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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狂君 第5章(1)

坐在麒云殿的寝房里,冉骧从枕头下拿出几枚香囊嗅闻著,那股淡香窜入鼻腔里,令他的头痛缓和了不少,这几天来,那种头痛欲裂的情形似乎也不再那么频繁了。

不过他最惦念的,还是她那双灵巧的手,当她按揉著他的头部时,不仅减缓了头疼,还很舒服。

想起百里翎,冉骧刚毅的脸部线条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几分,唇畔还带著一丝不自觉的笑意,但下一瞬,思及了什么,他眉峰紧蹙。

「皇上。」葵公公走进寝殿。

「你把那些东西都送去玉遥宫了吗?皇后怎么说?」见到他,冉骧连忙出声询问。

「皇后让奴才谢皇上恩赐。」

就这样?她没说别的吗?」那些东西可是他特地进库房挑选了好久的宝物,每一样都价值连城。

「皇后还说,她身子不适,今晚恐无法侍寝,请皇上见谅。」

「她一定还在生我的气!」冉骧有点懊恼。

昨天他醒来后,百里翎虽不至于完全不理他,但神情却清冷淡漠,他问了清菊,才知是因为昨天早晨她叫他,却被他喝斥的事——

「皇上那时说要将皇后娘娘拖下去砍了,把娘娘给吓坏了,所以娘娘才战战兢兢的不敢再多言,免得触怒皇上。」

不管他怎么向她解释他不是有意要凶她,她还是不谅解。昨晚也用身子不适的借口躲著他,不与他同床共寝,害他想向她坦白真实身份,也一直没机会说。

见他面露失望,葵公公想了下道:「若皇上想见皇后,大可前往玉遥宫,皇后不敢拒绝的。」

「我不想勉强她。」

沉吟了下,葵公公又说:「皇上已立后,可以开始纳妃了,奴才待会儿就吩咐下去,命各地召选秀女进宫。」

北焰皇朝规矩,所有男子皆必须娶了正妻才可以纳妾,连皇帝也不例外。

冉骧严拒,「不要,朕不需要什么秀女,不准召选任何秀女进宫。」

「皇上为何不要秀女?」葵公公难掩惊讶。

「我有皇后就够了。」那时在秘道里,他亲耳听见她想等他有了其他妃嫔后,利用她们让自个儿被逐出宫去,他不知她计划怎么做,但他绝不会让她有机会出宫的。

「可皇上后宫只有皇后一位,未免太空虚了,历来皇上立后之后,便会开始召选秀女——」

冉骧不耐烦的打断葵平,「我说不要其他秀女,你没听见吗?」

「奴才遵旨。」见皇上动了怒,他连忙躬身。「对了,皇上,韩大人求见。」

「我不见他,叫他走。」

「是。」

正当葵公公旋身要出去时,又被叫住。「葵平,你命人去叫皇后身旁那个叫清菊的侍婢来见朕。」

「是。」

「奴婢拜见皇上,不知皇上宣奴婢来,有何吩咐?」突然被传召到麒云殿来,清菊不免有些惊惶,虽然来之前,小姐已经嘱咐过她该如何应对,但她还是害怕。

冉骧戴著面具,觑向她,「朕问你,皇后是真的身子不适吗?」

「是真的。」

「她哪里不适?」他质问。

「呃,奴婢不敢说,」被他那双黑灼灼的眼看得心头发颤,清菊垂下头,不敢看向他。

「朕命令你说,不准有任何隐瞒。」他沉声道。

「皇后娘娘她……适逢葵水来,所以身子下适。」她一脸惶恐的回答。

葵水?冉骧愣了下,才醒悟过来她的意思,「那可有宣太医诊视?」

「回禀皇上,这种情形无须看太医,奴婢已熬了药给皇后娘娘喝,等葵水结束就没事了。」

「是这样吗?所以她不是因为在气恼朕,才不见朕的?」冉蠼骧的黑瞳立刻亮了起来。

「这……」清菊迟疑了下。

「你有话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自那日冒犯皇上,被皇上斥责之后,这两日心情确实不太好。」

「朕已经同她解释过,朕不是有意要凶她,她还要气朕多久?」他不悦了。

「皇上虽然向皇后娘娘解释了,可皇后娘娘一直无法释怀,深深忧虑著唯恐哪日不慎再触怒皇上,会被皇上赐罪。」清菊胆颤心惊的边说边留意他的神情。

听到她的话,冉骧烦躁的站起身,「那你说,她要怎样才肯相信朕绝对不会伤害她?」

被他冷不防的这么一问,清菊结结巴巴,「奴、奴婢也不知。」

「你是她的贴身侍婢,你怎么会不知道?」他怒诘。

「奴婢是真的不知道皇后的心思,请皇上恕罪。」她吓得双腿发腿,差点跪了下去。

冉骧不悦的斥道:「真是没用!你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回去问清楚,再来回复朕。」

