妤辰拉开了一半门扉,杵在门口。「爸,我知道您要说什,妈都不知道念了几百回了,我已经可以倒背如流。我会去补习班,至于考不考得上大学,我也没把握。」她的直言不讳,常惹得江露蓝怪自己肚皮不争气,或是怀疑自己当年在医院抱错女婴。
「人家是庆贺金榜题名,才有得玩,你可得争气,别……」
她第一次觉得母亲的话很像一首歌,即使她根本就没仔细听她絮叨些什。
卜雨正方要开口问奉妍的种种,话还在喉结处,向风已经开口——
「在美国认识的。」
「她也在美国念书?」
「不,去年暑假她到美国玩,我是向导。」
「那……」
「我和月儿到美国不久就分手了。」向风似乎看穿他的心事,淡淡地说。
「为什?」卜雨正五指扣住瓷杯,浓眉微拢,十分不解地等待答案。
向风缓缓捻起烟,朝空中吹了几圈白雾。「你和月儿早就有问题了,对吧?」
向风出其不意地反问他,而后又不等答案,自顾自的继续说:「她不可能属于任何人的,我也没法拴住她。」
卜雨正轻吁了口气。「没想到我们都不能供给她不断发光发热的材料。」
向风拍拍卜雨正的肩。「我们哥儿俩败在同一个女人手里,真是白月儿的感情罹难者呀!」两人相视而笑。
「她还在美国吗?」
「她比我先回台湾,奉妍目前在她的服装公司打工。」
卜雨正差点被刚送入唇际的清茶给烫著。这是怎回事?现任女友和旧任女友就算不在同一屋檐下,也未免太「一山二虎」了吧!「你说什?没搞错吧?」
「我们是理性分手的,从情人变成朋友。没想到吧!因为奉妍今年大学联考成绩不理想,想重考,可是她想靠自己的力量赚学费,刚好月儿的服装公司近日缺人手,她便过去帮忙,如此而已。」
「真有你的。」卜雨正不得不佩服向风的既往不咎。「她好吗?」
「在美国没有掌声的日子,让她消沉了好一段时间,现在,幕后老板很欣赏她,准备以她的名字推出新品牌的时装。看样子,她意气风发的时机快到了。」向风夹了一块生鱼片往嘴里送。
「想不想看她?」他问。
「没有必要,知道她近况不错就好了。」
「你还在乎她吗?」
「怎会呢?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吗?他也不确定,但是听到白月儿三个字,心底仍会莫名的悸动。
「反正,以后你可以常常在报上看到她的动态。」
「生日快乐!」向风递给他一只打著大蝴蝶结的礼物。
「谢谢,里头是什?」他想起奉妍临走时的暧昧不明,不敢轻举妄动。
「包准适合你这个单身好男人的好东西。」他贼贼地笑。
「嘿,别故弄玄虚好不好?」里头分明有诈。
「放心,不会是炸弹。是实用的、漂亮的、予取予求的好东西。」他越说越扑朔迷离。
卜雨正把那包面积大而重量轻的礼物,摊放在桌上。「你帮我拆吧!」
「没有这种道理,寿星就该自己拆礼物。」他很坚持。
卜雨正无奈地动手拆礼物。「好吧,真是交友不慎。」
经过层层拨解后,一具压扁的充气玩具像咸菜干似的,五官还扭曲地压在箱底。卜雨正皱起了眉头,搞什嘛,我都已经多大岁数了,还送我这小孩的玩意。还什实用、漂亮、予取予求。
「啊!」送甜点来的女侍,看到桌上的神秘礼物,失声惊叫,红脸低头迅速离开包厢。
卜雨正这才意会过来,当他惊觉这是一具一丝不挂的时,连忙收起来说:「怎开这种玩笑?」卜雨正那张随时看起来都像刚从三温暖的蒸气室出来的脸孔,胀得满脸通红。
「咦?你几时变这保守啦,上女性写实画时,你的分数一直是最高的,怎会被一只假娃娃唬得一愣一愣的,哈哈哈!」他笑得更狂纵了。
「向风,那是两码事,你看刚刚那个女服务生吓得花容失色,多令人尴尬!」
「生活就是要有点情趣,才有意思啊!」
「真是服了你。」他转头看看门外是否有动静。「待会儿老板担心我们破坏他店里的清誉,一定会对我们详加盘查,我看我们还是快走吧!」
