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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候鸟 第九章

一个热腾腾的澡,让海潮一天紧绷的神经一时全松懈了下来。她为自己拿了支矿泉水,而后走到沙发上懒洋洋地躺下来,随手拿了摇控器打开电视。

她毫无目的地随意浏览著那些没头没尾的电视节目,直到她转到一台正在介绍的C大。

C大……

她的思绪因眼前熟悉的影象而霎时成了空白,此时的电视节目正在介绍C大校园,每在镜头上过一个景象,就唤起她的一个回忆:每划过一个街道,就让她回想起那段忘也忘不掉的往事、

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参加工作也已经有3个多年头了;今年已二十三岁的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充满幻想的小女孩了。

原本娇柔的脸庞上多了份淡淡的女性成熟美,却怎么也抹不去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股迷人魅力。

在来的这几年当中,她也曾想拨个电话给他们,却又总是在最后一刻迟疑了。说不定他们早就忘了她………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不知道他们是否也变了个样子?等到自己真的有机会再看到他们的时候,是否还认得出来?

江南……

她的胸口再度抚过那抹痛,一个让她一辈子也忘不掉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也变得更加令人难以抗拒了呢?

「海潮,快!快!快……」

海潮才一踏进公司子依一把拉了去,对于她的急促,诲潮不解地锁起眉头。「什么事那么急啊?」

子依深吸了好一口气,这才又接道:「……那个重要客人今天来厂,现在在董事长办公室等你,你快点去,快点!」

「今天?!」海潮睁大了双眼,虽说事先有人通知了,可是没人说是今天啊!

「在董事长办公室?」这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这间贸易公司虽然是间外商公司。但董事长,是个年近六十的英国人,根本没有必要还拿个人资料夹给她啊!

「反正你快点去啦!他已经来好一阵子了!总经理快招架不住了!」子依说著,直推著她往董事长的办公室走去。

海潮这才忆起昨天随手丢在桌上的公文夹。「老天,我甚至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谢天谢地,海潮,你终于来了!」在董事长办公室门外,总经理像看到救星似的说道。

海潮蹙起了眉头,「总经理,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我昨天不是给你档案了吗?!」

「丢在桌上,忘了看了!」她老实说。

「老天!」听到这样的消息,总经理也只有一阵无奈。

「你还是快进去吧,他正在等你呢!」说完,毫不犹豫地便一把把她推了进去:

偌大的办公室有种令人窒息的寂静,桃木色的家具让四周更显得一种严肃的气息,海潮抿抿下唇,只看得见整个董事长椅背,却看不见椅背后的身影。

「你好,」她细声说,不确定他是否知道她进来了,更糟的是,她连他的名字也叫不出来。

「坐下吧!」他说道,黑色的椅背仍是面对著她。

海潮望了下,这才走至桌前的木桌旁坐了下来。她低头,不断地玩弄著自己的手指,这种过分严肃的气氛反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听他们说,你是我的秘书?」在一阵沉寂之后,那个声音又再度说道。

海潮抬起头,不相信这个人的声音竟有种低沉的磁性,让人好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是,」她接了他的话。「暂时是的,如果你有更适合的人选,随时可以把我换掉。」

她的回答让那个男人笑了声,道:「你的发音很好。」

「谢谢,我在C大学中文系待过一阵子。」

「你念过C大?」

她的话显然引起了那个人的兴趣,一直背面对著她的椅子终于开始转向了她。她笑了,想起了自己在C大那算长不长,算短不短的岁月。

「是的,我在C大修中文……」

她说道,缓缓抬起头,在望见眼前的人影时,所有的思绪霎时全在她的脑子里刷白。

不!怎么可能……

江南大睁的双眼显示了他的惊愕,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楮所看到的。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无法忘记的女人,此时竟活生生地坐在他的眼前。

老天究竟又在跟他开什么玩笑?!当他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当他绝望地认为自己再也看不到她的时候,为什么她又再度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之中。

心里的惊愕慢慢地化成旧时的伤痛,缓缓地涌上她的心头,泪水再度盈上海潮的眼眶。为什么?她在心里头自问,为什么在过了那么久之后,他仍是对她的影像保留得那么清晰?

