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汐,你给了我快乐的感觉。
真想问问你,我是不是能够给你快乐?
远山科技弥漫在一片战火硝烟中。
事实上,用战火硝烟来形容这间公司的氛围还是有点言不及义,实际上用发生了第三次世界大战来界定现时状况一点都不为过。
余亦舞仗著自己是苏亦文的亲妹妹便封了自己一个代理总经理的官饺,为此在何平面前分外骄傲,处处显示高其一等的神态和气势。何平也不是软弱相让之人,尤其是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女人奉承、追逐和呵护中,余亦舞的不屑一顾早就激怒了他,何况她还在他面前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这双重愤恨让他的心时刻处于煎熬中,每次吵架他都当作一场维系全天下男人自尊的正义之战全力以赴,赢了大肆昭告,倾囊庆祝,输了就回办公室痛定思痛,再接再厉。这两人仿佛是上世仇人一般见面便吵,一吵就翻脸,翻脸就不顾场合大闹大骂,而且体力和精力十足,非要骂到公司人马团团围住纷纷开言甚至动手相劝才算罢休。
江英就是他们吵架的最直接的受害者。
今天公司开例行行政会议。余亦舞比何平更有心计,前一天临下班之前就告诉江英她要坐最中间的座位。江英没有在意,因为苏亦文在的时候从来不按资排辈,他与何平的座位从来没有分过孰高孰低。可谁知今天早上余亦舞一踏进办公室看到何平坐在中间的位子就仿佛吃了炸药一般大闹起来,而且架势十足,大有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
余亦舞站在离何平两步远的地方,眼楮看著何平,说:「江秘书,我昨天不是说过今天我要中间的位子吗?」
江英忐忑不安,「是说过。」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我说的话没有效用吗?」
江英战战兢兢,「不是。只是,只是……」
「那麻烦你请何特助坐别的位子。公司里面特助的权力大于总经理,这传出去让我有何颜面见人?」
因为何平平日极好说话,为人亲切,江英便鼓足勇气对何平说:「何特助,您就当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何平翘著二郎腿,闲闲道:「江小姐,若是某人像你这般温柔懂礼貌我也不至于这么伤心啊。我的好朋友多么命苦,只有这么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属,可她却是这般顽固不灵,不可教化,我身为朋友真真痛彻心扉啊。」
余亦舞闻言跳过江英不理,直奔何平,一点都不顾会议室里已经坐满的各级负责人,「何平,你不要太过分,如此这般没有风度和绅士礼仪,我也真真为我大哥伤心欲绝。」
江英插进去,「还是先开会吧。」
余亦舞生气地说:「弄清主次再开!」
何平不慌不忙,「今天的会议就由我这个坐在中间主位子的特助主持。请各位准备一下,首先我们请销售部的负责人——美丽优雅的孙小姐为大家呈上一份精彩绝伦的报告。大家欢迎。」说罢带头鼓掌。
掌声稀稀落落。众人纷纷静待局势发展,被何平称作美丽优雅的孙小姐也睁著两只大眼楮左顾右盼。
其实公司的人对于何平与余亦舞两人的态度都是欣赏加无奈。何平为人不拘小节,工作能力极佳;余亦舞漂亮却没有架子,工作认真,虽然是刚进公司对业务不熟却也不气不馁努力学习;两人不踫面的时候对待周遭任何人都温和有礼,热心周到,可是只要一见面众人统统成为炮灰,无论级别高低毫无眷顾之心。所以公司上下隐含著一条生存法则:当余代总遇见何特助,退避三舍,走人。
余亦舞右手一神抓起何平的领带,左手差几厘米就要踫到何平的脸。何平为求自保将头后仰,双手同时去掰余亦舞揪住他领带的手,预备来一个大反击。
情况危急万分,众人纷纷起立围拢,屏息静待。
这时清脆的手机铃声响彻办公室。
余亦舞皱一下眉,收回就要打在何平脸上的左手拿出手机接听。众人见状松了一大口气,纷纷抚著胸口顺气回魂。
何平趁她接电话的时机松开领带,思索报复之法。
余亦舞听到林仪汐的声音笑了起来,「怎么有空打给我啊?是不是想念我?我说吧,你离了我就是不能活。怎么样,是不是有什么感情上的困扰啊。我这个身经百战的爱情顾问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给我一刻钟的时间,我收拾完手上这个小人就打给你。」
那头的林仪汐哭笑不得,「阿舞,不是的。你先别著急,要镇定,我要和你说一件事。」
余亦舞满不在乎地说:「你说,你说,我相当镇定。」
「你大哥住院了。」
「什么!」余亦舞大叫。这叫声穿透力十足,绕梁三日定不会消失。众人纷纷覆耳。距离她最近的正忙著用领带绑她手的何平似听到一声晴天霹雳一般耳膜被剧烈震动。
「你别著急。他现在还在隔离室,人已经醒了,但我还没有和他说话。你放心,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高烧转肺炎。」
余亦舞听到已经进了隔离室眼泪哗哗地流,声音哽咽:「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眼泪一流众人纷纷侧目,想要报复的何平也住了手。毕竟这是他们认识余亦舞之后她第一次掉眼泪。平日对每个人都热情有礼,笑容美丽;每每对何平张牙舞爪,将每一次斗嘴都当成战争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坚强强势女子;究竟什么事情可以让她哭呢?
