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她大病初愈,也可能是她的体力真的太差,总之,自从那次非人的折磨后,辜丽容就不再以粗重的工作摧残她,取而代之的是数不清的污辱言词,及她可以胜任的各项家事。
而刁洁玲一直心存感激。
「谢谢你,小妹。」虽然辜丽容从没给她好脸色看,她却总在她规定她工作后,诚心的致谢,「我会尽心尽力的做好的。」
刁洁玲一直希望她的真心能换来辜丽容对她的谅解。
所以她从不怨,听到辱骂她的话,她尽量不放在心上;听到工作指示,她总是尽心尽力的卖命,总期望有朝一日能让辜丽容不再仇视她。
但她也不禁思索著,她过去一定是个罪孽深重的坏胚子,不然怎么会有人恨她成这样。
但辜丽容愈是对她不好,愈让她感受到辜耀堂对她的好。
虽然他还是只在与她温存时,才会偶尔对她说两句甜言蜜语;虽然他再没想过要带她出门,让她有机会记起过去的种种。
但她就是觉得他对她很好。
也或许……她怕如果自己不这么想,那她就会活不下去了!
她转头看著刚跟她温存完的辜耀堂,看他满脸没有表情的打算离开房间,刁洁玲忍不住冲到他的身后,紧紧抱住他的腰身。
却被他反手一撞,当下她的左眼圈就被撞瘀青了。
「哦~~」她掩住眼楮,痛得说不出话。
奔耀堂却好整以暇的回头看著她,怨怪的说:「不是跟你说过很多遍,别在我背后抱我,我会误以为有人偷袭而出手伤人的。」
她揉著眼,试著解释,「可房里只有我跟你啊!」
她在房间以外的地方从来不敢造次,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般,从来没敢对他有任何肢体上的踫触。
这是因为他告诉她,除非他妹妹原谅她过去的作为,他才肯当著他妹妹的面与她卿卿我我,而她也觉得这是应该的。
「那也不行。」他言简意赅的说。
看他准备离开,她追到门口,「耀堂,你……今晚能不能早点回来,我有事想跟你说。」
正好,他今天也有事要找她谈。
「没问题。」他笑得很迷人。「一起下楼吧!」
「嗯~~」她乖顺的点头,觉得自己好幸福。
他们过去的感情绝对是好到不行。
虽然回到辜家已经快三个月,但她的记忆却半点都没恢复的迹象。
她很焦虑,但他却要她顺其自然,不要想太多,这才让她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她真的好幸运能有这样好的老公。
而她准备在今晚悄悄告诉他一个秘密──
她刚来时,大姨妈曾来造访过她,之后就一直没再找上她,加上她最近总觉得恶心,她觉得……她应该要做妈妈了!
而她打算把这天大的好消息告诉他,看看他欢欣鼓舞的样子。
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他会是个好父亲,甚至觉得他也将她当成女儿般的疼爱,所以,她好迫不及待的想告诉他。
才走到楼梯口,只见辜丽容早已等在那儿,一见到刁洁玲瘀青的眼眶,她就情不自禁露出开心的笑容,「真好看。」
奔耀堂也畅意的笑说:「你准备好,我今天会带那老家伙来看她。」
刁洁玲已经习惯被当成透明人般的不受重视,所以,她一点都不介意的笑听著她听不懂的谈话,但她突然想到辜丽容刚才夸奖她好看,那是否表示她对她已有好感?
一这么想,刁洁玲几乎控制不住心底的欢喜,「小妹,你真好。」
奔丽容像看白痴一样的看了刁洁玲一眼,冷冷的说:「是啊!我当然很好。」
不过,她自己可能不太好。
与辜耀堂交换了个眼神,辜丽容满心喜悦的对著他的背影说:「等你喔!」
奔耀堂忍不住炳哈大笑,与身旁两名黑衣保镳一起踏出辜家大门。
刁洁玲看著他们兄妹俩,「你们今天心情很好。」
「当然,」辜丽容像是在看笑话般的望著刁洁玲的脸,「今天可是我们辜家出气的日子,当然心情很好!」
刁洁玲来此快三个月,还没见辜丽容肯跟她聊天过,她是真的很想把握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能跟我分享吗?小妹。」
她满心期待的模样,让辜丽容的心情更好了。
「没问题。」辜丽容指著桌上及地上两大篓的青菜,「这是我答应替前面那家餐厅准备的食材,你边帮我摘,我边说给你听。」
哦~~她已经做得很习惯了。
她知道辜丽容会要家里的仆佣去各种地方找来该处理的杂事让她做,她已经习以为常,完全没被那两篓菜吓到。
她的两手早已粗糙不堪,连做了快三个月的粗活,她都不记得自己曾经是多么的细皮嫩肉,但那又何妨,重点是小妹终于对她伸出友谊的手,她好开心喔!
