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花嫁 第七章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唉!不可活。

话不能说得太满,偶尔得注意风大不大,以免咬到自个的舌头。

扬州城最可怕的「名胜」并非治得虚名,一双洞悉人心的贼眼,比狗鼻子还灵敏的嗅觉,一张绝不留情的利口,还有墨一般的黑心。

颓丧的尉天栩再一次数落莫迎欢的不是,沉敛冷硬的脸变得慌乱。

「沉著、冷静呀!你的霸气和气魄可别落了下风,否则……不,一定要搞定。」

徘徊在书房,他为冲动答应下的承诺懊悔不已,想要求丫丫收回原意,却担心她会瞧不起他的言而无情而失去信任感。

丫丫很清楚他和莫迎欢是天敌,绝不可能允诺她随同他回恨夫堡,说不定莫迎欢还会借机奚落他一番顺便敲点蝇头小利当走路费。

为了维持男人的自尊和威信,他一大早就派人造帖至莫府,「专程」邀请她过府一叙,想必人已在花厅等著看他出丑。

正想著,尉天栩瞧见文宣佑一副饱受摧残的模样,苦著一张春秋战国睑,脚步沉重地走进来。

「文护卫,姓莫……迎欢姑娘到了吧!」不用多问,看他表情即知。

「启禀堡主,莫大小姐正在花厅恭迎你。」他言轻了,是正在发纫。

抱迎!?好可笑的字眼,她会懂才有鬼。尉天栩谨慎的探问,「莫姑娘的心情如何?」

「这个嘛!呃……堡主何不亲身去‘见识’一番,属下难以形容她此刻的……风暴。」

「风暴?」他心下一惊,早知就不私带丫丫回宅,禁止莫迎欢的出入。

一失足真是千古遗恨啊!

「我看堡主还是早点和她谈和,不然这幢宅院恐有重修之虞。」他可不是危言耸听。

「不过是个姑娘家,争气些,不要丢恨天堡的面子。」她真是好狡的姑娘。

文宣佑无奈地点头,「是,堡主。」唉。好难的命令。

☆☆☆

尉天栩定至花厅,没有赘言,开门见山地撂下一句话。

「我要带丫丫回恨夫堡。」

喝!好大的口气。

矫情地模模手背,不怒反笑的莫迎欢令人有一股毛骨悚然的冷栗感,她拉直卷起的袖子拍了拍。不经意地踢倒半人高的花瓶。

那破裂声使人一骇,仿佛狂恶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好久不见,尉堡王近日可惬意,没让芝麻粒给砸死,真是我等之福。」

「我要带走丫丫。」他加重语气重申一次。

莫迎欢浅笑地找了张椅子坐定。「尉堡主的待客之道似乎不太周到,要聊天总得备妥茶水点心,略表诚意。」

不信任她的尉天栩冷沉地凝视她一会儿,扬起右手使了个手势,要人送来茶水和点心。

「不要耍花枪,拐弯抹角的顾左右而言他,我要带丫丫回恨夫堡,不希望有人阻止。」

「唷!好大的青蛙,你常年住在井底吧!难怪心肠狭隘了些,以为日落日升是因你而运行。」

他眉一拧。「迎欢姑娘,停止卖弄口舌,一个人的耐性有限,何必故意挑拨我的怒气?」

「怎么,回复人样了,不喊我姓莫的?」少了针锋相对,她倒有些不习惯。

「丫丫的伤势好了大半,我打算两口后辰时口洛阳,你若不忙著数很子,欢迎来送行。」

下战帕?太嚣张了。莫迎欢一脸冷热,「钱是要赚,可朋友是不卖的,丫丫同意了吗?」

她不是反对两人来往,不然不会任由他们孤男尊女同处一室,只是太快了快得令她措手不及。

好友若能觅得良人、寻得好归宿,她当然高兴的诚心祝贺,就怕高处不胜寒,飘零孤花任人欺,形单影孤徒惹伤悲。

她是生意人,自然知晓恨天堡不可一日无主,两人分离是迟早的事。

「原则上,丫丫并未拒绝。」尉天栩用模棱两可的口吻虚应。

「喔!那就是说还有下文喽?」想蒙她,门都没有!「不妨挑明了讲吧!」

妖女。他不屑的冷哼一声,「总是辛苦地算计人,你不累吗?」

她要的不就一句解释,他竟罗哩巴唆地损她。

「姓尉……天栩哥——哥,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用不到银子,咱们都是生意人,不算计算计成吗?」

