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
晨光旖旎地照入房内,旭日东升,一天又重新开始。
经过一夜的折腾,不管折腾人的或被人折腾的,全都睡得一塌糊涂。
他俩的姿势采女上男下,亲匿地依偎著彼此,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两个人。
「嗯……」
「嗯嗯……」水儿仍处在半睡倦、半清醒的状态,只能任凭快感没顶……
欲望再一次得到饱足后,她熟稔地躺回他的胸口,很快地准备再回到甜甜的梦乡。
但……不对!
她的水眸条地张开且圆睁
「啊!」尖叫声倏地响彻云霄。「啊啊啊啊——」
「什么事?什么事?」蓝涛被吓得连人带被的滚下床,很不雅观地跌了个四脚朝天。「究竟发坐了什么事?」
他的头被撞得痛毙了,蓝涛下意识的以手抚向后脑勺。
「呜……」水儿又慌又乱。又悲又气地连连往后倒退,浑然忘记自己赤果的身躯,见蓝涛就要站起身,她赶快转身就想逃离现场。
突然,一颗豆大的红痣映入他的双眼。
「站住!」蓝涛瞪大布满血丝的眼楮,跳起来就想捉住她。
「不要!不要!」水儿满房间转著跑,吓得连眼泪也忘了继续掉,她满脑子只知道一件事,绝对不能被他逮著。
「你不要跑!」他命令道。
这房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若想要捉住一个全心想逃的的「亡命之徒」,似乎也稍稍困难了那么一点点。
「呜——」水儿从后头被蓝涛揽腰抱起,当下免除跟踉跄撞上桌椅的悲惨命运,但却这么光溜溜地在他怀中当个「白斩鸡」啦!
「喔哦!你干嘛又哭啦?」他刚刚又没对她凶!
水儿还来不及回答,一阵骚动便在外头响起——
「大爷,你们里面是怎么了?没事儿吧?」是黄嬷嬷的声音。
「没事,滚!」蓝涛情急之下怒吼一声,一把捉住她的肩膀,视线焦灼地扫过她赤果的身躯,又一语不发的扳过她,盯住她的腰臀上那颗醒目的红痣。
「不要这样!放开我……不要这样!」
噩梦!逼肯定是一场最令她羞耻的噩梦!
她从来不曾想像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个男人如此细细的亲察,连她最隐密的地方也全都暴露无遗。
「你——这里居然有痣?」再度开口的男性嗓音极轻、极细,一扫他先前的粗野不驯,仿佛是怕……弄坏了什么细致易碎的东西一样。
天哪!她的后腰臂部上方,竟然有一颗豆大的红痣……
水儿却对他的话听得一头雾水。
痣?她身后的痣又怎么了?是碍到他了吗?
「喂!女人。」蓝涛又将她用力扳正,使她面对著自己。「你究竟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水儿……」她吓坏了,不明白为何在自己报出名字后,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恐怖呢?
「不对!你不应该叫水儿!真他娘娘的……玉呢?你该不会正好该死的有一块随身带在身上的玉吧?」他边说还边摇晃著她。
被摇得头昏眼花的水儿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快说啊!」蓝涛猛地放开她,又怒吼道。
「我……」因站不稳而跌坐在床上的水儿无力地点著头。
奇怪,他怎么会追问自己这种私人的问题?
「龙纹绿玉?!」蓝涛更加疾声厉色,迫不急待的切入正题。
她浑身一凛,诧异无比的问:「你怎么知道……」
蓝涛一语不发的瞪著她——他久违十二年的未婚妻,水亲亲。
「水姑娘是黄嬷嬷从江边渔家的手中买来的,据说,她是被江水冲到下游,被救起时因高烧昏迷.醒来时,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当时她身上穿了一套丝质红衣杉,额上挂著一块龙纹绿玉……」
风云以清朗的男性嗓音徐徐的念著手中探子送来的报告,在见到蓝涛益发阴沉的神悄后,才试趣地住了嘴。
他看看端坐在另一头,仿佛三堂会审而忐忑不安的水儿,便和颜悦色的招呼她。
「水姑娘,你没事吧?」
她用力的摇著头,整个人似乎根本坐不住,巴不得立刻拔腿就逃!