眼前的江南多了份成熟稳重的魅力,眉宇间隐隐露一丝领导者的风范,但却仍不失多年前那股诱人的浪漫。

她捂住了口,起身急忙地跑向身后的门。她必须离开,在眼泪落下她的脸颊之前,她必须赶快离开……

砰!

一双大手关上门,挡住好所有的去路,江南的身子直挺挺地站在她的身前,下一秒,他便将她整个人搂在怀抱之中。

「老天!」江南一声轻呼。「我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你了。」

「放开我……」海潮的双手无力地顶著他强而有力的胸膛,怎么也无法将他推开。

「不!」把她拥得更紧。「我再也不能让你从我的生命中离开了!」

「放开我!」她吼道,施力将他推开,泪水再也抑不住的流了出来。望著眼前这个她一辈子也忘不掉的男人,心里不禁又是一阵挣扎。

「为什么?」她的语调里隐约透露出一丝苦涩。「为什么你还要再出现?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自私的闯入我的生活……」

「海潮,上帝让我们再次相遇一定有他的用意……」

「不!」摇头。「我不要当你的秘书,你还找别人吧……」

她转身,却又一把让他抓住。

「你没有选择,这间公司已经让我收购了,从此以后,公司的一切由我来决定!」

「什么?!」海潮无可置信地望向他,不敢相信他口中所说的话。

江南舒了一口气,这才又接声:「威而林已经破产了,从此以后,这间公司由我来接管。」

「不,这不是真的……」

「你可以不相信,但今天下午我会发布人事命令,你会知道的!」

「不……」海潮猛摇头,这便朝门外冲了出去,她不懂,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望著她消失在门后的身影,江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便再度走向窗口,为自己点了一根烟。

望著窗外繁忙的台北街头,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在这个大都会之中,再度寻著海潮。

三年多的日子,让他一直以为自己老早将那段往事淡忘,而今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没有忘记过,他仍是爱她如梦羞涩的脸庞。

中指的订婚戒指让他忆起了自己不久前才允诺了的婚约,心头霎时一阵困惑;他之所以会答应这件婚约,是因为他完全不认为自己会遇见海潮,可是现在……

他迟疑了一会儿,便伸手拔掉了手上的戒指,放进左胸的口袋。遇见了海潮,他知道,他这一生之中真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

「真不敢相信我们公司竟然破产了?!」

「对啊,听说在英国那边有很多负债呢!不知道我们的薪水到底发不发得出来?」

「怕什么,听说收购我们的这间公司,背后有很庞大的资金。」

「对啊,还有,你们有没有看见那个新的总裁,长得好帅,跟电视上的模特儿简直没有什么两样。能够收购我们的公司,家里一定也很有钱哦!」

「就是说嘛,不然年纪轻轻的怎么有可能做到总裁的位置,看他的样子在概不超过二十八岁,真不知道他结婚了没有……」

「没有也轮不到你啊!」

一群女人在办公室里叽哩呱啦地谈论著她们的新总裁。海潮低下头,双手捂住在耳朵。关于江南的事,她什么也不想听,更别说是参与她们的话题了。

「这样的动作是在表示抗议呢,还是选择逃避?」

子依的脸孔突然出现在海潮的桌前,她抬起头瞄了眼,这才放下了捂在耳边的双手。「没什么,只是心烦。」

「好端端的,烦什么?」「只是不喜欢新总裁。」她闭上了眼睑,害怕让子依看出眼中的一丝情绪。

「真的只是不喜欢而已吗?」子依又问了句。

海潮这才抬头望向子依,此时,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我……」她想转移话题,让子依的手握了住。

「认识你快三年了,你实在不是个撒谎的料。老实说,你跟总裁之间……」

稍平静了内心的情绪之后,这才又说道:「真的没什么,」她拿开了子依的手后站起身。「我想出去一下。」

「海潮……」

不待她接话,海潮的身子再度消失在办公室门后。子依叹了一口气,从海潮进公司以来,就总是拒绝那些追求者于千里之外,而昨日,只是进去办公室没几分钟,却哭著跑出来。

真的没事吗?她不禁自问。只怕,所以的一切都得等海潮自己来告诉她了……

一走出办公室,海潮便大大地吐了一口气,像是自苦难中解放似的,她的心绪竟也有种被解脱的舒畅!

