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缩在角落里,看著这屋子里的人进进出出。
没有人注意到她、没有人跟她搭话,她露出迷茫的神情。
为何她会在这里?
为何所有人都不理她?
她试了好多次,想上前问他们,这里是哪里,她怎么会在这里?
可是没人理睬她,他们个个都对她视若无睹,即使她试图拦下他们,他们也会穿过她的身子。
被穿过身子的感觉虽然不会痛,可是有点不舒服。
因此她不敢再拦住他们,只能独自坐在偏僻的角落里。
她不记得自己坐在这有多少天了,她只知道她很寂寞,很想有个人跟她说说话,告诉她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她静静抱著膝看著眼前情景,进出这里的人都只关心那个躺在床榻上的女人,她很羡慕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吃饭有人喂、喝茶有人喂,还有人帮她擦洗身子,以及处理大小便的事。
那个女人只要躺著,或者坐在那里就好,什么都不用做,所有的事都有人帮她做。
最常为她做这些事的是一个男人,他做得比那些丫鬟们还细心。
他还常常把嘴贴在那个女人嘴上,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是在偷咬她吗?
不然就是抱著她不停地说话,或者是沉默地看著她,看著看著,他眼眶就红了,好像要掉泪的样子,这时他就会抬起那宽大的衣袖,掩住脸,不知是不是在偷偷擦眼泪。
也不知为何,看著他,她的心就会泛起一阵奇怪的酸楚、疼痛,好像有人用力偷偷拧了她的心。
她好几次上前想安慰他,可是男人看不见她,她想拍抚他的肩膀的手,每次都从他肩膀上穿过去。
因此后来她也就不再试去安慰了。
只是默默站在一旁,努力想看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在偷偷擦眼泪。
不过他的袖子太宽了,她没有一次能看清楚。
另一件令她奇怪的事情是,他们都要吃饭,她其实也很想吃,可是她吃不到,而且即使这么久不吃,她也一点都不觉得饿。
她是不是成仙了,所以才不用吃饭也不会饿?她突然有这种想法。
思及此,她不由得兴冲冲地站了起来,挥了挥衣袖,身子竟真的轻飘飘地漂浮起来,她左飘右移,继续试著往上飘,可是没多久就觉得仿佛被谁扯住了,无法再飘上去。
她想了想,不如出去外头看看好了,她朝门边飘去,可还不到门边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回。
她试了几次结果都一样,除了这间房子,她哪里都不能去。
她沮丧地再回到角落窝著。
这时她看见两人抬著浴桶进来,接著往里面注入几桶水,然后那男人把床榻上那女人的衣裳脱光,将她放进浴桶里。
她好奇地飘过去,站在旁边看著那男人替那女人洗澡。
看那男人的手揉搓著那女人的身子,不知怎么回事,她的身子也莫名地麻痒了起来。
就仿佛那男人的手在抚揉的是她的身体。
她不解地睁著眼,专注地看著,眸光随著他的手移动,看著他的手从那女人的颈子移向胸前,再到腰部,一路往下揉搓,然后探进那女人的两腿之间。
她整个身子一颤,抖了几下,不禁往后飘远几步。
她迷茫地坐下来,偏著头想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她刚刚会颤抖?
想了半晌,依然想不明白,她迷惑地抬起眼,看见那男人已把那女人抱了起来,用布将她身子上的水珠仔细擦干净后,再替她穿上白色的衣衫。
他张著嘴对著那女人说话,不过她听不见他说什么。
她跟躺在床榻上的那女人一样,听不见任何声音,而他们也听不见她的声音,她只能用眼楮看著他们。
可是她看得出那男人的表情很柔和、他抚模那女人的脸庞的动作很轻柔,可他注视著那女人的双眼却透著浓浓的哀伤。
看见他眼里的那抹哀伤,她也忍不住苞著伤心,她飘过去,下意识地伸手,想模模他的脸,可她的手又跟之前一样,整个穿过他的脸庞。
她依然什么都模不到。
她难过地回到角落,抱膝而坐,望著那男人发呆。
「大哥,我回来了。」一道清脆的嗓音响起,接著一名身著白色道袍的少女走进寝房。
「润莲,你怎么来了?」崔颂斯刚喂妻子喝完磨成汁的米粥,回头看向自家么妹。
「爹让我过来探望嫂子,她现在怎么样了?」芳龄十五的崔润莲有张娇俏圆润的脸庞,由于自幼对道术很感兴趣,因此两年前拜在辛云道姑门下修习道法,前些日子才回家。