「请问……我可以走了吗?」她小小声的问。
「走?走去哪里?」蓝涛一句话就替她打回票。
在想到她竟然有逃开的意念,蓝涛的整个脾气都发作起来。
「我……我想要回去、回去——」她咕哝道。
「回去哪里?窑子吗?」才不过说了几句,蓝涛又发难了,「你的脑袋莫非有什么毛病不成?我好不容易将你给赎出来,你居然还想著要回去?」
「咚!」的一声,拳随话落,在他面前的一张上等紫檀木桌,整整齐齐的裂出一道痕。
她吓得紧捂住小嘴,大气也不敢再喘一下。
三天前,当她将随身佩挂的玉拿给这个大胡子看过后,他就开始变得阴阳怪气,先是二话不说地拉著她去找黄嬷嬷谈价,当场便将她赎出「花满楼」,接著就强行逼她做他的「跟屁虫」。
到现在,她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而且,他们都说她应该叫做「水亲亲」,还是这个大胡子从小便订下的未婚妻?
太快了?水儿——不!应当是水亲亲,根本没有心理准备承受一桩接著一桩突然冒出来的「事实」,她听得都快昏倒了。
倘若他们所言为真——
那「她」曾经是一户水姓人家的掌上明珠,而不是一个被救上江岸、无亲无故的孤儿。
原来,「她」曾经也是一个穿绫罗绸缎、戴金银珠宝的千金大小姐,而不是一个为了下一顿饭而被辗转变卖的小奴婢。
原来、原来……世事的变化,谁人能预料?
「水姑娘,你为什想走呢?莫非是怕咱们在哄你?」风云什么优点都没有,安慰女人最有办法了。
「不不不!不是。」她赶紧摇头。「我只是觉得不太可能……你们……会不会是找错人了?」
「放屁!」蓝涛又吼道:「你敢说我蓝涛会错认自个儿家的传家之宝?」
龙纹绿玉上头所刻结的乃是蓝家的徽纹,独一无二,他绝不会看走眼的!
「可是,我还是觉得——」
「咚!」桌面上出现第二条裂缝。
「你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奇怪,当我的未婚妻会死人吗?!你居然敢拒绝我!」
在他的视念里,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千古都是如此,他不懂,当一个女人,只要乖乖听话不就得了吗?他都已经认定她就是自己未过门的老婆了,这个女人还在喳呼些什么?甚至摆出一脸要哭的模样!
怎么,他蓝涛长得见不得人吗?
水亲亲的小嘴张了又合、阁了又张,忽地,她又垂下粉颈。
「呜……」半点预警也没有,她晶亮的泪珠儿便争先恐后地纷纷落下。
两个男人的仿佛跳了起来似的。
「水姑娘——」
「女人!你哭什么哭?」
蓝涛抢先风云一步,用力抱住了她,还不忘一脚踢开「障碍物」。他心想,想抢他的女人?哼!连门都没有。
风云一笑置之,他偷偷地准备退场,经过蓝涛的身边时,还不忘拍拍他的肩,低声忠告道:「好好的安慰人家,小子,她可是你得疼惜一辈子的媳妇儿哩!」
「唔哼!」他还是用鼻孔喷出声,可是,蓝涛的脸色的确冷静了不少。
风云这才离去,将房间留给他们小俩口。
「呜呜……呜……」水亲亲的身子先是紧张的一僵后,便柔软下来地瘫在他的怀中,哭势丝毫未减。
「拜托!你哭个什么劲啦?」蓝涛觉得既厌倦又紧张,他真的很想揪起她的耳朵大吼。
但是,一对上她那张泪涟涟的小脸,所有的怒气就突然卡在喉头吐不出来。
「你——当真那么讨厌我?讨厌到……不想嫁给我啊?」没办法,他就是低声细气不来,连这种放软姿态的询问,他的声音依然大得吓人。
「我不是……好随便……呜呜……」她边哭边摇头,「呜」了好久还是没法子把话说完全。
其实,水亲亲并不排斥这个跟著蓝涛一辈子的决定,毕竟,女人家都很宿命,就算他不是她的未婚夫——人家她的清白之躯全给他瞧光光了,她还能怎么样?
她哭的只是因为他那种不耐烦地打发她的态度,她那颗受创的少女芳心一时无法面临这种屈辱。
呜呜呜,她的相公说话好凶,又好大声,一把胡子留得像一头大黑熊以的,还动不动就发出狮子吼,思及自己居然被这样的一个男人所拥有……
水亲亲索性哭得更大声了!