莫迎欢岂能绕他,捏著喉咙、嗲著音,她虚伪地涎著笑,嗲得他头皮发麻,在心底打了个冷颤。

所谓阎王好见,小表难缠,他真是应了劫。

「我宁可你喊我姓尉的。」尉天栩小声的排斥她那肉麻称谓。

「大丈夫气量要足,嘀嘀咕咕的像个娘儿们,你羞不羞?」她存心要挑衅。

「莫迎欢,知会你一声是念在你和丫丫朋友一场,休要爬上天去。」

瞧见他眼底审动的怒气,莫迎欢得意地诡笑。「丫丫开出什么条件,干脆一点讲开,我不会……为难你。」

「你……你真像无孔不钻的鬼魅,啥事都瞒不了你。」她是不会为难,只会「刁难」罢了,换汤不换药。

「十几年的朋友,你当是假请假意呀!她的心思我岂有不解之理,老实招来吧!我会酌量减刑。」

志得意满的莫迎欢笑中带著一丝严肃,令人难以轻忽她的决心。

那抹严肃让财天栩不得不正襟危坐,收敛起一切不该。

「丫丫很重视你这位朋友,她希望能获得你的赞同,所以我尊重她的意见。」

善玩词汇。她可非等闲之辈,「我想丫丫的意思应该是——‘欢欢同意,我就跟你回报天堡。’是吧!尉堡主。」

他微微一赧,恼怒地瞪视拆破他诡计的妖女。

「生气是无济于事的,我向来料事如神,否则单凭我一个弱女子,岂能撑起莫家偌大的产业并成为首富,那是要靠智慧和……算计。」

「好吧!提出你的要求。」他状似无谓地挑挑眉。

莫迎欢面露不悦地推倒茶几上小花盆,表示她在生气。「你在侮辱我?」

「你多心了,我知道你对朋友有义,一定不会轻易地应允,必会百般阻扰,说出你的要求,我量力而为。」

「你非要带她回恨夫堡不成?」

「是。」

「去恨大堡做什么?丫鬟?侍女?小妾?」

「找要娶她为妻,你大可放心。」

放心?莫迎欢冷哼。「无媒妁之言、父母配婚、大红花轿,你要置她于何地?我莫迎欢的至交可不是见不得人的小娘子。」

「这……我会托人上门提亲,待回到恨夫堡再行下聘之礼,绝不辱没丫丫。」还是她想得周至,女孩子确实心细。

这些日子他担忧丫丫的伤势,烦恼著该如何说服她回恨天堡,竟忘了世俗之礼不可废。

或许她不拘小节、率性坦然,但终归是个姑娘家,少了名份难免遭人非议。就算地嘴上隐忍不言,私下定是难堪不安。

强颜欢笑非她个性,他要她一直保持纯真的心。

「不行,先下完聘,订下白首之盟,我尚可考虑丫丫是否同行。」人心易变,她不放心。

「时间上太匆促,此事我尚未禀告家中长者……」他话未竟,莫迎欢不耐烦地打断。

「少来些冠冕堂皇的道理,丫丫或许不清楚,但请别当我是傻子,尉老夫人的势利眼人所皆知,你要是怕开罪长辈就不要招意丫丫。」

「容忍作并不代表你可以污蔑恨大堡中的长者,她只是较注重门户观念。」尉天栩有些薄怒。

她好笑地冷嗤一声,「表面功夫说得好听,若没有个既定名份,尉老夫人肯接纳丫丫入主恨夫堡,那是痴人说梦。」

生意人嘛!消息显灵通。哪家哪户的虚实一探便知,尉家老夫人是个古板的老入家,向来看重门当户对之旧习,娶孙媳非大家闺秀不成。

并非她鄙视穷入家的女儿,若是纳为小妾,她绝无二话,但守旧的观念难以更改,认为出身世家的千金小姐才堪配恨天堡堡主,正室之位自是留予敌人之后。

因此,若名不正言不顺,就算丫丫入得了恨大堡,只怕恨天堡容不了她。

「请将不如激将,你这招下得毒,尉某佩服。」毒得他哑口无以反驳。

「不是我爱批评恨天堡的是非,站在朋友的立场,我不愿丫丫受委屈。」她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不会让她受委屈,她将是我的妻子。」

莫迎欢轻慨,神色变得凝重。

「丫丫吃过不少苦,尤其早年丧亲的痛苦她始终调适不过来,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那份不安一直存在她心中。」