避理部是位于整幢大楼的最上层,除了部门主管之外,所有的高级长官全都聚集在这儿,自然的,这也成了海潮感到压力的原因之一。

因为江南的原因,她很想就此辞职不干。但在没有找到下一份工作之前,家里的房租、水电费、一切费用,对她来说都将成为一种负担。

「辞职」这种名词,实在不是她这种白领级说做就可以做的,而且当初她得到这份工作是那么不容易。

她缓缓地走向了电梯,此时,她最需要的就是离开这里,好好地喘一口气。

「海潮。」一股力量握住了海潮的手腕,她回头,在望见劲松的身影时,心头竟不由自主的掠过一丝淡淡的失落。

「怎么是你?」她说,不确定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劲松一个笑,刚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淡淡的柔情。「上来开会。」

劲松是公司企划部的主管,海潮的追求者。他的条件已是公司的女职员们追求的对象,以他一八五的身高,和一张刚毅有个性的脸孔,根本不难找到对象,海潮不懂,为什么这些年来,他却只一直钟情于她?

她实在不值得他对她这样……

「海潮,」劲松轻唤了声。「一起去吃个饭吧!」

她回了头,朝他望了眼,知道自己不该再给他任何的希望,「我不……」

「一大早就在公司里谈情说爱啊?」

江南突如其来的语句再度打断海潮想说的话。她转头,因眼前的人而显示得不知所措。她下意识地环上了劲松的手臂,但这样的动作却让劲松不禁感到一阵困惑,他转头望向江南,不知道海潮的动作,一股莫名的醋意竟就此上江南的心头,他跨大步,一把抓住海潮的手,将她拉离了身旁的劲松命令道:「陪我去开会!」

「我知道秘书没有权利说不?!」他吼道,黑色的双眸如火般的望向了她,不知道自己竟在气些什么?但他的音量却显然的吓到了海潮。

叮!

电梯声在这时响起,江南回头望了眼,没说什么的便将海潮一把拉进电梯之中。他再也准她跟别的男人如此的亲密,不!他不能忍受……

望著他们离去的身影,劲松不禁锁起了眉头,总裁与海潮,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没有权利这样对我……」

一进到电梯里,只剩下江南与海潮各据一方角落。海潮淡淡地开口,无法解释胸口那股交错。

他背对著她的身影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只听得出他语气中的那股怒气。「我有权利叫我的秘书陪我去开会!」

「我不是你的秘书!」她吼道,气他老爱跟她作对的个性。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没有变。

「不!我有我的权利,我可以选择离开……」

「就像当初你不告而别的离开我一样?!」他转身愤怒的双眼狠狠地锁住了她,这些年来他所受的苦,怎能容许她这般的自私?!

海潮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他的双眸,对于他的指控,她无话可说……她抿抿下唇,气自己的辞穷。「我…我有权利选择自己究竟爱谁,我……只是……」

「你敢说你不爱我?!」江南吼道,伸手按下电梯修控钮,电梯在瞬间停滞在楼间,下一秒便跨步狠狠地吻住了海潮娇嫩的唇办。他以他结实的身体牢牢地将她顶在墙上,放肆地探索她的唇,这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吻。

那股熟悉再度流向她的全身,纵使在过了这么多年之后,她仍是无法忘记他的吻,她不懂,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他在她心中的影像竟是如此的清晰……

许久,他抬头望向她。在一阵交错的情绪之后,他再度心疼地将她紧拥在怀里。

「你究竟在逃避些什么?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真相?」

他颤抖的话中有一丝淡淡的苦涩,他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海潮总是将他排拒在外?

「我没有在逃避……」她说,却无法确定内心的那股挣扎。

「那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他的眼神再度望进她盈泪的双眸。「在这儿,或是在C大……」

「江南,我不能爱……」老天,她到底在挣扎些什么,为什么此刻的思绪竟是如此的交错?

