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几个侧室掩嘴笑个不停,春湘茹面容惨白,春开平亦是怒火攻心。
「姊夫可以容不下春家人,但不能污辱我大姊,想当初你徐家三书六礼的来娶我大姊,这时说这种话岂不是太过分了?」
「过分又怎样?我是真正后悔娶了她。」徐业停竟还回了这样的话。
不只春开平楞住,就是春湘茹也没想到丈夫会对她这么不留余地。
「都吵什么?湘茹,你身为正房大妻,怎么一天到晚与这些侧室们闹个不停,成什么体统?」侍郎夫人林凤洙听闻这里吵翻天,让丫头领著过来瞧瞧,一来却是二话不说先骂春湘茹。
「婆婆,是夫君要赶姝儿和开平走……」春湘茹委屈的道。
「住口,都什么时候了,你好歹也长长眼,你公公这会正烦心侍郎职位不保,就是业停这员外郎的位置也可能受影响,而你却只顾著为娘家人闹,你还当自己是徐家媳妇吗?」
春湘茹被说得面红耳赤。「我只是——」
「得了,让你娘家人走是我的意思,眼下也别唆了,我做主给他们一点钱让他们即刻离开,省得闹得府第不安宁。」
春湘茹脸色大变。「婆婆,我娘家人初到京城,认识的就我一个亲人,您赶他们出去,他们能去哪?」
「我连钱都愿意掏出来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他们要去哪,我管得著吗?」
「婆婆如果非要赶姝儿和开平出去,那媳妇只好跟他们一起走!」春湘茹沉下脸说,打算与妹妹弟弟共进退。
「你说什么?!」林凤洙没料到她敢说这话。
「我大姊说得已经很清楚了,她跟我们一道走,还要再重复一次吗?」春芸姝走出来了,对于徐家人的话,她从头到尾听得仔细,彻底明白状况了。
大姊虽是正妻,但姊夫娶了好几房的小妾,大姊长期被众侧室欺压,尤其之前春家落难的事传至京城后,连公婆也看不起大姊,之后虽然春家平反,但爹却也丢了官,春家家道中落,嫁出去的女儿没了依靠,自然更不受夫家重视,而今娘家人再来投靠,徐家更加瞧不起大姊,瞧大姊被欺辱成这样,她也赞成大姊跟他们走。
「你!这是反了,竟有胆出走吗?」林凤洙指著春湘茹怒问。
「没错,你想清楚了,若敢出去就别回来了。」徐业停也说了狠话,一旁的侧室们高兴得很,若正妻走了,那她们之中就有人可以扶正了。
春湘茹眼眶蓄泪,方才是冲动才说出要走的话,这会却有些退缩了,她一个出嫁的女人离开夫家,外头的人并不会见容。
春芸姝见大姊犹豫,握住她的手。「大姊,我不勉强你,但你考虑仔细,若跟咱们走,咱们也饿不死的。」
「是啊,大姊,开平年纪虽小,但也知徐家欺负人,咱们春家虽不再风光,但也不是乞丐,不至于养不起大姊,你跟咱们走吧。」
「我……」
「走走走,我倒要瞧瞧你们没了徐家庇护如何生存。」徐业停不仅没阻止,还嚷道。
本来犹豫不定的春湘茹见他这态度,一口气咽不下来,立即咬牙道:「好,我这就走!」
「走了别后悔。」他挥手,完全没留人的意思。
摄政王府的大厅内,身著华服的男子闲适地坐著,桌上摆著醇酒与美馔,而面前站著的正是刚让苏槽给提来的春芸姝。
她恼怒不已。「小女子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希望咱们以后互不往来,不知殿下这回找小女子有何要事?」她问。
蓦允没生气,慢条斯理地喝了口酒,才淡声开口问:「你离开了徐家,日子可还好过?」
「殿下果然对小女子的事了如指掌,连小女子离开徐家也知,一直派人盯著小女子,还有必要多此一举的问小女子过得如何吗?」她不客气的讽笑。
一旁的苏槽早已习惯她傲慢的德性,对她不敬的态度已能视而不见,其实,不这样也不行,主子根本不在意,他还能怎样?