「不准哭!」他凶恶的威胁著,可他那蒲叶似的大手掌却轻柔地拍著、抚著她的背。
「乖,不哭了。」蓝涛很「用力」的安慰她。
「呜呜呜……」
「要乖!」
「呜……唔——」
蓝涛二话不说,干脆直接用嘴堵住她的哭声。
他的大嘴粗糙地蹂躏著她小巧的嘤唇,胡碴剌得她痒痒的,就在她快喘不过气来时才稍稍松开。
「不哭了吧?」见她逐渐变得迷蒙的娇红神情,他咧出一抹自大的笑容,将她的小脑袋按向他的胸口。
这……这是什么情况啊?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水亲亲突然一慌,试著想挣脱他的怀抱。
但蓝涛却不肯让她这么做,铁臂使劲地将她牢牢锁住,还拥得更紧了。
很奇怪,这种被人抱住的感觉居然让她偷偷地高兴起来。
这样依偎在蓝涛的怀中,既舒服又安全,仿佛天塌下来也不必怕了,她哭得累极了,不由得徐徐低下眼眸,慢慢的、慢慢的……闭上眼。
策马跑了十来里,他们终于见到一家布帜飞扬的客栈。
「我累了,阿涛,咱们不如就在前头休息吧!」风云率先停下来,朝向窗帘闭得密密的马车瞄了一眼。「小弟妹应该也倦了吧?」
「不劳你操心。」蓝涛冷哼一声,将马车一停,便跳下驾驶席位,迳自到后头掀开竹帘。
「喂!女人,咱们要休息——你怎么了?」蓝涛的语音突然扬高,瞧见她只手捂嘴的动作与白中泛青的脸色。
水亲亲对他急切的喊叫没有丝毫回应,一骨碌下了马车,蹲到路旁便发出难受的干呕声。
好难过喔!水亲亲禁不起一日长达四、五个时辰车马劳顿的不适。
「你没事吧?」蓝涛轻柔地拍抚著她的背脊,眼底下深藏的除了不耐烦之外,竟是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心疼!
「我没事。」她深深的做了几个深呼吸,垂眼注视著扶住自己的那只大掌。
「你别吓我,女人,不舒服怎么不早讲?」
随著他这句粗鲁却真切的责备,一种甜中带酸的情绪条地盈满她的心房,在这一瞬间,她突然不再那么惧怕他了。
「我很好。」她温柔的说。
「没事就好。」蓝涛不敢再看向她,埋头快步往前冲。
「哦喔!阿涛在不好意思了。」饶富兴味的调侃从背后传来,风云悠悠哉哉的走到她身边。
「不好意思?」水亲亲闻言怔了怔。
风云暗笑一笑,「你可别瞧阿涛凶巴巴的,他这个人呀!别扭得要死,表面上,则指望他会对你说句好听的,可是,私底下,他处处都会对你百依百顺的。」
水亲亲忍不住噗吃一笑。「他又不是小孩子。」
「什么小孩?」蓝涛没有想到他一出来就看见风云和他的女人「相谈甚欢」,他的脸一下子就臭了下来,毫不思索的伸臂搂住她的腰肢,宣示他的所有权。
真像个小孩!水亲亲摇头失笑,蓦地明白了风云先前所说的话。
走进客栈,小店虽小,但应有尽有,三人一走进去,店小二立即迎了上来。领他们到二楼雅座。
「客倌请坐,要吃些什么?」店小二笑呵呵地抹桌,奉茶,眼神不经意的朝水亲亲多瞧了两下。
他心想,在这穷山僻壤间,居然可以看见这般的清秀佳人。
「来两道卤味,切一盘牛肉,炒两个青菜,最后再上一道汤——他娘娘的!你在看哪里?」蓝涛突然一拍桌子咆哮,不爽的暗恨,店小二居然敢盯著他的女人不放!
喝!店小二吓得差点跳起来,「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小的这就去!」没等把话说完,便拔腿就跑。
「唉!不晓得方才点的菜他记住了没有?」风云借故离席。「我跟过去瞧瞧。」
被留下的蓝涛与水亲亲两人不禁互视一眼,又很快的各自别开视线。
一股淡淡的尴尬与不安在他们之间流转。
他,似乎总是在她面前露出最糟糕的一面!
蓝涛懊恼地用力抹抹脸,以前他从来不曾在乎过别人,尤其是女人的意见,可是,一旦面对柔弱又特别爱哭的水亲亲,他总是下意识的抬头挺胸,想表现出最好的一面。可每次都愈弄愈糟。
「你刚刚不应该对人家那么凶的。」水亲亲细细的声音响起,她小心的找安全的话题与他谈天。
「谁教他直盯著你看!」蓝涛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但随即他就怔住了,难道这就是自己发怒的原因?
「你在胡说什么?」她羞红了娇颜嗔道。
蓝涛也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红透了!
