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初次邂逅开始,他每隔两三天都会到「柔情蜜语」报到。
选一束花送给不同女人,填好订购单,小小卡片上飞扬著Richard,打发阿柽为他送花,然后接手阿柽的工作,挨在她身边,话说不停、微笑不停。
当他离开时,她会送他一朵玫瑰。
红的,紫的、黄的……他带回各色玫瑰,等它们干枯、不复美丽鲜艳。就把花瓣扯下,摆入一个透明的玻璃缸中,花瓣一天一天向上累积,仿佛是他们的情谊,随著岁月越积越浓烈。
他问过自己,为何执意要来?
他回答自己,为了回忆;为了官晴那张酷似盼盼的脸庞,看著她的甜甜笑脸,他满足起那段不能圆满的梦。
「你每天做同样的工作,会不会嫌烦?」
他说话的时候,官晴正在替花盆里的仙人掌换盆。
最近仙人掌销售不错,她把批来的仙人掌种进自己挑选的高脚玻璃杯中,透明晶亮的,高脚杯里盛著红红绿绿的五彩石头,摆在书桌上,让人心怡。
「你认为我的工作缺少挑战性?」
她知道他叫Richard,知道他有很多个女朋友,知道他能言善道,知道他的工作刺激有趣,其余的部分,不在她知道范围。严格来讲,他是陌生人,但他们的聊天范围早超出陌生。
「你不认为?」
替她把缎带贴在高脚杯底,他想起小时候做代工。
「不觉得,我是个喜欢简单的人,简单的工作、简单人际关系、简单的生活,我自满于这种日子,既然自满就不能太挑剔。」
吊上标签牌,把十几盆仙人掌拿到窗台前一一排列,这些可爱的小东西,很快就会替她引来客人。
如果有机会让你改变生活方式,你愿意试试吗?」
她歪头想想,然后缓缓摇头。
「除了种花养草以外,我没有其他才能。我的生活方式已经固定,不会再改变。」
「比方说,你有一大笔钱,不再需要靠小店面维生。」
「中乐透吗?如果有一大笔钱,我要先带亲人去环游世界,给他们盖一栋坚固的房子,然后把剩余的钱存在户头里面,让他们不用担心未来。」
「你自己呢?」
「我?环游世界后当然要赶快回来开店,阿柽一个人没办法照顾。」
「你真劳碌命。换个比方,假若你嫁给一个有钱男人,不用再开花店为生,你要做什么?」
「你太美化婚姻,女人结婚后,除掉丧失自由之外,要负担起的责任只会更多、不会更少。比方照顾公婆、打理家庭、养育小孩,运气好一点的不用担心三餐;运气不好的,还是要在职场里和人抢一碗饭。」
「我是说比如,比如你嫁了王子,住进城堡,生活不再是眼前这样子,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或梦想?」
停下手边工作,官晴叹口气,坐人椅子上,她一口口喝著柠檬汁,思绪飘向远方。
她不是个有权做梦的女孩,从十岁那年起,她很清楚自己身上背负著弟弟的一生,不管未来如何,照顾官阳是她一辈子不能放手的责任。
梦想……把官阳变成正常人算不算梦想?然这个梦想没人能帮她达成,就是她自己,用尽所有努力也办不到。
「你在叹气,有事情是你无可奈何的?」握住她的手,他把她杯中的柠檬水倒进自己嘴巴中。
辟晴很奇怪,对柠檬情有独钟,外卖饮料也只点柠檬汁,连自己平常喝的开水都要加上几片柠檬才肯入口,这算不算偏执?