蓦允轻笑。「你说得对,本王是多问了,但本王也是关心你自己在外居住不容易,你由山东带来的银两,置了宅子后应该所剩无几了吧?在京城这种地方的开销,不是你们几个女人与孩子能应付的,春芸姝,你虽说过不希望再与本王纠葛,可本王却想再问你一次,你可愿意服侍本王了?」他起身走近她,伸手挑起她柔嫩尖细的下颔问。
「您还不死心?」她瞪著他。
「嗯,未死心。」他的手缓缓移至她颈项上,轻轻地抚著。
手指冰凉的触感令她冷不防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气。「为何不放弃?」
「你说呢?」他尾音拖得略长,有几分折磨人的味道。
「我说……」她心跳如擂鼓,一时之间竟有些道不明的心悸。
「京城底下有本王护著,你不仅生活无虞还可横著走,就是徐家也能踩在脚底下,不好吗?」
「小女子好手好脚,可以护著自己,生活只要省吃俭用也能过得去,至于徐家,等将来开平出息了,不愁没机会找徐家讨公道。」
「是吗?那云沐书院学费极高,你如何付得出来?」他再问。
「您查得可真仔细,连小女子缺钱也知道?」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你好不容易来了运气让弟弟进了云沐书院,难不成不读了?」冰冷的手在她颈上流连始终未离去,使得她阵阵颤栗。
没错,她正烦恼这事,置了宅子后身上确实没钱了,而学费下个月就得缴清,算算还差百余两,不缴就不用读了,偏这时代不兴卖血,否则她也能去卖个几百CC换钱了。
「现实问题摆在前面,你还不肯跟本王?」他笑问。
「您这是趁人之危?」她咬牙切齿。
「本王从不是君子,即便趁人之危又如何?」
「你!」她气结。
「你到底愿不愿意跟本王?」他再问一次,抚在她颈项上的手悄悄施了力,无形中给了她某种程度的压迫。
「不愿意、不愿意、不愿意!」因为很生气,她无视于他的胁迫连说三遍。
拒绝得太狠了,苏槽又开始怒目了。「你不识好歹!」
「对,我本是这样的人,又不是君子,你大惊小敝什么?」她把蓦允刚才那套无赖丢给了苏槽。
苏槽黑了脸。
春芸姝宛如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拍掉蓦允掐著自己脖子的手。「小女子不妨再提醒殿下一次,我是妒妇,不仅做不得小,也见不得自己男人与人亲热,您若真有心,不如拿出诚意来,用正妃的位置来与小女子谈吧。」
「你妄想做摄政王妃?!你疯了不成?」苏槽瞠目,不敢置信她真敢说出口,自己什么身分,竟敢大言不惭的要求做王妃!
「让不让我做王妃由你主子决定,你激动个什么劲?」她不爽的给了苏槽一记白眼后,转向蓦允,继续皮笑肉不笑的问:「怎么样,摄政王妃的位置给不给?」
蓦允眸光凛冽,这个他只消一只手就可以捏死的女人,究竟是打哪生出来的胆敢一再拒绝他?这会更敢开口要正妃的位置了!
「你心颇大?」他眼底一片冷意。
「小女子心就是大,想小也小不了,您看著办吧,若同意了,通知小女子一声,届时小女子再认真考虑一下,或许会答应您。」可不是他愿意给,她就接受,还得再经过考虑的。
他深黑双瞳泛著怒意。「你可以回去了。」
这是拒绝了,她明知以她此刻落魄的家世根本配不上他,能做他的侧室已该偷笑,他会拒绝也是理所当然,但内心不知为何却觉得空虚苦涩,一阵失落。
「那好,小女子告辞了。」她挺著胸,潇洒的转身离去。
「殿下,像这么不受教的女人,您还与她唆什么?干脆强收了就是,看她还能再撒野到什么程度。」春芸姝走后,苏槽气愤的说。
蓦允眼神清冷。「你不懂。」
「苏槽是不懂,殿下要个女人哪有这么难,照苏槽看来,对付春芸姝这样的丫头就要强过她,如此她才悍不起来。」
「苏槽,那丫头可不是普通悍,是真悍;不是普通妒,是真妒,真容不下男人三妻四妾的,但以本王的身分不可能只拥有她一个女人。与其用强的,不如先让她离去,让她继续在外头吃苦,等苦头吃够了就会回头求本王了。」蓦允自有自己的如意算盘。
苏槽这才住嘴不再多言,可这时离去的春芸姝居然又探头回来了。
「你不是走了吗?」苏槽问。刚才还走得那样张狂,怎又回头了?
