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过后,酒吧又增一批人流,其中好几个打扮入时的年轻美眉看到裴杉宇又是惊呼又是尖叫——
「哇,YULE在那边耶,好帅喔。」
「YULE,给我们一人一杯LOSTLOVE,好不好?」
「YULE,不要老是呆在那里,也过来陪我们一下嘛。」
「好,好,稍等,我马上就来。」
裴杉宇朝她们一一还以性感的浅笑,又招来尖叫连连。看来他俨然是酒吧中的「黄金招牌」,威力无穷,横扫千军。
真是的……许诺把吸管咬得喀喀作响。
「大家好,还喜欢这里吗?」
一个凑热闹不够,又来一位。这次来的不是别人,是一位性感女郎。她身穿紧身低胸针织衫,勾勒出性感,下蹬高级尖头羊皮靴,唇色暗红,眼神迷离,挑染成酒红色的秀发蓬松如云,是位身材惹火,令人惊艳的超级美女。
「小鱼儿,是你的朋友?怎么也不介绍一下?」女郎大咧咧地一手夹烟,秀眉微扬,向每人抛了一个媚眼,右臂亲昵地环上裴杉宇的颈部。
许诺眼皮直跳,来者不善……等等,她叫他什么?小鱼儿?呕,她还是花无缺呢!
「许诺,我的高中同学。郝崇文,许诺和我的学长,也是许诺目前的梦……」话未说出,他的脚背又被许诺狠狠踩了一下。
「喔?你就是许诺?」女郎眼中精光一闪,似笑非笑地盯著许诺。「久仰久仰。」
「久仰?」许诺有点奇怪,她与她素昧平生,何来久仰?
「呵呵……」女郎亲昵地拧了一下裴杉宇的耳朵。「这小子一天到晚在我耳边唠叨你的事,听得我耳朵都快生茧了。」
死鱼,肯定在讲她的坏话。
「好了,不要再拿我打趣。这位是LOSTLOVE酒吧的老板娘,琳达。」裴杉宇苦笑道。
「老板娘?」许诺好震惊。「这么年轻!」
「多谢你的夸奖。」琳达笑得花枝招展。
许诺禁不住打量琳达,眼前的女子虽长著一张天使脸庞,眼神却历尽沧桑,促狭的神情又带一丝恶魔本质,绝非池中之物。她和裴杉宇是什么关系?看两人的亲密程度,绝不像裴杉宇说的这么简单。只是在这里打工是这里的常客?依她看,说不定裴杉宇是她包养的小白脸!这个大色狼!想到这里,她不禁狠狠瞪了他一眼,后者则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一瞪何来。
「这位是你的男朋友?」琳达一坐在郝崇文身边,纤手搭上他的肩头,红唇凑到对方耳畔。
「唷,帅哥,这样可不太好喔。放著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不理,只顾自己拼命喝闷酒,你的女朋友太可怜了。」
她说话的腔调和裴杉宇很相似。
「学长不是我的男朋友。」许诺连忙说。虽然很想肯定,但这是事实。
「不是吗?那你干嘛这么紧张,放心,我又不会把你的心上人给吃了。」琳达吃吃地笑,继续攻击看来最弱的郝崇文。
「帅哥,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不要闷在心里,说出来比较好。」
「你不会懂的。」郝崇文不停摇著头,那种完全失去支点的动作看得许诺又是一阵冷汗。
「我怎么不懂,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琳达豪气干云地拍著他的肩膀。
「年轻人,不就是LOSTlOVE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再找一个更好的!不过,既然今天大家有缘相识,我作东,随你喝个够,可是到了第二天,你就得好好振作!」
琳达是健身CLUB的高级会员,外表娇媚,手劲却很强,郝崇文被她捶得浑身作痛,又不敢叫,只好苦著一张脸。
「失恋又怎样?每个人都会失恋,不失恋就学不会如何好好去爱。只有失过恋的男人,才能成为一个好男人。」
「所以,小子,这是人生的必经过程,你只要好好享受它就行了!」
本来已经按捺不住站起来,想从「魔女」爪下解救出受苦受难的郝崇文的许诺,听她这么一番话,又缓缓坐了回去。
是啊,谁不曾伤心过,谁没有失恋过,谁不会痛得死去活来?可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大家不都好好活著?