「OK!你顺道载我一程吧!」
「我车进厂了,我是搭出租车来的。」他原想顺道搭便车的,这下失算了。
「咿,我们好好利用‘贝蒂’,保证让你的生日充满惊奇,终身难忘。」向风瞧了一眼泄了气的,临机一动又想出了馊主意。
卜雨正却毫不犹豫地挥挥手,表明恕难奉陪。「你自己玩吧,这惊险刺激的游戏,你一向最在行。」
「你听我说,我们让贝蒂帮忙拦车……」他追著已经拿起帐单往柜台走的卜雨正。
「到时候整个东区的人都会把我们当精神病患看,明天社会版保证会有涉嫌妨碍风化的新闻,和我们的照片。」
「这样好了,我们不要在闹区拦车,到郊区去。」显然他并没有打消念头。
「向风,求求你别闹了!」他径自走到柜台结帐,侍者以奇异的眼神看他们。
「嗯,好吧,既然你那不够意思,那我就自己玩了,我刚回台湾,这两年台北改变那多,认识的路没剩几条,如果不小心搭上角头老大的车,又被载到人口贩子那儿,注射毒品,然后被控制行动,只好牺牲色相当牛郎了,明天中午如果我没跟你联络,要记得报警。」向风知道卜雨正一向有心软的毛病,于是改变策略,故意这说。
丙然,卜雨正投降了。
「好吧,不过我先声明,我只站在你旁边,其它摇旗呐喊的工夫,我可帮不上。」
向风追求刺激的个性一样没改,而他自己明知精得跟猴子一样的向风根本在胡扯,还是得秤不离砣地帮他。横刀夺爱的事件,似乎已经烟消云散了。
「Yahoo。!雨正万岁!」
卜雨正摇摇头。向风简直跟孩子没什两样,也许正因为向风有著他从未有的洒脱,所以温文的卜雨正会跟野性的向风结为莫逆吧!
☆☆☆
这个晚上,游大海在外头忙著新公司的开幕事宜,游家又仅剩游妤辰和江露蓝母女在家,游妤辰为避免自己触发母亲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偷偷开了母亲的March上阳明山看夜景,至于后果,再说吧!
浑圆的小车在阳明山上绕了许久,游妤辰经验里观赏夜景的「好望角」,竟都挤满了成双成对谈心的情侣们。
「往马槽看看。」游妤辰决心封给自己「胆大包天」奖。
团团的雾气伴随越来越浓的硫磺味扑鼻而来,仿佛到了人烟罕至的深山绝境,「鬼话连篇」的恐怖故事,全都一幕幕历历浮现,握著方向盘的手颤抖著。
人烟愈来愈稀少,她这才惊觉到可能迷路的危机,偶尔身旁的车辆呼啸而过,好几次她都有股冲动,摇下车窗问路,但……不行,万一踫上坏人,凭她一介女子,岂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吗?她心里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游妤辰眼角不时扫描后视镜,瞄看是否后面有跟随可疑车辆,或是坐了不该有的「东西」。
☆☆☆
「前面来了一辆车,换你去拦。」向风累了一个晚上,蹲坐在草丛旁,有气无力地派卜雨正下海。
真是自讨苦吃,偏偏就有两个傻蛋坐出租车上来喂蚊子。
「看吧,现在真的要下山也不容易了,说不定我们要在路边喂野狗了。」卜雨正讪讪地说。
向风突然看见不远处驶近的车灯,一时精神大振。
「快!快去拦啦,好不容易有车过来,待会儿不知还要等多少小时。」
游妤辰才一定神,却发现道路的前方正伫立一个「人」……
「完了,踫上了,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圣母玛丽亚、耶稣基督……」她把所有认识的神明,全都呼叫一遍,她开始后悔上次母亲带她去求考运时,所说那些可能触犯神明不敬的话。
那个一动不动挡在路中间、眼神涣散的「人」,一定是要找替死鬼的。管他的,就算他会穿墙术,也得赌一赌了。
她猛踩油门,闭紧双眼,不顾一切「冲啊」!
