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珂好好想想的结果是——她还真的有说。
她是属于那种大脑特别精密的人,大脑里分了好几格,分别装著不同的记忆,当下她会没印象,但只要她回溯,几乎都会想起来,这也是她从小到大特别会读书,一定第一名的原因。
好吧,她真的有叫他吻她,也提过自己车子进厂的事,但她没有叫他接她上班,她很确定自己没有提出那么不合理的要求。
不说哈甜志跟仁泰医院根本是两个方向,她还不知道他家在哪里,如果他家离医院很近,那么他这些天就得每天提早两个小时起床,接了她,一起吃早餐,把她送到哈甜志,他再去医院。
这样舟车劳顿的太折腾人了吧?而且每天一下楼就能见到他,搞得她一起床就会想到他,这不是好现象。
所以,一起吃了四天早餐之后,她就宣布她的车已经修好了,他不必再来接她,因此她今天走出公寓大楼并没有看到他。
这是预料中的事,是她说车修好了,叫他不必再来,他当然没理由再来,但她心中那隐隐约约的低落又是怎么回事?
事实上,她的车还没修好,是她不想再让自己依赖他才说修好了,这样每天有人接,有人陪著一起说说笑笑的吃早餐当然很好,就因为感觉太好了,太美妙了,她才不能继续,他们是不能继续的关系,他们有的就只有……呃,一夜而已。
所以,她今天必须搭她最讨厌的大众交通工具去上班,而且没有美味的饭团可以吃。
她在哈甜志附近下车,在她常光顾的法式烘焙坊挑了几款平常她爱吃的面包,并且告诉自己她很期待去办公室喝咖啡吃面包,悠闲的浏览晨间新闻,展开一天的工作。
然而,奇怪的是,当她端著刚煮好的咖啡,一口一口的品尝著她平时最爱的核桃起司杂粮面包时,却味同嚼蜡,不信邪,换了个蓝莓起司贝果,一样勾不起她的食欲。
「怎么了?」陶陶看著她。「不想吃面包吗?我早上买了五个水煎包,要不要分两个给你?」
「不用了,我吃面包就可以了。」像在说服自己忘记饭团,她又强调地说:「我喜欢面包。」
陶陶微微一愣。「我知道你喜欢面包,所以看到你瞪著面包看却不想吃的样子才会觉得奇怪。」
「我没有不想吃,我只是……只是饱了。」她干脆不吃了,蹙著眉头把面包搁下,觉得口很干,连喝几口咖啡,拿起手机看今天的备忘录,刻意忽略空虚的胃。
「我说钟小姐,这几天你都吃过早餐才来厚。」彩心笑嘻嘻的看著好像很认真在看备忘录的钟珂,觉得她根本心不在这里。「我昨天好巧不巧,看到你从一部很帅气的进口休旅车下来,而且坐在驾驶座里的那个型男,我好像在这里看过。」
「什、什么?」钟珂吓得差点跳起来。
她早就叫元日刚把车停远一点,她自己走一小段就可以,他偏偏不听,每次都要停在大楼正门。
「你这反应……」彩心开始狂笑。「案情不简单哦。」
「什么案情?」陶陶状况外。
「哪有什么案情?」钟珂板起脸。「刚好遇到,他就顺路送我过来,这样而已。」
彩心笑嘻嘻地乱猜,「不是他去接你,你们一起去吃他推荐的早餐,然后他再送你过来吗?」
「你想太多了!」猜得也太神准了吧?虽然郑重否认,但钟珂觉得自己的脸一直烫起来。
饼了几天,元日刚仿佛人间蒸发了,钟珂也就没把他放心上了……才怪。
她是叫他不必再接她上班,但没叫他从此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这样突然的退场,让她莫名的挂心。
奇怪了,他不再出现不是很好吗?这不就是她不要他接她上班的目的?现在他不来了,她的正确感觉应该是松了一口气,不是一直去想他。
他们就在这里划下句点,这样很好,以后不会再见面,好聚好散……不对,这句话是分手情侣用的,他们又没交往过,哪来的聚与散?!
那么该怎么形容他们呢?点头之交?
什么跟什么?这形容连她本人都想发出嘘声了,他们明明这个、那个,什么都做过了,还点头之交咧。
那么是什么?
她跟元日刚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会对于他不再出现感到不满,胸口像压著什么似的,很闷,很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跟她联络了,不再打给她,叫她去他的办公室等他,也不再登堂入室的闯到哈甜志问袖扣的事……
停——
钟珂的眉头锁成一线,命令自己不许再想了,专注在工作上,终于订到人气餐厅「莉莉贝儿」的位子,她今天晚上的工作是品尝这间英式餐馆的每款甜点,然后想办法约访主厨。「欢迎光临。」
一身苏格兰服的服务生带她到位子上,幽柔的暖色灯光,英国宫廷式的装潢很吸楮,那金色的蜡烛、瓖金的餐具,浓浓的英伦风很对女性的口味,难怪开幕半年了还一位难求。
臂察别桌的客人点了什么是钟珂的职业病,她真的万万没想到会因此看见消失多日的元日刚。
他跟一个皮肤白皙的气质美女在吃饭,看明明没近视的他又戴上了土气的胶框眼镜,她马上明白一件事一他在相亲!
