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阴暗,瞬间压下。
热气、血腥气、莫非身上所有的气息全部涌出,在兰清漓唇上辗转开来,强将她呼吸全部剥夺!
莫非……是在惩罚她!
狂热的力量来回于唇齿间,溢出淡淡血腥气,更增几分残忍。
「唔……」兰清漓唇上吃痛,眼角一滴泪水轻轻滚落。
莫非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丝毫不顾她的尊严,便夺去了她的唇,或者心……
双唇,夹杂著丝丝缕缕的鲜血,辗转摩挲。
颤动的心,慢慢迷失了方向。
为什么,她居然没有羞愤欲死的感觉?
为什么,触到他的唇与气息,她居然还有一点点的心动?
靶觉到兰清漓的反抗越来越弱,莫非的气息依然强悍,动作却是渐渐变得轻柔,一点一点挑动她心底最深最隐晦的情感。
如春日轻风,拂动心弦。
一个如此可怕的人,竟也会有如此醉人的吻!
许久、许久,兰清漓的神思才一点点寻回,才知道身在何处。
她在莫非的怀里,在莫非的阴影下。
「王爷,可以放手了吗?」被凌虐到绯红的双唇开合,吐出干涩话语。兰清漓脸色红白相错,诡异得吓人也美丽得吓人。
而眼底透出的一缕暗影,却是复杂又凌乱。
如果……如果莫非今日敢强要她……
那她……该怎么办?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
可是……可是她分明又不是那么讨厌他的气息……
「放?暂时可以。」莫非尝著口中微甜的血腥味,瞧著兰清漓双眼,终于大度地收回了双臂。
呵!真是甜美至极的味道呢,看来这一生一世他都不舍得再放手了!
只是,他却并不急著马上占有她,也不会太过威逼她。
他万分期待有朝一日,这么一个坚强又脆弱的女子彻底臣服于他,会是什么样子?
恐怕要比强迫她、凌虐她,有趣多了吧!
所以,莫非决定放兰清漓离去。
暂时!
苞随在应命而来的李寒身后,兰清漓缓缓走出了明夜王府。那轻飘飘的身影,仿佛风一吹便要散去。
「兰姑娘……」朱漆大门外,李寒忽地伸出手,拦住兰清漓。
「李大人,请让开。」兰清漓脸色苍白,语声虚弱。
「其实王爷严审那刺客,真的只是为了兰姑娘的伤。至于幕后主使者是谁,王爷并没在意。」李寒直视兰清漓,神情坚持。
「是吗?所以他便可将人命视做玩偶、随意作践?」兰清漓摇头,淡笑。
就算是为了她,莫非也不该随意断人生死!
「兰姑娘……」李寒皱眉。
「不用再说了,李大人,清漓只想快些离去。」兰清漓打断他的话语,拒绝他解释。
现在她只想回到水墨阁,将满身血污洗去。
可能的话,更要把莫非烙进她心底的气息,一起洗去!
傍晚,霞光披散一地。
淡淡书香飘移在水墨阁的店堂里,似乎连透进窗棂的光线也显得温雅许多。
第六天了……
兰清漓低叹一口气,将手中羊毫笔放下。
自明夜王府归来已有六日,这六天的平静与淡然,却并未使兰清漓宁静多少。相反,她的眉间仍有化不开的忧郁。
因为隐约不散的血腥味,也因为刻印在心底的那双眼!
怎么,她居然总是忘不了那个可恶的男人呢?
