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ne:
我想通了。不就是谈场恋爱吗?又不是卖身!我豁出去了!
「瘟神’’还真是个完美得让所有女人眼红的「男朋友」呢。至少当我们手拉手(其实是他硬要拉著我啦)走进烤肉店的时候,周围没有一个女人不眼红的。我很想建议她们去看眼科医生……
而且,他似乎轻易就模透了我的起居习惯,也掌握了我喜好的一切——从吃的到用的到玩的。「瘟神」是心嫒介绍我认识的,我知道她是玩上瘾了才会想出这种歪点子。可他呢?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用「日行一善」好像解释不通。
不管那么多了,反正我们的「恋爱」才刚开始。两个月的时间足够我挖出藏在表面下的秘密。让我们暂时忘掉「好奇心可以杀死一只猫」这句话。
对了Anne,你真的要来新加坡过一个热带耶诞节?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我好激动、好激动、好激动……(大声重复五百次)
你赶快寄照片给我啦!我好去机场接你啊!(因为我不喜欢笨笨地举个大牌子找人,那样很丢脸的……)
Yours,
望穿秋水的Ru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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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半,一通morningcall准时地打进方如的小鲍寓,成功将她从睡神的怀抱里拽出来。
「……喂?……」呵欠连连……
「亲爱的Ruby,天亮了。」
废话!她当然知道天亮了……好困哦……
「Ruby,你没忘记我们今天的约会吧?」
好像是「瘟神」的声音……哎?「瘟神」?
慌忙闭紧嘴巴咽不已经打了一半的呵欠,甩甩头,深呼吸两次
「我‘早就’起来了。」
「哦?」电话那头传来不信的轻笑。
这家伙……方如咬咬嘴唇,努力稳定自己仍徘徊在清醒边缘的声音。
「我‘真的’早就起来了!我没有忘记设定闹钟,也没有边做梦边把闹钟按掉,更没有把闹钟扔到床底下!我已经换好衣服,吃了早餐,现在正在看早报的社会新闻版……」
「叮咚……叮咚……」
「你看吧,我有客人,我很忙的……」不等他回应,她立刻放下电话朝门口冲,拉开大门——
「是谁……啊!?」
中长发、太阳眼镜、细纹衬衫、休闲裤、黑皮鞋……揉揉眼楮。
黑皮鞋、休闲裤、细纹衬衫、太阳眼镜、中长发、外加一张不算陌生的帅脸……再揉揉眼楮。
他手里居然还拎著束花,另一只手里正握著个碍眼的行动电话!
「你……」
「看到我很吃惊吗?」温楚扬笑容款款,拇指轻轻一按将手机切掉。太阳眼镜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他微微皱起眉。
「这就是你‘换好’的衣服?我不知道最近流行穿睡衣上街……」
大门「踫……」的一声撞上门框,隔著门板传出一声泄愤似的尖叫。
温楚扬愉悦地摇头,竖起耳朵仔细听著那声尖叫后陆续响起的杂音。
十分钟后,大门再度敞开。
「久等了,请进。」方如两手交握在身前,礼貌地朝他点头。
皮皮蛙睡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件浅蓝色麻纱长裙,手腕上系著手链,脖子上挂著项链,坠子上的碎钻闪闪发亮,本来一团乱的头发喷了不少定型液,顺著发线整齐地梳去两边……
整个造型颇为眼熟。
若不是那张只果脸上还有抹淡淡的红晕没褪掉,温楚扬真要怀疑之前是不是有个刚睡醒的小女人给他开过门?
「进来啊!」方如有点不耐烦了。维持淑女气质很累的他知不知道?
「鲜花赠美人。」一直被忽略了的花束突然伸到她鼻子底下。
不由自主接过花束,她有些迷失在那神奇的香味里。是郁金香耶……
趁她发愣的当儿,温楚扬一步跨进玄关,目光飞快扫过一圈。
方如慌忙追上去。「你到客厅去坐啦!那边是我卧室,没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好看的?他可不这么认为。优雅地踱到床边,腰一弯,手一探——
「Ruby……」他微笑著转身,两根手指捏著「罪证」晃来晃去。「你‘真的’没把闹钟扔到床底下吗?」
「我当然没有!是、是不小心踫掉的……」她缩缩肩膀。
温楚扬也不说什么,放下闹钟朝客厅慢悠悠地闲晃。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紧紧攥著手里那把郁金香。
他停在茶几旁边。
炳!这回可不怕他问。早报就摊在上面,而且是社会版的头条……
「RIlby……」
「怎么啦?」
「你看报纸都不看日期的吗?」
「啊?」
温楚扬拿起报纸,指著版头上的日期冲她笑,笑得好不得意
「这是上个月的报纸。」
「我……我温习上个月的新闻……」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骂出来。
「很好。」他放下报纸又迈步进了厨房。
看看炉灶,又看看微波炉,最后拉开冰箱闻了闻……
「你‘真的’吃过早餐了?」
「对!我已经……咕噜……」不争气的肚子不顾主人意愿勇敢提出控诉。空洞的摩擦声在她听来好像哀乐一样。糗死了……明天她就去医院把胃切掉!