「为什么不能?」他听够了她总是一大堆的借口来隔离他。「在以前的时候是北风,可是,海潮,这里是台南啊!没有北风,就只有你跟我,你究竟还在逃避些什么,难道你真的那么害怕去面对自己的情感?更何况北风是诚心帮你,你不欠他什么。」

「不!.我……」她转过脸,不敢直视他用情过深的眼眸。

「看著我!」他命令道,气她总是逃避他。他伸手抚上她的细致的脸颊,让她无法逃避地望著他。「告诉我,你真的不爱我吗?」

他的眼神中有著令人难以控制的真情,她的泪水滑落于眼眶,叫她如何对自己的情感撒谎呢?叫她如何当著他的面说自己不爱他呢?

「不,」她摇头。「就因为我爱你,所以才觉得心疼……」

她哭了,倾身依在他的胸口,

江南再度将她拥进怀中,为了这一刻,他真的等了好久……

叩!叩!叩!

电梯外传来敲门的声音。「里面有人吗……怎么无缘无故就停下来了?」接著,他们听到工人们拿著工具试著打开门的声音。

江南回了头,没有一会儿便见工人们将电梯门打开了。他望了望工人身后的劲松,而后将海潮拉至身后,正声地说:「电梯怎么搞的,把女士都吓坏了。」这才扶著海潮走出了电梯之外。

他在走过劲松身旁时,朝劲松望了眼,这才扶著海潮缓缓走出门外。

望著劲松困惑的神情,海潮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再说些什么,只能悄悄地随著江南的脚步走了出去,对于劲松,她真的只能说抱歉……

※※※

「海潮……」

一走出办公大楼后,海潮随即离开江南的身旁,迳自转身离去,这片刻的亲密让她怀念,却也令她格外的心疼。

三年了,这些日子以来,她没有一天不想他,可是她从来没有预期会再见到他。而今,他如此一生地站在她的面前,这叫她情何以堪?

不!她不断的在心中重复地对自己说道:这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他没有权利一出现便占据了她所有的生活!

她不能……

「海潮!」对于她的忽视,江南跨大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却在将她转向自己后,发现了她满眶的泪。

「为什么……」她颤抖的语气隐约地说出心中的痛。

「为什么还会遇见你?」

「海潮,」他轻道,不舍地抚上她盈泪的脸颊,好一会儿,这才又接口:「我该知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不!」她摇头。「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根本不应该再见面!你没有权利一出现便要求我去接受你的感情!

包没有权利就这样,将我的生活再度弄得一团糟!三年了!

我好不容易开始有了自己的生活,你怎么可以……」

望见她的泪,江南的胸口竟也跟著痛。他将她一把搂进怀中,紧紧地将她拥在胸口。这些年来,他自己不也一样难受?

「我一直都不敢期待自己还会遇见你!但是,这些年来,我却没有一天不想你。海潮!你该知道,我一直都是爱你的。如果我知道,我们还会再见面……」

「不!爱情不该是这样的!」她狠狠地离开他,此刻,她多希望自己再也无所依恋,多希望自己再也不会因为他的出现而感到激动。

但,她做不到!就因为当初爱他爱得太深,就因为她怎么也忘不了他,所以她更害怕再次受到伤害。

「我真的……好不容易忘了你了……」她恨自己怎么也抑不住的泪。「……我怎么能,再接受突如其来的感情?

江南,你不懂,我不能在让自己去承受这样的爱恋了。」

她撇过头,此刻的心痛让她觉得好无力……

「海潮。」江南将她再度转向自己,在心中挣扎了好一会儿之后,这才又接口:「再给我们一次机会,让我证明这段情感是值得的。」

她摇头,嘴角上一抹淡淡的苦笑。「三年太长了。你会发现,我们不再是彼此熟悉的对方……」她推开他,再度转身迈著自己的脚步。

「但是我会证明给你看的!」他的声音在她身后如此笃定的说道。

「老天!懊怎么办?」她伸手捂上自己的嘴巴,难道她真的再也抑不住了吗?如果不是,为什么她的眼泪一直在流?

为什么她的胸口还一直觉得好痛……

望著她瘦弱的背影。江南的心头顿时感到一阵无奈;花了三年的思念来爱一个人,真的算太快了吗?

