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姑娘、小湘姑娘,好巧。」孔廷瑾来到她们面前率先开口招呼。
「是啊,大人,好巧。」罗蕙心客气而平静的应道,但她身边的小湘却是一脸高兴的直摇头,瞬间就把她的底给掀了。
「不巧、不巧,大人,师傅和小湘正想要去找您呢。」小湘大声的说。
罗蕙心忍不住转头瞪了小湘一眼,感觉到她瞪人的视线,小湘缩了缩脖子,立刻安静了下来。
「喔?罗姑娘找我有事?」孔廷瑾轻挑了下眉头,有些好奇的看了她一眼。
既然都被小湘给捅了出来,罗蕙心也只有认了,点了点头道:「是,有件事想请大人帮忙。」一顿,她转头看向街道两旁的牌坊,道:「不知这附近有没有方便说话的地方?」
「我正好知道一个地方。跟我来。」
孔廷瑾率先而走,带著穿过两条小巷来到一间幽静的茶坊,茶坊内还有单独的包厢供人使用,的确非常适合说她接下来要拜托他的事。
「大人您来了。」小二哥一看见他便热切的迎了上来,接著二话不说就将他们领到这间独立的包厢内,之后不等招呼又迅速为他们送上茶点,接著安静地退了下去。
「大人是这儿的常客?」罗蕙心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是我名下的产业。」孔廷瑾说。
「孔家不是经营布庄丝绸的生意?」罗蕙心惊讶的问道,她从没听说过孔家还有经营茶楼茶坊的事。
「所以我才说这是我名下的产业,而不是说这是孔家的产业。」孔廷瑾端起桌上的杯子轻啜了门茶,然后对小湘说:「试试这茶坊里的点心,虽然没你们店里的好吃,但应该还不错。」
小湘点点头,然后开心的吃了起来。没吃到「施记」的糕点,有这里的茶点吃也不错。
「没想到大人私底下竟还有在做生意。」罗蕙心惊讶的说。
「俸禄有限,总得想点法子赚钱。」自开一府的开支可不是小数目,但他宁愿累点也不愿住在孔家。「况且我原本就是出生商贾之家,是商贾之子。」孔廷瑾说。
「朝廷难道不管吗?」
「正常的行商赚钱总比受贿的贪官污吏好吧?皇上是明君,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孔廷瑾摇头,然后言归正传的问:「你不是说有事要我帮忙?是什么事?」
「在说之前,可不可以请你先答应我,别问我为什么。」她认真而恳求的看著他说。
「好。」孔廷瑾只一愣,随即毫不犹豫的点头应道。
「谢谢。」罗蕙心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才开口道:「大人知道京城中那间百年糕饼铺「施记」吗?」
「自然知道。」孔廷瑾点头。「或许你不知道,施家与孔家算是姻亲,施家三小姐在两个月前才嫁进孔家,成了孔家二房的媳妇。你想请我帮忙的事与「施记」有关?」
「是,我想和施家的施郎老太爷见一面,但这件事得秘密进行,不能让我们三人以外的人知道,尤其是施家的其它人。不知道大人可否帮忙我这个忙?」
「如果要见施家老太爷可能有点困难,因为听说他人不在京城中。」孔廷瑾蹙眉道。
「不在京城中?」罗蕙心不解的看著他。
「好像是在施家别庄养病,两个月前嫡亲孙女成亲都没有露面,听说病得很严重。」孔廷瑾说。
「什么?!」罗蕙心遏制不住激动的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尽是震惊与难以置信的表情。「这是真的吗?祖——施老太爷真的病得很严重吗?他生的是什病?病了多久?有没有请大夫看?他的身子一向都很好,怎么可能突然病得很严重呢?这不可能!」
她不断地摇著头,拒绝相信这个噩耗。难道她最担心,一直祈祷不要发生的事,其实早就已经发生了吗?
「你认识施家老太爷?」孔廷瑾怀疑的看著她,因为她的反应太让人疑惑了。
罗蕙心猛然一僵,重新坐回椅子上之后,这才不疾不徐的摇头道:「不认识。但施老太爷算是我的师傅,我的手艺全是从「施记」的糕饼中学习研发出来的,所以我一直很敬重那位施家老太爷。」她自圆其说。
「但你怎么知道他的身子一向都很好?」孔廷瑾依然怀疑。
罗蕙心微窒了一下,圆谎道:「我听人说过。」
孔廷瑾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追根究柢,只是轻摇了下头,道:「听说的又怎么算数?虽然我对施家的事并不太清楚,但据我所知,施家老太爷的身子一直都不是很好,嗯……好像自从两年前施家那位才貌双全的大小姐突然病逝之后便一病不起。」
罗蕙心握紧拳头,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起伏得太激烈,殊不知她瞬间苍白的脸已透露出她的不平静。
祖父的身子是因为她才病垮的吗?是她害的吗?她精神恍惚,但一瞬间便立即清醒过来,目光变得锐利慑人。
不对!她告诉自己。以她对祖父的了解,祖父或许会因为她的病笔而难过,或受到打击而生病,但绝对不会一蹶不振。「施记」对祖父而言比命还重要,不为别的,单为了等施家继承人施天养长大成才,祖父就一定会让自己好好的活到那一天。所以,祖父的病重绝对有蹊跷!