不是滋味的感觉突然窜了出来,原来他有了新对象,难怪不再缠她了。
他说过他固定在相亲,跟她不也是因为那样有了交集的吗?而她表明他们不可能更进一步,所以他会再度相亲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如果那个气质美女跟她一样,不择手段的引诱他上床,他也会跟去喽?
废话,他是男人,有哪个男人会拒绝飞来的艳福?
她不以为然的打量著言笑晏晏的美女,从发型、化妆、首饰、穿著无一放过。
蓦然,钟珂皱起了眉头。
在端庄的白色套装下,那女人竟然穿了网袜?
网袜代表了什么?网袜跟性感划上了等号,不是每个女人都敢穿网袜,她认为网袜给男人的震撼与挑逗难以估计,而在她看来,跟他相亲的那个女人是有备而想给他震撼与挑逗……
一定有外星人在控制她的思考,因为她突然站了起来,朝他走过去。
「打扰了。」她对网袜美女点点头,然后笔直的看著元日刚。「你现在方便我想跟你谈谈我们孩子上幼稚园的事。」
元日刚惊诧的看著钟珂。
「孩子?」宋蕙莲震惊的看著他们,她瞪大了眼楮,无法置信的问元日刚:「你有孩子?」
「五岁了。」钟珂接口,还叹了口气。
元日刚忍住笑意,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也不明白她为什么知道他在这里相但她的行为让他很愉快,他想也没想到她会来破坏他的相亲。
「五岁?!」宋蕙莲的声音变尖了,怒气冲冲的起身,拿起皮包和外套,又狠狠了元日刚一眼。「有孩子还出来相亲,你有没有水准?简直莫名其妙,浪费我时间!」
元日刚做出一个遗憾的表情。「很抱歉。」
「抱歉?哼!岂有此理!我要找媒人算帐!」宋蕙莲气急败坏的走了。
钟珂迳自在元日刚对面坐下,服务生惶惶不安又困惑的过来了。「请问小姐要点餐了吗?是回您的位子还是……」
元日刚对服务生笑笑。「这位小姐在这里点餐,麻烦你清理一下桌面。」
服务生收走了宋蕙莲的餐盘,重新换上餐具和水杯,递上菜单。
元日刚悠哉地为她介绍,「这里的炖羊膝很不错,还是你想直接上晚茶甜点?」
钟珂懊恼的看著菜单,没好气的抬眸瞪他一眼。「我搞砸了你的相亲。」
她在生自己的气,她竟然做出这么冲动又愚蠢至极的行为,天啊!她的脸要往哪里搁?
「所以快吃点好的消消气。」他笑。「我帮你决定吧,主餐香草烤羊膝,水果沙拉,餐后上晚茶甜点,你吃不完的羊膝我帮你解决,你的胃就留著装甜点。」
钟珂阖上菜单还给服务生。「照这位男士刚刚点的。」
要命,他真的很了解她。
他是一个知情识趣的成熟男人,有绝佳的外型,不错的职业,优异的家世背景,她不懂他为什么还要相亲?倒追他的女人应该一堆,就算他看不上她们,周遭难道就没有入得了他眼的女子吗?
「你不生气吗?」钟珂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懊恼的自问,她到底在干么?来这里的目的是品尝甜点却把他的相亲对象气走……
元日刚对她一笑,「坦白说,我很高兴你那样胡来,这大大提升了我的虚荣心。」
她皱起眉。「什么见鬼的虚荣心?你可千万不要以为……」
「我确实那么以为了。」他黑眸笑睇著她。「你对我也有意思,不是我在一头热。」
她哼了两声。「什么一头热?消失了几天还跑来相亲,能叫做一头热吗?」
元日刚嘴角满是笑意。「你不是要我跟姊姊们说清楚我们的关系吗?说清楚的结果就是家里继续为我安排相众。」
钟珂很怀疑,眉头皱得更紧。「你真的说清楚了?」
她以为他不会说呢……只是奇怪了,明明是她要求他说清楚的,他说了,她心里却没有太好了的感觉,反而有点闷闷的。
「当然。」元日刚微笑,轻畷一口冰茶。「如果没有说清楚,姊姊们早就找上你了,还会安排我继续相亲吗?」
钟珂咬住嘴唇。「所以,这几天你一直忙著相亲?」
元日刚温柔地笑问:「你没看新闻吗?我以为你体恤我,所以都没打给我,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新闻?」钟珂又蹙眉。「我多半只关心国际新闻,很少看国内新闻,除非很重大。」
「一位情况特殊的病人,同时移植心脏和肺,这是我国的首例,日本心脏协会现场转播那场手术,这件事被媒体大幅度的报导。」
她完全不懂同时移植什么跟什么器官的难度有多高,但会卫星转播手术想必是有一定程度的重视。
「我——」她顿了顿,坦白地说:「我还没养成看医学报导的习惯。」
他眼里有笑意。「没关系,以后慢慢养成就可以了。」
她并没反驳他这句话,只撇撇唇,侍者刚好送来水果沙拉,她便顺理成章的吃东西,也就没回答了。
这里的甜点果然一流,她逐一品尝、拍照、详细记录,而元日刚则一直微笑看著她,让她工作,没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