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夫报时,三更夜深早该入眠。但在至阳山庄的言房内,有道勤奋的人影正挑灯夜战,打算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手边的一切商务处理完,好离开这个令人气结的地方。
在经过上次一番谈话后,苏易意欲攀附高贵,强销爱女为妾的作风大有收敛,不再妄想当冷家少爷的泰山。
但他的女儿苏香吟却不放手,不仅处处排挤情敌,还联合庄内下人暗地里使阴,让龙雾常吃到冷饭剩菜,甚至冰水入浴。
开除了几名庄内老奴,他们才心生戒慎,不敢为业。
只是少了屏障依靠的苏香吟仍不知悔意,明著来暗著去的使手段、耍心机,非达到目的不可。所以冷玉邪命苦的当起夜枭,盼能早日脱离苦海。
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佳人太过劳累,只好一肩挑起所有责任。因此,他在这里「闭关」。
不知过了多久,更夫敲起五更鼓,他也终于把手边的事全处理妥当。
伸伸懒腰,他揉揉酸涩的眼皮,把一切收拾整齐走出书房,准备回房小想一会。刚推开房门,冷玉邪就闻到一丝女性香粉味,心想自己是错把花香当成胭脂味,没多细察就宽农解带,往床上一躺。
「啊——」尖细的阴柔叫声墓然从身侧响起,直穿屋檐而去。
他立即翻身下床,点起油灯,只见一条赤果果的女性胴体横陈在床上,只用小小的红兜衣遮盖著引人遐思的三角地带。
冷玉邪还没来得及开口怒斥她的放浪,房门便被外力撞开。
「发生什么事了?我好像听见尖……啊!吟吟,你怎么在这里?二少爷,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苏易是第一个冲进来的人。
「可怜的吟吟,你还没许人就发生这种事,将来怎么嫁得掉。二少爷,你太糊涂了。」跟著进来的下人咳声道。
「笨吟吟,就算你再怎么喜欢二少爷,也不可在成亲前发生苟合之事。二少爷,你毁了吟吟的清白了。」另一个下人也加入「讨伐」行列。
「二少爷,发生这等事,你要负起责任,吟吟可是未嫁的黄花大闺女呀?」
「是呀!二少爷,吟吟是我们庄内下人们的宝,你可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呀……」
「什么交代?大红轿子抬进门吗?」慵懒的乳燕声在门儿回响起。
众人齐心伐「婬贼」没注意其他人,而被声浪淹没的男主角表情不耐的抱著胸,看著一场闹剧。
「龙大总管。」众人恭敬的退到一边。
「雾儿,你信不信我?」冷玉邪走向她,态度坦然。
龙雾理理左胸未扣的素带,撩撩滑落的长发夹在耳后,打了个优雅的哈欠坐下托著腮。
「发生什么事了?吵得我都不能睡。」想吓人也挑个好时机,一大清早扰人好梦。
下人们眼楮睁得大大的,不相信她没有看到眼前暧昧不明的一幕。
苏易嗫嚅的说道:「二少爷他……占了小女的便宜,毁了她的贞操。总管,你……你要做什么。」
「喔——这事呀!」龙雾眼波一转,注视著正拥被而泣的女子。「二少爷真的占了你的清白身子?」
苏香吟啜泣声令人鼻一紧。「他……他说要找……来……来陪练剑的!谁知……一进来……他就抱著……我上……」
「上床是吧!」老调新谱,没个新鲜。「那好吧!叫他八人大轿抬你入门。」龙雾真不知她年纪轻轻的,干么学人发痴。
「雾儿,我不同意。」她居然不相信他?!「我没有踫过她。」冷玉邪坚定的道。他是欲求不满,但还没落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这样呀!」龙雾搔搔耳朵,一副很烦恼的样子。「吟吟呀!人家说没踫过你耶!你可别糊里糊涂被人睡错了,那可难办。」
