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真心,还是刻意,两人这三天来真的很愉快。
贾诗文是真的很快乐,他向来藏不住什么烦恼。
他买了很多礼物送给亲朋好友,而戴翊芸却连一个纪念品也没买。
「为什么不买?」他问她。
「为什么要买?」她反问。
他就语拙了,她既然不买!那他买给她。他送她一个锡制的烛台。
戴翊芸捧著礼物盯著他看,他笑得很贴心。
「留个纪念嘛!」
她什么也没说,看著手上精致的礼物。
「你不喜欢?」
「喜欢。」
「那就好。」他笑了。
「你送小琦什么?」她忽然问他,让他愣了一下。从大包小包中掏出一个手工的贝壳项链。
「这个。」
「这个跟你买给你妈妈、你妹妹、你女同事和女的朋友的都一样,我看你买了十几条。」
「我不知道该送她什么……」他有点脸红。
「哪有这种男朋友。」她直接拉著他的手往另一间精品店走去,帮他挑了一个特别的礼物送女朋友。
「这个吧。」她选了一个麻藤编制的手提包。她径自又走到另一旁,拿了一个水晶球,里面有摇荡的细沙和一只蓝色的小海豚。
贾诗文不知她买那个可爱的小东西要做什么,走出户外后,才知道那个漂亮的水晶球是她要送给他的。
他受宠若惊地看著她。
「你不喜欢?」她像刚才他问她一样地问他。
他赶紧点头。
「还是嫌它太孩子气?太女性化?」
他摇头。
「那就好了。」她笑了。学他的口气。
「翊芸……」
「最后一晚,我们要好好把握!」她朝饭店的方向走。
总觉得,这句话有些许的感伤,时间过得太快太短暂,没想到四天三夜的快乐流失地如此措手不及。坦白说,他非常不舍,不舍明日回到台北,仿佛又会将两人好不容易靠拢的心再次拉开。
他们在夜的海边坐了很久、聊了很多,除了她的环境、她的过去背景,她只字不提,他们其实畅谈得很投入、很交心。
「好好睡一觉,明天就要回去了。」他送她到房门口。
「好快。」她淡淡地回道。
「很快……」他看著她。
她轻轻踮起脚,在他唇上留下令他为之一愣的轻吻,向他道了声晚安便关上门。
他呆立在她紧闭的房门前久久。那扇门,始终就像她的心一样,让他靠得这么近,却不愿意打开让他进去。
趴在床上,她没有睡意,窗外的夜色很美,她的心却很惆怅。这几天,是她最快乐的日子,没有压力、没有不愉快的烦恼,枕边精致的小烛台,少个一簇火光让她温暖……
他坐在床上,望著手上的水晶球,轻轻一晃,小海豚就生动地摇曳起来。
其实,他已经做好了决定,回国后,他就要跟钟琦分手,并不是因为翊芸的原因,纯粹是为了不耽误小琦,不再做无意义的拖延。他这些天的深夜独自思考了许多,想著奶奶曾对他说的话、想著小琦对他说的话……
他承认,他对翊芸有著别于朋友的情感,但那绝不是造成他与小琦分手的原因。他对翊芸不敢存有任何对将来发展可能性的妄想,她太孤僻、太冷傲,他只想当一个关心她的好朋友,让她不会那么孤独就好了。
他真的……是这么单纯地想而已…!