「好了……?他走过来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满意地看著那头短发在他的「蹂躏」下变得乱糟糟。「别撑了,你就承认自己是被我吵醒的又怎样?」
「可是……可是淑女不该睡懒觉啊……」她觉得自己好失败。
「淑女?」他挑眉。
「因为我已经开始和你‘谈恋爱’了,心嫒说我必须扮演一个淑女……」
「别再让cindy那个魔女影响你!’’温楚扬咬牙「哼」了一声。
「你的意思是我不用扮淑女了吗?」她抬起头,眼里闪著期待。
「RIlby,你真的是……太、可、爱、了!哈哈哈哈……」一串再也克制不住的大笑终于在小小的厨房里爆发。
这是在夸她还是损她?方如听得一头雾水。虽然他用的是「可爱」,为什么她听进耳里反倒像「可笑」?
握著花束的手突然被他抓走一只。
「做什么啊?」
「不做什么,带你去吃饭。」他帮她把花扔在桌上,拉著她的手就朝外走。
「我有面包。」保存期限快到了,再不吃就要扔掉,浪费食物会遭天谴……
「你认为我会让女朋友吃那种没营养的东西?」
「可是……」
「驳回。」
「等一下啦!」方如拼命抓住门框不松手。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我还没刷牙啦!」
十点的阳光金灿灿的,却没有正午吓人的热度。
方如由温楚扬陪著从一家中餐馆里走出来,走上人来人往的大街。
没想到自己一顿早饭竟然吃了四十分钟!直到现在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四十分钟耶!她平时啃面包抹花生酱四十秒都嫌多呢!
忍不住又回头看看「翡翠小厨」的金字大区额……
「请问……刚才那顿吃了你多少钱?」她只记得各式点心一碟接一碟地摆上桌,也一样接一样进入她的胃,想看帐单上的数目却被他一把抢了去。
毕竟刷卡的人是老大,所以她问得很有礼貌。
「那不重要。」他抛给她一个迷死人的微笑。
可她还是很好奇。「那个……我好像看到有个‘8’……是八块钱吗?」
八块钱可以买四盒冷冻汤圆,打折的时候买四送一……
「你漏看了个‘3’。」
「啊?那是八块三?」
「‘3’在前面。」
「三块八?」有这么便宜吗?
「三十八。」
「喔……什么!?三……三十八!?」
温楚扬面带微笑,瞧著眼前的小女人头顶冒烟地踮起脚,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喉咙里挤出颤抖的声音:「你是说……一顿早饭……你竟然让我吃了三、十、八、块、钱!?」圆睁的眼楮似乎在等他吐出一个不同的答案。
他也不急著将她的手拉开,只是气定神闲地提醒她:「有一半是我吃的。」
「那不重要!」她哇哇大叫。「天啊!三十八块钱!不过是两笼包子而已,塞牙缝都不够……」
「是‘小笼汤包’。」他好心帮她指正。
「那不重要!」她继续痛苦地摇头。「三十八块……你知道三十八块钱可以买多少东西吗?你居然就这么把它吃掉了!?而且一笼包子只给我们四个!」
「一笼包子本来就只有四个。」
「烧卖和虾饺也是吗?」
「对。」
「春卷?」
「道理一样。」
「可是……红龟果和九层糕一盘只有两个啊!」
「因为我叫的是两人份。」
「可是……可是……」她绞尽脑汁地想。
「你忘了甜品。」
「对!」一弹响指。「那碗黑糯米粥也很小,根本喝不饱!」
「是吗?」他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刚才是谁拍著肚子说吃不下了?」
「是我……」气势减弱。
「是谁边吃边说好吃,还抢了我一粒烧卖的?」
「是……是我……」缩肩膀。
「是谁吃完以后兴冲冲地说下次还来的?」
「好像……也……是我……」她把头垂得低低的,几乎没了声音。
「还有什么疑问和补充吗?」
「没了……」
「很好。」他满意地点头。「现在我们去‘滨海广场’看电影……」
「不要。」
「不要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不要看电影。」
「小姐,看电影是约会的必修课。」
「我想去买东西……」
温楚扬挑高眉毛。在他掌握的资料里,方如绝不是个热衷‘血拼’的物质主义者。他也轻易就看出,她是个节省边了的人。