「是,奴婢告退。」清菊脸色发白的赶紧离开麒云殿。

她离开后,冉骥取下面具,从怀里取出香囊,低头看著,不满的低喃,「你真是太小家子气了,居然为了一句话就气我这么久。」

「皇上,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啊?」

听见这道透著慵懒的嗓音,冉骧收起香囊,抬眸向不请自来的镇远王冉骥。

慌慌张张跟著进来的殿外侍卫,战战兢兢的说:「启禀皇上,属下拦不住镇远王。」

他没有追究,挥手让侍卫退下,「皇叔,你突然进宫有什么事?」

冉骥找了个位置坐下,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道:「没事就不能进宫来看皇上吗?」

「没事你根本懒得进宫。」冉骧横去一眼。这个皇叔有多懒散,他很清楚。

「呵,皇上倒是挺了解我的,看来这么多年,我果然没白疼皇上。」说得一脸欣慰。

「你哪时疼过我了?」他怎么都没有感觉到。

「咦,皇上,你不知道吗?所有皇佷中,我最疼的一直都是皇上啊,所以当年韩杰联合大臣们请皇兄严惩皇上时,本王可是在皇兄面前力保皇上,劝他将你贬到北漠反省反省就好。」

听见他的话,冉骧顿时目光一凛,「原来我被贬到北漠是你向父皇劝说的!」

「可不是!」仿佛没察觉他的怒气,冉骥邀功又道:「要不然当初你重伤五皇子,皇上本来是要将你重打一百大板之后贬为庶民,永远不准再踏进宫中,是我向皇上这么建议,你才没有被打烂,还保留了皇子的身份,这会儿才有命能当上皇帝。」

冉骧咬牙切齿,「我一点儿也不想当皇帝,这个皇位你想要的话给你,我才不希罕。」要不是父皇的子嗣只剩下他一个,他压根不想当这个皇帝。

「我绝对没有觊觎皇位之意,皇上不要试探我了。」冉骥郑重的澄清,眼里却透著一丝戏谑。

「谁在试探你啊,皇叔,我不想当皇帝了,你是我的皇叔,也是皇家的血脉,我传位给你,也合乎法统。」

而且若是交出皇位,他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带著百里翎出宫,她不喜欢待在宫里,等出宫后,他们就可以四处游玩了……愈想,愈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冉骧走到皇叔面前,脸色发亮的说:「皇叔,就这么决定了,我即刻就传位给你。」

「万万不可!」见他似乎当真,冉骥吓得连忙摇手,表情难得出现一丝严肃。

「为何不可?」

「那些大臣不会乐见我当皇帝的。」

「皇叔可是我父皇的弟弟,谁敢反对?」

「我无法为皇室留下血脉,不适合当皇帝,此事皇上千万不要再提。」他只好男色不好,可是满朝文武皆知。

「没关系,等我和翎儿生了孩子,过继一个给皇叔,这样皇室就有血脉了。」

冉骧根本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

「不成、不成。」这回真被吓到了,冉骧看起来似乎不是在试探他,而是真的有意要传位给他。

「皇叔就不要再推辞了,论年纪、论见识,皇叔比我更有资格继承皇位,我这就立刻拟旨,传位给皇叔,来人,替朕传召——」

「等一下。」冉骥急忙出声叫住他,一脸沉重的开口,「事到如今,我就跟皇上明说了吧,我没有资格继承皇位。」

「你是我的皇叔,怎么会没有资格继承皇位?」冉骧狐疑。

他刻意压低音量,附在皇上耳边说:「事情是这样的,我名义上虽是你皇叔,但实际上我并非皇家子嗣,我其实是母妃从外头偷偷抱进宫里养的,身上流的不是皇家的血脉。」

「什么?有这种事,我怎么没听说过?」一脸诧异。

「这种事极为机密,岂能到处乱说,若非你今日说出想禅位这种话,我也不会说出来。如今皇室子孙凋零,只剩你一个,这皇钒位是非你莫属,你可千万不要再说出不想当皇帝这种话来。」

「皇叔,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冉骧还是有所怀疑。嫔妃从宫外私抱婴孩,冒充自己所生,这可是欺君大罪。

冉骥长叹一声,平目的嘻皮笑脸全看不见了。「这事兹事体大,我能欺骗皇上吗?」他接著解释,「当年我母妃一再流产,迟迟无法生子,才会买通太医,佯装受孕,却私下从宫外抱回刚出生的我,当作自己所生。这事若让先皇得知,可是杀头重罪,因此我母妃一直严守著这个秘密,直到她离世前才告诉我。」

「今日若非皇上突然说出要禅位这种话,我一定会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永远不让任何人知情。」

听他说得合情合理,冉骥也不得不信。历代后宫妃嫔之间明争暗斗十分激烈,丝毫不亚于男人之间的战争,为了争宠,不少妃嫔甚至会暗中害死其他人的孩子,因此皇叔的母妃会私下抱养宫外的孩子混充自己所生,想来也就不是为奇了。