突地,敲门声响起。他微怔,把水晶球摆在床头起身开门。
倏地一怔。戴翊芸双手端著两杯还冒著烟的咖啡杯,他送她的烛台她夹在腋下。他呆望著她……
「我泡了咖啡……」
他赶紧回神,接过她手中的咖啡杯。两人走到阳台。
「我不知道你还带了咖啡。」他帮她拎了一张沙滩椅。
「我的习惯。大概是咖啡因中毒了。」她淡淡一笑,和他一起坐在阳台赏夜景。
他注意到她喝的是黑咖啡。
「我以为你睡了。」
「睡不著。」他啜了一口她特地为他加了适量的糖和奶精的浓醇咖啡。「嗯,好香……」
「连咖啡豆都是我自己磨的。」
「我应该送你杯子的。」
「我很喜欢这个。」她捧起手中的烛台。「只是刚刚忽然发现,你少送我一样东西。」
贾诗文看著她手上的烛台,他知道了。
「蜡烛。」
她浅浅一笑。
「对,蜡烛。」
「明天还来得及买。」
「不用了,这样就好,我很喜欢……」她轻轻地抚触手上的烛台,仿佛真的很宝贝似的。
「翊芸……」他深深望她。
她的眼光投向他,发现他又露出窘迫的表情。
「刚刚……」
她一笑。
「你又要问我为什么吻你了吗?」
他脸红。
「因为……」她微笑。不知怎地,他觉得她笑得有点残忍。「我发现你实在是个很被动的人。」
他微怔。显得十分苦恼。
「我知道,你要我把它当成一个普通的亲吻罢了。」
「亲吻没有分普通特别的,任何一个吻都有一定的意义在。」
「那你吻我的意义是什么?」
「我说了,你被动。」
「所以你引诱我?」
「如果我想引诱你,那就不是一个吻而已了。」她笑得淡薄,贾诗文却觉得被伤了心。
「你真残忍……」
「如果你了解我,你就不会觉得我残忍了。」
「对,我一点都不了解你。」他更困恼了。
「当一个太容易被了解的人也不太好。」
「你在说我。」
「没错,你顾虑太多,所以不够勇敢。」她的话一向太犀利,他真的有点受伤。
「我总觉得你在暗示什么。」
「我只是说我想说的,事实上,我很羡慕你。」
「为什么?」
「你有的,我都没有。」
「我不知道我有什么是你没有的。」他看著她。
「你有我所有没有的。」
「家人?朋友?」
她不说话了。
「或许是你不承认你有。」
「我承认,你是我的朋友。」
「家人呢?」
她又沉默了。夜里很静,远远地还能听见来自海边不眠的人群欢叫声和稀落的车声,除此,只剩彼此沉重的呼吸声与略显急促的心跳声。
「其实我有。」她终于说了。
他静静地看著她。
「我有一个在坐牢的爸爸。」
他一愣。问不出为什么。
「他被判无期徒刑,已经在牢里八年了。」
「为什么?」他还是问了。
「杀妻……还上了报纸。」她冷冷一笑。很残酷的笑容,他看了却心痛。
「他抓到我妈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两条人命毁在他手中,仍消不了他的忿怒。」
他沉默,不知该说什么。如果这是她孤独的原因,他觉得她没必要为此付出寂寞的代价。
「我第一次跟别人说这件事,连我之前的男朋友都不知道。」
「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你想知道。」
「如果这让你伤心,我宁愿不要知道。」
她淡淡一笑。
「所以我想告诉你,我信任你。」
「为什么你不信任自己的男朋友?」
「我专心地跟他谈恋爱就好,不需要知道这些。」
「你不信任他?」
她静了一会,才又开口:
「是我逼走了他……一个男人,很难忍受自己的女人成就比他高吧。我们一起努力,只不过我的运气比他好,钱赚得比他多,位置坐得比他高。我太骄傲了,忘了他是个年轻气盛的男人,而不是我的下属。」
他轻轻蹙眉。
「我觉得你并没有这样对我。」
她笑了。
「跟你在一起我没有压力。我承认我是个独占欲很强的人,大家都得听我的我才高兴,但后来,发现我的工作依然不是自己能掌握,连爱情也是,我就不敢强求了。」
「我想,那是因为你失去一些很基本的东西,所以对自己可以掌控的事,你才会产生那么强的占有欲。」
她看著他,她就知道,其实他是个很聪明的人。
「所以我说,我会怕你受不了我,因为我怕失去你。」
「你不会失去我的……」
她轻轻摇头,看著手中的烛台,轻轻抚模著。
「你太好了……我不想失去你……」
贾诗文凝视著她低垂的侧脸,柔美的线条在夜色下十分迷人。她眼中有愁瑟,一直是他心中很不舍的情愫,他感激她信任他、在乎他,然而,他自私地明白,自己想要的不只是她的信任而已。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她……
