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走出来,绮罗面色苍白,阳光明亮而刺眼,她有些头晕,也许她会是唯一一个在二月末中暑的人。
手中拿著医生的诊断,她只觉得世界一下子白一下子黑,心里一团乱麻。
手指放在小肮之上,她什么也感觉不到,可是这里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那是她的骨血,他会在她的身体里慢慢长大,然后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他会叫他妈妈……
绮罗忽然忍不住弯来,泪水大滴大滴地落到地上。
她不想要孩子,一点都不想。
可是居然有了。
「杜医生,八号床的病人血压忽然升高。」
杜成林翻看著病历,「我知道了。」他正欲转头吩咐护士什么,忽然看见楼下花坛处一个看起来有些熟悉的身影。
「杜医生——」
杜成林回过神来,再往外看时那个身影已经离开,他心里并不以为意,将病历放到护士手心,「我们走吧!」
二月,三月,四月,五月,六月,绮罗掰起手指算著,除去已经过去的二月,除去忙碌的六月,还有三个月,三个月后她和李非平便可以桥归桥路归路,再过三个月,她的肚子应该会渐变明显,如果她想要留下孩子,那么不可能瞒得住他。
可是如果他知道了会有怎样的反应呢?他的情妇有了他的孩子?
绮罗摇摇头,贝齿紧咬住下唇,唇破,很痛。
他会怎样做呢?让她打掉孩子?或是拿走她的孩子?再或者,也许他会让她做他一辈子的情妇,她的孩子将会是私生子……
越想越觉得心乱如麻,无论是哪一种,绮罗都不可以接受。
手掌不由自主地抚上小肮,绮罗又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她害怕,害怕未来将要面对的一切。
其实她应该……
眼泪就真的掉下来了。
一个人走在喧嚣的大街上,身边人来人往,耳际飘响著音乐,只要想到那个男人就会心痛,绮罗觉得自己像一缕芳魂。
透明的玻璃橱窗里放著许多十字绣面的抱枕,枕上是胖嘟嘟的娃娃,看上去可爱得不得了。
「小姐,你可以进来看看,我们的花色还有很多。」
绮罗情不自禁地踏进去,她指著橱窗里摆著的抱枕,「我就要这两个。」
「呃,好。」似乎没想到这位客人如此爽快,店员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便利地帮她打包起来。
岸了钱,绮罗怀中抱著柔软的抱枕,心里像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她轻轻呼出口气。
店员送上一小份礼品,「谢谢惠顾。」
回到家,绮罗打开小纸袋里送的礼品,里面有针线图样,是小小的十字绣,绣出来大约是小孩子的掌心那般的大小。
一时无趣,她照看著纸上所给的步骤一点点地绣著,倒不难,直到日暮西斜,她完成了她第一份十字绣品,是个很漂亮的卡通娃娃,绮罗爱不释手。
她抬头看著窗外红彤彤的云彩,绮罗暗暗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送给我?」李非平含笑问。
绮罗浅笑,眼中满是光华流转,「对啊!我亲自绣的呢!」
李非平拿起那小小的十字绣,「这可是你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呢!」
绮罗脸上染了一层粉,「喜欢吗?」
李非平笑,「当然喜欢。」他收到西装口袋里,「怎么会想到送礼物给我?」
绮罗微笑著抱著抱枕,「我今天买了两个抱枕,觉得上面的娃娃好可爱,那个小十字绣的针线面料都是赠品,我绣著玩儿的,还是觉得很可爱,就送给你。」
李非平拥住她,「你啊,很喜欢这种小东西呢!」
绮罗隔著抱枕回抱住他,李非平微微一愣,然后忍不住微笑起来,他的小情人今天似乎心情有很好呢!
「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吗?」李非平低声问。
绮罗想了想,「我要过生日了,算不算?」
李非平笑著说:「当然,你想要什么礼物?」
绮罗看著他的眼楮,「无论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吗?」
她的眼楮大而明亮,而且严肃,李非平没由来地一阵心虚,他微微侧过脸避开她的视线,「当然,只要我能给你的。」
即使早就知道这个男人所有的温柔都是表象,可是现在她仍然抑制不住那种淡淡的失望慢慢扩散开来。
一个月的时间,她的身体只能坚持一个月,然后她需要抉择,而现在她只感觉到绝望,更绝望的是,即使明知道没有丝毫的希望,她还是想要尝试。
李非平,你可不可以爱上我?