「享受失恋吗?」郝崇文抬起发青的脸,捂住嘴。
「没错,你总算开窍了。」见孺子可教,琳达一兴奋,又是一阵乱捶乱摇。「别怪我没提醒你,要珍惜身边的人……」
「我……是……很……想……珍……惜……不……过……」
郝崇文被摇得七荤八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于忍不住,猛地张嘴,呕……
瞬时犹如黄河决提,滚滚直下——
呀!尖叫声中,众人一致跳开三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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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他还活著吧。」
「难说,看起来奄奄一息,气只进不出。」
「不会喝就不要猛灌,看看现在这个样子!」
「来来,让一让,让他透口气。」
众人七手八脚,将刚从洗手间出来的郝崇文扶到酒吧旁的软椅上,许诺心疼地拿著湿毛巾擦试著他的嘴角。
「学长,你没事吧。」
「放心,死不了。」见惯不怪的琳达徐徐吐出一口烟圈,叫吧台上的调酒师。「阿保,弄杯醒酒茶来。」
「我来。」
裴杉宇里住郝崇文的鼻子,打开他的下颚,将散发著强烈姜味的特制醒酒茶倒入他的喉咙。
「咳咳咳……」后者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慢一点啦。」许诺埋怨裴杉宇,不住拍著郝崇文的后背。
「好,好,我不踫他,总可以了吧。」裴杉宇苦笑著举起双手。
醒酒茶似乎很有效,郝祟文缓缓睁开混浊的双眼,「熏子,你不要离开我。」他用力抓住许诺的手。
「我不是熏子学姐。」
「你是许诺。」郝崇文凝视著她,破碎的记忆片片组合。
是了,刚才醉酒大吐特吐时,旁人避之唯恐不及,唯有她,一直陪在他身边,他不由内心悸动。
裴杉宇看著眼前这一对,内心百感交集,表面却镇定如常。倒是琳达,像看戏般瞄瞄这个,再瞥瞥那个,唇角挂著一抹诡异的笑意。
「学长,来,把醒酒茶喝了,喝了后就不会这么难过了。」许诺把茶杯递到郝崇文唇边。
「许诺,你对我真好。」郝崇文感动地看著她。
「你是我的学长嘛。」许诺微笑。
「可就算是自己的学妹,我也不会对她这么好,何况我们以前只是泛泛之交而已。许诺,为什么我以前一直都没有注意到你?」
许诺心脏一跳,难道他已经察觉到她在单恋他了?
「学长……」
「我很累了,许诺。」
「我知道。」
「爱人与被爱,我想我还是比较适合后者。」
「咦?」
他到底想说什么?许诺不解地眨著眼楮。
终了,在酒吧内回荡的重金属乐戛然而止,空间瞬间沉默,天地清澄似水。
郝崇文突然大声说:「许诺,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这句话仿若天外之音,破水而来,又似重石击地,火光四溅,许诺只觉得耳朵一阵嗡嗡作响。
「许诺,做我的女朋友吧。」这次是肯定句。
「学长,你喝醉了。」
郝崇文整个人歪在她身上,紧紧抓住她的手,许诺想甩却甩不脱。乱了,一切都乱了,这简直像黄金档煽情电视剧,剧情千奇百怪、荒诞不稽。
「我刚才是喝醉了,不过现在没有。」郝崇文好像是认真的,双目灼灼地盯著她,似要将她烫出一个大洞来。
许诺仓皇四顾,一眼看到裴杉宇。救命啊,死鱼,她以眼神拼命朝他发出求救信号。裴杉宇却只是懒懒地倚在吧台上,朝她懒懒地笑。
「你竟敢见死不救?」许诺以眼神这样说。
「不好意思,这可是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决定。」后者这样回击。
一番眼神厮杀,许诺败下阵来。她硬著头皮转过脸——
「许诺……」
许诺差点失声尖叫,郝崇文将她整个人抱住,陌生的男性气息令她浑身僵直,脸色发青。
「答应我吧,我会好好珍惜你,让你幸福的!」终于能偎在心上人胸前,却没有半点自己期待的幸福和甜蜜,反而被异样的僵化和怪异取代。
奇怪,她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现在他向她表白,她却没有半点兴奋的感觉?不过,学长一直是她憧憬的对象,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今后恐怕就再不会有了。一想到这里,许诺停止了挣扎。