「生活中总有很多让人无力的事情,如果努力的结果只有通向成功一条路,世界会变得容易许多。」
问题是……她的世界复杂得不容许她停下脚步做梦。
「但是,你想成功就只有一条路——努力。」
「你是个幸运儿,太多次‘努力等于成功’的经验让你学会,成功并不困难;我不一样,我知道生命中的变数太大,好几次你几乎要成功了,一个意外,成功立刻变得遥远。」
「或者……是你对成功的定义太完美,人间本无百分百完美,说不定你要学会欣赏瑕疵,才能见到成功。」
「高中有个同学,她虽然不够聪明,但是她努力、勤奋,为了考上T大,整整三年,她把自己关进象牙塔,放榜了,她终于考上T大,却在同一个暑假发现自己罹患骨癌,突然间,她所有的努力变成讽刺。」
「她的努力并不讽刺,她毕竟成功遂愿,至于生病和她的努力是两码子事,如果她用同样的努力对抗病魔,说不定她也会在健康上获得成功,告诉我,她现在怎样了?」
「我太久没去看她……凭良心说,我是害怕去看她的,我害怕看到她母亲那种近乎绝望的表情。她妈妈是个成功的业务员,听说一个月能赚几十万元,她母亲自信、漂亮、大方,你很少在一般母亲身上看到那样的气质,可是在她发病的暑假里,她迅速变得苍老,变得我不敢喊她一声梁妈妈。」
「那是几年前的事?」
「四年前。」
「有空我陪你去看看她,说不定她现在又重新活回精彩。」
摇头,她没回答。
他没勉强她,笑笑,抽走她手中的杯子,他倒来一杯柠檬水,喝两口又递还给她。官晴喝一口,仰头发现他笑得一脸吊诡。「你在开心什么?」
「你喝下我的口水。」
前几回,他每次用过她的杯子,她就忙不迭清洗,后来她买来一个新的马克杯,专给他使用;可他反骨惯了,非她的口水不喝,官晴只好由他去;他们之间重复起同样的程序,她喝一口,他接过手喝一口,她洗净杯子喝水,他又接手喝。
大概她话说得入神,没注意到他喝一口手中的柠檬水,没注意到她和他共用一个杯缘。
「你……真是……」她叹口气,无法和他计较,没办法,她对男生纵容惯了。
「下次我要和你共吃一个便当、共用一双竹筷、共用一条毛巾。」
这要多亲密的两个人才可以做的事呵!
辟晴横他一眼,不具杀伤力。「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没有愤怒,她的反应不在他预计当中。o
「我要改掉你的洁癖。」
「干净是好习惯。」
「我很干净,你不用防我。」挺身,他把她夹在双臂间。
「你干净?」眉一挑,她把问号留给他自己。
他左右闻闻自己。
「我每天都洗澡、刷牙两次、洗脸两次,我的内衣裤天天换洗,不信,你闻闻,我一点味道都没有。」
一用力,他把她搂进怀里,她的鼻子贴上他的胸襟,他的味道……带著淡淡烟草味。
他把暖暖的体温连同她圈在两手中间,缩紧、缩紧、再缩紧,他存心逼出她淡然之外的情绪。
「说,有没有异味?」
他痞得让人生气,但她不会对男人生气,所以由著他挑衅,她没反应。
「说话,不要告诉我,我怀里空气稀薄,你昏迷不醒。」
「你再那么用力抱我,我真的要窒息了。」她的话浅浅的,没带怒气。
放掉她,不甘愿地拉扯她的长头发。「你从不发脾气?」
「你期待我发脾气?」好奇怪的男人,他对「心平气和」不认同?
「不应该吗?我把你的头发弄乱、占用你的杯子、还刻意把你弄痛,告诉我,为什么特意对我容忍?」
因为,她也知道了他是「荀尔众」?因为她在杂志上认出他的身价?因为她满口喜欢简单,其实骨子里是个不简单的女人?他用小人心肠估算她的纵容。
「特意?不!我对所有男人都容忍——这句话是我二专同学告诉我的;之前我不知道自己有这种特性,后来在他们当中……你知道的,众口铄金,被他们说了又说,习惯养成。之后……习惯是种很难改变的生活形态,尤其对一个已经长大的人。」
她的解释他接受,可是他要晓得为什么。「你为什么对男人容忍?’’话问出,电话响起,官晴拿起话筒。
「柔情蜜语,您好。是……海芋有……好,四盆……可以……七点吗?好,没问题。谢谢你、谢谢。」放下话筒,转身,他又堵到她面前。
「继续。」他说。
「刚刚的话题我们另外找时间谈好吗?我必须忙罗。」她绕过他,把一整桶海芋搬过来。
「不!」他舍下她手上的水桶,既强势又霸道。
「拜托,这是我的工作,我必须把它放在第一位,你不把工作摆第一吗?况且,这是一个大话题,能不能改天。」
辟晴想夺回桶子,他不依,一路把它搬到工作台上,也不想想人那么小一个,随便一扭就会受伤了,还搬那么重的东西,他拿她当孕妇看,不准她提重物。
「你说插花是工作,和我聊天是什么?」放下桶,他又去搬采花架。
「是娱乐吧!和你聊天很有意思。」看他忙来忙去,熟悉利落的动作不比阿柽差。
「你喜欢跟我说话,和我分享‘同一杯’柠檬水。」他加上后面那句,纯粹想趁机撩拨她的脾气,无奈,她是入定老僧,坏脾气从她性格中离家出走。
忽略他后面的话,她笑说:「是、对、没错,我可以工作了吗?」
「我明天再来找你。」转身,他往外。
看著他的背影,温馨的感觉悄悄攀上,这个男人……好容易牵动人心。
「等等。」她追上来,直奔到他面前。
「想留下我?」
他歪头,笑得一脸无赖;弯弯桃花眼、弯弯的桃花眉、弯弯的薄情嘴……这样一个男人,要玩遍多少女人心才够?
