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睡足足睡了十八个小时。
期间他已经和法国、义大利的「原艺廊」分店联络过,处理完两名重要艺术家的合约,以及总公司的繁琐公务,甚至拥著她在她身边睡了几个小时。为她叫的餐点冷了又换,换了再冷。
当房间里传来一些动静时,原仰正好与自己伦敦的秘书联络完毕,挂断手机。
他先通知客房服务送一份餐点上来,然后走进房间去。
床上没人,几件衣服丢在浴室门口,刷刷的水声从掩上的门缝流出来。
他推开门,只是斜倚著门框,一只手插在口袋里。
站在莲蓬头下的女人转过身,抹掉脸上的热水。
「咦,你还没走?」
这个问题很令人气结,但她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灿烂,他好脾气地决定不予计较,虽然原仰很怀疑她知不知道自己已经去过伦敦一趟又回来了。
「肚子饿了吗?」他平稳地问。
「饿。」她点头。「要不要一起洗澡?」
是男人就拒绝不了这种邀请,但极为有道德良知的原仰想起自己五分钟前叫了客房服务。
「送餐的人快到了。」他挺直身子,端出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情。
莤希耸耸肩。
「好吧!」她站回热水底下,双手挤了沐浴乳开始搓洗丰润的ru房。
「……」
原仰突然觉得「道德良知」其实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
身后贴上一道火热坚硬的男性身躯,她得逞地娇笑起来。
一只褐色大手取代她的手,替她揉洗那万分受到宠爱的部位。她满意地轻吟一声,手往后溜,握住他特别敏感的地方。
原仰再受不了,压著她抵在墙上,直接从后面占有她。
他不是贪欲的男人,但跟她在一起,他渐渐有变成纵欲狂的倾向。
当送餐的服务生在外头敲门时,他们两人紧紧相抵,双脚发软,慢慢从极致的余韵中滑下来。
「我去开门……」他依然轻喘著。
「嗯。」她打个呵欠,累得甚至有些想睡。
「快点冲一冲换衣服,不准再睡了。」他拍她的臀部了记。
「噢!」她回头怒瞪。
原仰笑著走出去。
拉斯维加斯的饭店服务生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对于他只穿著一件长裤,拉炼没拉,全身湿淋淋的样子连眉毛都没有多抬一下。
「请问您要将餐点布在哪里?」服务生将餐车推进门内,礼貌地一躬身。
「不用了,交给我就好。」
他在玄关柜的外套口袋里掏出皮夹,拿一张小费打发了服务生,自行将餐车推进客厅。
先将自己散放一桌的文件和笔电收整一下,眼光不可避免地再扫一眼那个纸箱。他决定维持它不动,将餐点布在旁边的桌面。
对艺术品的热爱从来是他的弱点,他坦承自己就是无法对它无动于衷。
「那是给你的。」
身后突然响起她的声音,原仰回头,对眼前的景象微笑。
饭店浴袍像是一个巨大的棉花糖,把她整个包住,好吃到让人想一口吞了。
「有面!」她欢呼一声,抱起自己最喜欢的义大利面,叉起一大口送进嘴里。
「嗯……嗯……没有原野做的好吃,但也不错……」
「这是给我的?」原仰的注意力完全在那个纸箱上。
「嗯。」她脸颊鼓鼓的点头。「礼物。」
「我能问我做了什么赢得这样的殊荣吗?」他感动,又有点好笑。
「就突然想到啊!」她有点不爽,瞪了瞪眼,「你不要就算了!」
「要,要。」他露出愉快的笑,「我已经很久没收过礼物了。」
当然他的生日每年都有人送礼物,但那是公事化的来往,已经很久没有人只是「突然想送他礼物」的送他一件礼物。
「哎呀,你先拆吧!说不定你不喜欢。」茜希反到不好意思起来。
「我一定喜欢。」他保证。
原仰拿出剪刀,裁开纸箱上面的胶带,小心翼翼将里面的东西捧了出来。