裴杉宇隐在吧台黑暗的一角,看著被柔和光线环拥的两人,挂在唇角的慵懒笑意渐渐僵凝。胸前愈来愈深重的痛楚,开始一点点撕裂他的胸膛。握住玻璃杯的指节已然泛白,他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气,才克制住自己,不把许诺从那个男人怀中抢过来。
「喂,这样好吗?再不去阻止他们,你最重要的东西就要成为别人的了。」琳达递给他一杯LOSTLOVE。
「她不是东西,而且,她也从来不是我的。」裴杉宇深深吸了一口气。
黑色LOSTlOVE,缓缓流入口中,亦划过内心那道阴郁的伤痕。
「好难喝。」
这么难喝的东西,居然是酒吧里最受欢迎的饮品,现在人的品味真奇怪。
「不要因为刚刚失恋,就怪我这里的东西难喝。」
「我没有失恋。」
「每个失恋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失恋。」
裴杉宇一下子闭上嘴。
「真的没关系吗?她真的会成为别人的喔!万一失去她,你可不要后悔。」琳达凝视著他,有前所未有的认真表情。
「我啊,的确是喜欢一朵花很久了……」
裴杉宇痴痴看著被郝崇文拥在怀里的许诺,慵懒的眼眸溢满黑色的痛楚。
「可是,只要那朵花自己觉得快乐,我就愿意守著她。如果硬是把它占为已有,花儿会很快枯萎的,我不想做这样的事。」
「真可怜……」琳达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别看你表面是个花花公子,其实比谁都痴情,那朵花真没眼光啊。」
「喂喂,大庭广众之下,请不要对我性骚扰。」
「什么嘛,你以前可是爱我爱得要死,一天到晚巴著我不放,还吵著长大后要娶我呢。」
「那是我六岁时候的事情吧。」裴杉宇斜睨著她。
「真是,」琳达不禁咋舌。「长大了就这么不可爱。早知今日,当初还不如叫老妈生个小妹妹给我。」
抒情舞曲如流水般倾泻而出,乐声盖住他俩之间的打趣。
温柔暧昧的曲调令人有想恋爱的冲动,情侣们纷纷离座走到舞池中,手牵手翩翩起舞。许诺和郝崇文也在其中,她被他拥入怀中,两人紧紧贴著,轻移慢步……
纤细的她偎在他怀中,清秀的脸颊有一抹动人的娇羞,她的眼眸神采飞扬,全身上下洋溢著幸福的光辉。
忍住胸口一波更凶似一波的尖锐疼痛,裴杉宇无声地笑了,原来,这才是最终的结局。
——祝你幸福。
无声地说出这句话,他仰脖把酒一口饮尽。
「我走了。」
再不走,他怀疑自己是否还能维持理性,虽然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去踫她,但亲眼看到她依偎在别的男人怀中,他才发现自己并不如想象中冷静理性。
「你要走?喂,你就这样不管她了?」
话音未落,裴杉宇已到门口,头也不回地往后一扬手,如风般遁去。只剩下寂寞的玻璃杯,静静伫立于吧台上。
透明的杯缘倒映著七彩灯光,舞池中,许诺怅然若失地抬头,巡视四周,却没找到想找的人。那条死鱼到底去哪里了?可恶,竟敢一声不吭地把她撇下不管。他知不知道,这个时候,她多希望他能在她身边。
即使现在已经得到想要的东西,心里仍是空空荡荡,似乎缺了一块,可到底缺了些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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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鱼……」
「下垂眼……」
「裴杉宇……」
楼顶微风,吹散了发丝,亦吹乱了她的心。下意识地追寻慰藉,追寻他可能去的地方,她来到公司大厦的顶楼,四周掠过空旷的风声,远方是层层叠叠的都市水泥丛林。正午的阳光自云层间隙穿梭而过,明亮而不张狂的光线,令人感觉十分舒服。
走几步,被天台巨型水塔挡住的视线豁然开朗,许诺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靠著栅栏,伸展双臂,仰首朝天。
「裴杉宇!」
