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世家的落雪剑法在武林中亦是大名鼎鼎,可惜的是南宫菁内力不足,虽剑法精妙,但在众多大汉的围攻之下,未及片刻便已左支右绌,香汗淋漓。容飞雯一行来得正是时候,船还没有靠岸,容大小姐便飞身跃起,第一个冲了上去。那些大汉做梦也没想到此时此刻居然会窜出一大堆武林高手,为首的红衣大汉见势不妙,一声令下,所有的人登时纷纷撤离,退走的时候虽然狼狈,倒也并不十分慌张,虽败不乱,看得出训练有素。
「果然是无双门的人。」云驭水并未上前追击,只是凝望著红衣大汉们退走的身影喃喃自语。
「南宫妹子,」容飞雯关切地打量著半吃惊半怔愣的南宫菁,「你没受伤吧?」
「呃……啊……」南宫菁这才回过神来,「我……我没事……」她用眼角偷偷瞥了一眼容飞扬,垂头低语,「多谢容姊。」
「唔……」一瞬间容飞雯心头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一怔之下忙道,「没事就好,方才那些是无双门的人吧?他们怎么会……」
「容姊,」南宫菁幽幽地叹了口气,「自从上次……」说到这儿,她又偷偷瞧了瞧容飞扬,「司徒不二就一直派人追杀我……我知道……这全是我自己的错……」说著说著,忍不住珠泪纷呈。
众皆默然。
遍根究底,这一切的确是她自作自受的结果。司徒不二此人生性高傲、目空一切,在遭受生平第一次失败后拿区区一个南宫菁来迁怒一下倒也确实符合他的脾性——既然不能杀了自己,那么,能够杀了另一个没有成功留住容大少的失败者泄泄心头之愤也好。
「南宫妹子,」隔了半晌,容飞雯劝慰道,「事情过去就算了,你别想太多。」
「可是我……」南宫菁眸中带著羞愧之色。
「咳……」云驭水冲容飞扬和西门毓秀使了个眼色,转首道,「南宫姑娘,我看你不必过于自责,上次的那件事小容和西门兄应该已经不介意了。」
「西门……兄?」南宫菁讶然。
「在下西门毓秀,」西门毓秀拱手道,「先前一直瞒著姑娘,还望南宫姑娘见谅。」
「西、西门毓秀??!!」南宫菁骤吃一惊,连退三步,定下神后,面露惭色。「西门……宫主……以前的事……只怪我一时……鬼迷心窍……才……中了司徒……不二的挑拨……我……」这段话虽说得断断续续,但其中的愧疚与歉意还是很容易就能听得明白。
「没关系。」容飞扬懒洋洋地搭著西门毓秀的肩,「这只不过是件小事而已,我和毓秀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只要南宫姑娘不介意,我们自然也不会介意。」
「我……」抬首瞅见对面两人之间自然而然流露出的亲昵神情,南宫菁黯然神伤。「不介意……」
「太好了,」一旁的容飞雯松了口气,眉开眼笑地道,「南宫妹子不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就好。今日难得踫上妹子,不如跟咱们一起聚聚如何?」
「这……」南宫菁神色迟疑,「其实……」她吞吞吐吐地道,「我……这一路上都遭到无双门的追杀,所以……想请容姊帮个忙……」
「什么忙?」
「我想……能不能请容姊派人去通知我哥……让我……在风剑门暂时借住几日……等我哥他们过来接我……」
「当然可以。」既然对方这么说了,容飞雯自无拒绝之理——本来朋友遭人截杀自己就该当助上一臂之力。其他的人亦无异议。
风剑门。
见到温柔美丽的南宫小姐过府做客,最高兴的莫过于风剑门的主人容北铮夫妇——终于来了一个自己满意的儿媳人选,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用中餐的时候沈三娘一个劲儿地给南宫菁夹菜,还不停地吩咐自己儿子替客人做这做那,甚至连两个人的座位都被设计在了一起——容飞扬眼巴巴地瞅著坐在远处(其实也就隔著一个圆桌面的距离)的心上人,简直是欲哭无泪。看著云驭水殷勤地替毓秀倒酒布菜的模样,容大少的眼珠子瞪得差点儿没从眼眶里掉出来,他恶狠狠地用杀人般的目光盯著云大庄主,仿佛想在对方的脸上盯出个洞来。只可惜这一招对厚脸皮的某人一点儿用处也没有,所以这餐饭吃得容大少郁闷无比,整个儿食不知味。好在南宫小姐一副真的死了心的样子,倒没有对容飞扬过多纠缠,只是一径与坐在自己左首边的容飞雯聊天。齐诺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只觉瞧了场好戏,暗中偷乐。