「子依,这份文件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下?我有点事,想先走了。」海潮随手整理了桌上的一团混乱,拿了文件对身旁的子依说道。

子依抬头朝墙上的钟看了眼,这才又转向似乎急著离去的海潮笑了声:「大小姐,才五点四十分而已,怎么你就急著想下班了?」

海潮抬头,朝子依一个尴尬的笑。「有点事嘛!」

「有点事?」子依调侃地挑高了眉头。「这几天来,你好像天天都有事嘛!自从总裁来了之后,从没有看你哪天‘准时’下班的!」

她没有多说些什么,再度抬头望向墙上的钟,五点五十分了,再不走,铁定来不及的。「好了,随便你怎么说,我真的要走了。明天再见!」

说罢,便拎著自己的皮包,朝门口的方向走去,江南今天出去开会了,他说过六点以前会来,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遇见了。

才如此想著,跨不到几步,人都还没走出大门,她又不巧的撞到江南刚进门的胸膛。

江南低头望了眼怀中的海潮,又抬头望了望墙上的钟,什么话也没说。之后一把拉住她的手,说了句:「江秘书,我手头还有点事,需要你来帮忙一下,你应该不介意吧?」

他语重心长地说了句,不待海潮做任何的反抗,便把她拉进了办公室里。

子依望著他们消失的身影,一脸笑,这下子海潮想逃也逃不了掉了。

偌大的办公室让两人的呼吸声显得格外的清晰,江南将门带上后,什么话也没说,便迳自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海潮抿抿自己干涩的双唇,尴尬地站在原地,许久,这才又出声:「……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先走了」

话刚落句,她这一抬头,便望见江南那性感诱人的笑容,该死的,她的心口一声低咒:不该抬头的。

江南逗趣地看著海潮微变的脸,好一会儿,这才又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我为什么见不到你了。」

他的笑语让她的脸一阵莫名的羞红,他的笑容让她霎时忘了自己说些什么。她低头把玩著自己的指尖,硬在喉间的话像是没了主人似的,怎么也说不出个句子。

「我……」她清了清喉咙后接了声:「我只是……」

「不想再见到我?」他替她接续了未定的句子。

她抬头,此刻的她还为了方才的念头而感到好笑。「你不知道为什么。」

「……在遇见你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很可怕。」

「你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她低头,抑不住脸上那抹嫣红。

「那就是,我还不至于走到哪儿,都把人吓得非要站得二十尺远才肯跟我讲话罗」他的语气中有抹淡淡的戏弄,只是那么一转眼时间,他已站在她的面前。

他的神情,温柔地望著眼前的海潮,早不知道跟自己说了几次了,这样的女人到底要叫他如何舍得?

海潮抬头,面对这片熟悉的胸膛,她显得更加的不知所措。

她微微挪动自己的脚步,江南的逼近让她有种窒息的压迫。「我没有……」

她话都还没有说完,江南伸手的举动随即让她忘了所有的话语。她下意识地瑟缩子,只是个小小的举动,随即让江南还以柔情的微笑。

他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仍是继续伸手为她解下发上的缎带。在缎带松开的那一利那所有的头发全泻至她的肩后,为此,她隐约听到了的一声轻叹。

她不解地抬头望向他,只见他什么话也没说,便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只是这样,紧紧地拥著她……

「……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希望有一天,能像现在这样,将你拥在怀就像现在这样……」他的落句伴随了一声浅笑。「你真的好娇小,像是一用力就会压碎似的……」

「江南……」

「嘘……」他轻柔的嘘声再度打断了她想说的话。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这样任他拥在怀中。

她从来不曾见过如此的江南,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她不懂,为什么这些话竟能让她感受到他的心痛?为什么这些话,竟也让她觉得好难过?

如果江南是真心爱她,为什么他要爱得这么辛苦?如果已经没有其他不能在一起的理由之后,她究竟还在逃避些什么?