啊?!怎么会这样?众人一阵哗然。
苏香吟原本以为诡计得逞,正抖动肩膀掩面窃笑时,被她突来一语给震住,忘了伪装哭腔。
「明明就是他强占了我的身子,我一定要他负责娶我过门,休想一把抹净不承认。」
龙雾换个手托住下巴。「你们一个硬不承认偷吃,一个坚持被他强行奸婬。」她思吟了片刻。「王嬷嬷,你去庄外找个接生婆来。」
她给过苏香吟认错的机会,可是她执迷不悟偏要错下去,不能怪她使出狠手段,毁掉小娃儿一生清誉。
「找接生婆做什么?」王嬷嬷十分不解。
「这里我才是主子,轮不到你一个下人来质问。」龙雾架子一摆,冷眼一凝,吓得她赶紧跑出去找接生婆。
下人比主子大牌?!全都乱了规矩。
庄内长期无主当家,自然以苏管事为大,所以养成他们认错了主子,跟错了人,忠心错了对象。
一会儿,王嬷嬷拉著巷子口的陈大娘来。
「总管,接生婆来了。」
龙雾眼皮看似无力的一掀。「你是接生婆?」
「是的,这附近的孩子都是我接生的。」陈大娘抚著胸口喘气,不知庄内谁要生产。
「那好,有件事要麻烦你验证一下。」龙雾说道。二十世纪的法律是讲究证据的,不采纳妄言。
「什么事会用到我陈大娘?」她看看一屋子的人,没有半个大肚婆呀!
「事情是这样的,一早我被尖叫声吵醒,接著有人大喊无辜,有人掩面哭诉。」
「雾儿,说重点。」冷玉邪大概了解她的意思,只是不知下一步她会怎么下棋子。
破坏气氛。龙雾瞪了他一眼。「陈大娘,麻烦你检查一下床上那个姑娘的,是否有血迹或已非处子之身。
「啊——」众人惊掉了下巴,讶异她竟会用这种方式来检查吟吟是否完壁。就算此时民风再开放,能踫触女子的人,除了丈夫就是产婆,连大夫都不可窥。
「不要,你不能用这种方式对我。」苏香吟紧裹著锦被,缩到床角最深处,「爹,你快把接个婆赶出去。」
「大总管,我女儿已受到二少爷的摧残,你怎么忍心让她再受一次难堪。」苏易好心疼女儿的无助。
「难堪是自找的,苏管事,若不让接生姿证明她的确受迫而失去贞操,怎么让二少爷负起责任呢?」
「可是,她在二少爷床上是事实,男女同床共寝一室,再怎么样吃亏的总是女孩家。」做父母的总是偏坦儿女。
解释得真合情理,吃亏的是女孩子。「如果没吃到羊肉却惹得一身腥,好像也挺不公平的。」龙雾公正的说道。
冷玉邪在一旁猛点头,表示他被冤枉得莫名其妙。
「但是……」苏易还想说些什么来换救女儿被逼验身的窘状。
「不用但是了。陈大娘,女子初夜是否会落红?」
「是的,如果她不骑马或做激烈的运动。」
‘请你上前观看,床上可有殷红血迹?」人必自悔而后人悔,怨不得她。
陈大娘翻看了下回道:「没有。」
「苏管事,为了证明你女儿不是先前就失了身而随便乱诬赖,我劝你还是同意让陈大娘验验,免得传出去难听。毕竟女子不贞这个大帽子呵戴不得,说不定她肚子早有别人的种,还苦兮兮的大喊自己是黄花闺女,坏了二少爷的名声。」
「你胡说,我才没有。」苏香吟听得羞愤难当,大声的为自己辩诉。
「没有最好,那就打开大腿让陈大娘瞧瞧,反正有帐幕遮著,他人又看不到。」没长脑又爱找苦头吃的丫头。龙雾暗骂道。
「不要、不要。爹,你要为女儿作主呀!不要让女儿受她的羞辱。」苏香吟哭喊著又缩了缩身子。
「你爹作不了主,现在除了二少爷,这里我的身份最大,所以你应该向玷污你的二少爷求救。」
她真是坏到最高点,硬将不相融的水和油倒在一个杯子里,互相排斥是正常的。
为什么精心策划的一出戏会出差错?不应该是这样。苏香吟抱著头低泣,无法接受如此残酷的对待,就像是赤足踩在烧红的木炭上,怎么跳都会灼烧了脚底。
「你到底想怎样?」她的声音有些气弱,少了蛮横刁顽。
