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鲜花抢先采 第七章

原本约好了,要一起过咏茗的五岁生日,然而那一天,他们却是在老家,让爷爷、奶奶、姑姑、叔叔陪她过。

事实证明,计划果然赶不上变化。

咏茗的亲人其实不少,光是这里就有爷爷奶奶和两个姑姑、两个叔叔,但是能让她时时刻刻脸上挂著灿烂笑容的,依然只有茗茗……

发现自己又闪神了,他甩甩头,拉回注意力。

今天小寿星最大,许完愿,吹了蜡烛,大人们允许她拿著切蛋糕用的塑胶刀,用她那糟糕至极的技巧在24吋的大蛋糕上划来划去。

这个时候,就可以轻易看出大人在小孩心目中所占的分量了。贺品遥那一份,大到盘子都快装不下。

「小叔叔只有这么一点点啊?」贺品迁故作哀怨,逗弄小寿星。

「不然,再多给你一小块好了。」小寿星很大方地让步了,再给一口。

「真是感激啊!」斜眼瞥了右手边的男人一眼。「枉费我平时这么疼她,哥,你女儿真是‘有、良、心’!」

贺品遥抿唇闷笑。

说多给一小块,就真的只是一、小、块。小弟平日做人的失败,从这里就可以看得出来。

「小茗茗一个人留这么多啊?真贪心。」当爷爷的也参一脚,逗起孙女。

「才不是!这是要留给茗茗姊姊的,我自己的在这里。」

看了眼盘子上的蛋糕,当奶奶的开口了。「小茗茗吃这么少,够吗?」

「因为茗茗姊姊喜欢吃水果啊,有水果的茶,有水果的派派,有水果的蛋糕也要留给茗茗姊姊。」

「小茗茗,你偏心!我也喜欢吃水果啊,为什么我都没有?」贺品迁大声抗议,作势要抢夺。

「不行啦,这是要给茗茗姊姊的!」

「不管,我就要吃——」闹小孩闹得不亦乐乎。

「啊!」贺咏茗尖叫一声,抱著跑开,誓死护卫蛋糕,远离恶质土匪。

「回来,我一定要吃到它!」

「走开,你走开啦——」一不留神,让人给劫去一片水果,贺品迁得意地哼笑。

「你、你——」嘴一扁,出乎众人意料地,哇一声,放声大哭。

满室傻眼。

为人父的最先反应过来,抱起哭声凄厉无比的女儿。「茗茗乖,茗茗乖,不要哭,叔叔和你闹著玩的。」

「哇——呜呜!叔叔坏!」伤心至极的哭声当中,不忘咿咿唔唔地控诉。

谴责的目光一致瞪向始作俑者。「你没事干么逗弄小孩子!」难怪人家给他的蛋糕会是最小块的。

贺品迁更无辜。「我哪知道她会这样就哭了?」

他才莫名其妙好不好?又不是什么大事,谁知道她会哭成这样?

「叔叔不是故意的,他是在跟你开玩笑。」贺品遥一面安慰,顺便帮「坏人」洗刷冤情。

「可是、可是——他把茗茗姊姊的奇异果吃掉了啦!这样茗茗姊姊就没得吃了……」哭到打嗝,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贺品遥轻拍女儿的背。「没关系,爸爸这里还有。」

「可是——这样把拔就没有了。」

「把拔不喜欢吃奇异果啊!」他笑笑地,抽了张面纸擦拭她的眼泪鼻水。「乖,不要再哭了哦。」

还是当爹的有办法,三两下,搞定!。

当小寿星终于平复情绪,捧起她那份蛋糕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时,当姑姑的忍不住问出众人的疑惑。「茗茗姊姊是谁啊?」

他们很好奇,小丫头满口不离的茗茗姊姊究竟是何许人也,得到的蛋糕居然比每一个人的都还要多,唯一能相比的,大概就只有贺品遥了。

「茗茗姊姊……茗茗姊姊就是茗茗姊姊嘛!」想不出介绍词,小寿星抓抓头,好困扰地说:「茗茗姊姊是对我很好的人,教我玩跳棋,教我画画,带我去吃好吃的东西,唱歌给我听,帮我绑漂亮的公主头,还有、还有……」数啊数的,发现十根手指不够用。「唉呀,把拔,你说啦!」

所有人的目光,移向另一头。

贺品遥轻咳了声。「她是我以前的家教学生。」

「小茗茗看起来——和她很亲近,感情很好?」

「……嗯。」

「这样好吗?她……」贺母压低了声音问道。

「妈,你放心,她很单纯,不会带坏小茗茗的,而且,她真的很疼爱茗茗。」小孩是最敏感的,谁真心对她好,她感受得到,如果言子茗不够真诚,小茗茗不会这么惦记著她、又这么维护她。

「那,怎么不请她来,一起帮小茗茗庆生呢?」

他顿住,不知该怎么回答。

贺家两老打量著他的神情,像在思考什么……

当晚回到家,哄女儿入睡前,父女闲聊了两句。

「小宝贝,今天收到那么多礼物,开不开心?」

贺咏茗想了想。「可惜茗茗姊姊不在。」

贺品遥沉默了下,觉得有必要和女儿沟通,虽然……这可能会令她伤心。

「小茗茗,你听爸爸说哦,以后茗茗姊姊……可能不会像以前那样,常常陪著你……」

「为什么?」

「因为……」为难地停顿一会儿,思索该怎么说才能让女儿接受。

说得太浅,像是敷衍,女儿哭闹是免不了的;说得太深了,她又无法理解……

「你想想看,你在幼稚园,有交新的朋友对不对?那茗茗姊姊也有她的朋友,还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像是谈恋爱之类的,那是人生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哦,我们如果困住她,对她是不是很不公平?」

