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睡吗?」他伸手过来,揽著我,「我听说你一上车就想睡。」
我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心里泛起一丝桂花酿般的甘甜,没想到他还去问了这些事。好不容易没有的倦意也硬是被我逼出了几分,软软地靠在他身了,听他低低地说著:
「虽然我忘记了过去的你是什么样子的,但是还是不由自主地会在意你,你也不要老想著拿花盆砸我了,也许重新开始我们会比过去更好。如果你也喜欢我的话……」
蒙胧中,我皱了皱眉头,少得意,谁喜欢你了!
若是喜欢的话,也只有那么一点点而已……
马车稳稳停住,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我被皇太后拉到她身边坐好下,看得她那些一群正牌儿媳妇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我虽然到宫里来过两、三次,但是第一次坐在女眷中间,原本还想欣赏一下环肥燕瘦,浓妆淡抹的,现在却被她们的阵势吓的不敢左顾右盼。态度好一点的只有生有三位公主、一双皇子,颇为得宠的贵妃和怀有身孕吃个不停的德妃,不过她们那种看到「弟妹」时露出的温柔微笑更让人吃不消。
「小芹,」皇太后握著我的手说,「真是委屈你了,没想到璟儿居然敢把你忘了。若是等他想起来,我一定要他好好补偿你!」
补偿?好呀好呀,我不要当痛的那个人可不可以?
不过,想起上次在皇太后面前出的丑,我自然没有傻到喊出来,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憋在心里,只向她汇报了这两天我们之间关系好转的情况。
正说著,岚带著亲切的笑容一脸天真地跑过来,趴在皇太后身上甜甜地嚷著:「皇太后,等一下要演的戏可是有趣,您一定要看哦~~」
我不忍吐了吐舌头,这么大年纪了还撒娇,也不嫌恶心。
接著他转向我,笑容不变却夹杂著威胁的味道,「当然吴先生更是要‘仔细’看,这可是专门为了庆祝你和小璟‘和好如初’而写的。」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一定是在戏里想著法子编排我!
可怜我本来就不喜欢看戏,还是受他的胁迫一边打哈欠一边撑著看,别提多辛苦了,大概这就是他的真正目的!
不过又是一个才子佳人的俗套故事,说的是山西的一位富商生有三子一女,偏生儿子个个不争气,只有女儿豆荚儿善于经商。一次豆荚儿女扮男装去京城做生意,遇到了进京赶考的书生,两人先是误会连连,惹出许多笑料,后来又互生爱慕。这时又冒出豆荚儿和书生顽固的老爹们,两个老头互相看不顺眼又是一番打闹,之后自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大团圆的结局。
身边的人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倒是看得开心,只是不知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岚,你编了那么多故事就是这个还像那么回事。」皇太后笑著夸奖他。
「您可能不知道,这个故事可是真的存在的。就发生在十三年前晋商中为首的聂家,」岚笑著看著他,「只不过真实的故事结局,远不是这么幸福。」
「哦,你快说说。」整日关在牢笼一般的皇宫中的妃子们急急地凑了过来。
岚推脱了几次,直到把另一边坐著的男宾吸引过来一大半,才慢腾腾地摆出说书的架势:「真正的故事之中两家老爷并未让步,那富商自然不愿让爱女嫁入贫寒之家,而书生的父亲又看不起商贾之流。两个年轻人爱得难舍难分,不得已出了下下策——私奔了。
两年之后,富商好不容易找到他们,决定让书生入赘到他家当女婿的时候,小姐已经死于难产了。富商带著书生和刚刚出生不久的孙儿回家,为弥补过去犯的错,对他们爱护有加。
此时富商家中财产被几个儿子肆意挥霍得差不多了,书生开始尽心尽力帮助岳父,终于让家中恢复得与以前差不多。而孙儿也长的聪明可爱,成为远近闻名的神童……」
「这样倒也不错……」妃子们摇著装饰用的羽毛扇子,窃窃私语著,「算是那位小姐用生命换回了家中的安宁。」
「可惜故事还未结束,等到孙儿长到六岁的时候富商重病不治而亡,书生也在一个月之后被那三个不争气的儿子害死。更可怕的是——在之后的半年,那个六岁的孩子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使得那三个凶手自相残杀,偌大的聂家居然死得一个不剩……」他慢慢将目光转到我的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不过那个方法你一定知道,不如接下来把故事讲完,吴先生,也许该叫你聂芹藻!」