瞧著斜斜投射在书案上的身影,兰清漓淡然苦笑。怔忡间,门口光线一暗,几下轻缓敲叩声传了过来。
「请问,水墨阁兰清漓可在吗?」随著敲叩声一齐传来的,还有年轻男子的话语。
兰清漓抬头,看到门口站著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或许是夕阳余晖的关系,男子一身云蓝织锦长袍上似乎正漾出淡淡微光,衬得他面目更是俊朗。而男子的唇角微抿,带著股掩不去的傲气。
兰清漓心神一恍,只觉那男子似曾相识。定了定神才站起身,揖手一礼道:「这位公子,小生正是兰清漓。」
男子瞧著她浓眉一挑,很意外地道:「原来你就是兰清漓?想不到竟是这般年轻!」说著,便自顾自走入店堂,负著双手踱起步来,向那一卷卷挂在墙上的书画仔细瞧去。
兰清漓也不上前多问,只是退到一旁,任男子观赏。
然后才发觉,男子负在身后的手中,正拿著一幅卷轴。看那卷轴两端木色深幽,造型古朴雅致,绢纸上更泛出隐隐一层凝黄来,显然已十分古旧。
兰清漓心底不由微微一动,心知这男子定非为购画而来。比起男子手中画卷,他这水墨阁中诸般所藏,可能还未必能及。
丙然,男子观赏一番后,便转过身来对著兰清漓道:「兰公子,在下城南舒彦,家有一幅柳公权书法不知是否真迹,特来烦公子为我做个鉴定。」
对于古人书法,兰清漓最最喜爱的便是柳公权,闻言不由双眼一亮,道:「舒公子放心,小生必当尽力而为。」
舒彦点头一笑,抬起双手将卷轴捧到兰清漓面前,道:「便是此卷,有劳兰公子了。」
清漓边小心接过卷轴边笑道:「舒公子不必客气。」
兰清漓双手自袖口伸出,握在那古旧卷轴上,五指根根晶莹纤秀,犹若白玉雕刻一般,正落入舒彦眼中。舒彦目光一凝,不由得多瞧了几眼。
兰清漓见状忙握住卷轴往一旁书案走去,不再与舒彦相对。
长卷依次展开,摊在书案上,立时散发开一股淡淡陈涩香气,正是古物应有的那种气息。兰清漓双眼明亮,盯著画卷满怀欣喜。
只见那绢纸虽旧,质地却属上佳,柔而且韧。卷上所书乃是一幅楷体,骨架清瘦、笔画细劲而棱角俊厉,隐隐然有一股正气从中逸出,正是柳书所特有的坚硬风骨。
半晌后,兰清漓抬起头来,看著舒彦道:「舒公子,依此卷上书法看来,确是柳体不错。」
「哦?」舒彦面上也现出些欢喜来,道,「那兰公子可能够确定,此卷确为真迹?」
兰清漓一笑摇头道:「这世间善于临摹之人甚多,所以鉴定书画真假不能单凭字迹而定。还要观测纸轴、墨迹之年代,以及印鉴之真伪。小生眼拙,一时间却是难以判定。」
舒彦闻言并无失望,仍微笑道:「在下对这书卷真假甚是关心,不知若要得出结果,还需多少时间呢?」
「明日此时,应可得知。」兰清漓想了想,回答。
「好!那在下便将这卷轴存放在兰公子处,明日来取,如何?」舒彦马上作出决定,带著笑意的双眼眯起,好像很是开心。
兰清漓闻言微微一怔,但仍点点头道:「好,小生定不辱命便是。」
柳公权真迹并非时常得见,可说是贵重非常。这舒彦与她首次相识,竟放心将这字卷留在水墨阁?著实令她意外!
第二日傍晚,夕阳堪堪落下,兰清漓便立在店堂中,不时翘首往巷外看去。她昨晚细细查看了数个时辰,已确定那一卷柳公权字确是真迹。
暮色降临,兰清漓才看见巷道尽头走来了一抹淡淡身影。那种从容傲气的味道,正是昨日的舒彦不错。
舒彦走近水墨阁,对著候在门边的兰清漓拱手一掬道:「对不住得很,在下府中有些琐事纠缠,倒叫兰公子好等。」
兰清漓将他往里让,笑道:「舒公子不必内疚,小生并未刻意等候。天色尚早,水墨阁也还未到打烊时间。」
「如此甚好。」舒彦笑了一笑,也不再多客套。
其实他方才一路走来,两边店铺俱已陆续关闭,只水墨阁中透出晕黄的光亮。
两人走到店内,兰清漓向著书案上一指,道:「舒公子,那幅柳字我已为你鉴定过,若所料不差,应是真迹无疑!」
兰清漓说这话时,张眼望著舒彦脸上神色,看他是否会惊喜莫名。
舒彦一听,脸上神色却并没怎样变动,只轻轻勾起唇角,道:「是吗?真是有劳兰公子了。」
他也不立时把那卷轴收起,反而再转向兰清漓道:「兰公子,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兰公子可肯帮忙?」
「嗯,舒公子请说。」兰清漓心底略略有些失望,但仍微笑以对。
「我想请兰公子,为我把这柳公权真迹临摹上一幅,以赠友人。若兰公子能答应,在下必当重重酬谢。」舒彦眼里的肯定意味不容拒绝,想来是早已听闻过兰清漓善于临摹。
兰清漓看看案上书卷,点头道:「舒公子不必客气,清漓尽力便是。」说著便走到书案后,把那长卷挂在眼前,挑亮了一旁烛火,铺开纸张研起墨来。
舒彦跟著她走到书案边,双眼只瞧著她手上一举一动,好像兰清漓双手比之那价值千金的柳公权真迹更要贵重许多。
待得一会儿,兰清漓开始在纸上落笔,舒彦脸上神色更是专注无比。双眼跟著那笔端往复来去、坚行勾挑,竟看得目不转楮。
柳公权字最重耿耿风骨,饶是兰清漓已对著那字幅细研了整整一夜,这一路书写下来,也觉精神疲惫,额头上渗出微微一层薄汗来。许久后书写完毕,兰清漓长吁一口气,竟是站立不定,身形一晃往那椅上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