「喏!你忘了这个。」她递上一只紫色玫瑰。
「十一。」他在花瓣上落吻。
「什么十一?」摇头,她在他手上调整玫瑰叶。
「你送我的第十一朵玫瑰花。你不吝成本,送我这么多礼物,我想我也该送你一份礼物,你说……我送你一份爱情好不好?’Richard皮皮凑近她,近得她脸红心跳。
「爱情……我说过玫瑰代表爱情,你不能反客为主,送你‘爱情’的人明明是我,什么时候轮到你送?你不会把花回送给我吧,我瓶里还一大把呢。有心送礼,给我一点稀奇东西吧!」
她嘻嘻哈哈把问题踢掉,拉著他到车边,开门,推他人座。「小心开车。」
「你真不要我的爱情?」他再问,她是第一个拒绝他的女人。
「你的爱情杂质多,我肠胃不良,会闹肚子。」
他的爱情纯净度太低,而她是有感情洁痹的女人,这样的两个人,能当好朋友、能结成知交,一旦涉及感情,下场将是劳雁分飞。
「你不喜欢我吗?」他不死心又问。
退一步挥挥手,她喜欢他,真的,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好……客人。
又摇头,摇去超过界线的想法,她为自己的感情把守山海关,官晴明白,弃守之后,高举再多的义旗都帮不了自己,红花会、天地会都是她的前车之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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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晚上九点的时候来到,「柔情蜜语」。
辟晴站在塑胶椅子上面,用一把铁勾预备把铁门拉下,连连使几次力气都拉不下,身体在椅子上摇摇晃晃,看得Richard怵目惊心,紧急刹车,他冲到椅子旁边,一把将官晴抱住。
「笨蛋,爬那么高干什么?」拉拉她的头发,算是处罚。
「铁门好像卡住了,我拉不下来。」她向他求救。
「你店里不是还有个男生,他在干什么,让女生做这种事?」他一路埋怨,一路拿过勾子,三两下,生锈的铁门被他摆子。
「这个铁门锈得厉害,换成电动的,不要让自己麻烦。」
「我知道,不过换一扇铁门要好几万,我想再撑一段时间吧!谢谢你,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你可不可以收留我一个晚上?」话题转换,痞子的笑容扬起,玩世不恭的痞子态度再现讧湖。
收留?几时起她改营民宿?「发生什么事?」
「你把店关一关,我送你回家,其他的车上再谈。」他下定决心赖她,反正今晚没处可去。
「我就住在这里,你要送我到哪里去?」她的民宿属贫民级,不嫌弃的话……她没意见。
「你住楼上?」他怀疑仰头,这里能住人?
