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秋霜回到秋水村时,冬日已尽,小草正吐出嫩芽。
村人明白了来龙去脉,庆幸秋水村终于逃过开矿噩运,更衷心感谢萧辰的努力。遗憾的是,萧辰一家不回来了。
小石子和阿路几个小孩子怅然若失,没了阿雷那个爱哭鬼,打架、钓鱼、抓蟋蟀都没意思了。
秋霜依然忙进忙出,播了新菜种,土里长出绿油油的菜苗,她脸上又有了笑意。
但她常常望著天边发呆,有时候拿著萧辰留下来的书,看著看著,又抬眼望向北方的天空。
秋结看在眼里,明了女儿的心思。
这天晚上吃完饭,他喝著秋霜送来的热茶,坐在桌前看她写字。
「霜儿,你不拿宣纸写吗?你拿笔蘸水写在桌上,教萧辰看到了,他又要说你胡乱练字了。」
「剩下的纸不多了,而且……」秋霜低声道:「以后也没人买纸给我了。」
「唉!霜儿,有事情不要闷在心里,久了也会像爹得心疾。」秋结一叹。
「爹,我哪有心事啊?」秋霜笑了笑,继续写字。
「你每天晚上不睡,就到大柳树下看星星,爹怎能不担心你呢?」
秋霜放下笔,用抹布擦去她写的一句「此情可待成追忆」,仍笑道:「我去乘凉、洗洗手脚而已,爹不要担心。」
「还没到夏天,乘什么凉?爹还怕你著凉了。」
「爹,你今晚好罗嗦喔!」秋霜故意撒娇著。「我要赶你上床睡觉了!」
「再不?嗦,以后没人管你、照顾你了。」秋结仔细凝望女儿,说出他一直要说的话。「霜儿,忘掉他吧!」
一语点中心事,秋霜蓦然心头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唉!哭一哭吧!你老不哭,爹真的很担心。」秋结拍拍女儿的手背。
秋霜的泪珠一颗颗滴在桌上。「爹……我……」
秋结怜惜地望著女儿,慢慢地道:「霜儿,他们是天,我们是地,天地是连不著的。不过呢,天上空空的没什么,可瞧这片土地,这么肥沃!桃花红,稻谷香,你不是都这么唱吗?人会走,也会死,但土地不会离开你。爹娘没什么给你,就只有这块小小的土地,努力耕种就有收获,这地上的宝藏是永远也采收不完的。霜儿,你很富足,知道吗?」
秋霜抬起头,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
「好孩子,你十八岁了,长大了,你是个好姑娘,让爹很放心。」秋结怜爱地看她。「如果他懂得珍惜,他就会回来。」
「爹,别说这个了。」秋霜擦了泪水,笑道:「霜儿跟爹在一起就很知足。」
「好女儿,这几个月来你也累坏了,今晚好好睡吧。」
秋结有女万事足,他近来心疾老是发作,有些话一定要尽早说才是。
见秋霜进房歇息,他也很满足地拉起棉被睡觉。
???
翌日,秋霜睡了一场好觉醒来,心里充塞著温馨感觉;父亲难得和她说贴心话,昨夜一席话又让她有了力量重新开始。
她先到厨房烧热水,准备父亲早起散步后的茶水。趁等水开的空档,她照例到前头为父亲整理床铺。
爹还在睡!
秋霜不敢吵到他,但又担心他可能身体不舒服,遂上前探看。
案亲睡得很熟,脸上表情安详,只是……太安静了。
「爹!」秋霜心头一凝,全身发寒,握住了父亲冰冷的手。
好不容易收止的泪水,再度滔滔不绝地奔流而出。
???
一个月后。
秋霜依然早起,穿衣梳头,再到厨房烧壶热水。
接著来回碧绿溪三趟,提水细细浇灌了青绿茂盛的菜圃。
水烧开了,秋霜泡了一杯甘甜的菊花茶,供奉到爹娘的灵位上。
懊到山上巡视桃树、看看爹娘了。
林花谢了,春日已尽,桃花落办如红雨飘落,为两座紧紧相临的土坟增添美丽的色彩。
爹和娘重聚了,再无病痛,她应该为他们高兴的。
落花也围绕著婵娟的墓碑飞舞,果真像是天女散花呢!
秋霜忙了一个早上,她抹了汗水,坐在桃树下,望看村里的漠漠水田,目光又抬向遥远的天边。山下传来嘈杂的人声,热闹无比,秋霜仍坐著不动。大概是官差来贴告示了,她也不急著去看。然而马蹄声却来到她的桃树山下,她看到一个高大威武的戎装军官飞身下马,快速向山顶跑来。
那身影由远而近,她看清楚了,来人竟然是萧辰!