她赶紧动作迅速的摘起菜来,一点都不浪费时间。
奔丽容坏心的看著她,「你还没想起任何过去的事吗?」
啊~~点头好像只是在凸显她的无能,刁洁玲呐呐的说:「我、我有很用力的想……」只
是她想破头还是想不出半点蛛丝马迹。
那就是没有,辜丽容继续问:「你希望记起来吗?」
她立刻点头如捣蒜,「嗯~~很想很想。」
「为何?」好恢复过去的神勇,找他们兄妹报仇吗?她作梦!
「因为……」刁洁玲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很落寞、孤寂,「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感觉其实很可怕呢!」
看到辜丽容狐疑的眼光,她赶快说清楚、讲明白。
「好像我是从石头中蹦出来的一样,没有归属感,」她的嗓音听起来很害怕,「没有人关心我、心疼我,我也没人能诉说心事,那种感觉就好像、好像……」
她的目光愈来愈呆滞,似乎真的飘泊在汪洋大海中,「快要淹死的人不小心抓住了一根木头,他不知道木头会飘到哪儿去,却只能跟著木头随波逐流……」
奔丽容一点都没被感动,「那你一定很怕接触外面的世界?」她别有用心的问。
「嗯~~」刁洁玲完全没有防人之心,诉说著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除了跟你哥往一起的时候,我才会比较有安全感,不然,我哪也不敢去。什么事也不敢做,只能等他有空的时候多陪陪我。」
她状似难过的说:「可他真的好忙,没空陪我。」
奔丽容笑了,「我了解了。」
说完,她转身想要离开。
这让刁洁玲感到好怅然,「你要走了吗?我们不能再聊聊吗?」她好希望能跟小妹建立友情。
奔丽容正想走,却在听到她的话语后回转过身,「或许今天你不会再这么伤感,也许有人能唤起你的记忆。」
「真的?!」刁洁玲满心期待的问。
却只能看著辜丽容的背影兴叹,唉!要恢复友谊果然比她想的还难,但她不会气馁,她会再接再厉,更用心的经营她跟小妹之间的友谊的。
而且,她突然好期待,是谁会来唤起她的记忆呢?
她就要做个有过去的人,而不再只是像一片飘零的浮萍,走到哪都没有依归了,真好!
*****
「她在哪?!」一走进辜家,刁老爷子立刻惶急的问。
奔耀堂老神在在的回道:「你急什么?该让你见她时,我自然会叫她过来的。」
刁老爷子愤恨极了,嗓音中带著抖音,「你做得还不够吗?耀堂,她是无辜的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但他的话语被截断,辜耀堂边往自己的书房走,边不客气的提醒道:「你们刁家会有无辜
的人吗?」
「那是……」刁老爷子难过得说不下去。
「是什么?」辜耀堂坐在大桌后,抬头看著站在他面前的老人,「刁爷爷,怎么你的年纪一大把,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刁老爷子痛心的回头找可以落坐的椅子,却找不到半张。
「很抱歉,我一向不请敌人入坐。」辜耀堂冷冷的说:「即使你站不住,那也是你们刁家的事。」
刁老爷子本来就有受辱的心理准备,再加上经过这阵子的一连串打击,他根本已无力与辜耀堂为敌,他稳住身子,将老骨头绷得紧紧的,做出一副打不败的强者样,「你心知肚明,那丫头只是我的一颗棋子。」
但辜耀堂却不接受这样的说法,他拿起放在书桌上的相框,看著相框里的照片,「你尽量替她脱罪没关系,但我是不会接受的。」
「耀堂……」刁老爷子想攀交情。
「请称呼我辜先生。」辜耀堂好整以暇的放下手中的相框,「我会血债血还的。」
刁老爷子终于忍不住激动的情绪,奔到大书桌旁,伸出两手抓住奔耀堂的衣襟,用力的摇晃著他,「你把我们刁家整得家破人亡,这样还不够吗?」
奔耀堂冷血的摇摇头,「啧~~怎么会够?」他嗤之以鼻,「在没让她替我父母陪葬前,我都觉得不够!」
刁老爷子不禁老泪纵横,「辜先生,我求求你……」他已不顾面子里子,一心想替刁家留后,「洁玲那孩子一直都只是我的棋子,你明明知道的……」