他刚走到路中央,就连同「贝蒂」一起跌入草丛,害得向风连栽好几个斛斗。
「喂,你不会这时候对‘贝蒂’产生性趣吧?拜托,先回家再说吧!」
「你在鬼扯什,你没看见那辆车像自杀特攻队的,如果不是我闪得快,早成肉酱了。」
月光下的卜雨正跟「贝蒂」,脸色都惨白兮兮,可是「贝蒂」是塑料假人,苍白是她的原色,而卜雨正这回是真的吓破胆了。
向风抓狂似的,起身追著几乎只剩下小白点的车破口大骂。「回来,好胆卖走。不愿载就算了,干嘛要置人于死地呀!」
山谷的「天然扬声器」回荡著他的怒气。
「……会动也,还有脚会跑,应该不是鬼。」游妤辰自后视镜里查看不明物体的「行踪」。
「不对呀,如果是人,怎会在这呢?」事有蹊跷。「该不会车子抛锚,或是被抢劫了吧……糟糕,我刚刚开那快,会不会撞到人?不知伤到哪儿?」浑身的鸡皮疙瘩全部「肃然起敬」。
「万一死了呢?」那她就得去坐牢……虽然大学联考不用考了,对她是好事一件,但她铁定被母亲宰了。
「反正没人看到,逃走吧!」不行,她生平最恨这种没有道义的事,于是咬紧下唇,倒车,准备接受事实。
「雨正,那辆车倒回来了。」向风不敢相信地揉揉眼楮。
「挥手,赶紧向他挥手!」卜雨正抓起「贝蒂」,三个「人」一起「摇手」。
游妤辰果真注意到了。「那个女孩怎脸色那白,而且动作僵硬,我就知道闯祸了。」方向盘快要不听话了,她已经可以想象母亲的滔滔厉语。「怎办?怎办?」
「小姐,谢谢你肯停车,我们想搭你的便车下山可以吗?」向风探进摇开的车窗问。
但车内的女孩却以「超低温」的口气问道:「她死了吗?」表情简直跟「贝蒂」一模一样。
他们交换了一个不解的眼色。「她?」
「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她……是……是是……鬼!好不容易说完,游妤辰趴在方向盘上失控的大哭。
什?
「鬼!」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然后笑岔了气。
游妤辰吸吸鼻子,一时还止不住泪水,张著那双迷?NB427?的双眼,不明所以地看著眼前的两个男人。
卜雨正将「贝蒂」抱入车厢内。「没错,她不是人,但也不是鬼。」
「对,她叫「贝蒂」,是他的洋娃娃。」向风又恢复调侃的本性。
「喔,是吗?」游妤辰破涕为笑。
「对呀,他就是要下山帮她买新衣服的。」向风越说越夸张。
「新衣服?」大男生喜欢洋娃娃,已经够变态了,还要给她买新衣服,他们会是同性恋吗?但,她突然灵光一闪……
「啊,新衣服!」游妤辰合起纤纤双手,欣喜若狂的嚷著。「公主的新衣!」
「公主的新衣?」卜雨正看著向风,满脸疑惑。
「公主的新衣?」向风看著卜雨正,再看著痴痴傻笑的游妤辰。
☆☆☆
小March塞进两个身材魁梧的大男生,显得笨重迟钝。活像一只敬神的猪公,在阳明山坡道上蹭蹭独行,然而游妤辰的心情却雀跃得快要飞起来。
「太棒了,如果我得到机票,我可以捐出一张给你们喔!」
卜雨正坐在前座,「忍受」这女孩的喋喋不休。
从一上车开始,这女孩就叨叨絮絮地念著「公主的新衣」、「地中海阳光」之类的话,简直语无伦次,他怀疑他们遇上了精神病患。
卜雨正瞥了一眼在后座呼呼大睡的向风,他顿时觉得怀中的「贝蒂」娃娃成了唯一的依靠,他紧紧圈住「贝蒂」,对身旁这位来路不明的女子,怀著戒心。
快到山下了,他开口——