难道说,她是真的害怕去面对自己的感情?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他的吻温柔地落在她的额际,他的语气有抹难掩的痛。「叫我究竟该拿你怎么办?偷不到你的心,我只能等你给我答案,都过了三年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为什么你宁愿躲著我,也不愿意面对我?」

因他的温柔,她下意识地推开他,胸口满是难以言喻的迷惘,她感到泪水像是在伺机攻占她的眼眶似的。感觉自己像是在下一刻就要崩溃似的;她从没有想过,自己的拒绝竟会对他造成如此的伤痛。

不!她水汪汪的双眸直直地望向他,这并不是她要的啊!

「海潮……」

她却朝门口的方向跑了出去,事情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啊……

当身影再次消失在他的眼前之后,江南再度无力地闭上自己的眼楮,此刻的他有种欲哭无泪的无奈,就算在告诉她内心所有的一切想法之后,她仍是选择离开他!

老天!他一声苦笑,他究竟还能怎么做?

难道说,她真的注定不该属于……

※※※

「听说海潮跟总裁有一腿……」

「是啊,我也听说了,真看不出来她是这种人。」

「我就说嘛,无缘无故升格当董事长的私人秘书,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做?原来真的是用身体买来的……」

「嘘!别说了,她来了……」

一群低语在海潮进了办公室后,便完全变得鸦雀无声;海潮朝她们望了眼,这群三姑六婆,没事就喜欢在公司里说些有的没有的,怎么今天,个个看她的眼神都像是看到什么似的。

她转头,不理会她们的注视,迳自走向子依的位置前坐了下;进公司这么久,她老早就学会什么叫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今天这群女人又在说些什么?」她问道,却发现子依的脸上有抹毫无生气的苍白。「你没事吧?」她关心地问。

「没事,」子依摇摇头,竟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注视海潮的勇气。好一会儿,她才又开口说:「她们只是在猜你会……会不会喜欢我们的新总裁罢了。」

「无聊!」海潮一声低哼,真搞不懂这些女人哪来的那么多功夫去管别人的事,一会儿,她再度望向眼前的子依,「你真的没事吗?你的脸色看起来好苍白。」

「没事,只是有点累罢了。」她说罢,竟再度忆起劲松离去的表情,她的鼻头煞时又是一阵酸。「我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

话才刚落句,子依便急忙站起身朝办公室门口走了出去,泪水盈在她的眼眶,再度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不愿让海潮看见她的泪水,不……

望著子依离去的背影,海潮只是一脸的莫名,不懂她究竟是为什么心烦,或许晚点该找通电话给她。

想著,她再度抬头望了眼墙上的钟,九点半了,再不进去做简报,只怕那个所谓的总裁大人也要发脾气了……

接著,她便走回自己的位子,随手拿了桌上的简报朝董事长办公室走去。

「……下午四点,与欣达的王董事长踫面,以上是你今天的行程。」海潮说完,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虽说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最爱,但在公司里,什么事都公事公办,而对他那副领导者的模样,多少都让人有点紧张。

江南抬头朝海潮瞄了眼,暂时撇开个人情感不谈,海潮的确称得上是个称职的秘书。他扬了下嘴角,随手放下手中的笔笑道:「事情交给你办,我实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应该把这句话当作赞美吗?」她挑高了眉头问道,亦望见了江南眼中的一丝戏弄。

「该算是赞美。只可惜。」他故弄玄虚地又叹了一口气。「你还是健忘了点,这点对一个秘书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我忘了什么吗?」海潮急忙低头望了下手中的笔记,她该记的都记得了啊,难道她又忘了什么了吗?

但没一会儿,她便抬头自江南的手中得到了答案。

江南逗趣地望著自己手中的耳环,就算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喜欢逗著她玩的感觉。「你昨天好像忘了把耳环带走了……」

「还给我。」海潮红了大半的脸说道,霎时忆起了昨夜的激情。她转过整个桌角,上前想抢过他手中的耳环,却让他随即避了开。

他握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拉进怀中,喜欢她腻著自己的感觉;他双手环上她的腰际,轻轻地咬上她的耳垂说了声:「你很香……」

海潮的脸,红得番茄似的。「江南,快放开我……」

叩!叩!叩!