众人皆一脸惊异,好奇地盯著我,仿佛看见了来自天竺奇特的象。
迎著那昔日无比熟悉的目光,我露出一个足以颠倒众生的微笑:「真是服了你,这些陈年旧事居然能让你翻出来,不过我还是喜欢姓‘吴’的,那个名字我不大用。」
「看来你是承认了。」
「认,为什么不认,你说的都是事实嘛。」
「其实我开始还明白,你的家乡不是在风荷县吗?什么时候搬到山西去了?」岚得意地炫耀著,「看来小璟也不知道,索性忘个干净,然后一次看清你!」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垂下了头盯著地面,现在的我居然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僵在那里,那一刻体会到的无助,似乎比眼睁睁地看著父亲挣扎著死去的时候,比听到叔父含著淡淡的笑意说将要离开我的时候都更强烈。
我要向他解释吗?说我当时太小,还不知道怎么控制局势,只是一味的依赖天生的才智与复仇之心行事罢了?说我虽然不后悔杀了那三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但是还是常常为那些贪图蝇头小利,不明不白死于三人争斗之中的人们心痛?
但是,即使解释了又会怎样?
不论怎样,欺骗的事实是永远改变不了的,原来他眼前的那个让他心动的人只是某人刻意装出来的假像而已……
他会恨我吗?
还是会大度地忘记我?
可是我已经……
「朕怎么觉得,」良久的寂静之后,最有权威的人,皱著眉头难得一脸的严肃地开口说:「听到这些之后反而有一种松宽心的感觉。一个从六岁开始就知道如何使用谋略达到自己目的的人,肯定不会是一个很傻的人,那么璟弟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也没有那么让人担心喽。」
「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皇太后开心地说:「小芹不仅相貌出众,而且才智过人,早就说过璟儿有福气,这福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呀!」
众人也随声附和。
「开……开什么玩笑?」找不到同盟的岚慌张地大叫著:「他可是从六岁开始就会手不沾血的杀人的家伙!」
「那些家伙是罪有应得,而且你也说了‘手不沾血’了,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吧?」皇帝说,「今天是朕的生辰,皇儿的满月,就算有什么罪过也可以赦免了……」
「皇上怎能这么说!」他终于开了口,打断了皇帝的话。
我慢慢抬起头,忧虑地看著他,一边的岚却露出喜悦的神色。
「您怎可以这么轻易地就相信一个外国人污蔑您的子民呢?」他冷冷地看著岚,「那些十三年前的旧事,一个外国人又是怎么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呢?」
「什么!你居然怀疑我!」岚立刻变了脸,气恼地嚷著,「只要走近聂家的旧宅,在路上随便抓一个人就能说一遍一模一样的给你听!我有必要编这种故事污蔑他吗?」
「哼,破落的宅院里有时还会传出鬼怪和妖精的故事,以讹传讹罢了,你也信吗?你不如直接说他是千年狐妖更有趣些?」
「啊——」岚张了半天的口没说出一句话,最后才挤出一句,「你是不信,还是不在意和心计如此之深的人同床共枕?」
「即使是真的,我也不愿计较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何况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抿了一下嘴唇,却掩饰不住嘴角夸张的笑,先前的忧虑也一扫而空。
「好,这个你们可以不管,不过你们知道‘乖先生’还有什么事瞒著你们吗?」岚冷笑著继续说,「你们以为后来的十三年他都老老实实的吗?」
「那十三年的第一年先生和他的叔父一起在外云游,」卢劲轩站了出来,「后来的十二年他一直待在风荷县内,这个我可以作证。」
「哦~~卢大人可要想清楚再说话,真的是‘十二’年吗?可能是‘十一’年吧,卢大人在三年前参加乡试的时候不是在省城住了一年,那一年你知道你的‘乖先生’在哪吗?他可没有乖乖地在家里盼你回来,而是去了天竺。」
「天竺?」众人皆诧异。
老天,这件事情也被他知道了!