他将他的礼物放在旁边的桌面,看著它良久。
这个作品以琉璃做成,外型是个四正四方的立方体,表层透明,再深一层是完全不透明的白色,乍看之下有点像一颗巨大的白色冰块。然而,在白色的内层,隐约透出黑色的核心,仿佛底下另有一个黑色的世界。
他拿起这个「冰块」将它转向,终于发现了妙处所在。
在底座的那一面,斜对角腕腕蜓蜓有一道裂缝,最宽的地方不过三公分而已,最细的地方仅有毫发之距。从裂缝望进去,冰块的核心是一朵黑色的火焰。
即使是静态的,那抹黑色之火生动得仿佛正奋力想噬融冰块,破冰而出。
他抚著那个黑色的裂缝良久。
「我把它命名为‘窥’。」茜希坐在沙发上,依然抱著她的义大利面。「它让我想到你。」
洁白优雅的外表,冰冷完美的礼仪,内心却是一片阴暗的火焰。
只有从它最不欲人发现的缝隙间,才得以窥见它内心的一景,否则外人只能看见它完美无瑕的外观。
窥。
原仰抱著它,像抱著自己的灵魂。
他深吸一口气,回头望向她。
「谢谢你。」
茜希耸耸肩,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但他知道她很紧张,怕他讨厌她的礼物,不高兴她将他的内心世界实体化。
「我很喜欢。」他轻声补了一句。
她终于露出有些害羞的笑。
对她的感情在这一刻强烈到几乎无法阻挡。
「你愿意跟我一起到伦敦去吗?」他问。
「嗯?可是我的时间很赶,还有四件作品想做,我又在拉斯维加斯停留超过预定的时间,不回去赶工不行。」
他把「窥」放下来,走到她身旁坐下。
「我是指,和我一起到伦敦生活。我知道要求你离开台湾不太公平,但我的工作没有办法离开伦敦太久,所以我可以在伦敦帮你弄一个工作室,如果你要保留台湾的住处,原先的工作室也可以保留不动,这样你随时可以在两边工作和生活。」
茜希看著他许久。
「你是想和我交往?」她突兀地问。
原仰笑了。
「其实我想和你结婚,但我觉得我直接求婚应该会吓到你。」
「……」
看吧!下巴掉下来,果然吓到了。
她的下巴迅速收回去,原仰干脆把她手上的盘子放回桌上,省得她待会儿打翻了。
「你为什么突然……」她结结巴巴道。
「或许对你很突然,但对我一点都不突然。」他说。「茜希,我爱你,我想和你结婚,如果一切对你来说进展太快,我们可以先试著共同生活一段时间,我承诺,即使最后你并不想跟我在一起,也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合作关系。」
「去他的合作关系!谁管这种小事?」她粗率地道,「我只是不明白,我们分开的时间比见面的时间多,一见了面,上床的时间比不上床的时间多,你为什么能决定你爱我?」
「我不晓得别人的爱情是怎么回事,是不是一定要有个地动天惊、山河变色的过程才行。我只知道我爱你,没有任何‘一加一等于二’的演算或逻辑——话说回来,你真的需要这种逻辑吗?」
她不需要。
全世界最不逻辑的小暴君偎进他怀里。
「好。」她点头
「嗯?」他挑眉询问。
茜希一旦决定了一件事之后,向来很爽快。
「我们先共同生活一阵子试试看。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我现在还很穷,所以伦敦的那个工作室全看你了,我可是没钱投资。」
「我明白了,原来你贪图的是我肮脏的金钱。」
「不,」她摇头,「我贪图的是你年轻的。」
原仰放声大笑。
他怀里的女人捧住他的脸,直直看进他眼底,郑重地说——
「原仰,我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或许有一点点接近爱的起点,但我自己也还不确定,所以,我们再接再厉吧!」
「好。」
他笑著吻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