「大人,可不可以请您帮我一件事?」她倏然抬头看向孔廷瑾,一脸恳切的请求道。
「我坐在这里不就是为了帮你吗?」孔廷瑾温柔的看著她说。
罗蕙心怔然的看著他温柔的神情,感觉心里好像有什么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谢谢。」她垂眼低声道,接著在深吸一口气后,重新振作精神的开口问:「大人,可否麻烦您请太医去为施老太爷治病?以您的官位,应该可以请得动太医吧?诊金的部分,我会尽快凑出来还给您,请您暂时借我。不知可否?」
「太医和诊金都没问题,问题在于病人在哪儿,你可知道?」
罗蕙心只犹豫了一下便点头道:「我知道。施家的别庄一共有三处,但适合养病又离京城近的只有一处,应该是在那里。」
孔廷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问她怎会知道,因为事前他已经答应过她不问为什么了。他问了另一个问题。
「就算知道施家老太爷人在哪里,咱们又该要用什么名义管施家人的事,让太医去为施老太爷诊脉?」这是个问题。
「别让他们知道,这件事得瞒著施家的人。」罗蕙心毫不犹豫的说。
孔廷瑾瞬间挑高了眉头,目不转楮的看著她沉声道:「这件事很困难。」
「我知道。」罗蕙心目不转楮的看著他点头,「但是非这么做不可。」
「为什么?」孔廷瑾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三个字,因为她的要求实在是太过奇怪了。
如果说她是因为偷师「施记」糕饼而对施老太爷怀抱感恩之心想报恩的话,那么为何要瞒著施家的人呢?而且对于她知道施家有三个别庄,而且还能一口咬定只有其中一处适合养病这一点也著实令人想不透。她和施家应该没有交集才对,怎会知道施家产业的事呢?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沉默不语,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时,她终于静静地看向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因为我怀疑施家之中有人想加害施老太爷。」
「什么?!」孔廷瑾遏制不住的脱口叫道,难以置信且震惊的瞪著她,严声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
「那么你告诉我,你凭什么胆敢说出这么骇人听闻又武断的推论出来?」孔廷瑾严厉的看著她,目光中有著淡淡的谴责。这根本就不关她的事,她为何要多管闲事,难道不知道这话若是传了出去被施家人听见了,她会有什么后果吗?还以为她是个冷静理性之人,没想到也会做出这样有勇无谋之事。
「我娘曾是施家小少爷的奶娘。」罗蕙心犹豫的说。
「意思是这件事是令堂跟你说的?」孔廷瑾蹙眉道。
「没错。」罗蕙心撒谎道。除此之外,她无从解释她对施家了如指掌的这一切。
一旁的小湘忍不住惊讶的看了师傅一眼,因为她不记得那天师傅的娘有跟师傅提到关于施家老太爷的事。事实上在今天之前,她根本从没听师傅或任何人提过施家有位老太爷的事,也不知道师傅怎么突然之间就关心起这个与她们毫无关系的人,而且还为这人向大人请求帮助。真的是太奇怪了。
「那么令堂就应该上报给施家可以做主的人知道,不该跟你说。你一个外人凭什么多管别人家的闲事?就算这事真如你所说的,那也不该由你来管。」孔廷瑾的语气有些严厉。
「我无法不管。」罗蕙心摇头道。
「为什么?」有一就有二,孔廷瑾无法控制自己的再度问出这个问题。
罗蕙心倏然沉默了下来。
「虽然我刚刚答应过你不问你为什么,但我以为你要我帮忙的是你个人的事,而不是与你毫无关系的旁人家之事。这事关系太大,我必须要知道为什么。」孔廷瑾看著沉默不语的她,为自己的食言做解释。
罗蕙心依旧沉默不语。
「如果你无法说明真正的原因,或无法说服我一定得帮你这个忙的话。那么这事就到此做罢,恕我无法帮你这个忙。」孔廷瑾遗憾的告诉她,心想著就此打住也好,免得她多管闲事为自己招来后患。
「施家小少爷施天养其实是我弟弟,亲弟弟。」罗蕙心突然低声开口道。
「什么?」孔廷瑾瞳孔一缩,震惊的瞪著她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罗蕙心看了他一眼,苦笑道:「狸猫换太子。」
孔廷瑾双眼圆瞠的瞪著她,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会儿,他沉声问:「这是真的吗?」
「嗯。」罗蕙心点头。「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屈指可数,我娘是其中之一。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因为这件事,我前两天才会因思虑过重而昏倒,因为我真的很担心我娘,害怕对方会做出杀人灭口的事。」一顿,她目不转楮的看著他说:「因为当初替我娘接生的稳婆,这个知道实情的人已经被杀害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孔廷瑾骇然问道。
罗蕙心一脸严肃的点头,发誓道:「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假,天打雷劈。」
孔廷瑾半晌没说话,因为这件事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施家那位夫人怎会如此胆大妄为,连狸猫换太子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何况这关系到的可不是只有子嗣的问题,还关系到传承百年「施记」糕饼店的继承人与施家血脉这种大件事。那个女人就不怕死后无颜面对施家列祖列宗吗?
「所以你想见施老太爷,是为了要揭穿这件事?」他问。
「不,如果揭穿了我娘的处境可能会更危险。」罗蕙心摇头道。「我想见施老太爷是真的担心老太爷的身子,我听过不少那位老太爷的事,大概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只要他能好好的活著继续掌管施家,那位夫人就会安分些不敢胡来,否则不只我娘,恐怕连我弟弟的性命都将不保。」
「但他不是继承人吗?」
「他只是个冒牌货,利用完了随时都可以被牺牲。那位夫人的野心并不在后院,而是想掌管整个施家。」罗蕙心一脸凝重道。
「施家老爷呢?」
「施家老爷的性子温吞,有些懦弱,没有主见,对其夫人向来是言听计从。这便是施家老太爷不愿将「施记」交托于他,而将希望寄托于孙子辈的原因。」罗蕙心面色凝重,侃侃而谈的摇头道。
她真担心传承百年的「施记」会毁于父亲——不,是施家老爷施方栋这一代,那可是施家祖先们的心血,更是祖父穷极一生付出与努力的成果。想到祖父,她便无法坐视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