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客雪站在街口,左右查看了一下,才要跨步穿越马路,突然一台黑色无车牌的跑车疾速地冲向他。
他才反应过来,准备闪身躲开,突然破人朝身侧用力撞了下去,整个人飞身撞到一旁的电线杆,重心不稳地失足跌坐在地。
罗客雪用试采性地轻踫了下自己的手臂,刚才的踫撞让他整只手全撞上电线杆,现在痛得手部麻了。
「你还好吧?」一阵低沉的男音在他上头响起,在他反应之前,拉著他的手臂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罗客雪瞇起眼,勉强在手臂传来的巨烈痛楚中集中视线。「刚才是你撞开我的?」
来人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牙齿。「是啊。要不是我,你的小命早没了。」
「谢谢。」罗客雪点点头,有些言不由衷地向他道谢。刚才其实不用他撞,他自己也可以躲开那辆跑车,更不会像现在一样手臂大概脱臼了。
「不客气。」陌生男人依旧笑容满面地说,像是压根儿没注意到他言不由衷的谢意。
「我姓铁,铁狠风。」
「你好,铁先生。」罗客雪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掏出名片,「这是我的名片,过两天由我作东,请你吃顿饭,以表示我的谢意。」
「不用那么客气啦!」铁狠风眼明手快地往他肩膀捶了下去,满意地听到他闷哼一声。「四海之内皆兄弟,路见不平是很平常的事。」这家伙挺行的嘛!明明痛得脸都白了,还可以不动声色地站在这儿跟他瞎扯。
「铁先生,还是麻烦你有空的时候到我公司坐坐。」罗客雪朝他点点头,转身越过马路,走向在另一端等待的司机。
铁狠风挑眉看著他离去的背影,嘴角缓缓露出一抹阴谋的微笑——
好小子!想泡他家冷月就得先过他这关!
今天这只是给他一点小小教训,让他知道还没娶冷月过门,别想动她一根寒毛,更别提在她那过夜!
★★★
罗客雪不灵活地用左手执筷,狼狙地试了好几次,好半天才夹起一小条青菜。
「该死!」他重咒一声,恼怒地看著青菜掉落在自己的白衬衫上。
今天上午他从医院回来之后,就不停地诅咒那个姓铁的男人。那该死的家伙,没事那么多事干什么?他那一撞,竟把他撞到右手骨折,要不是他出声解释,医生还怀疑他是遭人攻击,因为他的伤势实在是像人为故意,而非他所声称的意外。
「该死的家伙!」越来越怀疑今天早上那男人是故意的,不然怎么会随便一撞就撞到他骨折。他看著手中的石膏,粗声咒骂。
罗客雪气呼呼地丢开手中的筷子,粗声叹了口气,抬头意外地看到蓝冷月轻皱眉地站在他身前。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他大概是痛昏头,连她走进来都没注意到。
蓝冷月对他的问题听而未闻,只是一径地皱眉看著他里上石膏的手臂,「怎么弄的?」
「被个家伙撞的。」他摇摇头,试著挤出一抹微笑。「上午送客户回饭店后,在路上差点被台黑色的车子撞上,一个冒失的家伙‘好心’地把我撞开,却意外地害我撞到电线杆。」
「冒失的家伙?」蓝冷月在茶几上坐下,看著吊在他肩上的三角巾,越看眉头越皱。「你为什么不自己躲开?」
「我也想啊。」罗客雪轻叹口气,手臂传来的疼痛让他干脆闭上眼,往后躺向沙发椅背。「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了,车子离我还有一段距离,他就突然冒了出来,一把将我撞飞了。」
「这么热心?」她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没想到现在还找得到这么热心的蠢蛋。你还真幸运。」
「可不是吗?」他自嘲一笑,却因手臂传来的痛楚皱起眉头,笑容嘎然停在唇边。
看他痛得脸色有些苍白,蓝冷月忍不住开口说道:「为什么不吃止痛药?」痛得脸都快歪了,肯定是逞强没吃药。就跟铁狠风那个蠢蛋一样——宁可病死,也不愿意丧失男子气概,吞下半额止痛药。
「我也想吃啊。」他张开眼,可怜兮兮地说:「可是我对止痛药过敏。」
看他痛成那样,蓝冷月心中一股不舍油然而生,忍不住柔声问:「你吃饭了没?」