她心慌地叫,突然有一种错觉,似乎他即将翱翔九天,永远从她身边消失。
「唷,小猫。」男子回过头,并不意外是她。
风瞬间吹起他的休闲外套,熨贴于修长身躯,懒懒游走,有一种颓废的华美。凌乱发丝间的俊美轮廓,令微风都停止了呼吸。
「午休时到处找不到你,怎么跑到楼顶来了?」
「只是想来吹吹风而已。」裴杉宇一手拣起乱发,微笑道:「找我有事吗?」面对她,他总是微笑。
因为他想让她永远记住他微笑的样子,他最好的一面。
「也没有什么啦……」许诺嘟囔著,欲言又止。
如果把自己心里的烦恼告诉他,肯定会像以前一样,除了一顿冷嘲热讽外,什么安慰都得不到,可如果不说,心里又堵得发慌。
「是不是关于你那位学长的事?」
「你怎么知道?」
「你的哪件事情我不知道?」
真是个傻女孩啊,可他就是喜欢她的这份迟钝和纯真,一如阳光下的花朵。灿烂、热烈而奔放,没有一丝阴霾。甚至只要跟她在一起,内心就会莫名其妙地明亮起来。她是他的光明,他的太阳。
「昨晚你干嘛跑得那么快,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你也看到了……那你……会不会觉得我答应郝崇文答应得太轻率?会不会觉得我的感情太廉价、太……」许诺求救似地看著他,清澄的眼眸黑白分明。
「你喜欢他吗?」裴杉宇打断她。
「嗯。可是……」
「那不就行了,又何必管别人怎么想。」裴杉宇淡淡地看著她。「相信我,昨晚郝崇文是这世上最幸运的男人。」
他的话给了她莫大的鼓舞,虽然笃信「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这次许诺也不禁产生了「原来这条臭鱼也会冒出一句人话」的感动。
「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的梦中情人似乎还对前女友念念不忘。凭你的扁平身材加霉女长相,要让他彻底臣服在你的石榴裙下,恐怕还有些困难。」
靶动了没一秒,他又故态复萌,似笑非笑的模样欠扁极了。
「不用你提醒,我自己知道!」
这条死鱼,专爱戳别人的死穴。虽然他说得没错,但每个人都有过去,而且初恋总是最难忘的,否则她也不会单恋郝崇文那么久。只要对方真心想和她好好交往,她就有信心,长此以往,郝崇文总有一天会爱上她。
不是说,真爱能跨越一切障碍吗,这点小小的「初恋情结」,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你都知道,那还烦恼些什么?」
「可是,刚才上班时,董依洁教训了我一顿,说我并不是真的喜欢郝崇文,只是偶像崇拜而已。」
就是刚才她被董依洁训得太厉害,说她是被眼屎蒙住了看不清,她对郝崇文的感情,其实跟追星没什么两样。她根本不了解他,而他也不了解她,她记忆中的他,根本就是高中时的模样。她一直活在对他光环的崇拜中,没有半点实质基础作支撑。迟早有一天,她会彻底醒悟。
许诺想反驳,却偏偏找不出理由。可恶,董依洁的口才一向比她好。
偶像崇拜?裴杉宇笑了,董依洁还真是一针见血。
「虽然我也觉得自己有时很迟钝,但还不至于迟钝到连是不是喜欢一个人都分不清吧。」
一阵狂风,吹乱了许诺的发丝。
「每个人喜欢别人的方式都不一样,有像烈火般炽热的感情,有温柔似水的感情,也有沉默坚忍的感情……爱一个人,有时候也许并不如别人所说的,一定要刻骨铭心,只要你相信自己,那么这份感情应该就不会错。」
很意外的回答。
「那……你有喜欢过别人吗?」许诺忍不住抬头问他。
这是她第一次问他类似的个人问题。她知道,从小到大,他身边的女孩都没有少过,却从未见他跟谁认真过。
「你猜。」裴杉宇丢给她一个促狭的笑容。
「哼,你这个花心大萝卜,肯定像天上的星星,多如牛毛,不胜枚举。」
「只有一个。」
「骗人!」这是她的第一个反应。
「不相信就算了。」裴杉宇一反常态,不跟她争辩,只是淡淡一笑。
「她是谁?」
许诺脑海中首先浮现出酒吧美艳老板娘——琳达的身影。
「不告诉你。」
「为什么?!」许诺不服气地叫。
「因为这是秘密。」
「什么秘密!我看你肯定又在耍我,我怎么从来没见你和哪位女孩定下来过。」
「她根本不知道,我又怎么可能跟她在一起?」裴杉宇苦笑。
啥?对方不知道?
许诺大为震惊。「该……该不会……你……是在暗恋对方?」哈,如果真的是,那可是她听过的最重量级的八卦新闻!