「但那颗棋子却是将我父母诱出家门,让他们踫上那场要命的大车祸!」辜耀堂突然发狂了,他用力拥著桌面,「他们那天根本没打算出门,要不是她……」
「但她也付出了代价不是吗?」刁老爷子用力的替唯一的孙女请命,「她后来出了很严重的车祸,她丧失记忆了啊!」
奔耀堂却冷冷的笑了,「那样的代价还不够,除非她忖出生命……否则是不够的!」
刁老爷子愣在当场,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奔耀堂却一个跃起,「我去让你跟她见个面吧!」
*****
刁洁玲才刚摘完菜,正想去向辜丽容报告,却见辜耀堂朝她走过来,她满心欢喜的迎上
前,「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奔耀堂只是拉起她的手,「走!我带你去见个人。」
她立刻想起辜丽容早上对她说过的话语,满心充满紧张的情绪,「是要提醒我过去的人吗?我好怕!」
奔耀堂却以直勾勾的眼光看著她,似乎想看出她到底是在装蒜还是真的?
「怎么了?」她不解的看著他陌生的眼光。
「那个人自称是你的亲人,可我……」他坏心的想制造骨肉不能相识的悲剧,「我是不太相信。」
她更紧张的抓住他的手,而他也回握住她的。
「那我怎么办?」她好傍徨。
她想被亲人认出,回到家人身旁享受亲情温暖,却又好怕离开这唯一熟悉的环境。
「如果你没印象,千万别假装认识,不然我就保护不了你。」
「嗯~~」她信赖的点头。
才推开书房门,刁老爷子就警觉的瞪大眼,在一见到刁洁玲的同时,当下飙出止不住的泪海,「呜呜……我可怜的小孙女……」
奔耀堂全神贯注的盯著刁洁玲的小脸观察,深怕漏看她的任何表情,产生无可救药的错误。
刁洁玲看著那一直哭泣的老头儿,完全没有熟悉的感觉,这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两只脚,急急的躲到辜耀堂的身后。
刁老爷子一见孙女竟对自己避之如蛇蝎,忍不住大声哭诉,「洁玲啊!我是爷爷,你不记得了吗?」
刁洁玲从辜耀堂壮实的背后探出一个头,戒慎恐惧的看著刁老爷子。
刁老爷子更伤心了,试图唤起她的记忆,「你不记得爷爷每次叫你做事,等你做完后,都会让你随心所欲的到名品店消费……」
奔耀堂还来不及阻止刁老爷子的提醒话语,刁洁玲已冲到他的面前,奋力的大叫道:「你胡说!我才不认识你,你是谁,我不记得……」
她惶恐的看著辜耀堂,直看到他脸上露出要她安心的表情,她才放下心来,她好怕他会因为有人来认她,就抛弃她。
「我也不是会去名品店消费的人,我只喜欢去逛夜市而已……」她只记得辜耀堂灌输她的记忆。
而且,她莫名的讨厌这个老人家。
「他说你以前只是他的棋子。」辜耀堂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刁洁玲立刻用力的摇头,「我才不是什么棋子,你胡说、你胡说!」
说完,她直奔入辜耀堂的怀中放声大哭。
可她削瘦的身影却让刁老爷子怀疑她并未被好好对待,「洁玲,你过得好吗?你不认爷爷没
必系……」
奔耀堂已将怀中的刁洁玲推出书房外,「去找我妹。」他交代完,便将书房门重重关上,不让刁老爷子再多看自己的孙女一眼。
刁老爷子无力的哭泣著,「你还要我们刁家什么,你一次说清楚……」
「简单,我要全部。」
*****
刁洁玲虽不解为何辜耀堂要她去找他妹妹,却听话的边抹眼泪边找人。
「小妹……」她哭著朝辜丽容走去,「那个人我不知道是谁,可我好怕他……我一定不认识他……」
「是吗?」辜丽容突然想不依照哥哥的计划行事,因为,她发现刁洁玲的肚子似乎不正常的大了点,这让她毅然决然想斩断哥哥跟刁洁玲的关系。
「嗯~~」刁洁玲只是哭泣,呜咽的诉说自己的忠心,「我只对你哥一个人感到亲切……我一定只有他……」
她听不下去了,这个罪孽必须铲除。
「不!」辜丽容说得斩钉截铁,「你认识那个人的,走!我再带你去听。」
可她不想去啊!