「霜儿!」萧辰看见清瘦的秋霜,心头一绞。「我不知道老伯他……」
秋霜指向新坟。「爹知道你来看他,一定很欣慰。」
「可叹我不能为你分忧。」
萧辰突然在墓碑前跪了下来,深深磕了三个响头。
秋霜被他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大哥,你做什么?霜儿担不起你的大礼啊!」她说著便要跪下回礼。
萧辰立即扶起了她,握住她的手。「霜儿,我一直把你的爹娘当做是我的父母,这点礼数是应该的。」
「大哥言重了。」那一身锁装让萧辰变成了一个陌生人,秋霜感到不安,挣开他的手,走开了好几步。「大哥怎么有空回来?」
她说了很客套的话,萧辰知道她还避著他,心底一叹。
「五王爷奉旨查办南方五省贪赃枉法情事,也顺道宣旨免除秋水村开矿,撤除无理税捐。他知道我熟知地方,所以要我跟他同行,暂时挂了五王爷侍卫的名义,方便行事。今天我就是代五王爷前来宣旨,平时是不穿这一身衣裳的。」
他是当官的人了。秋霜低下头。
「五王爷也来了吗?」
「他在县城查办金文树。」萧辰踌躇著。「我等一下就会回去。」
「喔!」秋霜有著说不出的失望,但她不动声色。「你爹好吗?」
「他很好,我叫阿晴和阿雷留在京师陪我爹。孩子每天念书习武,也过得很好,他们很想你,私底下吵著要回来。」
「时间久了,就不想了。」秋霜淡淡笑著。「他们总会习惯新的生活。」
「霜儿,你跟我走!」萧辰再也不忍见她一个人独自过活。「我们也到京城一起过新生活!」
秋霜仍是微笑著。「大哥,你忘了吗?霜儿在这里有一座小山,一块菜园,还有一间遮风避雨的小屋,这里的生活很好。」
「可是你只有一个人啊!」
「不!有好多人在照顾我。这次爹的丧事,村里的哥哥叔叔们都来帮忙,平日也有好多婆婆婶婶来看我,大家还等著我今年种的桃子呢!」
萧辰望向树梢,花已落,原来的花心长出小小的苞,再过几个月就是结实秀秀的鲜嫩红桃了。他深深明白,秋水村的人、事、物就是秋霜的生命。
「霜儿,你知道我必须回去……」
「大哥,不用担心我,今天看到你,霜儿就很开心了。」秋霜脸上挂著柔和的笑容,她望见山下的人。「你还带了人来?」
萧辰失神地望著她,这才如梦初醒。「对了,我带来一些糕饼和礼物,正请石头兄帮忙分送。还有,我帮你带来一箱书。」
「多谢大哥了,请他们到我屋里喝杯茶吧。」
萧辰不喜欢她这么见外的态度,这不像他的霜儿。
把随行的人请进屋里,秋霜转入了厨房。
萧辰坐在饭桌前,想到过去六个人围桌吃饭的热闹景象,如今只剩秋霜一人,她真的承受得住吗?
他也走到厨房,见秋霜正在冲泡菊花茶,烟雾缭绕中,她眼里仿佛闪著水光!
「霜儿!」萧辰心痛不已。她果然是在掩饰,只因为她不要他挂心。
「啊!大哥!」秋霜手一歪,开水溅出了茶壶,她随即笑道:「这柴湿,刚刚烧出白烟,呛了我一头一脸呢!」
他太了解她了,而愈是了解,他愈不能割舍那分爱恋。
「霜儿!」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到前头喝茶吧。」秋霜催促著他,头又低垂下来,狠狠地、用力地把眼泪吞下。
她告诉自己,熬过了这刻便好,等他回去后,所有情思也云淡风轻了。
???
但是秋霜熬不过来,这天夜里,她又失眠了。
她大方地向萧辰一行道别,避开了村人的探询关心,忙著到溪边洗冬衣,又拿扫帚从屋前扫到屋后,真到日暮黄昏,随便吃了一块糕,练了一会儿字,这才上床睡觉。
夜深人静,她依然辗转反侧,于是她走出屋子,沿著碧绿溪散步。
不知不觉地,竟然走到萧辰的屋子前。
三年多来,她来来去去,为他们送点心、理屋子,走得惯了,脚步自然而然来到门口前。
推开门,亮白的月光洒了进来,室内陈设如旧,只是人已去,情成空。
她坐到萧辰的床边,轻轻以手抚拭被面,再把脸埋进了棉被,试图吸闻他所留下来的味道。
不可能留存味道了!就像他走了,就不再回来了!