尉天栩讶然地说道:「胭脂坊的老鸨不是丫丫的娘?」

「燕嬷嬷是她的养母,丫丫要不是遇见我,今儿个你想见她,就得去胭脂坊一掷千金。」是她改了丫丫的命运。

「你是说……燕嬷嬷养她是为了……赚钱?」他口舌干涩地不愿相信。

「世间谁不爱白花花的银子,妓院不是善堂,小女孩养大了不接客,难不成要供菩萨?」

「那她怎会……」他以眼神问出未出口的话。

「你是想问,她为何做不成妓女,反而成为燕嬷嬷最疼宠的女儿?」见他一点头,莫迎欢继续说道:「说来话长,应该从那日谈起……」

那日她上市集找赚钱的机会,无意间瞥见一位无助的小女孩托著腮,茫然地看著一群在玩耍的小孩,有一点点羡慕和悲哀。

当年她还小,不懂得安慰人,未假思索地拉著小女孩加入她的行列,从此和云日初三人同玩同乐,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她从小便鬼主意一大堆,知晓老鸨的意图就悄悄改造丫丫,让丫丫成不了气质出众的名伶。

在潜移默化之下,丫丫的个性大变,再加上有她在背后捣鬼,燕嬷嬷不得不放弃训练丫丫的「重责大任」念头,真心当丫丫是女儿般养育。

「丫丫有严重的自卑感,缺乏安全感,需要很多的关注会化解她的心结,你办得到吗?」

「原来你的贪财并非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还是有一些难能可贵的优点。」她观察人微。

「我的原则是因人而异,你可不在此限中。」言下之意,她乐于多压榨他。

尉天栩用另一个角度重新审视她。「你的确是一位……奇人。

「客气了,直说怪人吧!我早已习惯扬州城百姓的‘尊敬’目光,练就成百毒不侵。」莫迎欢从不畏人言。

财大气就粗,指的就是她。

笑贫不笑娼,有钱有势的富人即使作奸犯科、鱼肉乡里、为富不仁,穷人家也只能含泪隐忍。敢怒不敢言,所以她失志要成为大富婆。

她的处世方针是——宁可我负人,不许人负找。十分霸气的宣言,可惜晚生了数百年,无缘与曹操较劲。

「你刚说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只要我同意丫丫随你返回洛阳?」莫迎欢扬起算计的嘴脸。

「你……你不是说不卖?」尉天栩觉得浑身发冷。

「我有谈到价钱问题吗?你多虑了。」她放作天真地掀掀睫毛。

「说明白。」他讨厌被戏弄。

「性子真急,抹干净耳振听仔细。第一,你要保证丫丫在恨天堡不受欺凌,包括来自你的亲人、长辈。」

「嘎!?」他顿时傻眼。

「第二,不许纳妾再娶妻,除非丫丫主动下堂求去,否则你今生只有妻一人。」

「这点不用你提醒,我已向丫丫保证过。」他不会自践诺言。

「第三,她在洛阳没有朋友,你要用心注意她心情上的起伏,多陪伴她,不可因公废私,忘了她的存在。」

堡中事务繁多,他哪能事事亲力而为。「我……我尽量。」

「什么叫尽量。一点诚意都没有。」

「我会抽空陪她,若是忙得分身乏术时,定会找些人与她为伴,你该知晓我肩上的担子并不轻。」

哼!勉强算他及格。莫迎欢郑重地交代他,「还有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你要及早将何表妹许配旁人。」