不只是心疼,不只是朋友,他真的很喜欢她,她的孤僻、她的残酷、她的骄傲、她的任性、她的独占欲心,他都喜欢……
他吻了她,第一次主动地吻了她,像他的人一样温柔地吻她,很深很浓,是含意很深、意境很浓的一吻。吻得她几乎感动得要落了泪……
她一直避免自己爱上他,一旦承认爱上他,她知道自己就无法把他当一个普通朋友看待,她就会对他紧迫盯人、就会对他要求很多,而她不愿失去他,真的不愿意……
「为什么吻我!」这次换她问了。
「我想……所以就这么做了。」他看著她的眼楮。
「除此之外,没别的了?」
还说她不是在引诱他,她根本在逼他。他懊恼地捧住了脑袋。
「我是个正常的男人,禁不起这种诱惑的。」
她实在很想笑他,他就是这么正直、这么可爱,才让她敢放大胆这样说。他说得没错,她确实很残忍,她就是这样的自私复杂,才显出他愈是干净可贵。
「我真的很想跟你说声……谢谢。」
他抬起头来看她,不明白为什么。
「谢谢你陪我,这几天我真的很快乐,不骗你,我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翊芸……」
她起身,轻轻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
「我回房了,晚安。」
就在她转身的霎那,他不加思索地就拉住了她的手。
戴翊芸回过头看著他。
「我……」他的心跳狂乱,满脸通红,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他站起身,握著她的手不放。「我感激你信任我,但是……就当我想太多吧,我实在不太敢相信……你敢独自约我出国,真的只是很单纯的……放松心情……而已……」
「我不想去预料会发生什么事……」她直视他的眼楮。「我知道你是个有责任感的好男人,我不想破坏你和小琦的和谐。」
和谐?为何此时他听来很心虚又心痛?那只是个假象,他始终就对不起小琦。
「我很喜欢你,诗文。」
他狠狠一震。
「所以我不想失去你。」还是这句话,不管他如何保证,她始终没有信心。
他不知她的没信心是对他还是她自己,他只知道,他不会离开她,更不舍得让她独自与寂寞共存。
「我……能不能……」他的话未尽,就被她的吻堵住了,他错愕地看著她。
这一吻来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狂烈、都要激情,甚至有萧瑟的哀伤,他感觉得到。她是个什么都没有,所以什么都想牢牢抓住的孤独人,所以她才这么倔强、这么好强。而他是什么都拥有了、什么都满足的幸福人,所以他想拥抱她、想疼惜她;所以他会爱上她,不是因为同情、因为心疼,而是因为他认为她有权得到幸福,而他想给她这样的幸福、这样的温暖、这样的安全感。
他爱她,此时他非常想告诉她,不要孤独,让他爱她,让他好好爱她……
就当是异乡的夜太美,当是此刻的气氛太浪漫,当是男女间很原始、很自然的需求,当是这一趟旅行很完美的句点,她在他怀中体验到最深刻的幸福,她不想就此而结束,但她不能让他背上了背叛的罪。
在这缓缓浪漫的夜拥有了彼此,当成是心里最深的秘密。和他的一夜不需要任何的承诺与交代,然而她却感到无助,她太清楚她要的不只如此,她又怎能自私地要他离开他身边体贴的女友?一切都是她诱导的,她已干涉他太多,她不想再有亏欠。
他的拥抱、他的亲吻、他的温柔,都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就连和范家伟一起都不曾让她有这般深刻的感动。
她将他抱得好紧,指甲几乎要陷入他的背脊里;她咬著唇不敢呼喊他的名字,不敢告诉他,其实她爱他,不只是身体的妥协,她的心,也只想让他靠近……
他额上的汗水滴落在她脸上,那瞬间混和了她突然涌出的泪,顺著她的脸颊滑落。他温热的手拭去她的泪痕,深情而心疼地吻她的眼楮。
「对不起……」
她含著泪却笑了。
「这个时候说对不起,不是很可笑吗?」
「你哭了……」
她伸手抚去他额上的细汗,深深地看著他。
「我是不是……弄痛你了?」
她摇摇头。
「那……为什么……」他想不出她流泪的理由。
「我不要你觉得愧疚。」
他望著她。
「再吻我一次。」
他吻了她,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她偎在他胸前,不再哭泣。
「我觉得很幸福……」
「我会负责的……」