「是呀,皇上一定记得,当时正值天竺老王重病,政权交替之时,当时王储的弟弟——现在的国王,居然派亲信不远万里来到中土,请了吴芹藻回去当军师,硬是夺走了本不属于他的王位!」
其实当时天竺国王想请的人是叔父,可是叔父已经过世了,我又闲在家里没什么事干,于是就向卢员外请了一年的假,跟他过去了。
「你们还记得那晚发疯的象吗?那远道而来的天竺象原本是王储的坐骑,曾经亲眼看见他和新王是怎么处死王储的,所以才会袭击他!」
啊?当时那只象也在场?可怜我在天竺都城满共待了十八天,其他的时间全耗在路上了。处死王储的那一天我正急著往回赶,马马虎虎地看了几眼就走了,根本没注意有没有象。难得它还记得我,真是有缘分啊。
「现在天竺的王室寺院还供奉有他的画像,您可以随便叫一个天竺的使臣上前一辨真伪!如此的乱臣贼子难道皇上也可以大度地赦免他,容留他在京城四处游荡吗!」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如今正值盛世,就算我是什么「乱臣贼子」也闹不出什么名堂吧!
「哦~~」皇帝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其实朕也看不惯以前的那个什么王储,他的弟弟明明没有夺嫡之心,他却要斩草除根,全然不念兄弟之情(皇帝是溺爱弟弟主义者),真是十恶不赦!试想一下那么一个冷血之人要当了国王,不但是天竺人民的不幸、也是周边邻国的不幸!——当然了,朕虽然是极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但是也没有权力干涉他国的政务。不过还好佛祖开眼,派了个人帮朕做了想做的事,重赏他还来不及呢~~」
哼!说什么「没有权力干涉他国的政务」,要不是他暗中派人帮新王疏通关系,储备资金,充当后台,我怎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解决那么麻烦的事情,真是个阴险的家伙!
「……」岚的嘴巴越张越大,直到撑不开为止。
「皇上说的话,你都听明白了吧,」他一脸厌恶的盯著岚,「还有什么事?不要一件一件的讲吊人胃口!」
「是呀是呀,还有什么让人想不到的事情,一次说出来让大家好好高兴高兴。」皇太后笑呵呵地摇著扇子。
岚一脸呆滞地摇了摇头。
「那就是说没有了喽,真不知道你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浪费时间!」
「哎~~璟儿怎能这么说话呢,岚也是配著戏说些有趣的事逗大家开心,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变成废话了呢?」皇太后一脸慈祥地对岚说,「岚可是‘正人君子’,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哦。」
众人见看不到什么热闹也都纷纷散去,他一把拉过我,咬著我的耳朵说:「你的过去还真是精彩,不过我说过不计较,现在你信了吧。」
「信——怎能不信。」我依了过去,甜甜蜜蜜地笑著。
正当我们沉静在两人世界的时候,耳边一阵急风袭过,岚操起桌上昂贵的金碟向我砸过来。
不会吧!怎么又是我,我虽然脑子不坏却没有一点武功,还来不及细细分析就被他麻利地收入怀中。之后是一声闷响,他捂著后脑瞪了岚一眼然后软在我怀里。
不会吧!罢刚才有点好转,又来?
场面又是一片混乱,侍卫上前夺下了呆立在那儿的岚手中的凶器,却怎么也拉他不走。
「你醒醒!」我没了上一次的矜持,当著众人的面,紧紧地抱著他猛摇,眼泪也忍不住流个不停,「你又要把我忘了吗?我可不是好惹的!我喜欢你,你快点起来!沈璟——」
「好久没听你叫过我的名字了,」他慢慢地睁开眼楮,伸手模著我湿辘辘的脸,「小傻瓜,怎么哭了?」
「你还记得我是谁吗?还记得吗?」我握住他落在我脸上的手,焦急地确认著。
老天,无论我以前作过什么,都希望您不要这样惩罚我!