敲门声让海潮随即自椅子上跳了起来,她随手整整秘书的服装,没一会儿便见劲松自门后走了进来。她尴尬地低了头,说了声:「我先下去了。」便朝门口的方向走了出去。

劲松望著海潮离去的背影,心中再度一阵波涛汹涌,为什么海潮对他的情感竟是如此的视若无睹?

有什么事吗?

江南的声音再度拉回劲松远走的思绪,他回了头,不懂眼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是用什么方法将海潮骗到手中。

难道说,海潮真的是如此拜金的女人吗?

「到底有什么事?」见他一直不说话,江南又开口问了一声。

劲松望了下手中的公文,只落了声:「这是这一期的企划报告,您方便的话看一下。」说罢,将公文放至他的桌上后,亦朝门口的方向走了出去。

他必须去找海潮,他再也不能忍受自己这样为她胡思乱想了。江南望了眼劲松递过来的公文,随即望向他离去的身影。他轻了口气,再度躺回椅背当中,对于劲松,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但在以前他就已经告诉过自己了,这一辈子,他再也不会让海潮离开他的身边……

一股力量将海潮拉了回去。她回过头,只见劲松的眼神仿佛责备地望著她,一阵不安开始在心里头窜流,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或许是因为劲松太过强烈的情感让她感到害怕……

「劲松?」她镇镇胸口的情绪又接了声:「怎么了?」

劲松朝她望了眼,二话不说便上前攫取了她的吻,在寂静的走廊上,狠狠地将她压在墙上,放肆地探索她的吻。

「……放开我!」海潮不断地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劲松牢牢将她锁住的双手。「放开我!劲松!」

她的反抗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箝制住,好一会儿,他才起身直直地盯著她,他的眼神是愤怒的,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似的,随时有可能爆发。

「为什么?」他的言语抑不住他心口中的痛。「为什么你宁愿选择他?」

「劲松,你在说什么……」

「那个男人!!懊死的,你知道我在说什么!老天,海潮,难道你真的那么拜金?在我对你付出三年多的感情之后,你竟然不愿意接受我,而选择一个刚来的男人?!」

他的话如针般的刺痛著她的心,她摇头。

「不!劲松,你不懂……」她无辜的双眼蒙上一层水雾,她又该如何跟人解释三年前的那段往事?

「错了!我什么都懂!你只不过像他们所说的那样,是个拜金的女人!你的爱情只要有钱都买得到,所以你才会不惜牺牲一切的色诱总裁,跟他上床,告诉我,我要花多少钱才买得到你的爱?!」

「不!我不是……」话哽在她的咽喉,为什么她就是无法替自己辩解?泪水滑落了她细致的脸颊,这是第一次,她听到如此伤人的话……

「告诉我,我到底要花多少钱?」他吼道,握著她双臂的手仿佛要将她掐碎;他就是不懂,为什么他怎么努力也得不到海潮的爱。

「放开我,劲松,求你……」她哭道,再也不认为自己能承受这一切……

「放开你?」劲松一声低哼。「在追求了你那么久之后,就为了得到你那廉价的爱情,我怎么还会放开你?!」

「求你……」

「我知道了,一定是在你钓了那条大鱼之后,变得慷慨了。原来我根本不用付任何的代价便可得到你的身体……」

「够了!!」她吼道,使力地推开了他,那双铜铃般的大眼仿佛让泪水所淹没,为什么?她不懂,为什么劲松要这般的伤她?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伤我?」她抑不住眼眶中的泪水。「但这样真的让你比较舒服吗?」

劲松愣在原地,当初他真的想这样伤她吗?不!他只是气不过她竟然是如此的拜金,如此的不顾情义……

海潮低下了头,面对自己的过去,她到底还要解释些什么?「我没有必要向你报告我的过去,也不想告诉你为什么,但,劲松,我们两个是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

说罢,她落个眼神,随即转身跑离了他。第一次,她感觉自己的心完全地被撕裂,践踏在地上。在别人眼中我真的是个拜金的女人吗?真的是这样吗?

当海潮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后,劲松绝望地抹上自己的头,老天,他到底对海潮做了什么?!

他到底做什么……

※※※

「海潮!你再不开门我就要撞门了!」江南的声音大得让整公寓的人都听得见。

海潮捂住自己的双耳,现在,她什么人也不想见,什么话也不想听,更别说跟江南见面了!