龙雾心想,要摊牌了。「是我该请问你想怎么样?」
「我……我……我要和冷大哥成亲。」苏香吟抽噎的说著最终的目的。
「我不想娶你,你的行为太幼稚了,心机太深沉,根本不懂感情,只是一个被宠坏的自私女人。」冷玉邪还不至盲心,知道这些宠坏她的祸首就是屋内的这些人。
「二少爷,你不娶吟吟要叫她以后怎么见人?」苏易知道陈大娘是街坊有名的长舌妇,被她的大嘴一扯不全完了。
「我可没叫她脱光了躺在我床上,要不是在书房熬了一夜没注意房内有人,岂会被你们栽赃诬陷。」
「二少爷。」苏易突然矮了一截跪下。「算老奴求你,你就收她为妾吧!不然她在扬州城已无容身之处。」
「恕难从命!她自己种下的因,就得自己去收那个果,我这一生只想娶雾儿一人为妻,绝不纳妾。」
冷玉邪觉得自己已经受够了,这群人太张狂了,居然联合起来设计一场桃色陷阶,想让他百日莫辩的往下跳。幸好雾此明理,一眼看穿他们的诡计,当场揭穿了这一场骗局,不致害他蒙受不白之冤,背上黑锅任人唾弃。
「苏管事,我相信令媛今日的行为全是因你娇惯过度而养成跋扈任性的个性,完全不顾他人想法而强取豪夺,这样的下场是她应得的报应。」龙雾略微顿了一下。
「苏管事,近日我会派人来在里接替你的职位,你好自为之。」
苏易的身子一下子瘫软,无法置信自己为了女儿的一生而赔掉苏家在至阳山庄三代的努力,教他临老要去投靠谁?
「二少爷——」他最后的一喊仍唤不回离去的身影。
陈大娘见没事了,便赶紧要去向街坊邻里通报这个讯息,好让大家看清苏家父女的真面目。
由她口中传出的版本是——苏家的女儿夜半模进二少爷的房中,企图以美色勾诱不成,反诬赖人家奸婬,其实早已不知怀了谁家的骨肉,想替孩子找个现成又富有的爹。
还有苏易和下人串通,意图以女儿早已不存在的清白,逼迫冷二少爷娶他不贞洁的女儿,好一跃龙门,进而侵占冷家产业。
至于苏家父女和当时在场的下人,全都抱头痛哭,悔恨一时铸下的错事。
不久,新的管事继任,苏家父女无颜立足扬州,举家搬到郑州乡下隐居,而大部分的下人也因新管事的严厉,不再有放肆的举动。
※※※
「雾儿,你怎么知道他们串通起来玩我?」冷玉邪还是在一票人冲进门指责他时,才恍悟自己被算计。
她一副他很蠢笨,该用面条上吊的无救表情。「他们的表现太镇定,一点也不慌乱的忙著替你冠上罪名,丝毫没考虑你床上还有个全果的女人是他们的宝。」
龙雾的房间就在隔壁,从她听到尖叫声到匆忙起身穿衣著鞋,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他房门口时,乍见远在另一厢房的众人比她早到,而且穿戴整齐,连头发都上了油,柔顺的贴著不乱,她就起了疑心。反观自己鞋半穿,衣扣未上发未梳,倒是十足十的配合清晨的突袭战。
「你还说得挺像一回事,我都差点被你唬过了。」那时他什么都可以不顾,就怕她误解。
「其实吟吟满大胆的,只是她用错了求爱方式,害苦了自己。」要是她一定会先定好完善的计划,再一步一步等著对方自投罗网。
冷玉邪勾著她的发辫轻扯。「你该不会在佩服她吧?我可是不敢领教。」还好他以前风流的对象全是懂分寸的女人。
「如果她能改改性子,倒还不错。」龙门的规条是以毒攻毒,而且要下足分量,所以龙雾这次行事是够很了。
「不要提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肯嫁给我?只要我们一成亲,就不用怕女人溜上我的床。」
前前后后,他求了不下十数次婚,每次都被打回票。现在他把求婚当成口头禅,随兴致一起就开口,也许她会在不留意时点头。
龙雾不在意的笑笑。「那不正中下怀,合了你的意。」他当每个女人都厚颜无耻的想上他的床呀!