泪水缓缓流下,濡湿了被面,她再也抑遏不住,抱著棉被失声痛哭。
她一直单纯地以为,她可以和萧辰守著家园,共看碧绿溪的清澈晶莹,岁岁年年,无忧无虑。可是,梦碎了,连爹娘也不在了,她可该怎么办?
案亲过世,萧辰离开,她不用再怕他们挂心,她终于可以用力地哭出声,把所有的痛苦和伤心都嚎哭出来!
软厚的棉被阻绝了她的哭声,她更是狠命地哭,心底的洞太大,只有泪水才能填满。
萧辰久久痴立门边,心痛如绞地看著她身子一抽一抽地颤动著。
眼欲湿,心欲碎,他轻悄悄地走进屋里。
「霜儿!」他轻柔地抚向她的背,怕惊吓了她。
秋霜继续痛哭。是她哭得神智昏迷吧,大哥怎么会叫她呢?
「霜儿!」萧辰心疼地搂过她的身躯。「大哥回来了。」
她永远记得他的温暖怀抱,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泪水又是串串落下。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回来?
「我走不了。」不再有冰冷的铛甲阻绝他们,他眼里也有泪,再以指腹柔柔地拭著她的泪。「每离开秋水村一步,我的心就痛一下,我没有办法再走,所以……我回来了。」
她的心在悸动,泪水收不住了,像天上的雨,绵绵无绝。
「霜儿,我知道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他仍是承接著她的泪水,两手都湿了,以极坚定的语气道:「我只能爱你。」
「你该回去的……」她几乎是将脸颊靠著他的掌心,泣不成声。
他紧紧凝视她。「我不走,我要留在秋水村陪你。」
秋霜想要起身逃走,却被萧辰牢牢地握住手臂。
他那深邃的眼直穿进她的水眸,他看见了碧绿溪里的纯情,就是这对水灵灵的眼眸,给了他不一样的生命。
他再也难舍日积月累的情爱,低头吻住她嫩红的唇瓣。
好柔!真的是他柔情似水的霜儿,她的唇、她的颊,都是柔软的。
埋藏多年的瞬间爆发,他伸手紧紧扣住她,热烈亲吻著她。
秋霜惊慌地挣扎,泪水宣流。如果他要走,他就不该吻她;一旦吻了她,她就再也难舍对他的爱恋了。
「为什么哭了?」萧辰吻著她的泪。
「不要……」他的鼻息是如此贴近她,她身体颤抖了起来。
「莫怕。」他在她耳畔低语。「我爱你,我不会离开你了。」
他的舌在撩拨她,在她唇瓣上恣意吸吮,又启开了她的口,交缠住她的舌,一再地缝缝缠绵。
他的唇覆著她的,她只觉得自己就要融化在他的亲吻里了。
身体好热!她迷离地卧在他的怀抱中,不觉也伸手抱住了他。
他长吻不竭,那甜蜜如醉的深吻使秋霜心跳加速,她不由自主地回应萧辰,在彼此的气息中诉尽了深深爱意。
萧辰激情难禁,他将她推到床上,顺著她的颈项吻了下去,再轻轻拉开她的衣襟,将脸埋在她的胸口上。
「霜儿,我好爱你……」
秋霜被吻得全身酥麻,虚软地摊在床上。她抚著他的乱发,睁开迷蒙双眼,游目四顾,月光清亮亮地照著屋内,她仿若身在梦境。
目光流转中,她看到柜子上的婵娟牌位。
她心头一凉,猛然推开萧辰,立刻跳下床。「不!你爱的是婵娟姐!」
萧辰惊道:「霜儿,现在我爱的是你!」
「你骗我!你说你不再娶的!」秋霜用力摇头,随即奔了出去。
夜风扑打在她的脸上,似利刃尖锐。她知道萧辰爱婵娟,他们曾是一对恩爱夫妻,他又怎会再爱她呢?这不过是她的痴心妄想罢了。
萧辰在大柳树下抱住了她。「霜儿,不要逃!不要胡思乱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秋霜哭泣著。「那是婵娟姐!你应该要爱她。」
「没错,我爱婵娟!」萧辰紧紧盯住她,一字一字地道:「霜儿,你听我说!婵娟是我第一个女人,我们曾是夫妻,她也是我两个孩子的亲娘,她在我心中永远有一块地方。」
他极力望穿她的清灵眼眸。
「如果你也爱我的话,我很自私地要求你,请让我保有那块地方。」
秋霜抬眼望向他。相处三年余,她焉能不知道他的深情?也就是他这性情中人的个性,让她深深爱上了他啊!
