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张开眼楮,发现房内开了一盏小灯,感觉很温暖,窗外已经落入黑夜之中,她的腰间横著一只长臂,背后紧贴著男人的体温。
他看不见,这盏灯一定是为她开的……他开这盏灯,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而她每次都把灯关掉,是想跟他处在同一个世界里。
她弯著嘴角,心里很平静,继续闭上眼楮睡,拉著腰间那只手,无意识地玩起他的手指来。
忽然之间,他的手指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玩弄。
「……我吵醒你了吗?」她张开眼楮。
「你不是睡饱了就故意吵醒我的吗?」他带著浓浓的睡意哼声。
她笑著转过身子,看著他。
他还闭著眼楮,打算继续睡。
她看了一会儿,开始模著他的脸,轻拉他的脸皮,揉著他的鼻子,玩他的眉毛……
「你就是不让我睡了?」他很困,这几天不是只有她睡不好。她白天在他怀里睡了很久,晚上又早早就上床睡,他……有一堆事忙,可没像她这么好命。
她两手捧著他的脸,轻轻吻上他沉重张不开的眼皮,吻他英挺的鼻子,亲他光滑的脸,最后两片嘴唇贴上他的嘴……
他终于清醒张开眼楮,多么渴望看见她此时此刻的表情,了解她的心情,他却是面对一片黑暗,看不见她。只有唇间依然紧贴著她的柔软唇瓣,让他相信他不是在梦里。
「天下……我想要你。」她捧著他的脸,看著他的眼楮,心儿怦怦跳,羞红著脸说。
她紧张看著他的表情,他的反应,他却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点表情和反应都没有。
「怎么了,你不是想要我吗?」他嘶哑地开了口。
她才发现原来他是在等她。
……她以为他会更主动一点的。
她看著他,缓缓闭上眼楮亲上他的嘴,捧著他脸的两手慢慢滑下来,有些紧张,有些迟钝地帮他解开一排睡衣扣子……
她的手在他身上游移,当她模到他强烈的心跳时,她感觉停在她腰间的手收紧。
他内心无比的激动,只是听她主动开口说她想要他,他就全身血脉债张,热血沸腾!
她一定不知道这句话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他逃过死亡边缘,却自私地一再把她留在身边,直到她在他的面前撞得头破血流,他却伸手模不到她时,他才决心要放手离开她。
他以为只要他离开,就能还给她原有的生活。
没想到他还没离开,她已经来找他了。
才短短三天,她瘦了、憔悴了,他却不知道她是因为受伤,因为担心他这个瞎子无法一个人生活,还是……真如阿民所说,她真的需要他了,不能没有他了?
饼去总是他强迫她,向她要求,这十多年来,她是第一次主动开口说她想要他,她的声音是那么软柔好听……
她模到他剧烈的心跳,应该明白他多么渴望她,他赌上这一次,她能接受他的话,他就继续握住她的手,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是他离开前夕最后的机会——
当她笨拙地把舌头伸进他嘴里时,他再也克制不住疯狂的欲望,他抱住她,翻身压在她身上,狂烈地把她吻了一遍又一遍……
她全身都热了,不知不觉衣服在他的指间褪下,紧接著他吻遍了她全身,她心跳得好快,紧紧咬著唇瓣,不停在心里唤著他的名……
天下,天下……
他是她的丈夫,她的天下……
她一个人——
当他在她的身上点起火,让她陷入疯狂想要他的时,同时也挑起她只想一个人占有他的独占欲,却在这瞬间,无端端扯起内心深处的疼痛,她想说他是她的丈夫,她的天下,她一个人的天下!她却连在内心呐喊的信心都没有……
原以为经过这两年,事情都已经过去,以为她已经能够重新接受他,原来不是这么容易,埋藏在她内心深处的顽强抗拒,固执不肯轻易妥协的一面,在他正要进入她时,狠狠地推开了他——
她两只手抵在他的胸膛,不愿看见脑海里的那抹身影就像此时此刻一样和他重迭,她猛然张开眼楮!
她张开眼楮,对上了他黑漆漆无焦距的眼神,和他一瞬间被打入地狱的表情,她内心一阵刺痛,慌乱地想再把他抱住——
她的两手来不及抓住他,他已经翻身下床去了。
「天下……」她赶忙起身,她想说,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再推开他,但她真的不会了吗?