「还是老样子。」他让妻子靠著他身子坐著,按揉著她的手臂替她舒筋活血。
崔润莲走进些后,发现卢缌妮双眼呆滞无神,眨也不眨一下,她讶异地道:「嫂子她……眼楮瞎了吗?」她是从修习道法的道观赶回来,只知嫂嫂受了重伤,不太清楚她的伤势如何。
「不是,她只是神智还未恢复,认不得人。」崔颂斯说明。
「那……」崔润莲正要开口再问什么,眼角余光却瞟见不远的角落有一道影子,她望过去,接著讶然地瞠大了眼。
她看看兄长怀里的嫂嫂,再望向坐在角落的「人」困惑地皱起秀眉,不太能理解眼前的情况。
「润莲,你怎么了?」见她面露疑惑,崔颂斯不解地问。
「我看见……」
她伸手指向角落,刚想开口,姜管事走了进来,脸上带著丝喜悦。
「四公子,有白笙道长的下落了!」
「他在哪里?」崔颂斯语气急切地问。
「方才有人来说,曾在泉州见过他,我将报信的人请到了厅里。」
「我亲自过去见他。」崔颂斯小心扶著妻子,让她躺在榻上,匆匆地往外走。
被独自留下的崔润莲走到角落,蹲在「她」面前,一脸好奇地问:「咦,你怎么在这里?」
竟然有人在跟她说话?她睁大眼,「你认识我吗?我是谁?」
「你不知道自个儿是谁?」崔润莲有些诧异。
「我不记得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崔润莲回头,望向躺在床榻上的嫂嫂,再转回目光觑著「她」,清亮的眸里流露出一抹疑惑。「她」有点像是躺在床榻上的嫂嫂,看那身形又不太像,床榻上的四嫂身子清瘦,但眼前这个「人」身形却有些丰腴。
可「她」身上的气息又让她觉得跟嫂嫂有点相似。
修习道法才两年,她看不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崔润莲索性盘腿坐下,想问个清楚,「你在这儿多久了?」
「我不知道,我醒来就在这儿了,但都没有人理我……他们看不见我,你为什么能看得见我?」她好奇地问。
「那是因为我练有一双火眼金楮,任何妖魔鬼怪在我眼前都无法遁形。」崔润莲自豪地拍拍胸脯。
「那我是妖魔鬼怪吗?」她睁大眼问。
「呃……你好像不是。」崔润莲轻搔著脸颊,「她」是灵体,但「她」身上没有妖气,也没有邪祟之气。
「那我是什么?」
「呃……」道术还很浅薄的崔润莲被她问倒了,片刻后才回答,「天机不可泄露。」
「噢。」闻言,她很失望,接著问:「那要怎么样才能泄露?」
「我再琢磨琢磨,等能说的时候再告诉你。」崔润莲摆出高深莫测的表情。
「那你快琢磨。」她催促著。
崔润莲歪著脑袋,开始努力回想,这两年来从师傅那里学到的事,以及看过的道书,还有从师姐们那里听来得事。
她眯著眼,视线来来回回在「她」和卢缌妮身上移动,越瞧越觉得她们身上的气息很相似,于是她走回床榻边,仔细端详著她嫂子,半晌后,她讶异发现一件事,四嫂的身子里没了三魂七魄。
她再回头瞥见坐在角落的那「人」。
灵光一闪,终于给她想到了一个符合的状况--
「我明白了,你这是魂魄出了窍!」
大嫂的身子少了三魂七魄,因此变得痴痴呆呆,而这「人」呢,其实就是大嫂的魂魄,嫂嫂还未死,所以这魂魄算是生魄,自然没有死魂的鬼气。
至于为何两人形貌不同,,大嫂那么瘦,而面前这生魄确实这么丰腴,她只能解释成也许是因为大嫂想变得丰腴些,因此出了窍后,就成了这模样。
「什么是魂魄出了窍?」她一脸茫然不解。
「也就是说你是躺在那里的大嫂的魂魄,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出了窍,离开了身体,所以你的才没了神智。」伸手朝床榻一指,崔润莲解释,她接著说:「据说魂魄不能离体太久,你快点回到你身子里。」
「要怎么回去?」她面露困惑。
「你就走回去,然后躺在自个儿肉身上就对了。」崔润莲不解思索地说。
她依照崔润莲的话飘过去,但要躺回那具肉身上时,却被一股力量给弹了出来。
「我进不去。」她觑向崔润莲。
「怎么会这样?你再试一次。」
结果,无论她再试几次都一样,每次都被弹出来。
「怎么会回不去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崔润莲比她还吃惊,思索了半晌后说:「我试试施法练咒看能不能送你回去,你站到这里来。」
她乖乖地站过去,只见崔润莲双手比著各种手势,嘴里吟诵咒语,念完,她两手往她身上一推。
但她不仅没有回去,反而被一股力量弹得在半空中翻滚了几圈,才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