「你昨天不是买过书了?」
「朋友要从加拿大来新加坡过圣诞,我想准备一份特别的礼物……」她还是那么小小声,但声音里漾著明显的快乐,一朵笑容在她圆圆的脸上绽开。
他听出她声音里的雀跃,也看到她弯成月牙一样的眼楮和唇边灿烂的笑。
「老朋友?」
「嗯……」她歪著头想了想。「我们认识快两年了,应该算是吧。」
「什么样的朋友?」他忍不住想知道更多。
「上网认识的。」她说著又笑了。「不过我已经让她快点寄照片给我,这样我才好去机场接她……」
「你很热心嘛,对一个没见过面的网友……」言语里溜出一丝不屑。
「Anne才不仅是网友而已!」她突然仰起脸认真地说。「这一年多来我们通了百多封E—mail,我们甚至在E—mail里交换彼此心底的秘密……」
「Anne?」
「对,是Anne,我们早就不只是普通网友那么简单了,我们是可以交心的好朋友!」她大声为自己的立场辩护,只差没振臂高呼「友谊万岁」。
温楚扬只捉住一个重点。「是女的?」
「是啊,Anne是土生土长的加拿大籍华人,比我小一岁,有什么不对吗?」
「原来是女的……」
「喂,你笑什么啊?」方如盯著他脸上诡异的表情纳闷。
这家伙该不会一听是年轻女孩就想追上手吧?呃,想太多!哪里有这么恐怖?其实他人还不坏啦……除了有点……呃,非常霸道以外……
「走啦!」他突然揽过她的肩膀,大手又在她短发上揉了一把。
没等她抗议出声,人已经被他紧紧拥著朝前走了。
「我们去哪里?」她分出一半心思问他,剩下的注意力都放在走路上。
头一次被人这么带著走,她总觉得跟不上他格外轻快的脚步。而且,挨这么近走路很不方便,他都不觉得吗?
「你不是要去‘血拼’?」他捏捏她的鼻头,动作里有种不经意的宠溺。
她被他的举动弄愣了。「你不是在‘滨海广场’订了电影票?」
「我改主意了。」
又是那种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可方如却隐约觉得,那个笑容背后,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因为逐渐接近的圣诞脚步,出来逛街购物的人很多。
人们走著,笑著,在琳瑯满目的装饰中穿梭,在浓浓的节日氛围里雀跃。
可方如脸上却一点「雀跃」的痕迹也没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努力思考究竟哪里出了差错……终于被她想到了——他们逛街的方式和小说里写的不一样啊!通常不该是女孩子兴高采烈地在前面走,而身为活动提款机的男友拎著大包小包不情不愿地跟在后头吗?
「为什么一直是你在决定我们该逛哪里?」她忍不住抗议。
「因为我的眼光比较好。」温楚扬拉著她走进一道形状怪异的门。
「好……」方如闭了闭眼楮,好一会儿才勉强适应那几盏从天花板吊下来的朦胧灯光,以及不断变幻颜色的奇异光晕。
「这种鬼屋似的地方能买到什么啊……」她东瞧西看,嘀嘀咕咕,声音里除了怀疑还有一点点好奇。
「要找才知道。」温楚扬在她肩上一拍。「我也好久没来‘整人屋’了。」
「整人屋」你在这里买过什么?」她对他话中的熟稔感到好奇。
「比如……这样的东西。」他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过一只马克杯塞进她手里。刚刚掺入深蓝色的灯光将他唇边的笑容映得有些诡异……
方如捧著杯子端详。白色的……没有图案……形状也很普通
……明明是随便一个小杂货店就能买到的东西,有什么好献宝的?视线不经意翻过杯口……
「蟑螂?」她试探著把手伸到杯底踫一踫……「假的?」
「你不怕?」
「为什么要怕?比size我又不输它。不过挺好玩的,旁边那个也给我看看吧?」她朝架子上一指。
温楚扬替她取下另一只造型类似的马克杯。
「哇咧,这个是一坨大便!好恶心……」方如皱著眉将杯子丢回他手里,仿佛已经闻到了不该有的味道。
「你怕这个?」温楚扬眼底闪过发现新大陆的光芒。
「不是怕,是恶心。打死我也不买这种东西送Anne。」
「为什么你不尖叫?」
「我又不怕,为什么要尖叫?」方如答得理直气壮。「通常我气极了或者被老板逼疯了才会叫,那是发泄的一种形式,有医学根据的……哇啊!」