他扬起一个宽慰人心的微笑:「别傻了,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忘记最最重要的你的。」
当时——除了超级冷静的我以外,其他的人东倒西歪地晕了一大片。
「这里是哪?我们不是应该在王府的花园里吗?象呢?……」
他一连串的发问,听得我心花怒放,看来他回到那个被象用花盆砸伤的晚上了,我激动地扑进他怀里,慢慢收住眼泪。
「小璟,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岚也挣脱侍卫,扑了过来,当然立刻被他踢翻在地。
「你这个家伙怎么又来了!」
「小璟~~我真的不是要打你,我是要打他~~」岚哭著指著我说。
「什么?」他立刻从地上跳起来,对著岚一阵拳打脚踢:「谁借你的胆子,你居然敢打他!」
「呜呜呜~~我对你一片真心,你居然这么待我,他把你当傻子一样骗,你还喜欢他~~」
他皱了一下眉头,一把揪起岚来:「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
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这么问?
「你……都知道些什么?」我远远地看著他说。
「怎么了,倒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慢慢松开了岚,小心地触到我的脸上,「你的眼神为什么显得这么忧虑,有些不像你……」
「我……其实有些事情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原本不姓吴的。当年,我的父亲入赘到山西聂家帮助爷爷重振家业,但是却被他们害死了……」我匆忙地回避他,吞吞吐吐地说著脑中闪现的凌乱不堪的内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告诉他些什么,「但是,我没有骗过你,我真的很喜欢喝酒,而且不擅长应付日常的烦琐事情……」
「可以了,有关你的事情,早在你到王府的第三个月我就派人调查过了……」他把我压进怀中,「我知道你没有骗我,那些事情我没问过你,也不算你瞒我,你不用内疚什么。」
「那……你……」我突然觉得口好干,干得发不出声来。
「那些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计较,那些事情不属于我们……我只希望你记住——我不是你以前遇到过的那些人,我是真心待你,绝对不是贪图你什么,或是为了算计你。」
我怯怯的伸手,轻轻地黏上他的背,换来他更紧的拥抱。
我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那一刻的美妙让我觉得天地间似乎只有我们——当然如果没有耳边岚毫无美感的哭嚎声的话。
「你们两个,不要在这里甜蜜了,」皇帝突然跳了出来,「难道一点都不好奇岚是怎么知道要到山西去调查吴芹藻的身世,而且是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调查得这么清楚的吗?」
说到这件事,我倒是想到一个人,但是可能吗?
「说吧,说了我就少讨厌你一点点。」他开出了最豪华的的条件,诱惑著皱著脸可怜兮兮的岚。
「那天我看到你们在做那种事情……」岚夹著哭腔说。
他敏感地看了我一眼:「嗯?我们已经到那个地步了吗?」
我慌张地摇了摇头。
「于是伤心地跑了出来,路上遇到了管家,他问我想不想知道吴……先生一直极力隐瞒的秘密是什么,他说如果我想调查这些事情,他可以给我提供一些线索,不过要收一千两银子……」
原来如此,难怪那天管家那么快就利索地将岚打发走了。
「那个管家是什么时候到王府的?」我拉了拉他的衣袖。
「大概——五年之前,没想到他也是如此深不可测的人。」
五年前?时间刚刚好,一点都没有浪费。
我得意地笑了:「不如我们现在回去找管家问清楚好了。」
不过,估计他已经不在府中了。
一群人很有默契地「呼啦」一下冲进了管家的房间,此时自然已是人去楼空,不过桌上还留有几封信件,有给我的,给他的,给皇帝的,还有给齐王的。
我匆匆拆开其中的一封,粗略地看了一遍内容,果然是他的字,而且还大方的落著「吴芸薰」三个字。
「喂~~」皇帝不悦地从我手中抢过那封信,「你拆芸薰先生给朕的信干什么?」
「皇上请息怒,」我笑盈盈地说,「草民是在为您鉴别这封信的真伪。」