「嗯。你确定要住?」她顺从他的怀疑眼神,认真点头。
「好吧!」
他回身往车子走去,拔下车钥匙,拿出一套干净衣服,跟在官晴身后走入花店。
锁好门,她领头往前。
木头楼梯经他的重量一压,发出嘎吱声,尽避他努力放轻脚步也没多大用处,官晴三两下爬到楼梯顶端,站在那里,低头看著如履薄冰的他,不禁想笑。
「放心,它支撑得了你。」
「你没听见它的哀鸣?」终于经过历险丛林,他松一口气。
「你弄错了,它是在对你欢唱迎宾曲。」
「是哦,你们家的楼梯真有家救。」
「我们家的每一样东西都很有家救,所以‘柔情蜜语’是您最佳的选择。」她随时随地替自家花店打打广告。
打开门,不大的十几坪空间,分成两个部分,一半是她的卧房浴室,一半是和室书房,还有个简单厨房在最后面。
地方小小的,她却整理的整齐雅致,书房桌上有两本簿于和一棵长了绿叶的地瓜,靠墙有三座书架,里面有满满的各式各样书籍,两个格子靠枕、一部音响,再没有多余物件。
「饿不饿,我要做饭,你要不要也吃一点。」
「做饭?你还没吃晚餐?」
「晚上阿柽要去上课,花店只有我一个人,没办法出去买便当,所以我习惯打烊后再吃东西。」
「你的生活作息不正常。」他不苟同她这种自虐方式,有没听过吃饭皇帝大?
「我只是和大多数人不一样,哪里不正常?而且晚点吃有好处,明天清晨到花市批花,不会觉得饿。」
几年独居生活,她寻到一个最简单的维生方式。
「然后又省下一餐?受不了你。」
「卖花难赚嘛!以后你要多光顾哦。」
言谈间,她进进出出厨房几次,不到五分钟,晚餐上桌,Richard靠过来,看到菜色,翻白眼,意见又要出炉。
「地瓜、面筋、肉松、两颗煎蛋,你的晚餐这么丰富?别告诉我,一把两千块的花束只让你赚到这些东西。」
「我还有空心莱,可是……我好累,不想炒,将就吧!好不好?」她把地瓜稀饭塞进他手里,像哄小孩于般哄他。「开动。」
替他夹一颗蛋到碗中,一个甜蜜微笑,她又扮演起温蒂妈眯。
「蛋的营养价值很高,吃一点。」
「我晓得你为什么发育不良。」他恶意地把眼光停留在她胸前。
不以为意,耸耸肩,她早习惯「娇小玲珑「。挖一口肉松,官晴说:「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我收留你?」
「今天晚上的情况有点复杂。」
不过这种「小」复杂他早早习惯啦,因为女人本是复杂动物。
「我不是笨女人,说给我听听,我能理解。」
她摆明不说清楚,就请君自便的态度。Richard看住她认真表情,决定和盘托出,虽然事情有点丢脸。
「晚上我和Sally在床上……」
Sally的「功力」相当相当……令人销魂。
「在床上……做?」她重复他的话。
「嗯……我们正在做的事,然后Emily闯进来,她当场失控。」
「等等,Emily是你的前任女朋友,Sally是你的现任女朋友。」
她必须先把三人关系弄懂,谁先来谁后到,谁该遵守伦理道德,谁又该大方放手搞清楚状况。
「没有什么前任后任关系,她们都是认识的朋友。」
在他想法中,女人就是女人,早一天认识和晚一天认识都无妨,反正结果一样。
「只是朋友?」
是她跟不上时代脚步?认识、朋友,关起门来,就能做起爱做的事情?眼光扫向木门,她考虑要不要把门打开,保障安全。
皱起两道细细眉毛,官晴又问:「然后呢?」
「然后,Emily骂Sally不要脸,Sally骂Emily狐狸精,她们两个一来一往,吵得我头痛,我就把衣服整整,叫她们要离开时记得帮我把门带上。」
「你走了?留下两个女人在你家为你吵架。」他弄不懂自己是始作俑者?
「女人嘴巴停不住,要是我留下来等她们说完,说不定她们会吵到天亮,少了观众她们会提早结束对峙。」他一脸理所当然,丝毫没有罪恶感。
「你……你这样子不行,原则上你这种行为是一种、一种……」她试著用比较委婉的措词跟他讲,可是……这种行话要怎么个委婉法?
「一种什么?」他无辜的表情让她无可奈何。
深吸口气,话在脑中绕了一圈又一圈,她才让话出口。
「你的态度很伤人心,如果我是Emily或者Sally,我会怀疑自己在你心里面是什么地位,你喜欢我,为什么不在别的女人面前支持我?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要和我分享最私密的事情?」
「我没有不喜欢她们,也没太喜欢,我们在彼此身上享受快乐,然后分手,她是她、我是我。」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明白为什么女人会弄不清楚?