「小姐,你只要把我们载下山,我们自己会招出租车。」
但游妤辰说:「放心,我不会弃你们于不顾的,不过得请你们跟我走一趟‘云想衣’,再送你们回家。」
这简直就是变相绑架嘛!卜雨正确定他误上了贼车。
「你刚说什?」坐在后座的向风,不知何时已醒过来,且像受了什刺激似的,从座位缝隙间挤出脑袋瓜子。
「我说我得先走一趟‘云想衣’,拿到机票后再送你们回家。」游妤辰喜形于色,兴奋的情绪一直维持高峰状态。「不过,我得先声明票只有两张,我只能送出一张,你们得自行决定谁要弃权。」
「你刚说‘云想衣’?」显然向风关心的不是机票。
「是呀,我只要在八月二十号之前,把公主的新衣送到云想衣,就有机会获得地中海旅程。太棒了,联考再见、妈妈再见、台北再见……」
看对方仍一脸迷惑的表情,游妤辰便把来龙去脉详加描述,这期间令两个男人大冒冷汗,自然不是因为游妤辰的描述内容,而是圆圆的车身,正像个醉汉蛇行游走,他们真希望这话题早点结束。
「云想衣……没错,最近是有个SP案子,不过……」向风话还没完,游妤辰便大叫。「你怎知道云想衣?」游妤辰这下更百分之百肯定,「贝蒂」娃娃就是谜底。「哈,你们一定是云想衣的工作人员,对吗?不然,谁会在荒郊野外抱著塑料娃娃拦车。」
「云想衣,这名字好象在哪儿听过,向风怎感兴趣呢?」卜雨正望著向风积极的表情。「对了,是白月儿的公司。」他终于想通了。
「现在是八月二十号,晚上十点二十五分,人家早打烊了,小姐,我看你已经丧失得奖的资格了。」卜雨正只想结束这荒唐的一天,希望她赶紧打消念头。
没想到话才说完,却完全造成「反效果」,游妤辰突然加速,口里念念有词:「糟糕,那我得赶紧下山,抓紧了喔!」在十二点之前,都算有效期限,她绝不错过任何机会。
游妤辰加足马力,简直就是把March当成赛车开。把两个大男人弄得前俯后仰的。
约莫二十分钟后,车子已安然抵达中山北路。
「左转有条巷子,走那边比较快。」向风简直比出租车司机还厉害,说他不熟悉台北是天大的笑话。卜雨正不得不以敬佩的眼光看著向风。
「小姐,你这不是救护车,请你遵守交通规则,行吗?」当游妤辰连闯了第三个红灯,卜雨正忍不住犯了教师的职业病,开始说教。
游妤辰紧闭双唇、直视前方、不发一语,箍著方向盘的手臂,白皙而修长。
「到了!」突如其来的紧急煞车,使得卜雨正整个头往玻璃冲去,幸好他早有预警地绑了安全带。
「十一点零五分了,快下车。」游妤辰迅速扫了一眼腕表,几乎是用赶的将他们赶出车门。「‘贝蒂……还有贝蒂’,一起把它带下车。」卜雨正只好钻入车窗,回头拎起贝蒂。
如同预料的,位于巷弄内的云想衣总公司早已过了营业时间,铁门深锁,游妤辰像斗败的小母鸡,顿时失去了原有的生气。
「你们不是云想衣的人吗?求求你们帮帮忙,打个电话给你们的主办人,请他看看我真的把公主的新衣找到了。」游妤辰不愿放弃。
「我们不是云想衣的人,你搞错了。」向风粉碎了她的最后希望。
「但不要气馁,你的想法很有创意,我真的认为‘贝蒂’是‘公主的新衣’最佳代言人。」
卜雨正模模她的头,像是安慰受挫的学生。
然而,游妤辰显然绝望透了。「梦想消失了,一切都没了!」终究是要在这个夏天,受尽联考制度的煎熬,在补习班度过了。
游妤辰瘫坐在骑楼上,似乎世界顿时变成灰色的。
卜雨正看著这个稚嫩中带点倔强的女孩,那两潭棕色的湖水,泛起阵阵波纹,他的心竟有莫名的拧痛。