「你看呢?」他指向一桌的凌乱,苦笑道。
蓝冷月低头瞥了眼沙发和茶几上的青菜白饭,「你不能用嘴吃吗?」伸手从他的衬衫上拿下一片绿色菜叶。
罗客雪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平时对她的冷嘲热讽他都很捧场,再适时地回上一两、句,可是现在他真的没心情,也没精神应付。「我的左手不听使唤,我有什么办法。」
蓝冷月轻蹙眉头地瞪著他,难得一吹关心他,他做什么说话夹枪带棍?「我好心问你,你不能好好回答吗?」
「你在关心我?」听她这么一说,罗客雪登时回神过来,精神抖擞她笑道:「我不是故意口气那么坏。实在是因为我手太痛,再加上你平时老是冷言冷语地嘲弄我,所以找之前才以为你又在讽刺我。」
蓝冷月松开轻蹙的眉际,经他这么解释之后,心情顿时好转。「我喂你好了。」说著说著,她拿起之前他丢在餐盒里的竹筷,微笑道:「张口。」
罗客雪乖乖地张开嘴,把她喂进的饭菜吞下去。
「医生没开药给你吗?」她又喂他吃了好几口,才问道。
罗客雪点点头,在椅背的西装外套口袋里掏出药包,「他还给了我另外一种对我副作用较轻的止痛剂,要是我真的痛得受不了,就吃两颗止痛。」
她低头替他将虾壳剔除干净,「那你怎么不吃?」
「我还有事没做完,再说今天下午司机小刘请假,晚一点我得自个儿想法子回家。」
「喏。」蓝冷月将剥好的虾子递到他嘴前,等他吃下去了之后,才问:「刚才你提到有人开车撞你,你知道是谁吗?」有可能是公司敌手吗?
「我也不清楚。」他摇头,以左手拿起茶杯喝了口,才道:「那台黑色跑车没挂上车牌,还有那个姓铁的家伙实在手脚太快,我都还没反应,他就突然从我身后冒了出来,让我撞上电线杆。」
「姓铁?」蓝冷月遽然瞇起眼,狐疑道:「你知道那个人的全名吗?害你撞到电线杆的家伙。」她不是没注意他前头提的肇事跑车,只是这个姓铁的「救命恩人」实在是出现的人刚好又太突兀。而且,他还刚好姓铁……
罗克雪想都没想就直接回道:「铁狠风。」毕竟铁狠风这个名字,再加上他粗犷的外型,怎么样都会让人把他跟黑社会联想在一块。「身高大概在一百九上下,全身都是结实的肌肉,脖子上还有一道疤痕,有点像是阿诺那型的人。」
懊死的家伙!蓝冷月抿起娇艳的樱唇,面有愠色地诅咒铁狠风。上个星期她就已经和他说清楚了,她的事她自己可以负责,不用他插手。
「冷月?」罗客雪推推她,轻声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蓝冷月摇头道。「你报警了吗?」
「没有。」他是没那个心,也没那个力。现在只要在他手臂上随便一敲,他大概马上不支倒地。
突然,罗客雪脑筋一转,脸色也跟著一变,可怜兮兮地看著蓝冷月,「冷月——」
「做什么?」她不动声色地问。
「你可不可以搬到我家照顾我。」他拉著她的手,得寸进尺地哀求道:「除了钟点女佣外,我家没请其它佣人。你到我家照顾我,一直到我拆掉石膏,好不好?」
从他那晚在她的地方过夜之后,两人间若隐若现的情愫在她刻意回避下,压根儿没有滋长的机会。这次恰巧是个契机,近水楼台刚好为自己增加点成功的筹码。
蓝冷月直觉地牙想开口拒绝,蓦地,铁狠风得意的俊脸在她眼前闪过。
她抬起头,微笑地向他说道:「好啊,没问题,我可以到你家照顾你。」哼!铁狠风!待会儿回家就等著看他跳脚。
「真的?」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本以为她会一口回绝,没想到她竟答应的这么干脆。
她不答反问,嘲弄地扬起嘴角,「怎么,你后悔了?」
罗客雪连忙摇头,道:「当然不是,我还求之不得呢。」
「那好。我待会儿回家收拾行李,晚一点再来接你。」说完,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欲走。
罗客雪见状连忙拉住她的手,下一秒,他纳闷地怔了下,奇怪自己怎么又抓到她的手。
「做什么?」蓝冷月停下脚步,回头看著他问。
他用力摇了下头,满意地微笑道:「没什么。」大概是他抓到诀窍,所以现在是「每抓必中」。
蓝冷月轻蹙眉头,「那你抓住我的手做什么?」怎么她现在警觉性这么低,他随手就可以探向她,她还一点感觉都没有?!