「在你的立场是这样,可是在于她们呢?你怎知道她们不是因为太爱你,才想要时时刻刻与你在一起,你怎知道她们不是对未来有了期盼与希望,才会将全副精神放在你身上;你怎么知道她们不是渴求你的爱,渴求与你共同走过未来,不想只和你拥有一小段。」
「那么可怕?不会吧!」
吞下面筋,十几年没吃过这种贫民东西,再尝到,竟涌起暖暖的温馨感。
「你这样不行哦!你伤透了女人心,却又用可怕来形容她们,我真觉得你很不公平。其实,对她们,你没有喜欢,你真正喜欢的人是你自己,对不对?」
一句话,打中他的心,缓缓停著,他的表情变得凝重,一贯的痞样不见了。
她说的对,他只看重自己、喜欢自己、善待自己,其他的人,他用面具、用虚伪来面对,他创造一个温柔体贴的多情Richard,从对方的眼光里证实自己的力量。
然,他蛮不在乎、他痞、他无所谓,他伤透女人心,却弥补不起自己曾经失落的心情。
他的玫瑰、他的粉红玫瑰……不,盼盼从不是他玫瑰;一朵不属于他的玫瑰刺伤了他,他却无法将她自心间搁下。
「我……我好像很糟糕?」他顺著她的话问。
「事出有因,我不晓得你的因果在哪里,只能劝你对她们公平一点,如果你没办法把自己的爱情送出去,就不要用太多的温情相待,因为,只有温情,对女人来讲是不够的。」
「你觉得是我太小气,还是她们太贵心。」
「都不是,你没有用真心相待对方,在爱情当中,不能有太多虚伪。你们把爱情当手段、把对象当猎物,这是错误做法……」
眼看官晴将要长篇大论,他扒完最后一口饭。
她忙说话,碗里还有大半碗,他没征得意见,就把她的饭拿过来,两三口扒干净。
「你煮的地瓜稀饭很好吃。」转移话题,他对她口中的爱情不感兴趣。
「你该被通缉,罪名是窃盗,盗取别人的感情要被判无期徒刑。」
「你要记得带地瓜稀饭到牢里看我。」他无所谓。
「我再去煮一锅,明天早上你想吃的话,自己去锅里拿。」对付痞子,她的功力不足。
「记得地瓜多放一点……」他追著她的背影说话,
就这样,他登堂入室,入驻她的家、她的心,在不知不觉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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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过操,他从她身侧进入浴室。
「你要干什么?刷牙洗脸吗?等等,我去拿新毛巾和牙刷。」
他从浴室里探出头,笑著一张灿颜,含著泡泡的嘴里插一把牙刷,说话声音含糊不清。「不用了,我马上洗好。」
丙然,十分钟不到,他走出,肥皂香充斥在官晴小小的房间里面。
转身,官晴看到他的,大叫一声,忙闭眼低头。「先生,你在做什么?」
「我用了你的牙刷、你的毛巾、你的沐浴乳,可是你没有把睡衣放在里面。我不知道要穿什么睡觉?」
他无辜的碧绿眼里满含笑童,就不信逼不出她的糟糕脾气。
「我怎么会把睡衣摆在里面,何况我的睡衣你根本穿不下。」
背对他,她在衣柜里面翻出两条大浴巾,连连退后几步,手往后,把浴巾塞给他。
「这个东西怎么穿在身上?你要不要给我一把剪刀剪洞?」他戏谑她。
没想到她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是个好主意。「你先进去把内裤穿起来,我到楼下找剪刀。」
「我的内裤洗了,我没办法不换内衣裤睡觉。」
「那么下回你要离家出走时,行李准备得齐全点行吗?」
「我会尽量记住。」
「你等等我。」
说著叹口气,她在化妆台拿起小钱包,嘎吱嘎吱跑下楼,开铁门、关铁门,十分钟后,开铁门、关铁门,嘎吱嘎吱跑上楼。
打开房门,他已经在她的床上以最舒服的姿式躺好,双手枕著头,笑眯眯地看著官晴,她的睡衣是一套黑色的米奇休闲服,长长的头发松放在背后,她看起来更小了。
