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色恶主 第一章

跳了时空,换了场景,转眼便过了七年……

「二爷。」日上三竿,摘月楼后院的水榭里,一抹娇小的身影立在一扇门前,许锦手里端了个木盘,轻轻地唤著,唇畔满足甜甜的笑意,娇柔的嗓音彷若沾了蜜。

在榻上睡著的文字征微睁勾魂的桃花眼,哑声道:「锦儿,进来吧。」

闻言,许锦随即推开门进屋,她先将木盘搁在桌上,接著走到床榻边,将干净的手巾丢进搁在花几上的洗脸盆,拧吧了毛巾再定到床杨边,掀开床帐,睇著赤果著上半身的文字征,轻轻地替他抹脸。

文字征舒服地让她伺候著,直到她替自己抹好脸,他才睁眼睇著她。

「都说了,府里的丫鬟多得吓人,这些事不必由你动手。」他轻声道,随即坐起身子,睇著她动作利落地帮他取出衣衫,他不禁摇头轻笑。

啐……这丫头的脾气真是倔。

七年前买回她,是一时心软,不忍瞧见女孩子受苦,买下她是想让她往后好好过活,可七年前的她不过是个十岁大的娃儿,要如何独自过活?于是他便将她留了下来,谁知一留便是七年。

这七年来,她几乎把自个儿当成了他的贴身丫鬟,压根儿不敢喻炬,更是尽忠职守,简直教他啼笑皆非:除了偶尔捡些猫、狗、人,再无其它恶习。

身为他的贴身丫鬟,她相当称职,然而……好歹有七年的感情,他岂止是拿她当贴身丫鬟看待?

同她说过几回,她却执拗得很;于是……由她吧!她开心便成。

「那我能做什么呢?」许锦轻声问,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却依旧利落地替他套上长衫,扣著环扣。

文字征挑起眉睇著她,唇一勾,笑痕立现,显示他是个爱笑之人。

「就在水榭里乖乖地待下,不就得了?」

想要踏进这儿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想在这儿住一宿的女子更是多不胜数,然而她享有这项特权,却压根儿不珍惜……

「我不爱当个废人。」见他走向桌边,她立即跟上,带著笑意的嗓音有点埋怨的意味。

「我也不爱养个废人。」他拿起银匙尝著她亲自下厨、为他烹煮的勾芽粥。

倘若不是她老捡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他这个败家子岂会被外头的人戏称为转性的善心大老爷?

就连他都快要以为摘月楼是救济院了呢!

「所以我自然得找点事来做,是不?」她睇著他,见他尝了一口,随即又舀了一门,总算松了一口气。

二爷的嘴极刁,若是不合胃口,绝对不会再动第二口。

文字征瞧了她一眼,唇角扯著一贯的笑,突地道:「你昨儿个上哪儿去了?」

「我?」她的心蓦地漏跳两拍。

「是见著字凛来了,所以你便逃了?」他猜著,笑声逸出了口。

「思……」她干笑两声。

「不是同你说过了,字凛只是一张脸长得比较吓人罢了,他不会咬人的。」唉!若是让三弟知晓,他老是踫不著锦儿的主因乃是她怕他,不知道他会做何感相?

「我知道。」实际上,她确实比较不怕三爷,昨儿个没守在二爷身边,是因为有要事在身。

「不打紧,横竖他的心思不在你身上。」他喝著粥,喝得津津有味,一会儿碗已见底。

「二爷,要不要再来一碗?」

「不用了,我待会儿同人有事要谈,出去还得再吃点。」他扬著笑,探手要掐她粉嫩的颊,却见她微缩身子,悬在空中的手随即放下。「这碗粥真是合我的胃口,明儿个再弄点来吧。」

看来,她这习惯还得费上几年才改得掉……

唉!如此害怕男人,就连他的踫触都习惯不了,日后该怎么嫁人?

「好。」她点了点头,笑得眉眼微弯:突地,好似想到什么。「二爷,听说花满阁来了个新花魁呢!」

他不禁微挑起眉。「你怎么知道?」

「昨儿个听客人说的。」她有些心虚地别开眼。

闻言,他不禁微蹙起眉。「不是同你说了,乖乖在水榭待著,你怎么又跑到前头去了?」她明明伯男人怕得紧,何苦跑到前头去?倘若有个醉酒的客人对她伸出魔掌,岂不足要他内疚至死?