冷不防一个骷髅头伸到她眼前不到五公分的地方,白森森的牙齿上下咬动。她的一声惊叫和那串「喀啦喀啦」的磨牙声配合得恰到好处。一
「这才对嘛……」他笑呵呵地把面具拿开,伸手在她涨红的只果脸上捏了一把。「这样才可爱。」
「你当我白痴啊!?」方如握紧双拳,幻想著自己左一拳右一拳将他打得鼻青脸肿满头包…「白痴?不,你当然不是白痴。Ruby,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
「那你为什么吓我?」她瞪著那副骷髅面具。证据确凿,他赖不掉的……
「因为……」
「你说什么?」她看见他嘴唇蠕动,却只听到几个没有含义的音节。「大声点好不好?我听不到……」她不自觉朝前迈出一步,右手托著耳朵努力凑过去。
他很配合地欠身,带著蛊惑气息的声音缓缓飘进她耳窝里
「我说,因为你是个……非常非常可爱的……小白痴。」
沉默。
方如觉得自己五脏六腑七经八脉都在抽筋。紧咬住两排银牙,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是的,她绝不能在这时候尖叫,现在尖叫无异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不能叫,不能叫……
「你、太、过、分、了!」
在店主以及店里其他客人惊奇的注视下,一个身高不足二八0的「小淑女」抡起拳头朝一名超过一八O的「大男人」胸前连出五招「黑虎掏心」,招招到位,拳落有声。
死瘟神!臭瘟神!丧尽天良的鬼瘟神!她咒他出门被狗追!过马路被车撞!上厕所掉进马桶!吃米饭卡断喉咙……唔!手好痛……
「打够了吗?」他居然还在笑,自始至终连眉毛都不曾动过一下。
「嗯。」她揉著小拳头点点头。
「那你是否能听我把最后一句话说完?」
「还……还有?」方如不由自主倒退两大步,将安全距离拉至两公尺外。「你别太靠近我,站在那里说就好。」
「我没有耍你,Ruby。因为……」他注视著她有些闪躲的眼楮,目光灼灼。「因为我已经不可救药的爱上你这个可爱又迷糊的小白痴了!」
哗——店内掌声如潮。
轰——方如脸红如潮。
他他他……他怎么可以讲这么大声?怎么可以这么讲?好像……好像他爱她的唯一理由就是她白痴……不对不对!他们只是在「模拟」……他怎么可能真的爱她?这……这当然也是「模拟」的一部分……
都怪他演技太好了,每次都害她心脏狂跳……万一落下后遗症可千万不能忘了把开刀费和住院费赖在他身上……
「Ruby,你听到了吗?没听到的话我可以再说一遍……」
「不用了!」她连忙阻止他,低著头冲出店外。
跑著跑著,她不自觉放慢了脚下的节奏,也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刻意在等身后追来的步伐。
走著走著,她忍不住回头了。啊?他居然没追出来?
般什么!?哪里有人刚刚示爱完毕就放女朋友一个人在外面跑的?就算是「模拟」也不能这么马虎啊!唔,郁闷……他不追来是吧?她一个人逛给他看!
拿出走马看花的本事,她大步大步地朝前走,每经过一个店面都瞥两眼。
服装店?她不缺衣服,跳过。
香水专卖店?她不会挑,跳过。
家具店?与她无关,再跳过。
唱片行?她今天没心情买CD,pass——
事到如今到如今再说什么还有什么意义
而你的深情的表情看在我眼里多么的痛心
嗯?这首歌……她绝不会记错的……虽然已经好久好久……
早知道爱情哦爱情让你我连友情都难再续
我宁可认命就相信当初对你有模糊的爱情是因为孤寂
不自觉地,她又走了回来。站在玻璃墙前,她静静地听著空气里婉转的旋律,似曾相识的音符轻轻撩起她的记忆。
「周蕙的《事到如今》?」
身后突然冒出她已经知道的答案。她无意识地「嗯」了一声。
温楚扬察觉到她随歌词飘远的心思。「你喜欢?」
「嗯?」她扭头看到他,和他怀里一尺见方的纸盒。目光还有些朦朦胧胧的。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站在那里,一曲接一曲地听下去。
望著她出神的侧脸,一抹浅笑在他唇边缓缓勾勒出若有所思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