「我只要我的雾儿,其他女人只得一边站。」冷玉邪抬高她的下领,深情的低头一吻。
※※※
扬州城外的惜君亭里,两人深情相拥,共看晓枫浮云,享受难得的优闲。
风有渐强的趋势,带来淡淡的湿气,云层缓缓的堆积成一定的厚度。似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
「好像快下雨了。」龙雾抬头一望天,已是乌云密布。
「看来咱们去不成金陵了。」冷玉邪见状,说道:「走吧!找个客栈落脚,先避开这场风雨。」
罢走下阶梯,一道香气袭来,龙雾立即觉得此道香味有异,似不寻常,好像流星花的味道。只是流星花性寒,一向长于雪山的苍湖旁,无法在平地存活。
「你闻到味道了吗?」冷玉邪凑著鼻子猛吸,只觉甜蜜好闻。「满香的。」
「哈……香吧!那就尽量闻,闻的愈多愈早下地府报到。」一张卑劣令人厌恶的脸出现在他们视线里。
「唐威?!」冷玉邪右手一揽,将龙雾护在身侧。「你想干什么?」
「哎呀!瞧你紧张的,等老子送你上西天,我会替你疼疼美人儿。」唐威轻薄道。数日未见,她又更美了。
冷玉邪抽出腰中剑,笔直的指著他。「上次的教训太轻了,没让你学乖,这次我可不会轻饶你。」
「来呀!我想种秤邪剑郎君有几两重。」他手一举,窜出数条人影。「你们就和冷二少玩玩。」
邪剑一使,战火立燃。
一道白影在数退剑光下,依然游刃有余姚剑一刺,横弓轻点,剑快如兄瀑,气如虹月,逼得他们连连后退。
但渐渐的,冷玉邪觉得手中剑变得沉重,舞弄得有些力不从心,一股气血涌向胸口。为免佳人担忧,他强抑著腥味,奋力一战。
龙雾在一旁愈看愈觉诡异,那几个人的身手不错,却只守不攻,好像在拖时间。
四川唐门?!这个字眼突然提醒了她,唐门擅用毒。
「玉邪,不要打了,有毒。」她倏然跳进剑阵中,挥开一剑贴在他背后。「他放毒,小心。」
「我……」冷玉邪正要警告她危险,一口黑血喷吐
「你中毒了?!怎么可能,难道是流星花……」龙雾状撑著他的背,默念著龙云的毒经。
在龙门时,龙云擅使毒但不会解毒,为免误伤自己人,每次她一配制成毒药,龙雾就负责找出相克之物解其毒。
龙云将所配制的毒药记录在一本小册上交给她,而她也把解毒法写在本子上交给云,只是她自峙记忆惊人、过目不忘,所以未将毒经带在身上。
而且龙云来到唐朝后,对古代用毒十分有兴趣,不时的发现新用法与她分享。
冷玉邪忍著一口气,喘息的说:「雾儿,待会我一剑挡开,你乘机上马离开。」
「去你的,冷玉邪。我雾儿自是贪生怕死之辈,你太小看女人了。」龙雾银白薄剑一出,当下溅出一道血花。
「你会用剑?!」相处近月,他此刻才知她是用剑高手。「你没中毒吗?」
她笑著低语。「你想先听哪一件?上次交手我只是用长绢试探,所以未动剑。至于毒嘛!我自幼拿毒当补品吃。」
她们先天体质弱,所以用强身的药来补气,可是身在二十世纪的龙门,随时要面对敌人不定时的偷袭,所以养成以毒喂毒的相克法未抗拒毒性,以免误中「毒」手。
唐威见美人儿提气用剑,不免心慌的喊著,「美人儿,千万别动内息,毒气会攻心的。」在他还没好好尝过她的味道前,他不允许她死,殊不知她早已百毒不侵。
早上的花茶?!「你在花茶中加了和流星花相克的玉蝉花粉是不是?」龙雾想起她曾觉得早上在客栈喝的茶有些怪怪的,不禁怒气如箭直升,微冒白烟。
唐威怔了一下眯眼。「看来你对用毒挺有研究的。不错,我的确下了原本无毒的玉蝉花和流星花,可惜你领悟迟了。」
玉禅花和流星花一热一寒,原本都不带毒性,可是两种却是阴阳相克,一旦进入人体内,四肢会渐渐使不上力,以至全身发软不能动。
尤忌使用内力,内力一提,香味随气流入血脉之中化成剧毒,若不及时医治会毒发身亡。
「你们——该死。」龙雾银冷剑身一翻,幻成千道银蛇,吐著舌信攻向四周。「全部下地狱吧!
