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颂斯不在的这段时间,卢缌妮将脑子里所有记得的新诗全都默写出来,即使很多只记得几句而已,最后她甚至连周杰伦的「青花瓷」和「发如雪」也写了进去。
他喜欢新诗,她想他应该也会喜欢这样充满了韵味的歌词,等他回来她要把这些拿给他看。
日子就在一边练字、一边默写下,无声无息地慢慢流淌而过。
罢写完另一首诗,她停下笔,一手托著香腮看向敞开的窗外。
怎么办,她好想他,这个时代没有相机能拍下他的英姿,让她看著照片想他,她又不擅长画画,也没办将他画下来,只能靠著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想著他,来撑过这段与他分离的日子。
他身材健硕,没有这个时代一般男人圆滚滚的肚子五官端正俊逸,眼角微微上挑,因此看起来有些轻佻邪肆,他的鼻子很挺,唇瓣厚薄适中,既不会太薄也不会太厚,他的手厚实又修长。
还有他的嗓音醇厚,很好听……
「缌妮妹妹,我命人熬了百合莲子汤,一起尝尝。」沈如音走了进来,吩咐婢女将汤摆上桌。
卢缌妮将桌上的绢纸收了起来,接过他递上来的一碗汤,默默地喝著。
「算算日子,颂斯已去了二十几天,应该快回来了吧?」沈如茵微笑地开口。
得知崔颂斯是为了要取消相公和卢缌妮的婚事而前往长安,她对卢缌妮的态度便更亲近了些。
以前她对卢缌妮虽也算友善,但那是因为不想得罪她,但如今两人的身份有可能由妻妾变为妯娌,不必争取一个男人,她乐得对她示好亲近。
尤其若是她真的嫁给了崔颂斯,自己就更要讨好她。
崔家如今虽是由崔颂斯的父亲崔翰在当家做主,但整个家族的产业却是全都掌握在崔颂斯的手里,与卢缌妮打好关系,对她日后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嗯。」想到什么,卢缌妮抬起头问:「若是他来不及赶回来,拜堂的事会取消吧?」离拜堂那日只剩没几天,她有点担心他来不及赶回来。
「相公的意思是想取消,不过……听说公公快到别苑了。」
由于有官职在身,崔督兰不能擅离职守返乡成亲。
几个月前那次卢缌妮遭雷击取消的婚礼,公公因被公事绊住,不克前来扬州为相公主持婚仪,来得是崔家另一位长辈,这次,他特地拨冗前来,据说明日就会抵达别苑了。
「你说的公公,指的是督兰的父亲?」卢缌妮问。
「嗯。」沈如茵圆润的脸庞在提及崔督兰父亲时柳眉微蹙,「若是公公到了别苑,而颂斯还没回来,只怕公公不会答应取消拜堂。」这是她最不乐见的,如此一来,卢缌妮就必须与丈夫拜堂完婚,名分已定,想改变就更难了。
「他一定会赶在那之前回来。」她答应过颂斯,自己会等他,颂斯也说过他会赶回来。
犹豫了下,沈如茵试探地问:「缌妮妹妹,你知道颂斯打算怎么取消你和相公的婚事吗?」
她和相公原先以为他是回崔家去说服族中长辈,但公公却即将抵达扬州,从这事看来,他似乎没有回崔家,她很不解,不知崔颂斯究竟想了什么办法来取消这桩婚事。
若不是深知崔颂斯的能力以及明白他一向言出必行,她会以为一切只是他随口说出的戏言罢了。
「我不知道。」卢缌妮摇头。他没说她也没问,现在回想也真奇怪,她居然不知为何就那么相信他,即使是现在她仍然没有动摇。
沈如茵面露些许忧色,「若是他来不及赶回来,而公公坚持你和相公的婚事如期举行……」
明白沈如茵说这些话背后的含义,卢缌妮开口表示,「我答应过颂斯会等他,若是他真的赶不及回来。我会让婚礼无法进行。」
听见她的话,沈如茵眸底露出笑意,她就是在等卢缌妮这句话。
崔颂斯向丈夫承诺过,他会让她风光地从小妾成为正妻,以她原先低微的出身,是不可能成为正室的,但崔颂斯的话让她有了期待,她也已翘首期待崔颂斯带回好消息,那急切的心情绝不亚于卢缌妮,自然不希望婚礼会如期进行。
拜堂的日子一日日逼近,崔督兰的父亲崔博已抵达别苑,欣喜地等著为儿子主持婚仪,浑然没有发觉儿子和准儿媳完全没有拜堂成亲的意思。
直到婚礼前一天,他才发现儿子脸上丝毫没有喜色。
「督兰,出了什么事吗?」看著棋盘上白子惨败的棋局,崔博忧心地出声询问。儿子的棋艺与他一向在伯仲之间,这是儿子第一次败得这么惨。
「没有。」崔督兰摇头。
「那你怎么魂不守舍,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崔博质问。
「我在想明日就要拜堂,颂斯怎么还没回来。」
「也许他有事耽搁了。」他不觉得这有何好让一向沉稳的儿子如此坐立不安,纵使颂斯来不及回来,对儿子的婚事也不会有影响。
「嗯。」崔督兰不敢多说什么。
而另一边的卢缌妮亦是心焦如焚,虽已做了最坏的打算,拟好了对策来逃避明日的婚礼,但她仍是希望崔颂斯能及时赶回来。
眼看著天色被黑暗侵蚀,他依然没有半点消息,时辰从酉时慢慢移向子时。
接著时辰已到了卯时,她枯坐一夜,眼睁睁看著外头的天色从漆黑然后再一点点亮起来,可心心念念的人依然未归。
拜堂这天,崔博一早就起来,乐呵呵地等待著儿子今日的大喜之事。
下人却传来新娘病重昏迷不醒的消息。