几天前,劲松所说的话,至今仍如利刃般地伤她的心。在别人眼里,她是个不惜牺牲一切得到金钱财富的拜金女人,她是个见到外车人都发花痴的洋妹,她是个以身体换取权利的妓女。她的身份贬低得连子依都不愿接她的电话。老天,她究竟该怎么做?!

「海潮!!」江南的声音又再度自门外响起,这会儿,连声音都听得出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你走!」她晶莹的泪水沾湿的皙白的脸颊,胸口的痛再也不愿让他知道。「走!」她吼道。「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走!!」

「该死的!」江南自门外传来一阵低咒,「你到底在逃避些什么?!难道你真的以为只要这样躲起来就可以解决一切?!」

「不!是不能!」她哭道。「但是只要离开你,一切便都结束了……」

「开门!」他用力的一击,便得铁门外传来一声响声。

「你别想再从我的身边离开!听到没有?!」

海潮再度捂住自己的耳朵,再也不想因为江南所说的话而混了自己好不容易才做的决定。她什么都不想听……

锵!一声撞击打碎了阳台的落地窗,海潮急忙转头,只见江南的身影在玻璃落地后走了进来。

他气愤的神情,吓人地朝海潮笔直地走去,跨没几步,便捉住她的双腕,狠狠地将她拉近自己的跟前。

「我需要一个解释!」他的语气冷得让人发颤,一双手臂上满是鲜血,缓缓地滴落在海潮皙白的臂上,但这对他来说似乎不是那么重要。

她盈泪的双眼仍是无法直视他。「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住口!」他斥吼的声音盖过了一切,这是第一次,他的愤怒竟强烈得令人害怕。「你最好说得出一个很好的借口,我没有那么大的耐性。」

「我……我们根本不能在一起,江南,难道你不懂吗?

我们是来自两个不一样的世界,我们不能……」

「是谁告诉你的?」

「没有……」

「是谁告诉你的?!」他的愤怒丝毫不容许她的反驳。几天前才承认的一段感情,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让她说出这样的话。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逼我?」

「你为什么总是那么自私的不顾我的感受?」他的语气中抹不去那股苦涩。「你真的认为爱情只是一个人的事吗?

还是认为我不会受到伤害,所以你走就走?」

「不!」她摇头。「你不懂……」

「那就让我懂!!」他吼道,气她总有一大堆的借口。「花你一辈子的时间让我懂!别老是选择离开我来解决一切的事情!懊死的!」他又是一声低咒。「这段感情不只有你付出,还有我啊!你到底把我放在哪里了?!」

「那不是故意的……」

「那你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北风?还是因为我根本配不上你?」

「不是这样的……」她硬咽的句子说不出她内心的痛。「你是个堂堂的总裁,不应该跟我一个秘书在一起……」

「由我来决定自己到底跟谁在一起!」

「可是别人会怎么看我?一个因拜金而不择手段的女人?江南,我也有自己的感受,我再也受不了别人这么抨击我了……」

她无法想像这些舆论竟在她的胸口留理这么大伤口,为此,她再度落了泪,何时,她才能开始爱得有些尊严?

江南望著她,迟迟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

「……这就是你担心的吗?」在沉默许久之后,江南终于开口,他不相信一直以来,她都是如此的在乎别人的想法,难道说,他们两个真的要为了别人而爱,而不是为了自己吗?难道说他的感受不比其他人的想法来得重要吗?

「究竟是谁说了这样的话?」见她一直不答话,江南又问了句,他想知道,究竟是谁让海潮有这样的想法?

海潮摇头:「没有人……」

「究竟是谁说了这样的话?!」

他黑色的眼眸仿佛要将她看穿,好一会儿他才又接了声:「是公司的人吗?」见她一直不说话,江南为自己找寻了答案。他握住她的手,直直地朝门口走去,他受够了!受够了自己的情感老要在别人舆论中挣扎!

「江南,不要……」海潮哀求。

但这会儿,江南再也愿理会了,他自己的爱情,由他来决定,其他的人再也别想来干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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