唐威在闭上眼楮的那一刻,还不相信他居然会死在一个女人剑下,脸上毫无痛苦之色,只有一丝愕然的讶。
「玉邪,你撑伞撑得住?」她云手轻拂,点住他奇经七穴。「快,我扶著你找解药。」
半个身躯全挂在小小的肩头上,冷玉邪全身冒著冷汗,口中不断吐出黑血,两股冷热之气在他体内相抗衡,脚下无力硬挺著。
「对不起,雾儿,我……我拖累了你。」连多说一句话,他都觉得气血翻涌。
「少说无谓的话,你给我撑住,我可不想回斜剑山庄报死讯。」天杀的烂地方,竟然找不到一处落脚。龙雾暗骂道。
大小姐架上的言情小说不是写著,到处有破庙残屋可寻,怎么她放眼远眺,连座瓦墙也不见,难道大唐盛世就没乞丐了吗?
「雾……雾儿,你把我……放下来吧!」冷玉邪自知毒已攻向四肢,无药可解。「让我再好……好好的看你最后一眼。」
「不要说些丧气话,我是解毒专家,一定救得了你。」薄雾蒙上了她的黑瞳,水滴子在眼底打转。
他心疼她的眼泪。「你……你哭了?不要哭,雾儿,你一向很……坚强。」血丝又冒出他的嘴角。
「我才没有……哭。」她冷吸了下鼻子,把眼泪眨掉。「是雨滴,天快下雨了。」
挺住,她不能泄气,玉邪的命全掌握在她的手中。龙雾为自己打气,沉著的稳定脚步。
「不要……为我哭,今……今生能让我爱你一回,我已经很满……满足了。」冷玉邪不想再临死前还累坏她。
「满你的大头鬼啦!你忘了还要娶我为妻吗?」她不忍的用手背拭去他嘴角的血痕。「为了我,撑下去。」她是泪往肚里吞,不想加深他的负担。
他苦笑的吐出血。「很抱歉,我可能要悔……悔约,下辈子……如果……还能遇见……你,我再履……履行的……约定……」
雨开始下了,龙雾悄悄的抹干泪,不愿放弃希望。
「我不要下辈子。你欠我的,玉邪,不许你后悔,听到了没有?」她拼了命也要救他。
突然眼前出现个破旧的木屋,想必是猎户留下的旧工寮。
「我看到房子了,玉邪,如果不想拖累我就撑住,快到了。」
他虚弱得连牵动嘴角对她笑笑的力量都没有,冷玉邪怨态上苍对他的无情,总是轻易的毁掉他好不容易获得的爱,他好不甘心。他更舍不下雾儿,他好想和她共度一生,生育一群活蹦乱跳的孩子,他不想死。
推门半倾的木门,骤起的灰尘让她轻咳了一声。到了,玉邪,我扶你躺下。」
龙雾打量了一下四周,虽然简陋了点,但至少可以遮风避雨。寒气令她打个哆嗦,她想起他的毒,连忙用剑划破手腕用地上的破碗盛著,送到他嘴边。
冷玉邪缓缓的掀开眼皮,「怎么有血腥味?」
「你吐太多血,所以口中残留的腥味。龙雾撕下裙布,为他擦试污血的脸。「不,不要……雾儿……雾儿不要……离开我。我,我要用仅……剩的生命……看……看著你。」
「雾儿,你……你说真……真的。」冷玉邪露出欣慰的惨笑。
「好,我一定等……等你回……来。」为了他的雾儿,他一定要撑下去。
「只要你撑过。我一定嫁你为妻。」是的,只要他撑过了她在心里应允著。她在心里应允著。
「我爱你,玉邪!」龙雾轻轻的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在冷玉邪昏迷前,听到这句话,心喜的想回她——我也爱你,可是神智已陷入黑暗中!
