶出师门的消息,石磊帮他在山脚下租了间小茅屋,请了一个大夫,等他伤好后就送他回去。灵云子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

因为齐清远不便行动的缘故,他每天一练完功课就飞快的跑到山下去照顾齐清远。每当石磊到茅屋去的时候都能看到那个在等著他归来的人,总让他产生一种有了家人的感觉。有时候齐清远会嫌他来的太慢而对他又打又骂的,石磊都软语安慰他,逗他开心。他们晨昏相守,日夜相对。石磊一直觉得,那是在他是生命里最美好的3个月。

后来齐清远腿伤好了,石磊亲自护送他回家,齐老爷见了自己的儿子,吹胡子瞪眼楮了半天,也还是向石磊道了谢。

自己是怎么回到玉剑门的石磊也不知道,后来的一个月他魂不守舍,吃饭吃到一半开始发呆,筷子掉到地上也不知道,诸如此类的小事举不胜举,更严重的是,在师傅传授内功的时候他居然分心,差一点走火入魔,吓坏了同门师兄弟。

修养了一个月后,有一晚石磊照老规矩给师傅上了茶,然后当著师兄弟们的面给师傅跪下了。

「师傅,请您把我逐出山门吧。」

此言一出,同门师兄弟们全都哗然,灵云子却端坐叹息。

「为了他……你不后悔?」

「弟子不后悔!」

望著心爱的弟子坚定不移的眼神,灵云子站起身来挥了挥手。

「孽缘……罢了罢了,你去吧。」

「谢谢师傅!」

石磊恭恭敬敬的给灵云子磕了3个响头,从此以后,玉剑门再也没有了灵云子得意门生石磊这号人。

***

下了山的石磊到苏州城寻找齐清远,齐家大业大,很容易就找到了,家丁说少爷不在,他就坐在门口等,一直等了3天才看见齐清远喝的醉醺醺的回来,他赶快迎上前去。齐清远却一把打开他的手,含糊不清的说:「你谁啊?本公子不用人扶。」

石磊当下如身坠冰窖,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家丁看他可怜,忙提醒齐清远,「少爷,他是玉剑门的……」

齐清远一听瞪大了眼楮,「什么玉剑门?我不认识!轰走!」

家丁看看石磊,再看看齐清远,讷讷不好赶人。石磊颤抖的拉起齐清远的手,「小清,我是石磊。」

那是私下没人的时候石磊叫唤齐清远时的名字。

齐清远醉眼迷茫的瞧了他半天,突然嘿嘿笑了起来,「我道是谁?原来是师兄啊,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了?莫不是也被师傅赶出了师门?」

石磊心下一定,微笑著道:「我刚刚下山,想来找你……」

「我明白了,你是想来找我谋个差事对不对?」齐清远大笑著拍打著他的肩膀。「这有什么难的?我们齐家这么大,还会愁没有饭给你吃?」

说著大声叫唤著:「刘管家!刘管家!」

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飞快的跑来,擦著汗问:「少爷,您叫我?」

「这是我师兄,他刚下山,你给他安排个事儿做,听到了吗?」

刘管家细细打量了一下石磊,搓著手,献媚的回答:「是是,小的这就给您办。咱们这儿的护院自上个月王喜走了以后一直还少一个人,你看怎么样?」

「行啊,那就护院吧。我困了,扶我进去。」

说完齐清远就呼呼倒下了。

于是,石磊成了苏州齐家的一名小小护院,为了能待在齐清远的身边,他什么也不在乎。

***

本来以为到了齐家,就能每天和齐清远在一起了,但是生活是严峻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石磊在齐家忙的不可开交,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杂事,有时候忙不过来连厨房都会叫他去帮忙,到能睡觉的时候通常都是深更半夜了,这些对于过惯了苦日子的他来说并不是什么艰难的事,最痛苦的莫过于齐清远经常不在家而出外游玩,一个月能见到他的时间没有几天,而通常这个时候也因为邀请一些官商富贾来府上而不能接近他,他的身份现在是齐家一个小小的佣人,而齐清远却是高高在上的少爷,石磊只能在没有人发现的角落悄悄的看著他。