她又笑了,双肩在他怀里细细地颤抖。她的任何举动在他眼中都是那样炫耀的美丽。
「你这么说好像我们在偷情似的。」
「翊芸……」他捧起她的脸,她满含笑意的美眸中,仍有闪烁的泪光,光采夺目地跃动在他的黑眸里全是诱人的璀璨。
「我不是……和你这样了才这么说,我其实……」
「我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不让我说?」
她又躲到他怀里。因为她承担不起,因为彼此明说了,压力会很大;因为她不敢奢望再继续,阻止他告白,其实是阻止自己告白,他们现在……还只能是「朋友」而已。
「我只要你知道……」他拥紧了她。「你不会失去我的……」
这就够了,太重的一句承诺了,她已经很感激、很感动了。诗文……谢谢你让我遇见你……让我爱你……
只差一句口头上的坦承,事实上他们就像是一对热恋的情侣了。回到桃园国际机场已近黄昏,贾诗文一直牵著她的手,他打了一通电话回家报平安。
「我先送你回家。」
她点点头。一路上,她的话少,也不排斥地让他紧握著手。车子在她家楼下停了下来,贾诗文看著她的眼神难分难舍。
「翊芸,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她淡淡一笑。
「什么机会?」
「追求你的机会。」他认真地望著她。
她只是维持她恬淡的微笑,轻轻地吻了他。不再多说什么,她径自下车,朝他挥手便上楼。
才关上门,电话就来了。
「我有东西忘在你车上了吗?」她接起电话笑道。
「有。就是我。」
「先借放著,改天我会领回来的。」
「好,别放太久。」
「放太久会如何?过期吗?」
「是不会过期,但会枯萎。」
她笑出声来,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贫嘴了?她想,这就是恋爱吧!她享受他带给她的一切快乐。
「还不回家?」她走到阳台往下望,看见他靠在车身上抬头看著她,她笑得更甜了。
「再等一会。」
「你老妈准备了满汉全席呢。才四天没回去你就要从乖乖牌变成不孝子了吗?」
「我没有啊,我只是……想多看你几眼。」
「我觉得我像诱拐人犯罪的坏人呢!」她趴在阳台上看著他笑。
「你才不坏,你在我面前多可爱。」
「全世界只有你觉得我可爱。」
「那就好了。」
「这是你第三句口头禅。」
他又脸红了,她看得见。
「翊芸,你让我看见我其实一点都不好……」
她垂头望著他,听他认真地对自己说:
「我依然会犯男人容易犯的错,我优柔寡断,你说得对,我一点也不勇敢,但是我却自私地要你等我,因为我真的想跟你在一起。」
「你真的想?」
「真的想!」他坚决地说。「我要你明白,不是因为你的介入而导致我和小琦的变数,我跟你说过了,从一开始就是我对不起小琦,由我去面对、去承担。我现在才明白爱很自私……」
「不要说那个字……在一切未成定数之前……不要说……」她的眼神很深情,他看得到。
「好,不说……」
「你总觉得对不起全世界的人,其实自私的人是我,我怕我伤了你……」
「你怎么这么说?我——」
「诗文……」她打断了他。「不管你是不是因为我而要跟小琦分手,我只要你去做你认为对的事。」
他沉默了一会,才启口:
「我想你真的变了。」
她淡淡一笑。
「对!要是以前,我会逼你马上分手。」
「那代表你爱我了?」
她只是微笑。他明白,现在还不适合说爱,那会显得很自私……
「我等你。」这算是她给他最深的承诺与最大的勇气了。
两人终于收了线,在她转身进屋、他驾车离去的同一时间,街角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一切都摆在眼前了,最大的输家……是她!
钟琦原本答应要来贾家晚餐的,但是她一直没有出现,诗晴打了好几通电话也无人接听。范家伟也被邀来做客,餐桌上的气氛一如往常融洽。
「要是我是小琦,我也会生气。」诗晴说。
贾诗文微怔。
「为什么?」
「哥,你还真是只呆头鹅哪!出国陪朋友玩,也从不带女朋友出去,没良心!」
「男人本来就要重义气!」爸爸倒是挺骄傲地拍了拍贾诗文的肩。「你们小女生不懂啦。」
「你想跟你那群茶友出去玩就说一声!」妈妈瞪了他一眼。
诗晴立刻靠近妈妈身旁撒娇。
「妈咪,下礼拜就轮到你跟爸爸去欧洲玩了,你就疯狂血拼刷爆爸爸的卡呀!」
「正有此意!」
大伙笑了,只有贾诗文默默地吃饭,完全无法融入欢乐的气氛。他只想著此时翊芸是孤单一个人在家,也许连晚饭都忘了吃,一个人的她……到底在做什么?