「你这个人,表露出这种聪明劲真让人讨厌!」皇帝扫了一眼信纸,大概看到了叔父夸奖他这十几年治理国有方的那一段,脸上不经意地露出欣喜的微笑,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好,重新放回信封中,慎重地收进怀中。
他是因为太得意没注意,但是我却看到卢劲轩突然阴沉下来的脸色。哼哼哼~~那孩子脾气不是一般的好,但是一旦生起气来也是很可怕的。
***
事情到了这里似乎所有的问题都有了解答,哭哭涕涕的岚也乖乖地做起了回扶桑的准备,因为我告诉他,我知道他也有几个非常非常可爱的弟弟,依照这几天他对我的「特别关照」,以后不管是他的哪个弟弟要我帮点「小忙」,我都会欣然同意。
白天就这么在匆忙中过去,到了夜晚,我们再度平躺在一起,心中的波澜却似乎不是那么容易平抚,烛光随著从窗缝中偷偷遛入的风儿轻轻摇著,朦胧地映在帐中,映在两人的脸上,肆意涂抹春末的温柔。
帐中传出我低低的委屈的声音,柔柔地敲击著他的耳膜:「那一天夜里天真的很冷,你像是瞪仇人似的看著我,然后非常恶毒地挖苦我,还当著我面把门关上,你不知道门闩插上,绞著木屑子的声音是多让人心疼……」
「好了,好了,」他捧起我的脸亲了两下,「你已经把这些事情声情并茂地讲了好几遍了,我已经很内疚了,卖身契也撕了,整个酒库都赔给你了,你还惦记什么?」
「惦记什么?」我无比幽怨的眼神立刻发生了变化,亮闪闪地盯著他,猛地抽开一直绞在手上的他的衣带,如狼似虎地压倒他,「当然是惦记你的身子了,既然你这么内疚,不如一次牺牲到底吧!」
看著他一脸茫然的样子,我展开无比阴险的笑容了。
哼哼哼哼~~你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今天吧!
「哈哈,没想到你变得如此主动,像猫儿似的,」他轻松地捏住了我的手腕,把我反压在身下,居然还可以用空出来的手刮我的鼻尖,气得我把牙咬得「咯咯」响,「有些事情不是光有计谋就可以的,还要有体力!」
「你要干什么?」我不甘心地挣扎著,可惜这样反而让我更加清醒地认识到我和他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我要干什么?当然是让你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他得意地笑著,轻轻舌忝了舌忝我翘得老高的鼻尖,然后挨上我磨来磨去的牙齿上,趁我毫无防备之时侵入我的口中……
懊死的,真是个手段高明的家伙,被吻得晕头转向的我,用残留的一点点理智盘算著,如果我有他那一身蛮力的话我也可以!或许比他还要……
「呼……呼……」我勉强地推开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斜著眼楮看著他,底气不足地小声嘀咕著,「我为什么要陪你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因为你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哭著喊著说喜欢我的呀。」他嬉皮笑脸地说,拨开散落我在前额的头发,亲吻我的额头。
「沈璟!」我伸出手要打他,心中却有十二分的不舍,落到他身上的拳自然也绵绵的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你不要太得意了!」
「嘘~~」他将手指压在我的唇上,「你胆子也太大了,我好歹也是亲王,你怎么可以连名带姓地叫我?嗯~~念在你和我的关系特殊,以后就特许你就叫我‘璟’好了。」
「璟?」
「乖~~奖励你,亲一下。」
「你……你……你……」这算那门子奖励!我挣扎了半天才摆脱他,「我为什么要叫你‘璟’?我比你大,叫也当然要叫‘小璟’!」
「‘小璟’?」他很深地皱著眉头,「好像只有岚那个讨厌的家伙才这样叫过我,你不要破坏气氛好不好?」
「那就算了~~」我才不要和那家伙一样,「还是叫‘璟’好了。」
「所以说嘛……」
我正等著他下结论,他却把精力转移到其他地方,专心地解著我的衣带,顺著落下的衣服在我的肩上印上属于他的印记……
长吻,愈来愈深,交叠著彼此的灵魂……
他的手指贴在我赤果的肌肤上,毫无顾忌的四处游走著,带来陌生的似乎比任何的美酒都更浓烈的快感,让我火热的身体几乎要融化在他怀中。
「璟,有光……」我模模糊糊地念著,模进被子里,捉住他的手,其实那支蜡烛并不算亮,却足够他看清我羞红了的脸。
他急燥地扯下挂纬帐的钩子向烛台扔去,「咚」的一声蜡烛在夜色中划著优美的弧线,落地熄灭,纬帐轻轻垂下……
等一下!好像漏掉了什么!