「来来来!小弟妹,尝尝这牛肉的味道好不好?」坐在桌子的右首,猛现殷勤的风云拚命夹菜放到水亲亲的碗中。
「谢谢。」水亲亲羞怯地一笑,正要夹起肉,另一匙的菜赫然从左边递过来,一口气的倒入她的碗中。
水亲亲惊讶地看著蓝涛。
「快吃!」蓝涛不自在的低下头,几乎要把自己的那张大脸「躲」进碗里。
「哦!」水亲亲怔了一下,才又拿起筷著。
「你没有说「谢谢」!」蓝涛出声抗议,朝闻言差点喷饭的风云狠狠的瞪了一眼。
「小弟妹来,再尝尝这个——」风云不怕死的故意再捋虎须。
「啪!」的一声,风云一筷子的菜已经被另一双筷子打下,只见蓝涛怒目瞪向他,大有脾气即将爆发的趋势。
「快吃!」这回蓝涛索性拿起一盘子的菜,粗鲁地往她面前一放,又挑衅地瞪向风云。
「这……」这么多她怎么吃得完?水亲亲用眼神无助的向他求救。
「要吃完,一定要吃完喔!」仿佛看穿她的心思,蓝涛霸道地要求。
「我吃不了那么多。」
「不行!一定要吃。」蓝涛的脸粉臭粉臭。
「好,我吃。」水亲亲乖乖的颌首,又夹起那块风云夹给她的肉想放入口中。
「啊!」才一眨眼,她筷子上的肉已经被蓝涛抢去了。
「这个不行。」他马上把肉塞入嘴里,完全的「毁尸灭迹」。
「你吃这个。」蓝涛比比他帮她夹的菜,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水亲亲蓦然了解他憋扭的心境,于是,她嘴角捻著笑,也主动的夹菜放到他的碗中。
「咱们一起吃。」
「一起吃?」蓝涛突然变成一个小笨瓜,连嘴巴都忘了要怎么阁起来。
「你不想吃吗?」水亲亲好生失望地垮下小脸。
「不不不!」像是被人从后脑勺重敲了一记,蓝涛立即把菜扒进嘴里。「好吃,真好吃。」
「真的吗?」水亲亲总算安下一颗心,开始笑逐颜开。
「真的真的。」奇怪,他的脸怎么烫了起来?
「这个也给你……」
看到他们「礼尚往来」的风云,很优雅地将脸孔藏在扇面之下,肚子里的肠子笑得都快要打结了。
是了,站在这一片广大的天地间,人,才会乍然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逆柳江而上,愈接近蓝氏牧场,水亲亲愈可以感觉到蓝涛兴奋的心情。
「真好,明儿个应该就可以到家啦!」火堆映亮了蓝涛兴奋的神情,他开怀地咧著嘴,不住的比手画脚。
水亲亲明白这才是真正的蓝涛,在京城矫饰的华丽气息让他与所有的人事物格格不入,唯有在这空旷的天地才能令他舒展手脚,与天地融为一柱。
「阿涛,明天我就不和你们一起走了。」风云边吃著烤得酥脆的鲜鱼,边闲适地宣布自己的计划。
「为什么?」蓝涛与水亲亲异口同声的问。
风云微微一笑回道:「我要绕道去夜隐那儿走走,好久没去探探小师妹了,怪思念她的。」
「绝医」笑笑儿一生只收了四名徒弟,烈日、风云、蓝涛、夜隐,他们特有的能力与性子各有所具。
「算了吧!疯子,我看你是怕我家老娘叨念你,什么「好风云,你娶亲了没」、「我给你介绍一位好姑娘」、「男大当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对吧?」
「哎哟?生我者父母,如我者阿涛是也。」风云夸张地喊了一句,笑咪咪地并未否认。
「我就知道。」蓝涛没好气地哼了一句。「要滚就快滚吧!」
「风大哥,我能不能再见到你?」水亲亲不舍的问。
「见他干嘛?」蓝涛马上变脸,「疯子,咱们就相见不如怀念!」他爱吃醋的小鼻子、小眼楮的德行马上就一显无遗。
「当然,我们一定会再相见的。」嘿嘿!风云心想,既然他都要走了,不如把最后一帖药下重一点吧!
「希望下回再见到小弟妹时,你还是这般的如花似玉。来!笑一个,别垮著脸。」
在这世上有谁不爱听赞美的话?听了风云的夸赞,她不自觉的嫣然一笑,那笑容明亮得仿佛奇异的星子——
「睡觉啦!」蓝涛粗鲁的打断这轻松的一刻。
水亲亲才错愕地抬起头,整个人就被拎了起来。
「疯子,你来守上半夜。」扔下任性的决定,蓝涛迳自抱著水亲亲朝一旁的马车走去。
自蓝涛的背后传来一记口哨声,然后是风云揶揄的大喊:「祝你们有个美梦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