她点了点头。
「那是我心里的一块角落。」萧辰凝视她。「而我现在的心,全部装著你,我的霜儿。」
她更有福分得他疼爱吗?秋霜泪如雨下。
「为什么?」
萧辰轻抚她的颊,微笑道:「不为什么,只因为我想伴你白头到老。」
「你又要走了,我们……不可能……」
「我不走了。」萧辰语气坚定。
「你不走?你爹那儿怎么交代?」
「我不能负你。」
「你更不能负你爹。」
萧辰紧紧拥她入怀。「霜儿,霜儿,你不要为我想,你要为自己想想啊!苞我走,好不好?」
「我爹娘葬在这里,我离不开这块土地。大哥!你了解吗?」
「我了解,秋水村是你的根,我的根也种在这里了。」
「你也扎根了?」秋霜眨著泪眼看他。
「我的根在秋水村,就在你这里。」他抚向她的心口。
秋霜感觉他的热流由心口传到体内,她顿时全身温暖,满心丰盈无比,这一瞬间,她知道,她不再孤单害怕了。
「如果………你会回来……」秋霜怯声说著:「我等——你。」
「你愿意等我?」萧辰不敢相信。他捧住秋霜的脸蛋,欣喜地道:「你愿意在秋水村等我?」
「我等你。」秋霜更坚定了。
「霜儿!」萧辰的眼中溢满泪水,心底有无尽的感动。这就是他体贴可人的霜儿啊!他一再地吻著她。「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等我得到义父的谅解,我就会回来找你,在秋水村陪伴你一辈子。」
月光淡柔,如梦似幻,他们盼了好久,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大哥!」秋霜拉著他的手,欲言又止,头低垂著,在月光下,两朵红云在脸庞轻淡飘起。
萧辰难忍满腔柔情,低头吻上她的粉颊,再顺势将她抱起,走进了小屋,进到里头她的房间。
将她放在床铺上,萧辰点亮了腊烛,回身坐到床沿,静静地看著羞涩难当的她。
「霜儿,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子。」他恢复了理智,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欲望,轻拂著秋霜的发。「我不能害你,我不知道这一去要几年,我怕你熬不下去。」
她仍然是坚定地道:「我等你。」
「霜儿,如果你真的熬不下去,你听我的话,找人嫁了。」
「大哥,你爱我吗?」秋霜的泪珠滚了出来。
「我爱你,我当然爱你。」萧辰轻拭她脸上的泪珠,心里又疼又酸。「我们在一起好几年,你又这么照顾孩子,我早就把你当做是我的妻子。」
「既然是你的妻子,为什么还要嫁别人?」
「霜儿!」他俯身亲吻她的小嘴,压言地说出他深深的疼惜。
秋霜坐了起来,布满水雾的眼楮变得灵澈,依然是坚定地望著萧辰。
「大哥,我等你。三年也好,五年也好,即使是三十年、五十年,霜儿等成了桃树下的黄土,只希望你回来看我。」
萧辰交握住她的手。「我一定会回来,我萧辰今生今世绝不负你。」
在深深的对看中,他轻柔地为她解开外衣。
秋霜脸颊霎时烧红,她低下了头,也是伸手拉开他的衣襟,低声问道:「你的伤都好了吗?」
「结疤了,没有事的。」
「你趴下来,让我看看吧。你是为了秋水村去找你爹,我要记住你对秋水村的情义。」
萧辰顺从地趴到床上,让秋霜看那一条条错综复杂的鞭痕。她仔细看著,以手指划过伤疤,再拧了一条湿巾子为他擦背。
靶受到背部的清凉,萧辰有感而发。「不知道为什么,接受义父的惩罚后,心情就轻松了。」
「心事都了结了,不是吗?」
「只叹我爹还不能接受你。」
「没关系,他也是疼婵娟姐的。」秋霜觉得自己脸上好热。「而且,你说你会回来伴我。」
萧辰回头看她,知她又害躁了。「你脸红的样子好可爱,以后我就一辈子让你擦背了喔!」
「大哥,你……你别逗我了。」
萧辰又回头凝望她的羞涩,他不再说话,只是静静体会伊人柔情。
秋霜为他擦拭完毕,放好巾子,仍在床沿坐下,也是静默无语。
「霜儿,你要我趴到什么时候?」
秋霜笑著。「你转过身,睡觉吧!」
萧辰翻转过来,见到她的柔媚笑靥,心头一甜,也把她拉到床上来。
「大哥,不要啦!」秋霜不让他拉,径自脱下鞋,爬到床铺里侧,拿著被子把自己卷住。
「我的被子呢?我会冷的。」他又拉拉她。
秋霜脸好红,转身面对墙壁,长发垂泄在床上,似乎在呼唤著萧辰。
萧辰明白她的心,起身亲吻她的耳垂。「霜儿,做我的妻子,好吗?」
她身子轻颤著,像是清晨花瓣上滚动的露珠。
他又在她耳边柔声道:「霜儿,我要你当我的妻子了喔!」
她脸烫如火,声细如蚊。「我……我不知道怎么当你的妻子……」
萧辰笑了。他掀开她的被子,攫吻住她的红唇。「首先,不能盖被子喔!」
秋霜醉倒了。萧辰的亲吻,是她尝过最猛烈的酒,他的激情,是她承受过最强烈的狂风。她再也不是自己了,她是他的,永远都是他的。
???