火光熄灭的那一瞬间,照到的是什么?
一道明黄……
明黄!
啊啊啊啊啊啊啊——
此时此刻,我真的很想惨叫,可是却张著嘴半天叫不出半个字,我看不见他当时的表情,但是应该一定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的——委屈。
我模了模他从我身上抽离的和我一样满是冷汗的手,安慰著他,然后和他一起狼狈不堪地抓过衣服慌乱地往身上套。
「皇上,」他披上外衣,深呼了一口气稳定情绪,撩起了纬帐,咬著牙艰难地憋出这几个字,「您怎么会在这里?」
「哎呀,被你发现了?」月光照在不知何时坐进房中的皇帝那一脸清淡的笑容上,他大度地说,「今天情况特殊,就不用多礼了,你们就好好待著吧。」
「您不是说过再也不会来捣乱了,还会派御林军帮臣弟看守府门,让我们安安心心地洞房吗?」
「咦?朕可是听说你已经不记得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了?那个该死的太医胆敢欺骗朕?」
那些事情,我已经在他耳边念叨了几遍了。
「啪」的一声,木床上的刻花被他生生掰下一个来,也不知道刻的是谁的头:「君无戏言!皇上怎能因为这个理由食言呢?」
「朕没有食言呀,朕已经派了御林军守在王府门口了,而且朕一直安安静静地坐著,又没有捣乱。朕只是想到你一直比较没运气,所以亲自来为你守著屋子里面,神挡杀神,魔挡除魔!为你们能安安心心地洞房创造最完美的条件!」皇帝的口气,像是在说什么为万民造福的宏伟工程似的。
「卢大人——又怎么了?」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立刻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你怎么知道的?」皇帝故作天真地说:「也不知道怎么了,朕只是和他说,要是朕不是皇帝可能会像齐王一样跑去找芸薰先生……」
「什么?皇叔跑去找芸薰先生了?芸薰先生给他的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他焦急地问著。
「一个字也没写,大概是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下笔吧,」皇帝很不乐意地「哼」了一下,接著说:「你到底听不听朕说话?」
「您请说吧。」大概已经猜到了皇帝将要讲的内容的无聊程度,他有气无力地说。
「一听到朕说想去找芸薰先生,他就阴著脸说因为挂念老父想要回乡一趟!以前就算朕在其他妃子的宫里留宿,他可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唉——」他长叹了一口气,瞟了我一眼,「我知道现在您的卢大人有多在乎您,您也不用挑在这种时候跑来炫耀吧!」
「为什么?」我想了一会儿,好奇地说:「不嫉妒妃子,却在意师生,这孩子是什么毛病?」
「因为他分得清哪些是该嫉妒的,哪些是没有必要的呀。」他耐著性子解释。
「哦……」我含含糊糊地说,还是不清楚,实在是太奇怪了。
「你果然和先生在信中提到的一样,」皇帝的唇边泛起薄薄的笑来,却是很有君主威严味道的那种,「虽然对于政治的事情非常敏感,但是对于生活却很迟钝,更不要提感情的事情了。在‘盛世’就是‘庸才’,若是‘乱世’呢?」
「自然是‘枭雄’了。」
叔父曾经惋惜我生错了时代,告诉我与其在盛世勉强掀起腥风血雨,危害百姓平静安宁的生活,不如做一个庸才,把所有的问题想得简单一些,就能体会到平凡的幸福。现在的我也如他所言,的确很幸福。
「朕不会给你半点蜕变的机会的,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晋王身边吧。」
「好了好了,为了江山社稷、千秋万代,臣弟会帮您死死地盯著他的,」他从后面抱住我,手指不老实地在我半敞的领口上不安地跳动著,「现在您可以安心地回宫了吧!」
「怎么可以,朕说了要帮你守著的,君、无、戏、言!」皇帝和蔼可亲地说,「你们完全不用在意朕,朕这么大的人了,什么场面没见过,你们继续吧!」