「随你怎么想,反正她不知道。」
看裴杉宇的样子,不像说大话。真的假的?像他这样的男人,居然也会暗恋某人,要不是他亲口承认,许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不告诉对方?」
她好奇极了,凭他的条件,她想象不出,世上还有哪个女人会拒绝他的追求。
「你养过花吗?」裴杉宇反问她。
「有啊,养过一次,没活多久,后来就再也没兴趣了。」许诺向来是急性子,最不擅长养花草。
「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就像是护养一朵花。」裴杉宇静静眺望远处,视线不知停留在何处。
「有的养花人,喜欢把花连根拔起,放到自家的盆栽中,却忘了花自身的习性是否能适应新环境;有的养花人,因太爱那朵花,而整天给它施肥浇水,最终导致花儿因浇灌太过而夭折;有的养花人,明知自己根本养不好花,哪怕他再喜欢那朵花,到头来也只会令它枯竭而死,所以他会放弃自己的独占欲,仅在一边静静看著那朵花生长,对他而言,只要那样就够了……」
「可这样的话,那位养花人岂不是太寂寞了?」
裴杉宇转过脸,沉默地看著她。「那是他的选择,他决定要走的路。」
没由来的,许诺的心脏突然揪痛。裴杉宇口中说的养花人,似乎就是他自己,但她不敢肯定,毕竟这跟他一向给她的感觉相差太远。永远是那么吊儿郎当的、张狂的、懒洋洋的,什么都无所谓的裴杉宇,怎么可能对一个人这么认真,认真到连她看了都会心痛的地步?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难过起来,这种难过比知道郝崇文其实还一直想著前女友要严重上百倍千倍。
「你……真的就这么喜欢琳达?」
裴杉宇怔了一秒,突然大笑起来。「你以为我喜欢的是琳达?」
「难道不是吗?」
裴杉宇继续大笑,肆无忌惮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顶楼,许诺觉得自己仿佛傻瓜一样。肯定又被这条死鱼给嘲弄了,虽然还不知道到底为甚么。
「许诺,你真可爱,」裴杉宇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真是傻得可爱。」
许诺脸冒黑线,这是什么评语?!
裴杉宇看了看时间。「我得回设计部了,要不然今天又完不成任务,先走一步喔。」
「等一下……」他还什么都没说清楚呢!
她跑过去,脚步一急,被凹凸不平的路面一绊,差点跌倒,眼看清丽的脸庞就要和水泥地面「亲吻」之际,被他一把抱住。
「小心一点。」
他眼中的急切惶恐震住了她,她所见到的裴杉宇,从来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态,这是第一次,他暴露出不掩饰的真情。
一阵如潮水般汹涌的情绪揪住了她的心,许诺深深凝视著他的眼眸……心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却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就算这样一直赖在我胸前,也挖不到什么宝喔。」
「裴杉宇,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著我?」她仰起脸,看著他,想从那张似乎总是戴著面具的脸上挖出些什么。
「我怎么可能会有事情瞒著你?」他还在笑,若无其事的笑。
「一定有,虽然……我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是……你绝对有事瞒我!」
「你想太多了。」他握住她的手,将她缓缓推开……
他似乎总在推开她,总是这样。
「臭鱼……」未完的话,哽咽在她的喉口。许诺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泫然欲泣的感觉。
对方却只是潇洒地一扬手,将她的叫声抛诸耳后。
走下台阶,裴杉宇深吸了一口气。
罢才那一幕差点令他的心脏虚脱,不,不会的!她这么迟钝,怎么可能察觉自己的秘密?那是他终其一生,都绝不说出口的秘密!
可是……
——那位养花人岂不是太寂寞了?
怎么不会寂寞?有多少次他几乎克制不住想伸手拥住她,一遍遍以自己的唇舌向她吐露这世上最令人脸红心跳的爱语,只要她不拒绝,他愿意把她捧在掌心,宝贝她一辈子。但他不能这么做!哪怕忍得再辛苦,渴望再强烈,心再痛,他也一次又一次告诫自己绝对不可以去踫她,哪怕她就在咫尺之距。
这就是他的选择,他要走的路。s哪怕这一条路会通向与她的分离,那也比今后任性地禁锢她,令她痛苦窒息要好得多。
所以……就这样吧……
……只要这样就好……
裴杉宇微闭起眼楮,感受著阳光留在眼皮上的余温,感受那一瞬间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