「你过来吧,我想他需要亲人照顾。」
「好,我马上过去。你答应我,要帮我看著他,除了你,我真的只有他一个了。」
「你放心,在你来之前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来的路上要小心,不要急。他没有生命危险,我保证。」
「好。」说完最后一个好字余亦舞已是泣不成声,想飞奔出会议室才发现自己的手被领带绑在桌子上。跑不掉的她蹲在地板上就大哭起来,眼泪如磅礡大雨。
何平见状也蹲边解领带边问:「怎么了?谁的电话?」
余亦舞抬起头,泪眼模糊,「汐汐打电话说大哥生病住院了。你放开我,我要去看大哥。」
何平一听也急了,「她说什么病?严重吗?」
「汐汐说现在在隔离室。」
何平一把扶起已经站立不稳的余亦舞,「走,我们一起去。江小姐,会议暂时取消。你们正常工作,我会电话联络你们。」直至上车后余亦舞的眼泪还一直掉。何平左手开车,右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她。
她接过,小声说了声谢谢。若是平时何平一定会打趣她,可是,现在两人再无开玩笑和吵架的心情,一心只想快点见到苏亦文,确定他的平安。
斑速公路上汽车飞驰向前。坐在车里曾经是一见面便无安静的两个人如今安然相处,默默无语。
第二日将近中午时分苏亦文高烧就退了,医生确定没有大碍之后就将他转到了普通病房。他仿佛好久未睡过觉一样沉沉大睡,除了在隔离室模糊的醒过一次之外就再也没有清醒过。林仪汐坐在病床一侧,看著他没有丝毫要醒迹象的脸,心底隐隐怀疑他的公司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否则一个正常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发烧就睡这么长时间呢?
她伸手轻模他的脸。两日未进食的他脸有一点点瘦削,稍稍长出了一点胡子,整张脸显得很憔悴无神。
自己离开的这三年他究竟在过一种怎样的日子呢?
他的嘴角动了动。她赶忙收回自己的手。他慢慢睁开了眼楮,像个受了无尽委屈的孩子一样用那般充满可怜的眼神看著她。
呵,他终于醒了啊。
他的手从棉被中伸出,有些颤抖地伸向她。她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没有接他的手,只是用手将他的手臂放回棉被中。
「你刚醒来,别再冻著。」她凑近他的脸,「你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你想吃什么,我回家做给你。」
他摇头。
「还是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医生?」
他还是摇头。
她拿过茶几上的杯子倒了一点水,确定温度适宜后举到他嘴边,「是不是口太干没办法讲话?先喝点水润润喉咙。」
他点头,可是水却总是顺著嘴角流出来。她坐到病床的一侧,将他的头扳起放在自己的胸前。他喝了几口水,喉咙渐渐放开来。
「你参加的那个会议主办单位的电话我不知道,不打电话请假有没有关系?」
他摇头,努力张开嘴回答她:「没事的。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她笑了一下,「你住在我那里,你生病了当然是我送你来医院了。你想一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回家做给你吃。这么久不吃东西只靠葡萄糖维持是不行的。」
他突然就闭上眼楮,脸转向她的怀中,不肯看她。胸中是满满不可言状的感动和快乐。
她见他久不说话,摇摇他,「怎么了,不舒服啊?我叫医生好不好?」
他躲在她怀里,瓮声瓮气地说:「不用。」
病房的门被人轻轻地推开,阿斯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向里面张望。
她有些尴尬,脸没来由地红了一下。她将苏亦文重新放回床上,向阿斯招手。阿斯开心地走进来。
原本埋在林仪汐怀中的苏亦文前一秒还沉浸在感动之中,下一秒就回到了病床上。他正待开口询问阿斯写满笑容的脸就凑了过来。
「你醒啦。」阿斯笑著问。
他没有回答,眼楮看著林仪汐。
林仪汐笑著拍拍阿斯的肩,「他没事了。你怎么来了,不上班吗?」