「喔……对了,」罗客雪急忙神色一敛,摆出老板的架子,正色道:「蓝小姐,现在是上班时间,你这样一声不响地就跑回家,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不觉得。」她连眉头都没皱上一下,直接反口回道。
罗客雪为她干脆的回答傻愣地说不出话,只能呆呆地望著她。「你说什么?」
蓝冷月有些不耐烦地在沙发臂上靠坐下,「你问我觉不觉得过分,我说不觉得。这样可以了吗?大老板!」
「你……」罗客雪因她的理直气壮哑然无言。「现在才一点多,你就包袱收拾好,决定打道回府,还当著大老板的面前大声吆喝——这么过分的事,你还不觉得愧疚?不会不好意思?」
蓝冷月偏头看著他,奇道:「是你自己要我到你家照顾你,我不回家收拾东西,我怎么去住你家?」
「这是私人事件。公事公办,私事私理,是再合理不过的事。不是吗?」他的处事绝不会因私忘公,也不会因为私人事件而给人特权。这也是他从不沾染公司女职员的主要原因。
「是啊。」她附和地随意点了下头,「大老板说的都对。」
「可是你不打算遵守,还是打定主意待会儿转身就回办公室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罗客雪肯定地说,压根儿不怀疑她会阳奉阴违。
「你到底想说什么?」蓝冷月干脆在先前的茶几上坐下,直视著他问:「我不能回家收拾东西吗?」
「不是不行。」他叹了口气,有种鸡同鸭讲的挫折感。「这隶属于私人事件,于公于私,你都应该下班处理才对。」
「是吗?」她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我是到你家照顾你,你是公司的老板,这难道不算公事吗?」
「我是以男朋友的身分要求你,不是顶头上司的身分压迫你。」他有些不高兴地拉下脸,「难道你是因为我是公司总裁的原因才答应我的?」想到这儿,罗客雪一张俊脸臭了又臭,只差没对她横眉直竖,恶言相向。
「男朋友?」她挑高眉,似笑非笑地问:「你什么时候变成我的男朋友?」还敢大声放话,不怕待会儿走出办公室横尸街头。
「一早就是了!」罗客雪俊眸一瞇,义愤填膺地开口道:「你我抱也抱过,亲也亲过,你又不肯当我的情妇,这样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是什么?」
蓝冷月耸耸肩,不置可否地看著他。
「你干嘛不说话?」罗客雪被她看得肝火上升,怒道:「你敢否认我就炒你鱿鱼!」
蓝冷月闻言轻挑了下眉,抿嘴笑道:「你刚才不是大剌剌地放话说‘公事公办、私事私理’吗?怎么才一眨眼的工夫,你就拿总裁的身分压我?」
「我……」罗客雪顿时哑口田无言,只能悻悻然地瞪著她。
蓝冷月歪著脸,幸灾乐祸她笑睨他的窘样。
许久,罗客雪只能气闷地瞪视她,好一会儿,才勉强开口说道:「不管如何,我是你的男朋友就对了。」他拉不下脸,强词夺理地低吼。
「随你!」他怎么说是他的事,反正她又不痛不痒。
听她这么说后,罗客雪才满意地咧嘴笑了。「既然你也承认我是你的男朋友,你到我家照顾我是以女朋友而来,不是下属。」
「所以——」
「所以你不可以公然跷班,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完。下了班再回家收拾东西。」
蓝冷月双眼含笑地看著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离开前,她站在办公室门口回头看著他,微笑道:「你说你是我的男朋友?」
罗客雪有些错愕地点头,「没错。」不懂她今天怎么突然变得那么讲理?