买回她,可不是要她受苦的。

「我……」

瞪著她垂下的螓首,一头长发束起,清秀的脸上不著半点困脂,虽不美艳,却相当赏心悦目:可正值花样年华的她,身上却只著了件湖水蓝长衫,腰问束了条革带,不仔细瞧,会以为她是个少年郎……唉!打她及笄至今,她一直都著男装,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然而她不说,他也不方便问,只希冀她能听话些,别老往龙蛇混杂之地闯,会教他担心受伯的。

「往后不准去了。」

「但……」

「我说了算,这儿还是我当家。」文字征难得敛笑,正色地睇著她。

「我只是想要替二爷打探一些消息罢了。」她扁了扁嘴。

「我会不知道你的心思?」就是知道才觉得好笑。

就算是他的贴身丫鬟,也不需要算计到这种地步,就连哪儿有新鲜的花娘都要替他打听张罗……她是个姑娘家啊!别以为身上穿著长衫,把自个儿打扮得像个少年,她便真的成了男人。

以为他不知道,她时常跑到前厅充当跑堂?

「往后我的事,我自个儿打理,你就甭插手了,知晓吗?」吾家有女初长成,他总是害怕她会受伤。

她像一朵正在绽放的花儿,明眼人一瞧,定会发觉她是个姑娘,若是细心些,定可嗅著她身上的香气;她到底知不知道自个儿足个女人?会到摘月楼的男人都不是好男人,一个不小心便会把她吞了的!

他最好此道,一般男人在想些什么,他岂会猜不到?

啐!他若是猜不到,等于是白活了。

「是.」

她点了点头,浓密如扇的长睫眨啊眨的,好似要把泪水给眨出来。

瞧她这神态,他不禁摇头叹气。「我不是在骂你。」谁都知道他对女人简直是宠溺到无法无天的地步,而她是其中之最。

谁教他家里全是男子,所以他一见著她,便忍不住地把她当成妹子疼。

「我知道。」

「我只是不希望旁人有机会欺负你。」倘若她有了危险,可他不在身旁,其它人又没注意到,该如何是好?

「思。」她又点了点头,微缩肩头。

见状,他搔了搔头,转移话题:「晚一点,我会上花满阁一趟。」见她没有动静,他又道:「届时……你替我备马吧。」

「我可以一道去?」她抬眼。

「当然,要不谁带我回来?」见她笑逐颜开,他的心情也跟著转好……

唉!文宗说得对,他真的太宠她了,可他有什么法子?她惹人怜爱啊,他情难自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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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一踏出天香酒楼,便见著一身淡色长衫的许锦倚在马车旁,文字征不禁感到啼笑皆非。

「二爷,上车吧。」许锦勾著笑,掀开纱帘,等著他上车。

「我记得我没同你说我在这儿。」他坐进马车。

「我猜的。」

许锦搁下纱帘,驾著马车,缓缓地往花满阁前进。

「你倒是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他扬声笑道。

唉!她也太会猜了吧?跟在他身边七年了,自然知道他的习性,想要猜著他的心思当然不难,尽避猜不准十分,也该有七八分才是,只是……总觉得她这样做好似有些不妥。

不管怎样,她终究是个姑娘家,让她跟在自己身旁、出入各式龙蛇混杂之地,实在不是他所乐见的。

「我可不爱当蛔虫呢!」她笑说著,专心驾车。

「可你瞧起来就像极了。」

「二爷。」她娇嗔地回头睇著他。

「看前头,别再驾著马车撞人家的大门了。」

「二爷……」她连忙回头。

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二爷怎会在这当头提起呢?

文字征笑睇著她,心里不禁暗叹:唉!七年的时间过去,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绽放了,只可惜她不若他期望地成为大家闺秀。

想当年她年纪小,他将她安排在府里,是希冀她能像个大家闺秀般学些琴棋书画;然而她却待不住,硬是要去摘月楼闲晃,要她在后院的水榭待著,她偏又不肯,非黏著他到处跑不可。

明白她为何老是喜欢黏著他,但有些时候真是不适宜啊!更扯的是,她居然还四处替他打探消息,查访哪儿的花娘最冶艳惹火、哪儿的花娘最温柔贴心……日子就这么一年一年地过,她甚至还同邻近几家妓院里的老鸨套出好交情。

真不知道是大伙儿知晓她是他的人,所以卖了个面子给他,还是她真的那般讨人喜欢……文字征透过纱帘,睇著她身著男子长衫的纤弱背影,心里不禁又是一叹。

尽避她想要伺候他,也不需要著男装吧?