「这个……事情是这样的,我想来想去发现殿下说得极是,自己真有错。」
苏槽感到意外。「你这是回来向殿下认错的?」
「欸,是回来认错的。」
这让蓦允也挑了眉。「说说、你错在哪?」
「错在认不清现实。」她马上说。
「孺子可教也。」苏槽喜,主子算得准,这丫头知道苦就会回头告饶了。
「小女子确实是阮囊羞涩,没钱什么事也办不了,连开平的学费都付不起,这世路难行也不好再逞强了,回头是想……殿下能不能、能不能……」她结结巴巴起来。
「本王能不能如何?」他期待她说出愿意进自己后院的话。
她露齿笑得白牙闪闪。「人是英雄钱是胆,殿下能不能周转些钱给小女子?」
此话一出,不只苏槽傻眼,就是蓦允也青了脸孔。
她还真敢!
可想而知,向姓蓦的借钱是遭拒了。
春芸姝不过是狗急跳墙的想试试,但结果就是被轰出摄政王府。
她拧紧双眉走在街上,沉思著该如何解决此刻的困境,她确实没什么钱了,但姊弟三人,连凤佳以及跟著出徐家的娟秀,一家共五口人要养,每日开销也是一笔,但最燃眉之急的还是弟弟的学费问题。
这事本该找大姊商量,但大姊自离开徐家后天天幽怨卧床,经常一整天吃不下一粒米饭,大姊的心情她理解,她为了护娘家妹妹和弟弟,赌气出了徐家,本以为离家几日丈夫就会来接她回去,毕竟放任妻子在外于徐家的名声并不好,哪知徐业停竟对她不闻不问,大有真要休妻的打算,让大姊又愤又怒,天天怕收到徐家送来的休书,怕到连床也下不了。
唉,在这时代,女人还是接受不了离婚的事,尤其怕人指指点点,大姊至今还没出过家门半步,如此又怎能关心到家里没钱的问题?
至于弟弟,她更不可能告诉他没钱的事,怕他为此不上学了,那云沐可是旁人挤破姐也要进的书院,怎么也不能轻易让他放弃。
不行,坐困愁城没用,她得想办法生财要紧!
春芸姝发现大禧朝的女人几乎只能依附男人而活,鲜少出来抛头露面找工作的,能做的也大多是绣女或是给大户人家帮佣、带孩子的活,可她的手拿针筒行,拿针线不行;令策行,拿扫帚不行,带孩子就更加不行了,她没生养过,哪来育儿的经验?
唉唉唉,她连三叹,想挣钱也不容易啊!
她不由想起蓦允来,那家伙算准了她人穷志短,口袋无钱,早晚会爬到他跟前向他叩首认错……想起自己赤果在他身下承欢求饶的样子,她忽然全身燥热起来,伸手扇扇脸,这天热,火气太大了,回去得让凤佳煮碗冬瓜茶去去邪火才行。
她可不是那种会轻易屈服在他人婬威之下的人!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双手张开用力大喊,「姓蓦的,去死吧!」
这一喊,街上的人纷纷回头看她,而那远在王府喝著茶的某人也突然一呛,打翻了茶碗。
喊完她一身痛快舒坦,无视于旁人将她当成疯子,径自轻松的继续走了。她方才还是稍有控制的,没直接喊出蓦允两个字,否则那家伙的爪牙到处都是,难保不会听了再把她抓回去剥皮。
倏地,行经一块告示板前,她煞住脚,那里贴有两张告示,定眼往上头的内容看去,蓦然惊喜起来,有了!
她找到自己能做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