「你也别难过了,这些抽奖的把戏,只是骗骗你们这些无知的小女孩,其实就算有机票,也早就内定了。」向风坐在旁边安慰他。
绝望中她注意到不远的红砖道旁停了一部BMW850,这车型本来就少,加上铁灰色的车身,跟游大海的车好象。「爸爸不是到桃园开会吗?车子怎会停在这儿呢?」游妤辰暗揣著,正要起身查看车牌号码,但卜雨正的话让她转移注意力。
「屋内还有灯光,不妨试试看。」
他们两人都拦不住她,游好辰已经走过去。
她用食指撑起小铁片,骨碌的大眼楮向内瞧。「有人在里头吗?」
「谁?」晕黄的小灯映出一男一女的身影,婀娜的女人应声,走到门前。
「开开门好吗?我找到公主的新衣了!」
「很抱歉,这个活动已经截止了。」女人语调冷淡,并不打算开门。
「不不不,现在还不到十二点,怎会截止呢!你们不能这样违反公交法,我要向消基会检举。」游妤辰把她有限的基本常识全用上了。
屋内的男人向女子招招手,示意她过去,见那男子在她耳边叽咕叽咕的不知讲什,男人的五官完全看不清楚,但有种熟悉的感觉。
不一会儿,女子手握遥控器,铁门嘎嘎地往上卷起。「门开了,喂,你们快来。」游妤辰转过头来唤著身后的两个男人。这回她仿佛如获新生,雀跃不已。
屋内的女人,大波浪髻发齐耳,铜色圆耳环在耳际荡啊荡的,V型领口,将她优美的颈线显露无遗,A字裙摆,高高地叉向匀称的大腿……这会是爸爸常说的女人味吗?
「月儿!」卜雨正和向风分秒不差地喊著那女子,从他们脸上的表情,不难猜出这是场期待外的相遇。
那个叫月儿的女人,对于这个场景,有些不知所措。显然这两个男人是不速之客」。「你们怎会在这儿!」
「我们是陪她来的。」向风说。
白月儿看了一眼游妤辰。「这是怎回事?」
「说来话长,今天晚上……」卜雨正正打算细说从头。
游妤辰眼看著八月二十号只剩五分钟,没时间让他们叙旧了,只好硬生生地从中截断。「这是我找到的公主的新衣。」她把卜雨正推向前。
白月儿这才注意到,卜雨正的怀里抓著四肢僵硬的。起先她目瞪口呆地睁著杏眼,继之双手环扣柳腰,噗哧而笑。
「雨正,我真的……真的看不出来你会如此……饥不择食。」因过度亢奋,使她很吃力地讲完这句话。
卜雨正羞赧地解释。「这……这不是我的,是向风……哎呀,这是我的……」愈是想解释愈是一团糟。
游妤辰更急了。「你们不要漠视我的问题好不好?」她转头向卜雨正求救。「你不是说我的想法很有创意吗?快跟你的朋友解释呀!」
这倒是转移注意力的好机会,卜雨正逮住机会顺水推舟。「对,国王的新衣是看不见的,同理可证,公主的新衣也是透明的,这是很棒的联想,所以,是月儿服饰的最佳代言人!」
「对对对,这具没穿衣服的,就像是没穿衣服的公主,需要白月儿来包装,才会相得益彰。」向风也在一旁鼓动。
「话是没错,可是如果我的品牌跟搭上,会影响我走高诉求的客户层。」
白月儿不甚同意。
「为什是呢,难道脱光衣服就是吗?你洗澡时,也穿著衣服吗?别用有色的眼光看‘贝蒂’,看看自己吧!」游妤辰义正词严地为自己强辩。奇怪的是,白月儿竟从她的话里找到灵感。
「‘别用有色的眼光看‘贝蒂’,看看自己吧!这是很有利的反诉求。」白月儿嘴角漾起柔美的线条。
「你把资料留下来,如果入选了,我好通知你。」
游妤辰写下了地址电话,意兴阑珊地说:「那‘贝蒂’也要留下来吗?」
「‘贝蒂’可以留下来吗?」白月儿语带暧昧地问卜雨正。