未时。
望翠阁。
凭窗远眺,满目绿色尽入眼帘——此处正是容飞扬在风剑门的居所。
内堂。
「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一进门,容大少便用力挤开亦步亦趋地跟在毓秀身侧的某个碍眼的家伙,大大方方地拉著恋人的手在宽敞的檀木椅上坐了下来。
「的确很奇怪。」齐诺若有所思地回答。
「一个武功不算很高,江湖经验不算很足,遇事也不算十分机灵的人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逃过了无双门的天罗地网?」云驭水模著下巴,「司徒不二若真想杀她,只怕比捏死一只蚂蚁更容易。除非……」
「除非是司徒不二故意放她脱身。」齐诺蹙起黑眉,「可是他这么做有什么企图?难道又想利用她来破坏宫主和容大哥的感情?」
「我觉得没这么简单。」云驭水瞅了瞅容飞扬,语含调侃。「至少小容的感情我们大家刚才都看得很清楚了——用膳时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我还以为有人会跳起来跟我拼命。」
「噗……」齐诺忍了忍,终究绷不住地笑了开来。「哈哈哈……」
西门毓秀棕黄色的脸上亦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毓秀——」容飞扬满面委屈,「我做的事真有那么可笑吗?」
「咳,」西门毓秀轻咳一声,「这个……也不是……」说实话,方才在餐桌上瞧见飞扬专注地凝视自己的眼神时很有一种窝心的感觉,虽然距离稍稍远了点,但飞扬的心意仍是直截了当地传入了自己的眼中心底,毫无动摇——不过这种事只要两个人知道就行了,没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四处宣扬。西门毓秀狭长的眼眸一转,不著痕迹地扯开了话题。「刚才用餐的时候,我总觉得有点古怪,可是……」他沉吟,「又说不上来……」
「西门兄指的是南宫菁吧?」云驭水了然道,「她的确跟以前有所不同。」他游目四顾,「你们有没有觉得她的一举一动都比以前妩媚了许多?」
「对了!」一旁冥思苦想的齐诺茅塞顿开,他使劲儿一拍大腿。「就是这样!」
「一个少女和一个女人给人的感觉当然不同。」容飞扬悠悠道。
「你是说……」西门毓秀微微一惊。
「毓秀,」容飞扬正色道,「我这么说你千万别生气——一个女人是不是经历过男人,这种事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经验之谈呐!」云驭水感叹道,「到底是见多识广的风流大少。」
「云大哥你真会落井下石,」齐诺佩服地道,「容大哥的脸都白了。」
「你们两个尽避说风凉话吧。」容飞扬磨著牙恨恨地道,等他转头望向西门毓秀的时候,又是一脸小心翼翼的讨好表情。「毓秀,因为这件事很重要,所以我才说出来让大家……」
「……我明白。」西门毓秀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他静静地点了点头,「那么让南宫姑娘有所改变的那个人……也有可能是司徒不二?」
「应该……不会错……」不知为什么,原本怕恋人会不开心的容大少当真见到恋人一脸镇定、神情自若的模样后,自己反而不开心起来,只觉一口气闷在心头,堵得慌。
「既然南宫菁已经是司徒不二的人……」齐诺吸了口凉气,「那她此次来风剑门……」