蓝冷月满意地点头,轻声缓缓说道:「既然我的男朋友是公司总裁,我当然有特权可以随时跷班。」得意地朝他挥手再见,留下一脸错愕反应不过来的罗客雪。
罗客雪傻愣愣地望著她姣好的背影,登时觉得不止是手痛,连头也痛得厉害……
★★★
「为什么打断他的手?」蓝冷月懒洋洋地倚靠著墙,轻声询问躺在「风月场所」大厅沙发上的铁狠风。
铁狠风缓然从沙发椅上坐起身,散漫地看向她,「因为他欠揍。」对她眼中显而易见的怒气窃喜不已——她终于像个正常人,也有七情六欲。
她遽然冷下脸,瞇眼瞪著他,「我说过我的事我可以自己处理。」
他嗤哼一声,「打断他的手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然他那条小命早没了。」前一阵子他为了澺花的事忙得昏了头,才让那姓罗的小白脸有机可乘,乘机欺负他家冷月。
「他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别插手。」虽然是跟平常一样的语调,可是口气中已含有明显的警告意味。
铁狠风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皱眉道:「他是个花花公子,不适合你。」嘿!就不相信这样还抓不住她的小辫子。
「那是我的事。」
「也是我的事!」铁狠风指著自己颈上的伤痕,大声吼道:「从你在街上救了我之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从那天起,他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就连他爸妈也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对她比对他这个亲生儿子还好、还热络。
「你什么时候开始承认我救过你了?」
「我……」铁狠风一张性格黝黑的俊脸涨得通红,怒道:「我一时嘴快说错,你当然没救过我。我虽然被人下了药,可是神智还是清楚得很,即使你没出手,那几只小毛头我也没看在眼底。」
「我本来就没打算出手救你。」
他双手环胸,忿忿不平地问道:「那你干嘛出手!」虽然他不曾开口向她道过谢,可是这些年来他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的对待,不就解释了一切。
「因为你和那群白痴挡到我的路。」她就事论事的说。当初他们两人是出名的死对头,不小心踫到面虽不至于刀枪相见,但至少印象中没给对方好脸色看过。
「你……」铁狠风气极败坏地瞪著她,忿忿不平地挥著双手,悻然怒道:「虽然你这女人没肝没肺外加没良心,不把我当成你亲哥哥看待,可是我有情有意,一直把你当作亲妹妹一样在疼。好啊!现在你有了男人,就不要我这个做哥哥的。」
蓝冷月冷眼看著他唱作俱佳的表演,嘲弄道:「还有吗?」
「当然还有!」他大声吼道:「那个小白脸是个花花公子,你知不知道?」
「知道又怎样?」
「知道你还跟他在一块!」铁狠风一脸不敢置信地瞪著她,「你是疯了还是傻了?那垃圾有什么好的!还没把你娶过门就在你这儿过夜,要是传出去,你还要不要做人啊?」
「他不是垃圾!」蓝冷月警告地白了他一眼。「还有留他在我这儿过夜是我的事,压根儿跟你无关。最近澺花不也都住在这儿。」
「那不一样!」他红著脸,怒道:「我和她已经订了婚,哪像你们俩——八字都还没一撇!」
「我已经成年了,我的事可以自己处理。」
「我管你他妈的成年了没,只要我一天是你的大哥,我就有权利管你。」
「是吗?」她挑衅地睨著他。
「我管你是不是?」他重哼道:「我铁狠风说话算话,我管你要不要。就算你那个白痴没用的亲大哥回来找你,我还是你的大哥。」呸!那家伙凭哪点跟他争,他不过当了冷月七年的大哥,他可当了十多年。