「当然,送给你了,我不需要。」卜雨正双颊又染起红彩。
「怎可以呢,我才送给你没几小时,一转眼你就弃之如敝屐,太不够意思了吧!这可是你的生日礼物耶!」向风故意调侃。
「今天是你的生日?」白月儿忆及学生时代共度生日的美好岁月,不免怅然。「生日快乐。」
「谢谢!」他呐呐地说。
空气凝结了些许的尴尬。
向风打破了僵局。「不请我们进去坐吗?」
「不好意思,里头还有客人,不方便。下次开同学会,我们再好好聊聊。」
白月儿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
「书读不好也就罢了,还要偷偷模模不学好,一个女孩子三更半夜不回家,还无照驾驶,分明是要气死我。」
江露蓝在难得一家三口共进晚餐的餐桌上喋喋不休,游好辰早已练就充耳不闻的工夫,三两口扒完饭就径自回房看这个夏天最后的一本小说,因为去不成地中海之旅,接下来的命运就得面临蹲重考监的悲剧。
「你也说说你女儿好不好,不要只顾赚钱,将来她变坏了,就来不及了。」
游大海无动于衷的本事也不赖,自顾自的吃饭,江露蓝倏地丢下碗筷,起身对著游大海吼叫。「你们父女俩都一个样,我天天在家当老妈子是为了谁?没有人把我当一回事。」
又来了,游大海只觉脑子里头有台破旧的抽油烟机,不断轰轰隆隆的响,这是这个家令他退避三舍的最大因素。
游大海无奈地吁了口气。「我待会儿去说说她。」
「哼,家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你早就该管啦!」
江露蓝总是不懂适可而止的道理,一边没好气的收拾碗盘,一边数落游大海。
游大海像广告里促销的冷气机一样,有著静悄悄的功能,他无声无息地来到游好辰的房门口。「好辰,开开门,爸爸想跟你聊聊。」稳重中不失中年男性难得温柔的嗓音,解除了妤辰原先的警备状态。
妤辰拉开一半门扉,杵在门口。「爸,我知道您要说什,妈都不知道念了几百回,我都已经倒背如流了。我会去补习班,至于考不考得上大学,我也没把握。」她的直言不讳,常惹得江露蓝怪自己肚皮不争气,或是怀疑自己当年在医院抱错女婴。
游大海举起手,轻轻的搂著她削瘦的肩头,在床沿坐下。
「你觉得读书很困难吗?」
她垂下头。
游大海大而有力的掌心,温柔地拍著她。
「如果你不想读书,起码不要让爸爸妈妈担心你的安全,尤其是三更半夜不回家,跟陌生人在一起,更是危险。」
「我也知道,人家只是想要机票嘛,况且那两个人也不像坏人……」
游妤辰蓦然放下手边把玩的小熊布偶,疑惑地看著她父亲。
「你怎会知道,我会和陌生人在一起?」
她警觉起来,父亲的言语中似乎透露著他知道一切实情。加上BMW850以及铁门孔内看见的男人身影——一切都让她起疑。
游大海眼神闪烁了十分之一秒,让人无法察觉,毕竟是商场老将。「早上你还没起床,人家就打电话来了,说是谢谢你昨晚把他们从阳明山救下来。」游大海捏捏她的粉颊。」我还不知道我女儿是‘山难救援小组’的女英雄呢!」
顿时,父亲的话一扫她心中的疑惑,她笑开来。
「别糗我了啦!」游妤辰腻在父亲厚实的胸膛。
她不该怀疑父亲的。
正巧上楼的江露蓝,看著这对父女有说有笑,不平衡的酵素霎时发酵,她惊觉自己和这个家的成员,曾几何时如此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