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街上,他笑问:「接下来呢?」
「上京。」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叹口气,上京呀,万一和家人遇到,他该怎么办?
「你若有苦衷,我自己去也行。」既然猜中他的身分,那么他宁可抛开尊贵的身分跑到妓院当长工,肯定是出了什么难以挽回的大事,她也不会勉强他。
「不,放你一人我不放心,再者京城那么大,也不是说遇就遇啊?」上官修错愕地瞪著前方,倏地,他揽著她闪进一条暗巷。
「怎么了?」卓岳儿瞧他一副见鬼的神情,不禁担心地问。
上官修全身僵硬地看著街头,真是他们?
卓岳儿顺著他的目光看去,瞧见一对男女,随即她眯起双眼,那男人外貌尚不及他的十分之一,但轮廓依然可以看出他们有血缘关系,看那岁数,该和上官修是兄弟吧。
那两人浑然不觉地走了过去,上官修的脸色却愈来愈难看。
真的是他们!他们为什么会来江南?
天!当年的事一下子全部涌现,他才发现他至今仍无法承受,为什么让他再遇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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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回到怡红院两人住的木屋,上官修依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卓岳儿担心极了。
「你还好吧?」
上官修茫然地看著她,她若知道真相,肯定鄙夷的连正眼都不愿再瞧他一眼,他能说吗?
「你至少开个口让我知道你没得失心疯呀!」她蹲在他的跟前晃著小手。
「你不会想知道的。」他握住她的手,痛苦地叹息。
「到底发生什么事?那男人是你的兄弟对吧?」
「你看出来了?」
「嗯,虽然长得比你差多了,但还是瞧得出来。」
「我宁可长得差一点。」他颓然地叹口气。
「上官修,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副德行很讨人厌?」她恼火地捶了他的肩膀一拳。
「你若知道我以前干过什么烂事会更讨厌我的。」他挫败地别开脸。
「什么烂事?」
「我」那种事他说不出口。
「怎样?」
他望著窗户许久才黯然道:「我侵犯过我的弟媳。」
卓岳儿错愕地张大了嘴,怎么可能?
「你真的要听下去?」就算她从此不再理他,他也认了,再瞒下去,连他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她茫然地点点头。
「以前我不常在家,只记得有位高官的女儿每当我回家时,总对我死缠不放。」
她理解地点点头,依他这种无法无天的帅法,是会让人失去理智缠著不放的。
「但我性好自由,她缠得愈紧,我就愈不耐烦。」他起身拿了壶酒替两人各倒了一杯,然后闷闷地喝著。
「你说的那位姑娘就是先前看见的那女子吗?」卓岳儿把玩著酒杯问道。
「嗯,她现在是我的弟媳。」
「请继续。」
「虽然我讨厌她,但我弟弟很喜欢她,可惜那姑娘只知道追著我跑。」他的记忆回到从前,神情有些黯然。
「既然你讨厌她,又怎么会侵犯她呢?」
「酒后乱□。」他又喝了口酒才接著说:「八年前,我最后一次回府,那天也许是我喝多了,在我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之下侵犯了她。」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有多搞不清楚?」她微讶地问。
「我醉醺醺的,在半醉半醒间,意识到那件事是真的发生了。」
「你说得好模糊,听得我好迷糊。」
「总之,我瞧见我吻她、脱了她的衣服、行了夫妻之实,什么都做了就对了。」上官修微恼地睐她一眼,他不想说得这么清楚,天,她会怎么看他呀?