「怎么会突然间昏迷不醒,昨儿个不是还好端端的吗?」崔博诧异追问。
「不知是怎么回事,丫鬟说今日一早就叫不醒少夫人,已去请大夫过来了。」
新嫁娘继上次被雷击昏厥之后,又在成亲之日陷入昏迷,一时之间别苑里乱成一团,议论纷纷。
崔督兰过来对父亲说:「爹,缌妮昏迷不醒,我看恐怕无法拜堂了。」
「不成,无论如何今日你们一定要拜堂完婚。」崔博很坚持。
「可缌妮这会儿昏迷不醒,要如何拜堂?」见父亲如此固执,崔督兰微微皱起眉。
「找人扶著她到喜堂来。婚礼已延过一次,不能再延了。」崔博很坚持。
「可……」
「还不快去办!」崔博厉声催促,完全不知此刻儿子心里是百般的不愿。
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崔督兰只好照办,命两名丫鬟搀扶著卢缌妮上喜堂。
卢缌妮想抗拒,但佯装昏迷的她总不能突然间清醒过来,在丫鬟服侍她换了身嫁衣后,被扶著来到喜堂时,她心里又急又苦。
来喝喜酒的亲友大半到了,喜乐奏起,就在要行礼之际,厅外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婚礼的进行。
「圣旨到--」
喜堂上观礼的众人一时面面相觑,惊讶之余,崔博率众人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听闻崔皓之妾沈氏品行端正,贤良淑德,特敕封为良乐夫人,命崔皓立即将她提为正妻,卢家之女则赐婚崔欢,钦此。」
当太监宣读完圣旨,喜堂上所有人全都呆住,连原本「昏迷不醒」的卢缌妮也诧异地睁开了眼。
太监看著膛目结舌的众人,咳了一声,出声提醒他们,「还不快谢恩接旨?」
谢恩后,崔博接下圣旨,然后一脸惊疑地询问太监。
「公公,皇上为何下了这样一道圣旨?为何封我儿子小妾为良乐夫人,还将我儿今日要迎娶的卢家千金赐婚给颂斯?」
「皇上的圣意我这奴才怎敢随意揣测?崔大人遵旨照办就是了。」
「那今日我儿与卢家千金的婚事……」
太监问:「拜过堂没?」
「方才正要拜堂。」
「那就是还没,取消就是了。」
听那太监竟然要他取消婚事,崔博斥道:「婚姻之事岂能如此儿戏?」
那宣旨的太监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崔大人,这是皇上的旨意,不是奴才的意思,崔大人莫非想违抗圣旨?」
「叔叔自然不会违抗圣旨,辛苦赖公公了。」一道低醇的嗓音带著笑意响起,随著话音,崔颂斯走进喜堂,「赖公公一路辛劳,请先到厢房歇息用茶。」他召来管事领赖公公出去。
太监一离开,崔博立刻上前询问:「颂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皇上为何会下这样一道圣旨来干涉咱们崔、卢两家的婚事?」
「佷儿也不知,或许皇上听说了上回三哥迎娶缌妮时,她的花轿遭遇雷击,为不吉之事,因此不适合再嫁给三哥,所以另做安排吧?」崔颂斯接著看向崔督兰,「恭喜三哥。」
「同喜。」崔督兰回道。他很意外,没料到堂弟竟然会去请来圣旨,可确实如此一来,即使长辈反对,也不敢违抗圣命。
崔颂斯接著走到卢缌妮面前,牵起她的手,「圣命难违,看来我们得择个吉日完成婚事。」
她含笑望向他,眸里灿亮如星,低声说:「你终于赶回来了。」
「我答应过你我会赶回来。」他笑吟吟地牵著她的手走出喜堂。
崔博看著不知何时清醒过来的卢缌妮,再看见两人亲昵地牵著手离去,震惊得侧过头想问什么,却瞧见儿子也与沈如茵一脸欣喜地挽著手臂依偎在一块。
突然间明了了什么,他又气又恼。
而比方崔家早一步接到圣旨的崔翰,看著那道圣旨气得暴跳如雷,之后,从皇宫里得知这一切都是儿子的要求后,他跺著脚痛骂儿子--
「这个孽子。畜牲竟然做出这种败坏伦常之事!」
他气得头冒白烟,命人连夜收拾行囊,要亲自前往扬州教训儿子。
「我装昏本以为就能阻止婚礼,可没想到我还是被扶到喜堂,担心得正不知道怎么办时,还好皇上的圣旨到了,要不然我,可能得直接从喜堂上逃走。」卢缌妮轻呼一口气,诉说起当时的情况。
崔颂斯将她拥在怀里密密地吻著她,「我连夜赶路不眠不休,累得同行的赖公公一路上抱怨不休,幸好赶上了。」他后来是用白花花的银子才堵住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知道他如此在意她,她粲笑如花,整个心甜得像浸在蜜里,「那圣旨是你去向皇上求来得?」
「嗯。」
「皇上怎么肯答应你下这样的圣旨?」连她都觉得很不合理,她相信这其中必然另有内情。
「我答应要帮他做一件事。」他把玩著她的手,她的手如凝脂般细致滑嫩。
他从不知自己会如此在意一个女人,在离开扬州前往长安时,他对她是有势在必得之心,可他没料想到自己对她的情丝已如此浓厚。
在与她分别的这段时日,他所思所想皆是她,她的形态笑颜像是烙印在他心上,难以挥去。
因此在皇上对他提出那个要求后,他甚至没有半分迟疑地就一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