她讶异地看著他,错愕道:「你怎么知道哥的事?」刚开始她没机会向他提起,后来也不知怎么著,她突然不想说了。
「你以为那家伙到处雇用私家侦探找你的事瞒得住我吗?」
「他找私家侦探的事我为什么不知道?」
「呃……」铁狠风当场语塞,仰脸看著天花板,支吾其词地说:「又不止我一个人知道,小朋、小白、平小熊大家都知道。还有,找人去‘警告’那些侦探的人是我家老头,跟我完全无关。」
「真的跟你无关吗?」她冷笑地睇向他游移不定的双眼。
「呃……」
他粗声做势咳了几声,打定决心豁出去地说:「好啦!说就说,我是有动手又怎么样,小朋和小白也有动手,还有平小熊也在旁边吆喝。」
「为什么瞒我?」蓝冷月的表情遽然一变,冷漠加霜,看不出一丝表情。
「不是我的主意,是……呃……我家老头的意思。」铁狠风推卸地说。
「我不是小孩子,我的事我可以自己解决。」冷漠的表情看不出她内心在想什么,可是紧握成拳的双手已经出卖她。
「再见那些畜……那些人对你没好处。」要不是看在他们「曾经」是冷月的父母家人,他早就破口大骂脏话。
「有没有好处我可以自己决定。」不打算说明她本来就没打算再见她的父母。
「自己决定——」铁狠风不敢置信地瞪著她,气极败坏地说:「天啊!你竟然打算再见他们?他们那样对你,你竟然……」
「我不打算再见他们。」见他激动地额边青筋直冒,蓝冷月怕他待会儿冲动过度,当场昏死在地,只好开口解释道:「我不是小孩子,我有能力处理自己的事。」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小孩子,不然你也不会为了个该死的男人在这儿跟我大小声。」他酸溜溜地嘲讽道。
「大小声的人是你。」她淡声说道。
「我当然知道大小声的人是我!」他又没聋。「不管如何,我不准你再见那些人,也不准你再跟那个花花公子来往。」
她嘴角噙著嘲讽微笑,淡声道:「还有吗?」
「不过我也不是那么不通人情的人。」铁狠风双手扠腰,一副宽大为怀地俯视著她,缓声说道:「如果你们俩对对方都是认真的话,我可以成全你们,让你们在一块。」
「感谢你的大恩大德。」她冷哼一声,嘲弄道:「要是他们对我也是认真的呢?」
铁狠风登时又拉长脸,不满道:「想都别想。你要是让我知道你跟他们见过面,我一拳打昏你。」
蓝冷月慵懒地站直身,挑衅地睨视他的黑眸,轻声道:「我的事我可以自己解决。」
「随你怎么说。」铁狠风耸耸肩,无视她警告的眼神,口气坚决地回道:「反正你的事我是管走了。」
蓝冷月冷哼一声,提起自己放在地上的旅行袋转身欲走。
「等一下。」铁狠风出声叫住她,狐疑地盯著她手上的旅行袋,「你提那个干嘛?」
她顺著他的眼光看下去,抬起头,得意又挑衅地微笑道:「我决定搬去和我的‘甜心’住。」
「什么?!」铁狠风吃惊地大叫一声,急忙冲上前想抢下她手中的旅行袋。
蓝冷月灵活地闪过他的手,转身就走,不理会他在后头猛跳脚。
★★★
罗客雪傻愣地看著一桌子的「便当大餐」,原先的睡眼惺忪这下子消失得无影无纵,只能双眼瞪大地瞪著餐桌看。
「这……是什么?」
许久之后,他才找得回声音,转身看向刚走进厨房的蓝冷月。
「我们的晚餐。」她淡然地扫了他一眼,拉开椅子坐下后,径自拿起免洗筷子低头大快朵颐。
罗客雪瞪著她的后脑勺看,压根儿不敢相信自己会遭受到这种待遇。「我们的晚餐?」
「没错。」蓝冷月抬起头,淡声说:「我知道这自助餐不像你平常吃的大餐,更不像你中午吃的高级餐盒,不过总算能填饱肚子。」
他依旧傻眼地瞪著餐桌看,忙然道:「我从没吃过自助餐。」
「那刚好,学个经验也好。」蓝冷月耸耸肩,将免洗竹筷塞到他手里。「坐下来吃吧。」
罗客雪呆然地依言坐下,看著自己手中的竹筷,不知如何反应,好半晌,才缓声问道:「你不自己煮饭吗?」
他交往过的女人,哪个不是尽其所能地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最贤妻良母的一幕,怎么她老是跟别人不一样?