仆人和主人的身份区别,使他们渐渐疏远了,齐清远见到他的时候也不再亲热的腻在他身边,而石磊也不敢再在人前叫他「小清」了。

日子在不经意之间就这样过去了,年开春的时候,齐家突然忙碌了起来,齐老爷为齐清远订了一门亲事,女方是苏州城的另一个富豪金家的小姐,生的明眸皓齿、美丽大方,齐家上上下下对这个未进门的少奶奶都很满意,只有石磊暗自失神,终日心烦意乱。

终于到了迎娶新娘子进门的这一天,新郎官喜气洋洋的上了马去接他的美娇娘去了。石磊失魂落魄的看著齐清远踢轿、拜堂、送入洞房,听著耳边众人不断传述著「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这些那些对这对新人的描述。

整个宴会一片闹哄哄的,齐家的佣人们也趁著这个大喜的日子等客人们都走了后,放松自己喝起酒来,石磊被拉著头昏脑涨的喝了不少,酒入愁肠愁更愁,在所有人都醉倒在地之后,他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向新人房间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越秀楼几个字在月光下散发著金色的光芒,侍女们被吩咐今夜不能接近新房。所以石磊没有遭到任何阻拦就走到了新人所在庭院去了。

那晚的风很冷,带著凛冽的寒意,石磊听见风中有青竹婆娑的声响,隐约传来一阵细微的申吟声。

「啊啊……嗯……夫君……哦……」

随风飘送的声音准确的传送到石磊的耳中,他的身形剧烈的抖颤著,一口血气冲上来,忙用手捂住,转身跑出了庭院。

那些在夕阳下相守的日子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石磊飞快的跑著,穿过大街小巷,那些黑黝黝的房屋倒影仿佛在嘲笑他一般的屹立著。

一阵气血翻涌,石磊蹲在路边大吐狂吐了起来,他不停的吐著,就好象要把自己的感情也倾倒出来一般狂吐著。

有人走过来把他拉进了一家店,旁边的的人声嘈杂的像炸了锅一样,然后他就被人七手八脚的扶进了一间偏厅,夹杂著刺鼻的脂粉香味的女体缠绕过来,被他一把打开,石磊大喊起来说不要女人,女子站起来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走了出去。

石磊一杯接一杯的喝著桌上放的酒,在喝干了一壶酒后,一只纤瘦泛著苍白的手执起酒壶为他倒了一杯酒。石磊醉醺醺的抬起头来,看见一个人坐在桌旁,从身形看应该是个少年,他醉的连眼楮都快睁不开了,只听见一个低沉嘶哑带著少年稚气的声音道:「酒易伤身,还是少喝些罢。」

他静静的盯著少年看了半晌,只觉得这人的身形有些像是少年时期的齐清远,再想到齐清远这会儿已经在温柔乡里缠绵,根本不晓得自己对他的一片心意,不觉湿了眼眶。

那少年沉默著掏出一块帕子来替石磊擦了擦脸,把他拉起来,帮他解了衣带。

石磊紧紧拥抱住少年,把他用力压在床上,像野兽一般撕咬著他的肌肤,摩擦著,本能的搜寻著,一把抱起少年的双腿分了开来……

欲望的燃烧使他充耳不闻少年发出的吃痛声音,原始的律动驾驱著他疯狂的行为,在一阵痉挛后他颓然倒下,闻著床弟间散发出的血腥和的味道,石磊像孩子一样颤抖痛哭了起来,少年默默的伸出手抱著他的肩膀。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更,石磊才被人叫醒,不敢看一眼身边的人,他就被拖去给了人生第一次体验的花酒钱,忍著宿醉,飞快的离开了这个名为「红袖坊」的地方。