阿斯左右两只手同时举起来,一红一黄两个颜色灿烂的保温盒赫赫在目,「我来送东西给你们吃啊。医院的东西超难吃的。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随便选了一个咖喱牛肉饭。我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但是我听老板说他很久不吃东西立即吃饭对胃不好,所以我帮他选了绿豆粥。你们放心,很好吃的,我去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店子里买的。」
苏亦文定定地看著阿斯,在嫉妒他的时候也纳闷这个陌生人为什么会对他好。
林仪汐的心暖暖的,这个不曾深交的大男生如此关心自己,甚至连带自己的认识的人他也有想到。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斯笑,「是不是很感动?」
她大力地点头。
「好了。你先吃饭,我来喂他。」阿斯指著苏亦文说。
林仪汐笑了,「还是我来吧。他不会让你喂的。」
苏亦文心一惊,何以她会如此了解他?他看向林仪汐,她的笑脸仍然平和,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仿佛她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而他的心竟是汹涌澎湃。
阿斯不明所以地问:「为什么?」
林仪汐边倒粥边说:「好了,小孩子不要问题太多。你找个地方坐一下。」说完重新将苏亦文抱起,「喝点粥,好吗?他特地送来的。」
苏亦文嫉妒和她一来一往轻松交谈的阿斯,不开心地问:「他是谁?」
林仪汐「咦」了一声,有些惊奇,因为他竟然主动询问一个陌生人的姓名,「他啊?他叫阿斯。你不记得了吗?他是咖啡厅的侍者啊。算起来他还救了你呢。昨天早上就是他帮忙将你送进的医院。我一个人弄不动你。」
「啊,」阿斯大叫,「我知道他是谁了。他是上次你在咖啡厅见的人吧。」
苏亦文探过头,「谢谢你,阿斯。」
阿斯惊喜,犹如中了大奖一样拉著林仪汐的胳膊喊:「他和我说话了啊。你听到了没有,他和我说话了啊。」
林仪汐又一次被他逗笑,苏亦文的嘴角也隐隐有些笑意。
何平与余亦舞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余亦舞是跑著进入病房的,何平跟在身后,二人进来见到这幅开心的情景有些回不过神来。
余亦舞跑到苏亦文身边,「大哥,你怎样啊。吓死我了。」
何平跟上来,「怎么回事啊,从来没有生过病的人怎么就进了医院呢?」
苏亦文看向林仪汐。
林仪汐说:「是我打电话给阿舞的。你当时在隔离病房,我有些怕。」
苏亦文紧追不舍,「你怕什么?怕我死?」
「不是怕你死,只是我一个人当然怕啊。」
苏亦文继续问:「可是你做过护士,对这类情况应该是司空见惯的。我记得妈妈发病的时候你从来不曾怕过。那现在你怕什么?」
林仪汐被他追问的有点愣,「我当然怕啊。」
「你担心我?」苏亦文以一种非常肯定的语气问。
林仪汐整个人呆住,因为没有料到苏亦文会这般直接,直接将她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就这样赤果果地呈现在表层。她有些害怕看他的脸,他的眼楮犀利有神,仿佛可以直入她的灵魂深处将她看穿。她必须逃避,为了自己的安全,为了日后生活的宁静。
她别开脸,看著余亦舞,「我当然担心你,你是阿舞的大哥呀。而且你是在我的地方生病的,万一有什么事,我无法向阿舞交待。」
这次的盘问与探究以失败告终。苏亦文心有不甘。
何平和余亦舞就要跳到嗓子眼的心又落回了原地,心里都有一股浓浓的失望之情。答案就要呼之欲出了啊。何平明了苏亦文的失望和不甘,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
余亦舞走到林仪汐身边,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作感动状,假装掉眼泪,「汐汐,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大哥可能早就没命了。我早就知道认识你最好了。」
林仪汐说:「好了,不要哭了。」
阿斯插嘴,「她根本就没哭。」
余亦舞猛地抬头,速度之快让人几乎不能反应,「你怎么那么多事!和某人一样。」
何平听到站不住脚了,「喂,做人要讲良心的。来的路上你哭得那么厉害,是谁一直安慰你来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哪能过河拆桥呢?」
「喂,我有说是你吗?是你自己揽过去的,凭什么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