「不会煮。」她直视著他,毫无羞赧之色。
「你不会煮饭?」
「你不也不会。」看著他,蓝冷月淡声回道。
「可是我是男人啊!」罗客雪急忙为自己辩护。「你不会指望以后由我掌厨吧?」
她连停顿下都没有,回道:「不会。」
「谢天谢地。」罗客雪这才松了口气。
蓝冷月看著他松懈的表情,耸肩说道:「你手受了伤,而且我不想虐待我自己的胃。」
「你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罗客雪皱起眉,有些防备地问。
「你不会煮饭。」蓝冷月简单明了地道出重点。
罗客雪大声反驳:「你自己也不会!」总觉得她的语气带有明显的轻视意味。
「所以我不下厨煮饭。」
「我……」
罗客雪顿时哑口无言,只能垂头丧气地打开自己桌前的便当。
「你不喂我吗?」他看向蓝冷月,开口询问。
「我相信你够大了,不用人喂。」蓝冷月头也没抬,径自随口回道。
罗客雪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忍不住委屈地大声吼道:「我手骨折了!」
「我没瞎,那么大的石膏我注意到了。」她依旧低头,专注地阅读餐桌上的杂志。
「那你还不喂我!」他气愤不平地大声吼叫,要不是现在一手不便,他老早就抢下她桌前的杂志丢到垃圾筒里。
蓝冷月终于如他所愿缓缓抬起脸,直视他气急败坏的俊脸,淡声回道:「你只断了一只手,还有一只没断。」
罗客雪瞄起眼死命瞪著她,「你——」下一秒,却见她不痛不痒地又回过头看她的杂志。
他气得鼓著一张脸,用力地拿起筷子挑开便当盖。当下,他双眼大睁,不敢相信地来回顾盼两人的便当──
「蓝冷月!」罗客雪倏地站起身,朝著蓝冷月愤怒地大叫。
蓝冷月慢条斯理地抬起脸,「你又有什么事?」怎么这人连吃个饭也这么唆?
「你——你——」他拿著筷子指著她,气得说不出话。
「我什么?」
「你太过分了!」罗客雪气得不顾风度地破口大骂。「我哪对不起你?哪虐待过你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罗客雪指著她的便当,怒道:「你看看自己的便当,里头什么都有,鸡腿、青菜,还有一颗咖啡色的蛋。」
「卤蛋。」
「什么?」他骂到一半,却因她突然插嘴而怔了下。
蓝冷月挟起便当中的卤蛋,「这叫卤蛋。」
「好,这下你的便当里不止是有鸡腿、青菜,还有一颗卤蛋。」他怒不可遏地又重复了一次她便当盒里的菜色后,改指著自己的便当,忿忿不平地骂道:「我的里头什么都没有,除了白饭上浇了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咖啡色汤汁。」
「卤肉汁。」
「什么?」
「那是卤肉汁。」蓝冷月指著他的便当盒,慢条斯理地回道。「白饭上淋的是卤肉汁,你吃的是卤肉饭。」
「喔——」罗客雪气急败坏地瞪著她,破口骂道:「你有鸡腿又有卤蛋吃,我就只有吃白饭配卤汁的份。你这女人太过分了吧?」
蓝冷月冷淡地睨视著愤然不平的他,淡声道:「你有手吃吗?」
「我……当然有!」虽然一只手是不方便了些,还是自己不惯使用的左手,总是勉强可以用。
「我是为你著想。反正你现在又行动不便,替你买再好的菜,你也都无福享用,干嘛白白浪费钱。」
「强词夺理!」他大声骂道。「你可以喂我。你到底是来照顾我还是虐待我?」
「你自己找我来的,你不清楚吗?」