虽然现下的女子也挺爱穿长衫,但不会有姑娘家像她这般刻意把长发束起,外头再罩件半臂,脚上还穿著靴子。

不仔细瞧,还真像是少年郎,糟蹋了她一张好皮相。

在他眼里,她不算娇美、不算艳丽,是个勾不起他欲念的平凡姑娘,可就是秀雅清灵得讨他欢心,教他忍不住地想要多疼惜她而不生欲念……

教他生不起欲念的姑娘啊……绝对不是因为她入不了他的眼,只是他几乎已经将她当成妹子看待了。

就因为她的贴心和……

嘶——

正思忖著,马儿却突地停住了脚步,敦马车狠狠地颠了两下,他拉开纱帘探向外头,方要开口问她发生什么事,却见她动作利落地跳下马车,跑到马儿前头,好似在捡什么东西。

方才没说完的长处,如今竟成了他的梦魇。

就因为她的贴心和善良;贴心是指她永远猜得著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善良是指她永远可以捡著一干流落街头的猫、狗、人……

见她手里捧了个东西,缓缓地走到他面前,他不禁倒抽口气。

「二爷,我可以留下这只猫吗?」她清灵潋滟的水眸充满希冀,却又带著点怯意,好似怕极了他会拒绝她。

谁忍得下心拒绝她?然而眼前不得不拒绝的主因乃是……

「锦儿,你怀里抱著的,真是一只猫吗?」

「不是吗?」她讶异地道。

直瞅著一身虎纹的猫,许锦微偏螓首,再抬眼睇著他,却见他面露苦笑地睇著自个儿。

「那是一只虎。」他乏力地道。

猫……也算啦!只可惜它是一只大猫,待它再大些,会吃人的。

「虎?」她蹙紧柳眉,将它抱高,很仔细地瞅著它,发觉它的脚掌确实颇大,头也大了些,和一般的猫儿有些不同。「但,就算是虎,也不能就这样放著它下管啊,它受伤了……」

「放心!不过是只幼虎,它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儿,大抵是同母老虎下山,一时走失了还是怎么著,你把它放回原处,待会儿它娘亲会把它叼回去的。」就差一点点了,他几乎要以为自个儿是个大慈善家。

猫、狗、人……如今,她连幼虎都不放过?

「但是……」

「锦儿,你答应过我的。」他正色道。「打从上一回捡著叶枝,你便已答应我,不再胡乱捡东西了。」

真不知道是她天生眼力好,还足拥有菩萨心肠,横竖她几乎每次出门都会捡回一样东西,不管那东西到底是在车丛里,还是江畔、大街上,她部可以眼尖地看到。

善良是好事,但是要有所选择,总不能见一样便捡一样吧?他又不是开救济院的大善人!

「我知道,但是它受伤了。」她倔强地道,潋滟的眸子里藏著责怪的目光。

责怪?怪他不让她收留这只受伤的虎?

「待它伤好了,就轮到它伤人了。」别拿这种目光瞧他,他会心软的。

「我会将小虎带在身边,不会教它伤到任何人的。」

哎呀,连名字都取好了?「不成!它是只幼虎,说不准母老虎就在附近,你要是把它带走了,母老虎找不著它,说不准……」

「二爷,母老虎是不可能无故叼著小虎下山的。」她扁起嘴道:「它的身上有伤,说不准是有人把它抓下山的,或者是带回来要玩,教它逃了出来。」

「可不是?你就乖乖地把它搁在原地,说不准母老虎就要下山把它叼走了。」快快快!赶紧把那只幼虎放下,时候不早了。

「二爷,小老虎通常是不会离开母老虎的,它会独自出现在这儿,说不准是母老虎已教猎人打死了……倘若我不救它,它说不准会死……二爷!好歹将它的伤养好再将它放回山上,好不?」

啐!在这当头变聪明了……眯眼瞅著她柳眉紧拢、万般不舍的模样,一双潋滟的水眸好似会说话,仿佛正不断地央求他。

「上车吧。」他无奈地道。

「二爷答应了?」

不然呢?他能不答应吗?

只见她欢天喜地地抱著幼虎跑到马车前头,驾著马车一路直奔花满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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