她心跳著彷徨迟疑,但她却很清楚她再也不要和他分开,她起码应该告诉他这一点,她开口正要说——
「我到楼上去睡。」
他淡然丢来的话语,令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冰冷,冻得她到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看他模索著套上衣服的背影,她全身一片冰凉,直到他关门离去好久了,她都还坐在床上发呆。
她以为她已经能够接受他了,没想到……
天下大概也晓得了,她的身体比她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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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亮,她就赶紧起来做好了早餐。
一整个晚上,她都不停在想,在她推开他时,他如果是像往常一样拿他的毒舌酸她,甚至拿他说风是雨的脾气轰得她尸骨无存,她心里都会好过一些。
叩、叩……
「天下,你起来了吗?吃早餐了。」她到楼上敲门,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半点声音,她才拉开门把……
二楼的主卧室比楼下房间宽敞许多,两面的落地窗帘拉上了,半点不透光,唯一的光线从她打开的门倾泄而入。
她看见床里的男人翻了个身,缓缓张开了眼楮。
「天亮了吗?」他狐疑地问。
「嗯,可以吃早餐了。」听见他还肯开口跟她说话,她不安稳的心慢慢归位,偷偷松了口气,笑著走进来。
平天下坐起身。
「你要到楼下换衣服吗?还是我帮你拿上来?」她笑著问他,到另一头帮他整理被子。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阿国,我确实抱过直羽。」
她拉起被子的双手僵在半空中,看著他严峻的侧颜,仿佛这时才肯定他说的话,而脸上的笑容立刻被狠狠给打掉!
他跟辰直羽的关系如何,那时在医院里,她从辰直羽的神情中就已经知道了……
原来早已经知道的事实,从他的嘴里亲口说出来,竟是如此残酷!好像被他空手掏出了心脏,眼看著他把她的心摔碎成一地,而她却只能看著他失明的双眼,甚至无法哭出声来。
她白了一张脸,倏然掉了泪。
「……为什么现在还要说这个?」她已经一点都不想听了……好不容易她想记著他这一年来和他重新开始。
「在一起十多年,你曾经在乎过我吗?」
他忽然又转了话题,投来一个令她只能茫然望著他,错愕他怎么会问出这么荒唐的话?
「这……还用问吗?」她跟了他十多年了……
「我也曾经以为不用问,你只身离家跟了我,为我弄粗一双手,是最好的证明,但事实是如此吗?为什么你从来不想跟我一起生活?你也从来不曾关心我在外头做些什么?」
她望著他,张著口,心脏不停收缩……
「后来我发现你只是想摆脱那个不曾令你感到快乐的家,你只是想为自己争取自由,而我只是刚好帮助了你。如果那时向你求婚的是阿民,你也会答应吧?」
她轻喘了一口气,万分不敢相信地瞪著他……
「结果我只是被你利用罢了。这十几年来,我没有把结婚证书交出去,就是这个原因。」
她瞪著浅褐色眼珠,不曾眨过一下,眼泪却拚命的掉,喉咙一阵酸楚,哽咽著无法开口,脑袋涨满了混乱的思绪,她包著纱布的头愈来愈痛……是这样吗?
他没有把结婚证书交出去,结果原因是出在她身上?他把原因归咎在她身上?
「所以,我才会跟辰直羽交往。」
……是这样吗?连他的外遇也是……也是算在她头上?她泪眼模糊,喉咙酸苦,忽然之间打了一阵冷颤,一瞬间浑身遍寒!
「你在电话里跟我说,等我回去把话谈清楚以后,你打算要离开。我听得很清楚,我当时会上那座桥,是正好有急事要去南部一趟,我确实想过如果还有时间,会顺道回去跟你谈。」
她瞪著他,全身冷了一遍又一遍!
他在说什么?他说什么……所以呢?他的意思是说他会出事,跟她打那通电话给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始终是要上那座桥……吗?
「直羽是个好女孩,我想我是伤害她,才会有今天的报应。」
猛然又一记狠棍打来,敲得她眼前一暗,差点站不住!……她缓缓蹲子,靠在床沿,仰头看著他,视线却被泪水模糊。
「阿国……我也伤害了你。对不起。」
她怔怔地望著他,听见他确实说了一句「对不起」……他终于向她说了「对不起」,而她……
她一直以为她在等待一句他的道歉,等到他终于说了「对不起」,她却发现内心只是更空虚,更难过……
为什么?
「邵智已经联络向医生,我决定要到美国接受他的治疗,下午就起程。」
他要去美国治疗……下午?可是她连护照都没办——
「阿国,这本簿子给你……毕竟你太笨,做投资只会赔钱。」他从床头柜上拿了一本存折放到床上给她。
而她还来不及吸收他的话,又听他继续说——
「下午我叫阿民来接你回去……毕竟是我对不起你,该离开那个家的是我。另外我在家附近用你的名字买了一栋房子,那是你这十几年来辛苦所得。房契在阿民那里,我会叫他拿给你。」这么一来,如果她想离开他家,还有个地方住。他目前仅能想到对她做这些安排,剩下的,他会慢慢想,想到的再来补偿她。「……阿国,你有在听吗?」
他说了半天,没听到她回半句话。
她张著嘴巴,好不容易才慢慢挤出应了一句:「……嗯。」
他沉默了好一晌,才缓缓点头。终于……她知道不是她的一通电话造成一场意外,终于……
要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