「你——」他拿著筷子,颤抖地指著她。
蓝冷月看他气红了脸,嘲弄地撇了下嘴角,将自己饭盒中的鸡腿改挟到他的便当盒中,敷衍道:「鸡腿给你总行了吧。」就不相信他左手挟得起来。
「哼!」罗客雪愤慨地重哼一声,这才坐下来。
他左手执筷,狼狈地想挟起饭盒中的鸡腿。试了好半天,最后他改挟为戳,却差点失手将鸡腿戳到地上。
蓝冷月只手托腮地看著他,淡声道:「就告诉你了,没本事就别跟人家抢鸡腿。」
罗客雪抬头恶瞪了她一眼,又转回继续和饭盒中的鸡腿奋战。
蓝冷月又看了好半晌,突然默不作声地站起身,走到流理台前拉开抽屉,不知道拿了什么又走回来。
回座后,她不发一言地挟过他饭盒中的鸡腿。
「你干嘛?」罗客雪抬头不解地看向她。
蓝冷月淡然地扫了他一眼,拿起早先由抽屉取来的刀叉,将鸡腿肉切成小块,「喏,吃吧。」
「嘎?」他呆愣地看著她手中的又子,「你要喂我?」
「你说呢?」她不答反问。
罗客雪直勾勾地看著她,蓦地笑出声,满意地张嘴将叉子上的鸡腿肉一口吞下。「谢谢。」
等到罗客雪终于大呼吃饱后,蓝冷月才拿过他桌前的卤肉汁便当慢条斯理地吃著。
「你只吃这个?」
蓝冷月抬头看向他,淡声道:「我的便当让你吃光了,我当然只能吃这个。」
听她这么说,罗客雪不好意思地讪讪一笑。「我肚子太饿了。」
「没关系。」她耸耸肩,无所谓地说:「反正能吃饱就行了,我对吃的要求不高。」她以前在街头流浪时,时常过著三餐不继的生活。刚开始时,她甚至有一连好几天没吃过东西的经验。日子久了,她也忘了从前娇生惯养的日子,对吃连最基本的讲究都没有,只求能填饱肚子。
她话一说完,罗客雪随即怀疑地直盯著早已空空如也的鸡腿便当盒瞧。
蓝冷月看了他一眼,淡声地开口为他解惑,「我不知道便当盒里装了什么菜,刚才我要自助餐店的老板娘随便包个便当。」不过卤肉饭便当是她特地要求自助餐店老板娘准备的。
「难怪你全身上下没什么肉。」罗客雪指责地说。
蓝冷月听出他语气中的关怀口吻,不由得心中一甜,忍不住想逗弄他。「你又知道了?你看过不成。」
「看倒是没看过。」他摇头道。遽然,暧昧地贼贼一笑,轻声道:「不过倒是模过几回。」
蓝冷月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无的淡笑,「我看你两只手都在。」
罗客雪因她突如其来带开话题而愣了一下,「呃?我的手当然在。」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曾经‘试过’想吃我豆腐的人,到现在没半个像你这样四肢健全。」她若有所指地看著他没里上石膏的左手。
罗客雪不可一世地轻哼一声。「我当然和他们不同,我现在是你的亲密爱人,日后是你的老公,再过来就会是你孩子的爹。」他当然不是听不懂她的暗示,只是他选择听而不闻,反正她真要把他怎么了,他大概早八百年前就挂了。
「今天早上才自称是男朋友,才一下午的工夫,你怎么就成了我的‘亲密爱人’?」
「时光飞逝,你没听过吗?」他不以为然地说。「反正我这辈子缠定你了,你想都别想逃得了。」
逃生门事件过后,他想了很久,起初听到她自称爱慕虚荣会那么怒可遏不的原因是因为他早在不知不觉中对她用了心。
对她,不再只是单纯上的吸引,还有些他从来不曾体验过的感情——想和她共度晨昏,白头偕老;一些他以前嗤之以鼻,甚至连想都不屑为之的愚蠢行为。