靶觉到她柔软的唇瓣主动压上他的唇,李非平心神荡漾,搂住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手指从衣服下面伸进去,踫触她年轻的身体……
程光有事要和李非平谈,绮罗知趣地到楼顶吹吹风。
程光看著办公室一隅的画架,忍不住啧啧称奇:「你居然让她到你办公室来给你画画?!」
李非平倒在靠椅上,「她很少提出什么要求。」一旦提出,他自然不忍心拒绝,更何况一向只会对他顺从的女人对他主动示好。
程光仔细看著那幅还未完成的画,突然说:「我觉得她爱上你了。」
李非平一怔,然后笑道:「你什么时候会欣赏除了钞票以外的艺术品了?」
程光越看越觉得哀怨,「长得漂亮的女人多了去了,可是又做得一手好菜又能拿画笔的女人却不多,怎么就被你捡去了?」
李非平不喜欢他这个话题,轻轻敲了敲桌子,「你到底有什么事?」
程光「哦」了一声,拿出文件夹开始说公事。
半个小时后他离开,走出办公室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张画纸。
李非平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绮罗向他提出想让他做她的模特的时候他也只当她小孩子心性说著好玩,谁知她竟真的带著画架来了,在他办公室的一角静静地对著他画画。一开始他还有些不适,毕竟他是在处理公事,可是后来发现绮罗一点玩笑的心都没有,她是真的很正经地在画画,他在她眼里仅仅只是一个模特儿。这样想著虽然有一点点小吃味,但总算他也能集中精力处理公事了。
离开座位,李非平走近画架,他倒要看看她画了一天都画了些什么。
说实话,李非平很吃惊!画上的男人面如暖玉,眉宇间不动亦有两分浅浅的笑意,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温柔可亲,但却又有一种隐隐的威慑,使人不敢轻易放肆。
这就是她眼中的他吗?
绮罗推开门进来,见他正在看她的画,脸上泛起一层红晕,「哎,都说过了,没画完之前你不许看。」
李非平笑著问:「还没画完吗?」明明鼻子眼楮都出来了啊!
绮罗弯起眉眼,「还剩一点点。」她走过去,拿起画笔,在画上轻轻勾勒了数笔。
还是刚刚的那幅画,她虽然添了几笔,但李非平看不出哪里多了什么,「画完了?」
绮罗微微偏著头,「画完了。」
李非平再看向那幅画,忍不住一怔,刚刚明明没觉得哪里不同,可是现在再看,又觉得这幅画多了些什么,让人看著心生暖意。
程光刚刚说:「我觉得她爱上你了。」
这句话他忽然很愿意去相信了。
李非平看著绮罗,目光如星。
绮罗忍不住脸一红,翻下画纸,掩住这一张画,「我画完了,先回家了。」
李非平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吻上她香软的唇。
绮罗轻轻抗拒,有些喘气,「这里是你的办公室。」
李非平轻咬她的耳垂,「是你自投罗网的。」
他的头埋入她的颈项汲取著她的体香,绮罗忍不住轻哼出声,李非平轻声笑著解开她的胸衣。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来,李非平将绮罗压在桌上,一手在她身上点著火,一手接起电话,「什么事?」
绮罗脸颊羞得通红,欲挣扎起身,李非平轻吻她的唇,眉眼间满是戏谑的笑意,绮罗一时不敢动弹,只能瞪著眼看著李非平说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王秘书的声音:「李先生,席小姐来了,你们在半个月前约好一起吃午饭。」
绮罗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她低垂著头推著李非平,李非平作嘘声状,示意她不要动,「我知道了,请她等我一会儿。」李非平挂上电话,双手支在桌上,正好将绮罗困在他身下,他含笑问:「吃醋了?」
绮罗的眼睫如蝶翼般轻轻抖动了几下,然后明眸如秋水一般看著李非平的眼楮,「是,我吃醋了。」
李非平只觉得那双眼楮几乎可以溺死人,他心中微颤,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绮罗闷哼一声,她微仰著绯红的脸看著天花板……
看著办公室的门打开又关上,室内空荡荡的,绮罗只觉得浑身如置冰窖一般,走到画架前翻开刚刚那张画,手指顺著画线轻轻勾勒他的轮廓。
她的他,刚刚与她的身体纠缠,她似乎还可以感觉到他留在她体内的味道,而现在他去和他的另一个情人吃午餐,她对于他到底还能算什么呢?
不不不,请不要给她答案,她一点都不想知道。
将画纸拿下,对折,再对折。
折的是他的画像,折的更是她的心,一颗心慢慢被三百六十度折叠,痛得她哭不出来。
李非平这样的男人啊,是不能用来爱的。
她知道的,她一直知道的。
可是,掌心置于小肮之上,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神呐,请给我一个留下他的理由,给我一个理由……
收拾好东西,绮罗离开李非平的办公室,王秘书有些疑惑地看著这个近半个月来才频繁出现在总裁身边的女人,说总裁喜欢她吧,偏偏总裁又当著她的面带著另一个女人出去吃饭;说总裁不喜欢她吧……王秘书摇摇头,这个假设成立的理由基本不存在嘛!什么时候见总裁让其他的女人轻易进他的办公室了?还是给总裁画画这么离谱的事情?
「非平出去了?」程光挑眉问。
绮罗脸色苍白地挤出一个微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