「总之咱们还是先派人送个信给南宫风,探探南宫世家的反应再说。」云驭水建议,「还有,这件事暂时别告诉小雯,以免她在南宫菁面前露了破绽。」
「以不变应万变吗?」齐诺侧头想了想,「目前也只好如此了。」——在南宫菁尚未行动之前,自然没有理由把一个正遭「追杀」的朋友赶出府去。
「只不过……南宫世家地处淮安,」云驭水皱著眉打了个呵欠,「南宫风收到消息再赶过来只怕要十天半月之久。」
「这段日子只好麻烦大家看紧一点。」容飞扬懒洋洋地道,「不妨瞧瞧南宫小姐葫芦里到底想卖什么药。」
「唔……好吧。」云驭水捂著嘴又打了个呵欠,「夏天就是这样,一到午后就容易犯困。我要去小憩一会儿,小容……」→→→→→→→→→→→→→自→→由→→录←←入←←←←←←←←←←←←←
「你们的房间我早就让人打扫好了,」容飞扬会意,「就在老地方。」
「好,那我们先去客房。」云驭水和齐诺一起起身告辞,临走前齐诺还不忘冲西门毓秀恭敬地行了个礼。
……………………
「毓秀。」有点纳闷地瞥了瞥自云、齐二人出门后便面沉似水的西门毓秀,容飞扬深感不解。「你怎么了?什么事不高兴?」
「……没什么。」有点压抑的声音,「只是……」仿佛不知该如何启口,西门毓秀叹了口气,「我还是有点介意……」
「介意什么?」
「你以前……经验……那么丰富……」
「原来……」目不转楮地望著恋人不自在的表情和慢慢升上热气的脸,从方才就一直挂在心头的一丝郁闷立刻消散无踪,呵呵……控制不住的笑意染上了双眼,容飞扬咧大了嘴,笑得象个傻瓜——还以为毓秀当真没有感觉呢——看来自己是白担心了。
「你笑什么?」那种活象窥破了一切似的诡异而又欠扁的笑容,连好脾气的西门毓秀也有点儿受不了。
「没……没什么。」容飞扬赶紧一整颜色,双手悄悄地搭上了恋人的腰,眸中色光闪动。「咱们也去补个眠吧。」说著,急急拉起一时之间尚反应不过来的西门毓秀直奔卧室而去。
时间,在静静的等待中很快地溜过了数日。
在这段日子中南宫菁一直没有做出什么令人生疑的事,但是她自己身上的谜团倒是令暗中观察的人愈觉古怪。这一次南宫菁并未跟容飞雯住在一起,而是居住在离望翠阁较近的赏月居——这倒不是容飞扬的主意,而是他那个热心过了头的母亲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才如此刻意地安排。所谓「近水楼台」,沈三娘的一番苦心这回倒合了大伙儿的意,赏月居正巧夹在望翠阁和云驭水他们居住的桂苑中间,无论南宫菁什么时候出门,往哪里去,都逃不过其他几个人的眼楮。
六月十九。
辰时。
今日一早用过早膳后容飞雯便一直逗留在赏月居内与南宫菁聊天,而沈三娘也想对自己眼中的未来儿媳多做了解,是以亦陪在一侧,因此倒让容飞扬他们得以趁此机会凑在一起再次商讨有关南宫菁的事,只不过这一次的问题又有了新的转变。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容飞扬在望翠阁的大厅内踱来踱去,「为什么我总觉得南宫菁的样子很不对劲?」
「是吗?」齐诺想了想,「我怎么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那是当然,」容飞扬道,「你以前只见过她几面而已,也没怎么跟她说话,又怎么看得出不对的地方?」
「她的眼神……好象跟以前不太一样……」西门毓秀回想道。
「不光是眼神,还有一些动作。」容飞扬补充。
「我也觉得很怪,」云驭水凝眸沉思,「她身上的香味也跟以前不太一样。」
「哦?」容飞扬侧目而视,「没想到你对女孩子用的香粉那么有研究。」
「我的确曾经研究过一段时间,」云驭水直认不讳,「那时我对迷香和迷药特别感兴趣,所以女子身上用什么香粉我一闻就知道了。以前见面的时候南宫菁用的是凝香楼卖的‘暗生香’,可是这一次……」他沉吟半晌,「这种香气里带著点儿杏味,应该不算陌生,可是我居然记不得是什么地方卖的……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容飞扬哂笑,「难道所有卖香粉的地方你都记得不成?」