翌日,近正午时分,秋水村民议论著:「怎么没看到霜儿出来忙呢?」
「她平日很早起,一早就到溪边打水了,今儿个还没见到她。」
一个婆婆道:「昨天萧辰走了,她会不会很伤心?」
石头嫂大叫一声。「糟了,她爹才刚死,萧辰又离开她,难道她想不开吗?」
「糟了!」各人丢下手边的事,呼朋引伴,急著往秋霜的住处而去。
秋水村向来夜不闭户,王大田一马当先,打开大门,掀开里间的门帘,急急喊著:「霜儿!霜儿!」三姑六婆呼天抢地冲进来,见王大田呆立不动,以为他看到什么惨状,个个神情悲切地往床上看去。
没有任何异状。只见萧辰上身,慌忙地以被子裹住身旁的秋霜和自己,而秋霜更是瑟缩在他的怀里,不敢见人。
「啊……呵呵……嘿嘿……」众人圆睁著眼,表情由惊惶转为尴尬。
外面还有人想进来。「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没事!」王大田双手一张,像是赶苍蝇似的,把所有的人轰了出去,自己也搔了搔头,忙著走出去。「失礼了,我们以为霜儿出事了。」
听到王大田把大门关紧的声音后,秋霜从被窝探出头,脸上的躁热传到萧辰的胸膛。
「怎么办?好丢脸喔!」
「当我萧辰的妻子,有什么好丢脸?」他把她搂紧贴在心口,感受她胸前的柔软颤动,再轻柔地抚著她光洁的背。
「可是被人看到了。」
「他们什么也没看到。」他咬著她的肩头。「只有我看到了。」
秋霜体内又升起莫名的悸动。昨夜,是他带著她,一步步由陌生、畏惧、痛楚进而达到极度的欢愉,他们彼此探求著、亲吻著,翻云覆雨直到天亮!
「霜儿,你想什么?脸又红了。」
「我……我想,变成你的妻子真好。」
他移向她的唇,轻轻啄著。「你还要吗?」
「大白天的,要什么?」她笑著轻轻挣开了。「待会儿又有人跑进来了。」
「霜儿,我要给你名分。」萧辰认真地道:「村人关心你,我要让他们知道,秋霜是我萧辰名正言顺的妻子。」
「我不会和婵娟姐争名分。」
「我们是活著的人啊,我们都已经是夫妻了。」
「可是婵娟姐……」
萧辰笑道:「是你在跟她吃醋?还是要她现身跟你吃醋?」
秋霜腼腆地道:「我哪敢吃醋?」
「不吃醋就让我吃饭吧!」
「讨厌的大哥,又要我做饭了!」她娇憨地捶著他,神情婉柔,似那碧绿溪轻盈的流水。
萧辰满足地看著她。他的小妹子长成小少妇了。他又搂住她。
「你要饿死相公吗?昨天晚上我可耗了不少力气喔!」
「那让我起来穿衣服嘛!」秋霜的红晕已经烧到耳根了。
萧辰斜卧床上,恋恋不舍地抚著她处处吻痕的身子。昨夜,他可是深深疼爱过这个柔腻雪白的身躯呵!