「你看见了?」她诧异地瞪著他。
「嗯,然后隔天全家人都知道了。」
「啊?」
「没错,我们被捉奸在床,她的落红证明了我的兽行。」
「啊?」
「当时我爹第一句话就是要我负起责任娶她,而我迟疑了。」他一脸的惭愧,这就是他,一点人品都没有。
「为什么?」依他的性子,纵然他不爱那女子,都会负起责任才对。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爹那么一说,我心头就是一阵反感,再说,虽然发生的事历历在目,但我就是没真实感,更何况我那么讨厌她,再怎么酒后乱性,也不该找上她,就是这么一个念头让我迟疑的。」
「唔」她仔细研究著他。
「结果那女人大哭,我爹气怒下赏了我一巴掌,然后我弟跳出来说我不娶他娶,他绝不会让那女人名誉受损。」
「当时一定很混乱吧?」卓岳儿神情有些古怪地看著他。
「是呀,乱成一团。」
「然后呢?」
「既然你早猜中我的身分了,当时没觉得古怪吗?」
「有呀,我心想怎么早死了的人又活过来了。」就是这点,让她拖了好久才确信自己猜的没错。
「我娘是当今皇上的姑姑,我爹不仅是驸马爷,还受封为安和侯,而我身为长子,那位子自然非我莫属,但我从小就讨厌那些繁文缛节,一年中有泰半的日子在外头闯荡,天下之大,不是一栋安和侯府能相比的,所以我从未想过要继承那个位子,但我弟不同,他渴望那个位子很久了。」
「所以?」怎么她嗅到阴谋的味道了?
「我爹大为震怒,骂我敢作却不敢当,这种孬种不配当他的儿子,当场就决定将来要把爵位传给我弟弟,并且把我赶出府,隔没两天又对外宣称我得了急病死了。」
「啊?这么狠?」
「我爹很疼我,所以对我的失望也更深,他大概是怕我继续顶著上官家的名号在外头给他丢脸吧。」
卓岳儿有些恍然,没想到他居然遇到这么大的家变,也难怪他要在怡红院躲起来不见人了。
「我在外头流浪了一年,辗转来到这里,正巧受寒又没银两,饿昏在怡红院门外,是朱姨救了我,而后我就住了下来,故事就是这样。」他闭上眼,不想猜测她的反应。
她沉默了好久才开口,「我觉得你被骗了。」
「什么意思?」
「刚刚你说看得到自己在吻她?」她一脸古怪地看著他。
「嗯,那时我昏昏沉沉的,但事情的经过,我却隐约都记得该说断断续续都瞧见了。」
卓岳儿突然上前亲了他一下。
「啊?」她居然吻他?她真的没有瞧不起他吗?
「你看见了吗?」
「什么?」
「看见我们嗯那个的样子。」她红著脸庞,虽然老和他搞得不清不楚,但主动献吻这可是头一回。
「唔」上官修突然沉默了。
「发现了?」
「难道」他瞠大了眼。
「你要看到自己吻别人的模样,除非就在镜子前,但是那样吗?」
「不你这么一提,我才发现看的角度也不对。」
「看来有人在你房里演活给你欣赏呢。」她不屑地啐道。
「可是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陷害他?
「这只有问他们才知道了。」
「天哪,若是这样,我岂不白白愧疚了这么多年?」
「没错,大笨蛋!」
「大笨蛋吗?」他一脸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不行骂你吗?」她两手扠腰笑问。
「什么都行,只要我没做过那种龌龊事,你要骂什么都行。」他突然紧紧抱住她。
「可怜的孩子,这些年来你一定很自责。」她心疼地拍拍他的背。
「是啊。」
「还莫名其妙被赶出府,莫名其妙被宣布死讯,你要讨回公道吗?」她可是很想替他出口怨气呢!
上官修摇摇头,长长吁了口气。「那倒不必,反正我本来就不适合那个家。」
「是吗?至少今天起你可以安心睡好觉了。」她故作轻松地笑著。
「这倒是真的。」他露出全然释怀的神秘笑容。
一直以来压著他的愧疚消失了,这意味著他可以放手去追求属于他的幸福,而幸福就在眼前,他可以真实的拥有她。
「怎么了?」卓岳儿有些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他这表情让她有些毛骨悚然,怎么一副想把她吃干抹净的模样啊?
「没什么,我们准备一下,可以上京了。」
「咦?」
「去把麻烦事了结,再来就海阔天空了。」上官修亲亲她的额头,活到二十八岁,就属今天最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