一个人的她,什么也没做,连行李都不想整理,只是盯著手上的烛台,满脑子都是里岛的点点滴滴。
直到门铃响了,唤回失神的她。她惊喜地起身开门,然后愣在门边望著那名陌生的女子。
不知挣扎了多久,她才有勇气来按门铃。她不想象一个兴师问罪的法官一样来审问对方的是非;更不想象一个被抛弃的可怜女人般歇斯底里地来讨个公道。
她……纯粹想来看看她败给了谁。
戴翊芸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形,她还是礼貌地请她入座,泡了一杯咖啡给她。很尴尬的气氛,她一向就不懂得圆场。
「是不是很奇怪?」钟琦先开口了,她苦笑了声。
「是。」她很坦白。
钟琦看著桌上的小烛台,淡淡一笑。
「很漂亮。」
她没说话。
「他从来没送我这种礼物。」
戴翊芸只是看著她。她不想说出对不起她这种虚伪的话;更不想在她面前炫耀她成功地横刀夺爱,事实上她压根没有这种想法。很多事都不是人能自己控制的,很多事都是顺其自然的;但很多事,又牵扯到太多事,所以很无奈,又很复杂。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我很想很成熟、很理智地面对这个事实……」钟琦沉重地启口。「他不爱我,从我们交往开始,我就知道了。」
「他不爱你就不会跟你交往。」
钟琦摇了摇头,笑得很凄瑟。
「不是第一次了,你明白吗?我的意思是,他以前交过几个女朋友,都是女方主动,他很被动;他人又善良,不忍心拒绝别人,对朋友比对情人好,到最后女孩子认为他不重视人家就跟他分手。他失恋过几次,但都伤不了他,因为他从来就没爱过,他身旁有太多爱了,所以他不会难过太久。」她看著桌上的烛台继续道:「对方无法怪他,更不能说他滥情,事实上,他根本没谈过真正的爱情,他连主动追求女孩子的机会都没有,他就是那么可爱,让人无法不爱他。我总觉得他根本不需要爱情,他的爱太博大了,什么都爱、什么都关心,根本无法专汪地只给特定一个人。」
戴翊芸始终沉默,静静地聆听。他的确是她所描述的那种人,她也明白他是这种人,所以她才会害怕,害怕自己的独占欲无法忍受他的爱那么庞大地拖舍给所有人。
「每当他身边又出现了爱慕他的女人,我都不怕,因为我知道他一视同仁,他不会心动,但……」她垂下了头。「我没见过他会为一个女孩子失神落魄过,你知道吗?就像第一次谈恋爱的小男孩一样陷入恍惚的思春期……」
她抬起头,眼中是心碎的眼泪。
「我想很冒昧地请问你一句,请你不要介意……」
戴翊芸示意她直说。
「是你主动追他的吗?」
的确很冒昧、很直接,但戴翊芸不介意,她心中坦然,毫不考虑地回答:
「不是。」
不需要太多的解释,短短两个字就仿佛宣判了她的死刑。她凄楚地笑了,蒙蒙的泪落了下来。
「那么你是他第一个追求的女孩了,等于所有女人没有机会了,他真的恋爱了……」
「小琦……」她的绝望令她不安。
「我会退出……」
她蹙起了眉。
「他狠不下心跟我分手的,他那个人,最不愿做出伤害别人的事……」她惨淡地笑。
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爱他……
「我自己有打算的。」她看著蹙眉不语的翊芸:「我希望你真心待他,这世界再也找不到像他那么好的男人了。」
她一咬唇,向她允诺点头。
钟琦笑了。
「由我来开口,让我觉得有尊严。你是个幸运的女人,翊芸。」
她离开了。幸运?她向来似乎就好像比别人多了点幸运,只是她从不以为然,她依然埋怨。
走到阳台望著钟琦落寞的背影,她突然深觉自己不但是个自私的女人,还十分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