莫名的,在刁洁玲的心中,她就是隐约觉得如果那老人真认识她的话,她跟辜耀堂的关系就会被切断。
可她不想啊!
「我不……」她虽拒绝,却只能被辜丽容拉著走。
站在书房门口,刁洁玲听到很大的争执声,而那些话……她一句都听不懂,也不想懂!
「你怎么能这样对她!」是那个爷爷的嗓音,「她的一生都被你给毁了!」
「那是她欠我们辜家的,」是她的亲亲老公的声音,「我会变本加厉的凌虐她,直到她偿还完辜家的为止。」
好残忍的话语,可她完全听不懂,她怎么会欠辜家呢?
「我求你……」是那爷爷的哀求声,「放过她,我愿意替你们辜家做牛做马,求你高抬贵手,她还那么年轻啊!」
「放过她?那当初她为何不肯放过我父母?」又是她的亲亲老公生气的吼声,「我绝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她,我要用尽全力的折磨她、凌虐她……」
不!别这么说,这样她会伯啊!
「她只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你现在做的跟我当年又有什么两样?她不该这么被对待!」
那爷爷说到她好讨厌听见的两个字「棋子」,刁洁玲不想听了,却被辜丽容紧紧钉在墙面。
「你不也当她是棋子?我们是半斤八两,谁都不比谁好。」
什么?!她最亲爱的老公也准备把她当作棋子!
不~~她不要当棋子,她不相信她的亲亲老公也会也会样,刁洁玲想掩住耳朵,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但辜丽容却推著她的身子往屋外走。
她惊骇的问:「我、我们要去哪里?」她不想走啊!
就算她刚才听到一些气话,但那又如何?她就只对辜耀堂一个人有熟悉的感觉,再加上她可能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她不想离开他啊!
「听到这样的话,你还能留下吗?」辜丽容用力的把她推到大门口,无情的说:「你走吧!这里无法再留你。」
「不!」她人生地不熟的,「我不走!」
奔耀堂警告过她,没有他的允许,她不能踏出大门一步,她不要走!
「滚!」辜丽容却狠狠的推她,「滚得愈远愈好。」
在她以为,刁洁玲知道了自己悲惨的遭遇,甚至可能怀著身孕流浪街头,这样的报复已经够了,她再不想与敌人同住一个屋檐下。
「我不能走……」就算要离开,她也要问辜耀堂几件事──他是否真爱她、他是否真把她当作棋子、他是否想丢弃她……而最重要的是,她还没告诉他,她可能有了他的孩子,她得知道他要不要她肚子里的孩子啊!
所以,她怎么能走?
奔丽容眼见推不动她,气得拿脚一而再、再而三的踹她,「滚~~」
刁洁玲哭得好伤心,「不要赶我……小妹,我愿意改,过去我做错的我全都会改,只求你别赶我走……」
她两只手紧紧的抓住大门的铁条,说什么也不肯放开,「我会怕……外面是怎样的世界我不知道……我不认识半个人……也没人认识我……」
那最好,她就是要她流落街头。
「快滚!」辜丽容以脚踢著刁洁玲握紧铁条的十指。
「不……」她的手指好痛,但她的心更痛,「求你别赶我走,至少……」她想到这世上唯一对她好、她唯一信任的人,「让我跟耀堂说说话……」
她要求他别赶她走,她相信他会答应她的,因为他爱她不是吗?
可享丽容最不想让她见的人就是自己的哥哥。
「你还不走!」她把刁洁玲的手指都踢出血来,却不见她松手,「快滚!不然……我就放狗咬你!」
看刁洁玲依然死抓著铁条,辜丽容立刻向院子的方向走去,而刁洁玲深知,那儿关著好几只凶恶的狼犬。
当她听到狗儿奔跑的脚步声,她只得松手,踉踉跄跄的往屋外的小树林跑去。
她边跑边哭,「哇呜……我会怕……我真的好怕……」
可是没人理会她,她孤独的在杯中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