「纤纤!?」干她何事?尉大栩一脸不解。

「唷!叫得真亲热,舍不得呀!」风流鬼。

「她的年岁是到了出阁的时候,你有必要将她列入要求中吗?」这女人真是怪得离谱。

无关紧要的人都牵扯入内,她是杞人忧天。

「听过情故吧!何家表妹可是尉老夫人中意的人选,不早点把这步棋封死,凡事都有个意外,我不拿丫丫的幸福下注。」

尉大栩玩味的一瞟。「你真不是个普通人物,我很庆幸不曾与你为敌。」

「好说、好说,我的要求不为难吧!」莫迎欢笑得十分阴险。

「基本上是不难做到,尉某自当完成你的托付。」不过,她笑得太……不寻常了。

莫迎欢两手一拍,正经八百地正正脸色,「现在该谈谈正事了。」

「正事!?」她又要使什么诡计?他心存疑虑。

「小女子不才,自愿担起媒婆一职,反正平白便宜了外人,不如让我小赚一笔媒人礼。」

「你……你爱财的程度真叫人汗颜,难怪莫家会成为扬州首富。」连媒人钱她都不放过,他甘败下风。

不到两个时辰,尉天栩再一次错愕,不敢小看她的实力,并且看紧自个荷包,以免落得金尽财丧,身无分文的下场。

☆☆☆

「闭嘴,不许再哭。」

三道无力的低吼声朝哭泣不止的人儿甩去,哭得正起劲的云日初损损鼻子,略带哀怨的迷蒙双眸仍垂挂两行泪,肩膀不断抖动。

在短短两天内,莫迎欢大肆铺张借用恨夫堡在扬州城的商号,办了场相当盛大的宴会,一口气完成六礼中的五礼——纳米、问名、纳吉、纳征、请期。

只剩下迎亲这一项,等下个月初七才在恨天堡举行,喜帖早已广发各界,造成既定的事实,谁都休想赖掉。

如今期已届,名份上有了保障,尉天栩一行人准备启程返回洛阳,莫迎欢和云日初特来送行。

因此云日初才哭得淋沥哗啦,怎么哄骗都停不了,鼻头哭得像酒糟鼻。

无法置信的尉天栩揉揉额角,除了丫丫和莫迎欢,还有人漠视他的怒气,当他是纸糊的老虎。

扬州三奇花,他今日算是开了眼界,见识到她们异于常人的……本事。

「莫大小姐,你不是一向很厉害,怎么偏对她失灵了?」尉天栩嘲笑她的无能。

莫迎欢假笑地担捏杜丫丫刚长肉的脸颊,得意地见他忽沉的怒色,利用他心疼杜丫丫的弱点达到报复目的,谁叫他出言不逊。

「你捏疼她了。」真想掐死这小妖女,地好不容易才将丫丫养胖些,她竟又对丫丫施展「毒手」了。

「尉堡主紧张过度了,这是我们之间的小动作,表示交情够。」她又乘隙捏了杜丫丫一把。

尉天栩气不过,一个跨步地抱起社丫丫远离她的魔掌,恶狠狠的眼半眯,警告她少造次。

「天栩,捏两下又不会少块肉,欢欢损人的手劲不会痛。」其实她疼得很。

这两人斗法,吃亏的便是她。

「丫丫,你别偏袒她。」他倏如春风般轻抚她泛红的脸庞,一抹怜惜借由指尖传给她。

「我……」

「干么,你吃味呀!好酸哦!别害羞,嫉妒就明说,我顶多笑上一年。」莫迎欢根本不让杜丫丫开口。

尉天栩傲慢地勾起后角。「笑话,我会对一个女人吃味?你也自负得无法可管了吧!」

「噢,原来你是笑话呀!」她故作恍然大悟地位高喉咙一喊。

四周立即传来细微的窃笑声。

「莫迎欢,银子不想要了?」以利相诱,他稍微徽扳回一些颜面。

讲到钱,莫迎欢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马上堆满一脸谄媚。

「尉大堡主武功盖世、威风凛凛、气度非凡,非我辈等佣俗之物能望其项背,这样的奉承你满意吧!」巧言令色,鲜矣仁也。尉天栩乘机嘲讽她,「银两的面子可真大,能让莫大姑娘卑躬屈膝。」

杜丫丫愁眉苦脸地拉拉他的手臂,「我可是先提醒你,不要逞一时口舌之快。」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

小人加女人呢!如孔老夫子的名言——难养矣!

小心报应在眼前。

「丫丫呀!在恨无堡‘做客’要懂礼,人家赏你一巴掌,你一定要还加倍的利,否则人家会笑作小家子气。」

「有我在,谁敢动她,你不要枉做小人,挑拨离间。」一不慎言,尉天栩犯了莫迎欢的大忌。

倏地折断一截新放芍药,莫迎欢笑容可掬得令人惊艳,那一抹炫丽使人沉醉,他猛地一惊,有种大难临头的战栗感受。

「丫丫呀!千万个要太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此番前去洛阳要睁大眼楮,刚果遇到个好男人要抓牢,喜新厌旧是人之常情,没有人会怪你的。」