他忍不住又在她小嘴轻啄一下。
「霜儿,相信我,等我。」
「我不等我的相公,我等谁呀?」秋霜穿好衣服,一阵风似的跑掉了。
两人吃过午饭,萧辰拉著忸怩的秋霜,来到几位村里长辈家中,请求他们即刻主婚,让秋霜在热孝期间完成终身大事。
消息传遍秋水村,所有的人都来了,热热闹闹地为他们举行一个婚礼,以水代酒,村民个个喝得痛快尽兴。
日暮时分,萧辰和秋霜来到山坡上,一一为秋结夫妇和婵娟上香。
「如果你说要忘掉婵娟姐,我还会怪你无情。」
「你明白,我不是无情的人。」
秋霜痴痴地望看化入泥土的落花。「假如……我也死了呢?」
「人死了,化成泥,我的心,也会灰飞烟灭。」萧辰拥她入怀。「只有你,才能把我的心重新塑了起来。」
她依偎在他的胸前,细细体会他的话。
一眼看到天边火红的夕阳——
「好美!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天又快暗了。」
「天不会暗,日落还有日出,每天都有希望。」他吻著她的额。「霜儿,我如果走了,你一个人撑得下去吗?」
秋霜握紧他的手。「没有撑不下去的日子,这块土地,这座山,这条溪,都可以让我好好活下去。」
彩霞满天,倦鸟归巢,萧辰无限欣慰地搂紧秋霜。她看似柔弱,实则坚强,而她的意志就是来自这片孕育她的大地。
他告诉自己,他一定要回来,与她厮守一世,再无分离。
尾声一年后,初夏的秋水村,南风轻送。
秋霜坐在屋檐下,逗弄著怀里的小婴儿。小弟弟才三个月大,大眼骨碌碌转著,小手乱摇,又不时咯咯大笑,逗得秋霜也笑了。
好可爱的孩子!秋霜好满足,她又亲又搂的。
「弟弟,你长得好像你爹,也像阿雷哥哥,以后一定又是个小顽童!」
她和萧辰做了三天三夜的夫妻,白天,他们念书、种菜;晚上,他们缠绵、共枕。直到五王爷离开县城返京,随从前来催行,他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一个月后,她发现怀孕了,她不惊慌,请教村里的婆婆妈妈,开始认真欢喜地孕育属于他们的小生命。
她照样种菜、摘桃,村人会过来帮她,让她不至于太过劳累,而她有空就会教肚子里的孩子念书、唱歌。
她想萧辰,真的好想他。想念他温柔安慰的言语,想念他细致体贴的动作。弟弟是他给她最珍贵的礼物,她把所有的思念化做对弟弟的疼爱。
「霜儿,又在陪弟弟玩了?」石头嫂挽著竹篮子走了进来。
「是呀!石头嫂,你看他又笑了!」秋霜举起弟弟,高兴地道:「你养了七个小孩,天天陪他们玩,一定很开心。」
「哇!才不呢!我哪像你疼弟弟疼到心肝了。」石头嫂哈哈笑著。「养小孩可麻烦呢!你再多生几个就知道了。」
秋霜蓦地红了脸,用指头模著弟弟粉胖的小脸。「哪有机会生啊。」
「瞧你都生了孩子,还像姑娘家一样脸红!」石头嫂试探著问。「萧辰最近没再写信来吗?」
「嗯,这里送信不容易,上封信是三个月前,也许,最近又有信了。」秋霜微笑说著。其实有没有信都没关系,她知道萧辰在京城很好,而且只要她看到弟弟,就好像看到他一样。
「上日你没跟他说有喜的事吗?」石头嫂充分发挥三姑六婆的本色。
「没说,我不要他担心。」秋霜十分了解萧辰。「不然他又不顾一切回来了。」
「霜儿,你真是善体人意呵!」石头嫂佩服得不得了。「如果换做是我家的曾石头,我自己就是背著孩子,捏著他的耳朵也要把他捏回来。」
秋霜笑出声。她怀中的弟弟随著娘亲的笑容,又是手舞足蹈咯咯乱笑。
「这小子真爱笑,这像你吧!」石头嫂放下竹篮。「来,给我抱抱!」
秋霜将弟弟交给石头嫂。「石头嫂,你今天要什么菜?我来摘吧!」
「给我一支萝卜吧!等我做了萝卜糕,再叫小石子送来。」
「谢谢你了。」村里的浓厚人情始终让秋霜感到温馨。
「没有你的甜萝卜,哪来我石头嫂好吃的萝卜糕啊?」石头嫂抱著弟弟走到菜园边,看秋霜拔萝卜。
远处传来马蹄声,秋霜心头一突。
「有官差来了吗?」
石头嫂道:「说不定还顺道帮你送信呢!」
秋霜站起身,走出爬满丝瓜藤蔓的矮竹篱,翘首盼望。
正在田里耕作的村人也抬头望向马蹄来处,个个惊喜地睁大了眼。
一个灰色人影急驰而来,身影逐渐清晰,秋霜心颤颤动,眼前浮上了一层水雾,是写信人亲自送信来了。
「霜儿上萧辰远远地看见她,欣喜若狂。奔驰多日,他终于回到了秋水村,见到了他魂牵梦系的霜儿!