※※※
风雨骤起,滂沱直落,地面一片泥泞。
龙雾走入一片密如鸿毛的大雨里,只手撑住前额,遮去斗大砸人的雨滴。
她记得在惜君亭外三里坡的石堆上,长出一朵澄黄的延命菊,花色淡如玉,花心是血紫色的蕊,黄玉般的雪瓣上有著浅浅的蓝线。
延命菊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解毒圣品,因为珍贵稀世,而且每株只开一朵花,月逢圆后自然凋落,所以她才舍不得摘下它,任由它吸取日华月精,以期更加硕美。
龙雾冒雨走向三里坡,杨树下躺了两匹早已气绝的骏马,因为先前已中了三菱草毒,所以无法再为主子效力。
一旁零乱不堪的石垒因大风而崩落,使得她行路更艰难。
「太神奇了,雨势这么猛烈,居然未曾伤了玉质般的黄瓣,还开得如此鲜艳迎人。」不亏是花药圣者。她暗自赞许。
摘了片宽大的芋叶,她小心的将摘下的延命菊放在下头,免得被落石下溅起的小石子击伤,损及药性。
回到旧工寮,室内因豪雨而略显阴暗,龙雾立即找寻些可供生火的木材,让室内明亮温暖,好进行解毒程序。
「玉邪,你醒一醒,把花吃下去。」她拍打他的两颊,意图唤醒他的理智。
脸上的疼痛感让冷玉邪有片刻的清醒,吃力的抬起千斤重的眼皮,视线模糊的只见一个女人的轮廓在面前晃动。
「雾儿……是你吗?」
「吞下去。」龙雾把花瓣撕成一片一片,塞人他微张的舌上。「它可以解你身上的毒,快吞下去。」
冷玉邪勉强的蠕动舌尖,把一片片甜中带涩的蕊瓣咽下去,体内寒热交替,逼得他原本失去血色的脸更加苍白,汗盗得更厉害。
「是药性正在运行,你忍一下,我替你运气把药性逼开。」她解下他的上身衣物,盘腿相对先解开七大穴道。
她提起气,将双掌贴在他胸肌上。「跟著我的气运走全身,让延命菊的药性化去体内寒热毒性。」
「嗯——」冷玉邪双眼一闭,引气入身
龙雾催动体内真气,缓缓将气灌入他前胸,慢慢引导真气化解药性,将毒一点一滴的借由汗排出体外。
须臾后,冷玉邪脸上的青苍色渐褪,恢复一点血色,全身泛著紫黑色的汗光,湿透了发根,汗水直滴让最后一丝布料也透著湿意,
龙雾见他体内毒性一消,便慢慢的收回直气放下手,疲累的抹抹额上两颊的汗,略微平息虚脱的气脉后,将他扶平躺在木床上,自己也因真气透支而昏睡。
夜半时分,耳畔传来申吟声。
她一睁眼。手一模,模到一具冰凉凉的躯壳。「玉邪——惨了,忘了替他换掉湿衣裳,全身冰得冻人。」
她连忙起身为冷玉邪褪上湿衣,想再添些柴火,可惜柴木大多遇潮难看火,升不起热度。
一咬牙。「算了,就当做功德吧!」龙雾脱下全身衣物,以温热的身于来暖和他冰冷的身体。
「好冷——」她颤了一下。
双手不断的磨蹈他冰凉的四肢,直到皮肤泛著暖意,她才放手偎入他怀中,选蚌好枕的方位跟著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