听了这么「贴心」的话,任何人想不吐血都不可能,刚才还有余热的身体也完全冷却了下来。
「是这样的吗?」他像霜打的一样无力地问道。
皇帝很诚恳地点了一下头。
「那就请皇上完全不要在意我们在说什么,」他自暴自弃地笑盈盈地转向我,把我吓了一跳,「芹藻,你有没有兴趣和我去洞庭湖转转,我上次南巡还没有走到那里就折了回来,所以很想去看看。」
「好呀,正好还可以顺路回趟家。」一听是要出去玩,我乐呵呵一口答应。
「你们到那么远的地方干什么?」皇帝立刻大叫了起来。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因为——
「‘天高皇帝远’、‘鞭长莫及’!」我们异口同声地咬牙切齿地回答他。
说来也可怜,虽然整个国家都是他的,但是他这二十七年来也只在京城周围巴掌大的地方转悠过。现在国事如此繁忙,洞庭湖那么遥远的南方他是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去了,呵呵呵呵~~
***
三月,碧水蓝天映著洞庭湖两岸盛开的桃花,美得让人以为自己真的找到了世外桃源。
「我要……」我从被子里伸出的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更加深刻地体会到腰酸背痛。
「你还要?」他带著几分激动,翻身把我压在下面,「昨天晚上累成那样,这么快就恢复了?」
「你说什么呢!」我扭过头,躲开他的狼吻,「信呢?」
「什么信?」
「装傻呀?叔父写给你的信呢?拿出来,我要看!」我噘著嘴,摊开手。
叔父留下的四封信,皇帝那里的我看过了,齐王那里的什么都没写,我自己的我自然是看了,唯有他那里的我还没看过!
不行,我好奇!
「你的那位神出鬼没的叔父到底是什么人?」他将我揽在怀中问。
「咦?你会不知道吗?」我偷偷笑著,「叔父曾经说过他对小孩子没什么耐性,最多忍七年。所以只教了皇上七年,我也是死拖著他,才让他和我一起住了八年,不过到了第八年的时候他竟然出了装死这样的下下策,为的只是从我身边逃走。算起来他可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是最长的,前前后后加起来足足有十年呢,你怎会不了解他呢?」
「十年?前面五年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后面的五年他老人家装成憨厚、老实、胆小的样子,把你都骗过去了,我怎知道他的真面目?」他无奈地倒在我身边,「对了,他怎么躲到京城里来,他不怕被皇上逮到?」
「哼哼,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皇上再聪慧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宝贝弟弟身边平凡到窝囊的管家就是十三年前那位风流倜傥的先生吧?」我得意地说:「还有一点,叔父一直不希望我接近政治,当初我偷偷跑去考了个秀才还让他生气了好久,躲到京城来是为了万一有一天可以阻止我的某些行为,没想到我居然自投罗网……」
「我就是那个罗网吗?」他在我肩上狠狠地咬了—口,「现在他可以安心地去游山玩水了——他给你的信里写的是什么呢?」
「当然是夸奖我在他离开的那段时间表现得很好啦。」我心情颇好的看著他,甜甜地笑著,讨好著他。
拿出来吧,拿出来吧,拿出来吧,拿出来吧~~
他无奈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从哪掏出那封信扔给我。
我兴奋的打开看,上面只写了一句话,粗粗的重重的颇有压迫感:「臭小子,要是胆敢有二心,我绝饶不了你!」
「哈哈哈哈~~」我大笑著,俯去,亲吻著他的面颊,「我相信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的,不是吗?」
他勾过我的脖子,更热烈的回吻我,自信地说:「当然,因为我爱你,你也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