他跳下马,根本顾不及拴马,双手一环就抱住秋霜。
「霜儿,我回来了!」
投入了熟悉温暖的怀抱,秋霜淌下幸福满足的泪水,低声地道:「大哥,看到你真好,真好!」
萧辰亲吻了秋霜的额头,也是含笑带泪地道…「霜儿,让大哥好好看你。」
秋霜抬起脸,一心一意地看著萧辰。她只想好好看自己高大英挺的丈夫,毕竟相聚时光有限呵!
萧辰轻抚她那清丽柔美的脸庞,在阳光的照耀下,她脸上有著异于往日的光辉。他惊喜地道:「霜儿,你更美了。」
两人痴痴对看,忘了说话,围观的村人也不敢讲话,屏息以待。
还是弟弟的咿咿呀呀打破了沉默。萧辰回过神,见石头嫂抱著小婴儿站在一旁,又看到村人个个带著微笑看他们,他遂不好意思地放开了秋霜。
「石头嫂!」他打著招呼。「一年不见,你又生个胖小子了?」
石头嫂笑嘻嘻地看他,村人也在笑,小婴儿更是咯咯大笑。
「霜儿?」萧辰看到秋霜红著脸拉他,樱唇微启,似乎想要讲话。
「萧辰啊!」石头嫂把弟弟送到他面前。「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得了?」
「我的儿子?」萧辰看到那白嫩粉胖的小婴儿,大大的眼、浓浓的眉,还有两只挥舞要人抱的小胖手,简直就是阿雷襁褓时的翻版,而阿雷就像他!
他接过了孩子,看看孩子,又看看秋霜,脸上尽是惊喜的表情。
「弟弟是我们的儿子。」秋霜终于说话了,带著满足与喜悦。
「你为我生了儿子?」萧辰满心狂喜。难怪方才怀抱秋霜时,感觉她比过去圆润丰满,神采也格外亮丽。他眼里闪著兴奋的泪光。「霜儿,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你又怕我挂心了吗?」
秋霜微笑拭去眼角泪水,他知道她的心思,她也无用多言。她靠近了萧辰身边,轻拉弟弟的小手,柔声道:「弟弟,爹回来了,叫爹爹喔!」
「咯!呵!」弟弟怎么会说话呢?他只是瞧著萧辰猛笑,咿呀呵哈不成语,小小的手掌抓住案亲的指头,又笑弯了一双眼。
「我听到他叫了!」萧辰连连亲著儿子。「霜儿,他的笑容跟你一样呢!」
「弟弟知道爹抱著他,当然要笑了!」秋霜好快乐,儿子和丈夫都是她的宝,她日日夜夜就是盼著团聚的这一刻。
「霜儿,你为他取名了吗?」
「还没,我喊他弟弟,我等你回来命名!」
「我是回来了!」萧辰抱紧弟弟,也不管愈聚愈多的村人,在秋霜脸颊上一吻。「我再也不会走了!」
「不走了?」秋霜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脸颊热热地泛了红彩,只能不解地望看萧辰。
又有一辆马车来到,坐在上头驾车的赫然是长高一个头的阿雷。
「爹!娘!」他在马车上兴奋地挥手高声大叫。
「他……他叫什么啊?」秋霜羞得低下头。
「孩子们说要回来见娘啊!」萧辰正忙著逗弟弟,顺便又逗秋霜。嘿,不告诉我生儿子,我也不告诉你天大的喜事。
马车停下,阿雷转到后头,偕同阿晴扶出一位老者。
「大老爷也来了?」秋霜有点害怕,不觉往萧辰身边靠了靠。
「爹来看媳妇了。」
「啊?」秋霜拉拉他的衣角,看萧辰不理她,又见杨浦走了过来,忙上前喊了一声:「大老爷!」
阿晴笑道:「娘啊!你和爹成亲了,要叫爷爷一声爹!」
「这……」秋霜窘红了一张脸,看到杨浦和善的笑脸,慌忙低下头。
杨浦环看群山,点头笑道:「秋水村果然是个好地方,方才沿著碧绿溪过来,一路山明水秀,难怪孩子成天想回来。」