「虽说不是所有,」云驭水道,「不过也差不多了。她身上的香味既好闻又奇特,应该不是在普通的店铺所购……」
「这么说……我也想起一件奇怪的事。」齐诺一本正经地道,「那天在前院我远远看见小雯姊和南宫菁靠得很近,眼楮对著眼楮,两个头都快踫在一起了。我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小雯姊在替南宫菁找眼楮里的尘土……听小雯姊说,刚才吹了一阵风,有脏东西进了南宫菁的眼楮,所以帮她瞧一下……可是……」他偏著头道,「也不知怎么的,那个画面后来我越想越觉得古怪。」
「飞扬。」一个清脆的嗓门随著一阵脚步声来到厅外,一个身材窈窕、风姿绰约的大美人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
「容伯母。」
「容姨。」在座的三个人尽皆起身行礼。
「嗯。」沈三娘眼珠一转,用一种非常委婉的口气道,「我有话想对飞扬说,你们……」她满怀歉意地望著面前的三个人。
「我们……出去走走。」既然沈三娘这么说,其他三个人自然很识趣地站了起来,西门毓秀与容飞扬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也跟著跨出了厅门。
「飞扬。」待三人远去,沈三娘和颜悦色地道,「菁儿的事你打算怎么安排?」
「什么安排?」容飞扬不动声色地道。
「飞扬,」沈三娘语重心长地道,「菁儿是个认真的好孩子,你可不能随便玩玩就算。况且她又是南宫世家的大小姐,这样的身份跟咱们正是门当户对……」
「娘,」容飞扬蹙起两道剑眉,「什么随便玩玩?我和毓秀……」
「飞扬!」沈三娘板起脸,「到现在你还想跟他在一起吗?!如果你是真心想跟他在一起,那为什么还要去踫菁儿……」
「娘!」容飞扬哭笑不得,「我根本就没踫过南宫菁!自从有了毓秀以后,我再也没踫过别人!」
「可是……」沈三娘愕然,「我看得出来……菁儿她已不是……这真的不是你做的??」
「千真万确。」容飞扬的语气斩钉截铁。
「那……究竟是谁?」沈三娘无限失望又万分惋惜地道,「唉……好好的一个姑娘……」
「小容!!」一个人从外面飞快地窜进大厅,后面还跟著两个困惑不解的人。
「出什么事了?!」容飞扬骤吃一惊,「是不是南宫菁她……」
「不是。」齐诺摇了摇头,说话间仍有些气喘吁吁。「我们……本来打算去后院逛逛,可是……才走了一半,云大哥就突然象发了疯似地一个劲儿往回冲,我们只好跟著他一起跑回来了。」
「什么叫‘发了疯似的’?」长长吐了几口气的云驭水不满地道,「小诺你真是越来越不会讲话了。」
「你跑那么快究竟有什么事?」容飞扬好奇地问——自己这个儿时玩伴很少会有冲动的时候。
「我想起来了。」云驭水宣布。
「什么?」
「就是南宫菁身上的那股香味啊。」
「我还以为是什么……」容飞扬无力地道,「就算你想起她是在哪里买的香粉也不用兴奋成这个样子吧?」
「不是的。」云驭水道,「不是买的,这种香粉是自己特别调制的。我虽然没有见过这个人,不过对于她用的药我一向很有研究——」他神情凝重,「据我所知,会用这种香粉的天下只有一个人。」
「难道是……」西门毓秀与容飞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名字。
「不错。」云驭水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就是徐玉娟。」
「什么?!」齐诺失声惊呼。
「啊——」赏月居内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叫。
「飞雯!!」厅中众人齐齐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