蓝冷月瞪著他看,被他突如其来的誓言怔愣住——
「你看我干嘛?」罗客雪见她许久不语,只是盯著他看,不由得俊眉一皱,「你别以为我只是随口说说。告诉你,我罗客雪这辈子缠定你了,就算是三秒胶都比不上我的黏性,你别以为甩得开我。」
蓝冷月蓦然回过神,眨眨眼,不自觉地微微笑了,对他自大的宣言除了有些好笑外,更觉得窝心,心里一股暖烘烘的热流不断冒了上来。
★★★
睡梦中,罗客雪只觉额前一凉,似乎是什么铁器正抵著他的额头。
他暗自叹了口气,缓缓张开眼,神色平淡地看向一身雪白骇然,站在他床边正拿著一把银枪抵著他的高大男于。
「有事?」
何白暗「咦」一声,对他表现出的自若模样有些诧异,只不过一向阴森的俊脸丝毫没透露出他心里的感觉。
「你很镇定。」何白轻哼一声,口气又阴又柔,听不出是贬或褒。「很少人被枪抵著头还能像你一样镇定。」
「谢谢。」罗客雪对脑袋瓜上的银枪视而不见,缓缓翻身坐起,尽量不去踫到受伤的右手。
他直视何白阴冷的黑眸,自嘲地笑道:「我这几天被吓惯了,你要是早几天来,大概可以看到我叫救命的场面。」
何白对他的笑话没有捧场,依旧面色森冷地注视著他。
看他沉默不言,罗客雪佯装失望地叹了口气。「昨天来的那个叫岳朋的比你捧场多了。至少我说完笑话后,他还象征性地捧捧场,随意撇了下嘴角。」
「离开冷月。」何白板下银枪上的撞铁,口气阴沉几近难闻。
罗客雪瞄了眼额上已经上膛的银枪,回视眼前冰冷阴森得像个撒旦的男子,淡声道:「很抱歉,我没法子答应你。就算你一枪了结我也不行。」
「你不怕死?」他嘲弄地轻哼一声。
「很怕。」罗客雪诚实地回答。「可是我更舍不得冷月。」看了他一眼,他挑衅地微笑道:「冷月也舍不得我。」
何白对他的回话怔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收回一直抵在他额际上的银枪。「你很大胆。」难怪狠风、熊平和岳朋对他赞不绝口。
「谢谢。」罗客雪揉揉有些发疼的额头,虽然眼前这男子没开枪,不过刚才指著他的力道足以让他明天一早额头瘀青一片。
「她吃了很多苦。」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何白突然开口。「别亏待她。」
「我知道。」罗客雪无惧地直视他阴狠的警告目光,微笑道:「我知道自己以前的纪录不好,可是我对她是真心真意,这点她也知道。」
何白脸色一沉,嗤哼道:「是吗?」对他的故意炫耀觉得刺眼极了,更憎恶他暗示要他对冷月死心的口气。
「不是吗?」他笑著反问。「不然你就不会三更半夜出现在这儿。」
「别对不起她。」何白冷然又阴郁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前,阴狠地开口:「否则——你会后悔见过我。」
罗客雪沉思地看著他消失在夜色中,他真不懂冷月这些朋友哪来的?这栋大厦的保全系统怎么算都是全台北属一属二,怎么这些人动不动就能三更半夜模进来?
难道是因为他住在阁楼,位居大厦顶层,所以特别容易从上头爬进来?
罗客雪偏头看了下墙上的时钟,不由得轻声叹口气,小心避开受伤的右手,缓缓从床上站起身,拿起一旁的睡袍披上,决定到书房处理一些公事。他一觉醒来之后不容易再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