「呃!你……」杜丫丫呐呐地缩著头。

「还有呀!有舍必有得,旧的不会新的不来,不要傻傻地信守烈女不二嫁,有更好的男人就要把握。」

一旁的家丁、仆从听得一楞一楞的,张大嘴巴忘了阖,两颗黑珠子都突了,觉得这论调太伤风败俗,但猛一想却有几分道理。

堡主为人深沉、冷峻,终日冷脸睨人不懂情爱,任谁家的女子见了都会心惊。

「莫大小姐,坏人姻缘三代穷,你想和可爱的银子道别吗?」冷言冷语由尉天栩的齿缝渗出。

她可亲的回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天不会亏待好人。」

「你若是好人,大下必将太平,家家夜不闭户,路小拾遗。」她是好人?简直滑大厂之大稽。

「丫丫,他在骂你爱‘逛街’。」逛到别人的屋顶,顺便带些金呀银的纪念品。

「欢欢,你是来送行还是来和天栩斗嘴,一点都不关心我。」杜丫丫好舍不得离开。

「少在我面前装可怜,这一招是我教给你的,师父的道行博大精深,你好好揣摩揣摩,十年后必学有所成。」

「欢欢,你就是爱妄自称大,这回赚了多少媒人利?」她哦!自大得要命,淡淡的愁绪笼上杜丫丫的眉。

红藕香残玉蝉秋,轻解罗棠,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分离在即,难免感伤,前尘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她忍不住红了眼眶,不舍之情浮现眼底。

「少没出息,那一点点媒人礼我还看不上眼,对吧!尉大堡主。」

为了冲散离情,莫迎欢强颜欢笑地打起精神,逗得杜丫丫眉开眼笑。

「是吗?你好像敲了我好大一笔,甚至聘礼……」他可不敢苟同。

莫迎欢连忙前他丢出一颗石子。「往事只能回味,过去的事何必再提起,谈钱伤感情嘛!俗气得要命。」

杜丫丫瞧瞧尉天栩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再看著莫迎欢粉饰太平的闪烁言词,不必用大脑想也知道,她的老毛病犯了,敛财到无所不用其极。

「倒底有多少,麻烦你解释一下,反正我和你一样俗气。」她总要知己之身价。

莫迎欢瑟然的两手食指互叠,笑得有些尴尬。

「十……十万两!?」杜丫丫惊呼,脚步不稳地颠了一下,幸有尉天栩适时扶住她。

「小声点,对恨天堡而言,那不过是九牛一毛的小数目,娶走咱们扬州城的‘名胜’,不付点代价,乞丐会群殴的。」

「太……太贪心了吧!你要用几辆马车去载?」原来她很……值钱。

莫迎欢笑嘻嘻地掏出银票晃晃。「丫丫,我用两根指头就够了。」马车?太落伍了。

她当然不会告诉丫丫,三万两是给燕嬷嬷养老用的,另外七万两是为丫丫添购嫁妆,等过些时日再送上恨天堡充场面,以免被人小臂。

「堡主,时展差不多了,再不上路恐会错过宿头。」文宣佑在一旁提醒。

云日初闻言,哭得更惊心动魄,下人纷纷捂耳走避。

「嗯!」尉天栩温柔地低下头,「丫丫,该走了。」

「这么快?」杜丫丫鼻头霎时一酸。

快!?预定辰时出发,她们一叙别就是两个时辰,如今已近午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我懂。」她突然不顾伤势地奔向莫迎欢。「欢欢,你会来洛阳看我吧?」

莫迎欢搂著杜丫丫拍拍。「放心,除非洛阳城被水淹了,我会带著纸钱去。」她忍住不落泪,要笑著送杜丫丫离开。

「欢欢,我好舍不得你和云云,你呀定要来看我,不能等水淹洛阳才来。」杜丫丫哭著抱住她。

「呸!呸!呸!我开玩笑你还当真。」为了丫丫的幸福,她不能心软。「尉天栩,你的未婚妻不要了?」

尉天栩走过来,拉开社丫丫的手臂。「走吧!不要哭了,我会心疼的。」

「天栩——」她哭著投入他的怀抱。

在手下的催促下,他们步上马车。

莫迎欢带著灿烂笑容靠近马车旁威胁。

「性尉的,你给我好好地照顾丫丫,要是她有一丝损伤,我会带全中原的乞丐去踏平你恨天堡。」

尉天栩回以淡淡的笑,「姓莫的,你的口气真不小,我绝不会给你机会要回丫丫,她是我的,我爱她。」

我爱她。

一句十分撼动的情话带走哭泣的杜丫丫,留下远眺马车影子的两人。

「欢……欢欢,你哭了……」云日初怯生生地啜泣。

「住口,你都哭得一塌糊涂,我掉两滴眼泪过过瘾不成呀!」莫迎欢倔强地抹抹泪。

一份离愁,两份心情,一样难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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