辟晴气喘吁吁的盯著喧宾夺主的客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没办法,她只好选择一个最容易的话题下手。
「我帮你在7—11买一件内裤,先将就穿,我去晾你的内裤。」
「没问题。」接过内裤,他当她的面,在棉被下面把裤子穿好。
然后,又是几个急促脚步,接著进门,她拿剪刀和浴巾在他身前比划大小。「你起来,我帮你做一套临时睡衣。」
「我睡觉不穿衣服,你要我穿衣服,我会睡不著。」坐起身,他把她手中的东西抢过,放在床边地板。「你不要再忙,睡觉吧,我很累了。」
「哦!」他累了,思绪未连线接好,他一个大掌把她拦腰抱住,翻身,她被他压在身下。「你要做什么?」她惊叫。
「睡觉。」他回答得简单扼要。
「你知不知道你是客人,不能和主人同用一个房间,你乖,起床,我帮你在外面铺被子。」她像哄官阳般,极有耐心地对他说话。
「外面没有空调,我会热死。」抱著她也非常非常热,而且是全身都即将著火的那种热。
说的也是,热呵……这里是铁皮屋,没冷气会把人活活烤焦。「你不要把我压在身下,好不好?」
「我习惯抱一个大抱枕睡觉。」
抱人体抱枕睡觉是他成年后养成的习惯,而且他热爱新鲜,会时时换新,不会有过期之虞。
手紧紧搂住她,她的清新香甜好醉人。
「你这样不行哦!身为客人,你实在很不对。」官晴苦恼。
「哪里不对?不会啊,我觉得你这里不错,下次逃家我还要再来找你收容。」
张开左眼瞧她,碧绿眼珠满盈笑意,近看远看,她都一样漂亮。
盼盼的眼楮、盼盼的鼻子、盼盼的嘴巴……很像咧!就属笑容最不像,她的责任感太重,不像盼盼说放下就能放下,所以她的笑容不能全然放松。
「当然不对,第一,毛巾、牙刷是很个人的东西,你没经过别人同意就擅自拿来使用,很不对。」
「哦——你的意思是说——毛巾、牙刷无法适应不同两人的味道?那很容易啊。」
苞在他的「容易」后面,是他的吻,轻轻几个啄吻贴在她额际、眉稍、鼻梁,最后落在她鲜艳的唇瓣上。
嗯……如他所料,干净、清甜,不含人工有害物质,是最最好吃的营养鲜果。
吻加深,他挑弄著她的贝齿,轻敲开她的心肺,他尝到她的津甜香醇,尝到醉人芬芳……心醉……心坠……
两个原本陌生的男女在这场莫名的亲吻中,渐渐贴近彼此的心……只是两人都没发觉,原来,彼此已经离得那么近。
松开她,他决定到此为止,否则她的小小心脏会负荷不了他带来的强力刺激。
「Richard,你、你、你……」
血液倒灌,她昏眩不明,病理性高血压在她二十三岁这年提早报到。
「现在我们的味道一样了,毛巾牙刷不会适应不良,我可以睡了吗?」
「你……」
他自顾自闭起眼楮,由她去看。
她应付不来玩世不恭的男人呵……所有事在他眼里都是无所谓,伤女人心,无所谓;抢别人东西,无所谓;喧宾夺主,一样无所谓,世间还有人事是他所在意的?
下一秒他睡著,呼吸沉稳安祥。
辟晴傻傻望住他的倦容、望著他的松弛五官,思绪是一团混乱。
解释不来他的行为,解释不清心中的莫名悸动,
她只能任他圈抱,任他的体温一分分侵袭上她的。
辟晴以为在这样一个陌生男人怀里,她不会睡著,但是奇异地,她睡了,在他暖暖的呼吸间、在他霸道的长手当中、在他宽宽的怀里,她睡得像个无忧孩于。
辟晴忘记他和她连关系都称不上,忘记现在是冬天,冬天的铁皮屋不会烤焦不速之客……
她妥协了?他嘴角轻轻勾出漂亮弧线。
闭起的眼楮偷偷裂开一道缝,他抱住她柔软的身子,他想象她是盼盼……一直一直……他好想把她抱在怀里;一直一直……他想和她并肩齐躺;一直一直……他想告诉她「我爱你」……
「我爱你。」他的热气呵上她的脸颊,官晴睡得很熟,很恬适。
他决定了,要把她当成盼盼,偷偷来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