***

「石头,你这小子昨天晚上死到哪里去了?要不是今天少爷起的晚,我看你怎么办?」

匍进门,迎面就被小李子来了一拳,石磊闪身躲开。小李子突然眼楮一亮,勒住石磊的脖子嘿嘿笑著。

「你这小子,身上这么香,老实交代,你昨晚上是不是去哪个了?」

看到小李子笑的眼楮都弯成条缝,揉著额头,石磊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说嘛,是哪家的姑娘?迎春楼?临香院还是怡红院?」

「我头疼……先回去了……」

「话还没说完,你怎么就跑……咦?你衣摆上这什么啊?」

石磊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衣角上有一片面积不大的暗红,他呆呆的想了会儿,又用手搓了搓,这衣服昨日零乱的压在床角,难不成……

瞧他面色大变,小李子用肩膀撞了撞了他,笑的更是暧昧。

「你小子该不会是给人家开了苞吧?啧啧,这种好事怎么我就遇不上呢?」

石磊呆愣了一下,突然折头就走,小李子吓了一跳,朝他背影大喊。

「石头,你要去哪儿?刘管家待会儿还过来找你呢!」

「就跟他说我请假。」

「请假?」

小李子怪腔怪调的念叨著。

「我的小祖宗,你当刘管家像我一样好说话啊。」

***

石磊飞快的在街上穿梭著,沿著不熟悉的道路折回了红袖坊。

昨晚所发现的是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的经验,却也是从没有过的粗暴,尽避听到少年痛苦的申吟也没有停止发泄自己的兽欲,激情之下连散落在床上的衣服都沾满血迹,那个少年肯定伤的更中。

想起昨夜自己怀里那个苍白纤细的少年,石磊心下一阵黯然,更加快了脚步。

午时的街道人来人往,怜袖坊的大门却依然紧闭。石磊敲了半天的门,才终于有个睡眼惺忪的门房来开门。

「做什么的?」

「我找人!」

「找人?我们这是妓院!你找谁啊?姑娘们都睡著呢,你晚上来吧。」

「不是……我找……」

说著石磊愣住了,是啊,他连昨天夜里那少年是谁都不知道,找谁呢?

门房瞧他呆傻的样子,手一挥就把门关上,石磊忙挤进一条腿挡住。

「我找一个穿青衣的男孩……」

门房的手停住了,颇感兴趣的看了看他。

石磊头上冒汗,忍著羞耻,低声说:「昨晚对他不住……我想来看看他……」

那门房上上下下的扫了他几眼,「青儿现在不舒服,你晚上来吧。」

说著再次关上了门,这次石磊没有阻拦,他站在门口想了一会决定晚上再来。

***

晚上石磊再去的时候,鸨母听说他是来找人不是要姑娘当即就没有好脸色,直到石磊拿出钱来才叫了个小泵娘带他去找青儿。

青儿所在的地方,不同于那个华丽的偏厅,简陋而狭小。那个苍白的少年,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见他进来吃了一惊,随即微笑了起来。

石磊握著他的手,半晌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拿眼楮瞅著他。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做我们这行的……早就习惯了……」

听著青儿断断续续抚慰他的话,石磊手抖了一下。

习惯了?那样的痛苦要怎样才能习惯?

两人相对无语,青儿轻轻的咳嗽了起来,石磊忙起身倒了杯水给他。

「谢谢……不好意思……今晚我身体不好,让您破费了……」

「别这么说。」

石磊紧紧握住他的手,这个苍白的少年年轻的面孔上满是疲惫。

「你多大了?」

「十五……」

那么小的年纪……石磊心下一痛。

「其实,在我们这行里,我已经算很大年纪了呢……」

那苦涩的笑容有的仅是苍白和无力。

「长的不好看,又是男人,再过两年就不会再有客人了……」

轻轻抚摩著他的头发,青儿笑著靠在床边,伸出双手,「我的手很粗吧?」

的确,那是双一看就知道是做惯了粗活的手,骨节粗大,满是茧子。

「我是农家的孩子来著……小时候家里穷,没吃没喝,地里收成不好,又欠了地主家的债,妹妹被爹爹卖到了别人家做童养媳,哥哥也卖给了有钱人家做工,爹娘总说要留著我给他们养老送终,可是不行啊……娘生了小弟弟,那年又闹了虫害,没法子呀……」