「不过皇叔,你告诉我这个秘密,不怕我削去你的爵位吗?」

「皇上方才硬要传位给我,逼得我不得不说,若皇上因此要降罪于我,我也认了。」冉骥又恢复了一贯的慵懒神情。

他方才说所有皇佷里最疼的就是他,这句话可不假,冉骧脾气虽然暴躁,心性却是所有皇子中最好的,从没想过算计任何人,所以他压根不怕他会降罪。

见他的表情完全不害怕,冉骧露出阴戾一笑,「皇叔,我不但不会削你爵位,为了奖励你的诚实,我还要替你加官晋爵。皇叔,你回去等著接旨吧。」

冉骥嘴角微微一抽,「皇上,加官晋爵就免了吧。」

「不行,一定要。」他还要封一个能忙死他的宫位给他,让他没办法再过得这么逍遥自在。

「早知道我就不进宫替胡东延带话了。」冉骥咕哝哀叹。

听见好友的名字,冉骧问道:「东延有什么话要皇叔带给我?」

「他多次上表,说有重要的事要进京面圣,可是迟迟没有下文,因此才特地托我进宫来问问,皇上为何不见他。」

「东延曾上书说要见我?这件事我怎么完全不知道。」他难掩讶异。

冉骥思忖,「会不会是有人拦住了他的折子,没有上报给皇上?」

眉峰一拧,他出声喊道:「来人,传葵平。」

不久,葵公公进来,躬身分别向两人行礼,而后问:「皇上召见奴才,不知有何吩咐?」

「东延上书给朕,要求进京面圣,这件事为何你都没向朕禀报?」那些折子一向都是由葵平审阅,这事他不可能不知。

「胡将军有上书吗?奴才没见过他的折子,请皇上息怒,奴才这就去查,许是下面的人漏了他的折子。」他惶恐答复。

「你立刻去查清楚,查出是谁漏了他的折子,给朕严惩!还有,传朕旨意,即刻召东延进京。」

「奴才遵旨。」葵平领命退下。

葵公公离开后,冉骥瞬向他,「你该不会把折子都交由葵平看吧?」

「那些折子我看了就头痛。」头痛令他无法专注的细看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稍微久一点,便会头昏眼花,后来索性都不看了。

当年他被贬出宫,没人愿意随侍他到天寒地冻的北漠,只有葵平自愿跟著他,六年中,葵平将他服侍得无微不至,做事细心又谨慎,因此登基后,他很放心把折子全都交给他处理。

「葵平是个太监,朝中之事他能懂得多少?」冉骥不以为然,他没想到冉骥竟会懒散到这种程度。

「皇叔不要小看葵平,他虽然是个太监,但文采不错,不输那些文人,跟在我身边多年,他处事井井有条,又颇有见地,而且朝中不是还有左丞相顾微津!」未了,他反问:「况且,不让葵平看,莫非……皇叔打算要替我看?」

因为五皇兄的事,他对右丞相韩杰仍存有芥蒂,因此在他心里,韩杰的地位,自是远不及顾微津。

「别,我最怕那些繁琐的事了。」冉骥立刻拒绝,想起一事,他扬笑问:「对了,皇后还好吗?」

「她很好。」

「皇后贤明又有才华,想必很得皇上的欢心吧。」这百里翎可是他特意为冉骧挑的,以冉骧的性子,一定会喜欢她。

当年百里翎满周岁时,他曾带著年仅五岁的冉骥到百里府祝贺,冉骧这小子一见到她,便喜欢得不得了,还把她抱在怀里说,以后长大要娶她当妃子。

不过百里翎长大后,却被指为五皇子的太子妃,只是没想到五皇子没有这个福气娶她为妻,反倒让冉骧捡了这个便宜,但这件事,冉骧只怕早已不记得了。

「皇叔……」迟疑了下,他试探性的问:「若是你不小心错骂了一个人,结果那人生气,不理你了,你会怎么做?」

「自然是想办法哄哄他。」冉骥敏锐的嗅出什么,「皇上为何突然这么问?莫非皇上骂了皇后?」

「没那回事,我只是随口问问。」他一口否认,沉吟了下,忍不住再问:「那你都是怎么哄女人的?」他不擅长哄人,活到二十二岁也不曾哄过人,不知该怎么做。

瞟他一眼,戏谑的笑道:「我只哄男人。」

冉骧一愣,这才想起皇叔只好男色。

冉骥不禁失笑,「其实这哄男人与哄女人都是一样的,只要投其所好就好,她喜欢什么,你就做什么,有些女人喜欢听甜言蜜语,你就说给她听,有些女人喜欢珠宝首饰。你就送给她。」

珠宝首饰他送了,但甜言蜜语……

看他若有所思,冉骥玩味的问:「这样皇上明白了吗?可需要我传授几句?」

「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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