「爷爷,现在可以住下来了吗?」阿雷问著。
「爷爷不就是要归隐田园吗?」杨浦笑著反问。
秋霜听得莫名其妙。
萧辰走过来道:「恭喜爹,您又多了一个孙儿。」
杨浦模著弟弟的小脑袋,颔首微笑。
「什么?我当哥哥了?」阿雷大叫著,随即开心地道:「哈哈!我终于不再是最小的,以后就可以管弟弟喽!」
萧辰微弯,让孩子看他怀抱的弟弟。「阿雷,你可要做一个好哥哥,不可以欺负弟弟。」
「哇!这弟弟圆滚滚的好可爱喔!」阿晴拉著秋霜。「娘,可你怎么不生妹妹?我好帮妹妹扎辫子,帮她打扮得漂漂亮亮。」
一声声娘让秋霜红透了脸。「阿晴……不要叫我娘呀!」
「人家以前就想叫了嘛!」阿晴也长高了,她把头腻在秋霜的肩头。
杨浦望著秋霜。「霜儿,既然你和晋儿已经结为夫妻,孩子又喜欢你,你照顾了他们这几年,他们叫你一声娘也不为过。」
杨浦言语和煦,面容慈祥,跟以前的冰冷孤傲截然不同。一年多来,义子奉养身边,还有两个孩子围绕膝前,他们的童言欢笑已软化了他的铁石心肠。
他知道秋霜的温柔体贴,也知道义子对她情深义重,再加上孩子不时述说秋水村的点滴,在他心里,老早就愿意接纳这个好媳妇了。
秋霜仍不敢造次。「大老爷,这……霜儿也大不了阿晴几岁……」
「霜儿,我们是一家人。」萧辰空出一只手捏了捏她的掌心。「孩子喊你为娘,你也不能再叫大老爷,要叫爹了。」
杨浦道:「霜儿,我已经卸下军职,告老还乡,如今带著儿子孙儿一起到秋水村长住,不知道媳妇儿欢不欢迎我这个老人呢?」
秋霜微张小口,喜出望外。原来萧辰真的不走了!他们终于可以永守青山绿水,岁岁年年了。她含泪望向萧辰,见他微笑点头,她心情激动,转向了杨浦,盈盈拜倒。「霜儿拜见爹!」
围观的村人欢声雷动。萧辰和秋霜一家团圆了,还来了一个老将军,以后秋水村可热闹有趣了。
杨浦扶起了秋霜。「好霜儿,爹还没吃过你做的菜呢!」
秋霜抹泪笑道:「是爹不嫌弃,请爹先到屋里休息喝茶。」
弟弟突然哇哇大哭,萧辰手忙脚乱地拍哄他。
秋霜抱了过来,低声道:「哎呀!弟弟饿了,该吃奶了。」
「霜儿,不急著喝茶。」杨浦不想秋霜为了招呼他而忙乱,于是问著阿雷:「你们不是要上山扫墓,看秋爷爷、秋奶奶、还有你们的娘亲吗?」
阿雷拉了杨浦的手。「是啊!爷爷,我带你去。娘的坟好漂亮,娘在上头种了桃树,给娘遮荫呢!」唉!他有两个娘,言谈之间真是夹杂不清。
杨浦深深地看著秋霜,满心宽慰。又道:「好霜儿,你快照顾弟弟,我随孩子走走。晋儿,你陪霜儿吧。」
萧辰扶著秋霜的肩,柔声道:「我们进去,弟弟饿坏了。」
秋霜点点头,将弟弟揽进怀里,两人一起进屋。
房门一掩起,婴儿的啼哭声立即停歇。
阿晴好奇地跟在后头张望,又推了推门。「咦?拴住了?」
石头嫂笑著走过来道:「别打扰你爹娘了,他们准备帮你生妹妹呢!」
「真的吗?」阿晴望向杨浦。「爷爷,关起门来就可以生妹妹吗?」
杨浦笑而不答,随著阿雷走上那座绿意盎然的桃树山。
溪畔有孩童在唱著歌,清脆嫩甜的歌声飘响在秋水村中………
「白云飘,山水青,春来风暖桃花红。
孩童笑,女儿娇,秋水村山下好光景。
鲈鱼肥,稻谷香,秋高气爽喜相逢。
星月明,人情浓,欢笑平安入梦中……」
阿晴和阿雷听了,也随之和唱,边走边舞。
碧绿溪的溪水流啊流,秋水村中好光景,无忧也无愁。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