说著说著青儿的手细细的颤抖了起来,石磊抿紧了唇。

「我还记得那天早上,娘做了好吃的饺子……那是家里好几年过年都吃不上的好东西呢……娘拉著我的手,带我进了城,对我说‘孩子,你要坚强’……」

「然后娘就哭了……我从来没见过娘哭的那么伤心过……我就说‘娘,没关系的,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青儿笑著,泪光闪烁著,破碎而美丽。

「其实想想我真的应该知足了,很多人家的孩子都是5、6岁就卖给别人了,我却还是在爹娘身边长到了13岁……」

深吸了一口气。

「而且在这里能吃饱又能穿暖……我已经比很多孩子都幸福了呢……」

每日被陌生的男人拥抱著,无论怎样痛苦著嘶喊著,都只是为了能让家人能吃饱穿暖,这样的生活就是幸福了吗?

用手背擦了擦脸,青儿转头对石磊说,「真奇怪,我很久都没哭过了呢……怎么今晚却跟你说起这事了呢?」

石磊的回答是揽过青儿细瘦的肩,靠在自己身上,「伤心的话就哭出来吧,那会让你好过一些。」

扑簌簌的掉下泪来,青儿把头埋在石磊肩膀里,压抑著自己的哭了起来。

听著那一声声低低的细不可闻的哭声,石磊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身为孤儿的自己,如果没有被乞丐爷爷捡到,也没有被师傅好心收留,又会是怎样的人生呢?比起这个少年,自己已经好的太多。

他笨拙的拍抚著青儿纤薄的背部,感觉著那仿佛随时被人一吹就会颤抖的生命之火。这世上本就有很多事是不公平的,下山了这4年,石磊虽然没有出过齐家的大门,却也是知道「路有冻死狗,朱门酒肉臭」的。

哭了好一会儿,青儿擦著眼楮坐了起来,定定的看了石磊半晌,幽幽的开口,「我知道你是好人……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

石磊大吃一惊握住青儿的手,「为什么?」

「你要是来找我……会让人看不起的……」

闻言石磊更是握紧了他的手。「我不怕!」

「可是……」

石磊打断他,「我们不是朋友吗?」

青儿呆呆的看著他,眼楮里慢慢浮现泪光。「朋友……我们……可以是朋友吗?」

「我不会说话,但是我想和你做朋友,难道不可以吗?」诚恳的说著话,石磊真心的问。

青儿颤抖著嘴唇,说不出话来。

「好吗?」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石磊耐心的又问了一次。

「好吗?」

看见青儿终于呜咽著迟疑的点了点头,石磊接著问:「那我来看我的朋友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对吧?」

他紧张的神色让青儿不由得扑哧一笑。

石磊憨憨的笑著,「其实你应该多笑的,你笑起来好看多了。」

红了脸,青儿低下头轻声问:「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石磊一拍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的搓了下,「你看我,白说了这许多的话,我叫石磊。」

「石磊?」

「对,就是4个石头的那个石磊。」

「很难写吗?」

石磊诧异的抬起眼,青儿低下了头,「我不会认字……」

「没关系,我以后会教你。」

「真的?」

那张再次抬起的脸上浮现出阳光般灿烂的笑脸,于是石磊也笑了。

「嗯,我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几本简单的书认字。」

「谢谢石公子。」

「别别,我比你大5岁,你叫我一声大哥就好……」

青儿红了脸,低下头,轻轻的叫了声:「石大哥……」

笑声回荡在低矮的屋檐下,于是,在那个夜晚,石磊和青儿正式的认识了,两颗年轻的心灵踫撞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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