她歪著头,似懂非懂。「那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有规定要别人才行,我们不可以吗?」

我们不可以吗?女儿一句话,问愣了贺品遥。

他从没往这个方向想过……没想过,他也可以……

「如果那件事情很重要,把拔就帮她做嘛,再不然,茗茗可以吗?这样她就不用忙了,对吧?」

一时间,他竟无话可驳。

不是说不过五岁孩童,而是他震惊地发现,内心深处竟一点也不排斥这样的想法,甚至为此而……鼓动著心跳。

哄睡了女儿,回到房间后,他反而睡意全无。

坐起身,目光流连在桌上的米老鼠别针上,移不开。

他说过,这个屋子里,每一个角落都有她的影子,他早在不自觉中,默许她融入他的生活,甚至连呼吸,都可以感觉她的存在。

说服女儿习惯没有她参与的日子,但问题是,他自己根本没办法抽离吧?

早在生活密不可分前,心就已经先一步贴合了,否则,他不会那么在意她的每一个情绪,因为她泪光闪动的眼神、因为她一记笑容,再傻的事情都依她。

脑海浮起离开前,母亲私下对他说的一番话——

「品遥,你考不考虑,为咏茗找一个妈妈?毕竟——」

「妈!」他本能地打断。「今天咏茗生日,别谈这个好吗?」敏婧是在生下咏茗后的第三天撒手人寰,他无法不想起亡妻啊!

「你这孩子就是这样,重情重义,为了要对得起敏婧,就什么也不敢想,但是敏婧不在了是事实,你总不能……」

他,只是为了要对得起敏婧?「妈,你怎么会这么想?」

「难道不是?从小,你就是五个孩子里面最优秀的,早熟、独立,责任感又重,什么都不需要要我操心,唯一让我担心的,就是死心眼。养一只狗,死了就再也不养,因为你认为,喜欢就是要从一而终,其实不是没有更好、更喜欢的,只是你不让自己去喜欢而已。」

「是……吗?」他不是不喜欢,只是下意识里,不让自己喜欢?

他原以为,自己是心如止水的……

最后,母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女孩如果够好,去试试看,好吗?」

一直以来,言子茗都在他心中占著一个极特别的位置,她给他的,是一种很温暖的感觉,让他每次想起,胸口便一阵暖融。

如果当年,他没有出国深造,会演变成什么样的局势,他并不清楚,他只知道,那样的感觉并没有消失,一直保留到他们重逢,有机会延续那样的感动,发展成今天,那样怦然心动的感觉……

也许这样说很罪恶,但是——

他连对敏婧,都不曾有过这样紧得胸口无法呼吸的悸动。

他们的爱情与婚姻中,理性多过感性,温温浅浅,细水长流,也或许正因为如此,拍激不出震撼的情悸吧?

他从来就不是耐不住寂寞的人,小时候有四个弟妹,他也鲜少和他们玩在一起,因为是长子,必须做好榜样,总是时时提醒自己做最出色的表现。

后来和敏婧交往,也常常各忙各的,他们都不是会儿女情长的人,有时整个礼拜见不上一次面都是常事,并不会特别因为她不在身边而感到寂寞。

他很意外,自己居然会在二十七岁之后,体验这种滋味。总在生活琐事当中,不经意地想起某个人,身边少了她,总是时时刻刻觉得失落了什么,一颗心惆怅空泛……

清清楚楚,他读出了心动的痕迹。

目光转向另一处,他与敏婧的合照,指尖轻轻抚过相框明亮的镜面。

如果是你,敏婧,你会怎么做呢?

他不是寡情的人,面对亡妻,除了思念,还有更深一层的愧疚,他无法心安理得,去追求另一段幸福。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划破寂静,他放下相框,接起电话。

无巧不巧,来电的人,居然就是敏婧的母亲。

她记得,今天是外孙女生日,要跟她说声生日快乐,他说小茗茗已经睡了,会替她将心意传达到。

他们聊了一下,话题大致上都离不开孩子。这个外孙女,几乎是女儿用生命换回来的,因此,她特别地怜惜。

不知怎地,她突然冒出一句:「品遥,你现在,有中意的人吗?」

贺品遥不能说不意外。「妈……你怎么……会这么问?」

「我知道你这孩子死心眼。其实,要是有其他的好女孩,你不要顾虑我们的感受,我和你丈人,会乐见其成。」

「……」他顿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我想,如果是敏婧,应该也不会介意吧。你知道的,她很明理,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更何况,这孩子她拚了命都想留下来,一定希望她的孩子过得好,多个人疼孩子、有更好的照顾和健全的成长环境,敏婧她——会谅解的。」

他懂岳母的意思,只要是对咏茗好的,敏婧不会反对。

而他相信,子茗的存在,只会让女儿的人生更圆满、无憾。

顿时,纠结的思路找到出口,他豁然开朗。

「妈,我懂你的意思,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币上电话,他唇角甚至是微笑的。

因为,他懂了。

他对子茗的心意,并不需要觉得愧对敏婧。亡妻依然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角色,他将这段过去,化为隽永的思念,放在心灵深处。她是咏茗的妈妈,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他也会这么告诉女儿,要她永远记住,这个来不及爱她、但却真的很爱她的妈妈。

他们会永远怀念生命中的这名女性,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去珍惜另一名美好的女孩。

脑海中浮现,言子茗说到咏茗生日时,兴奋热切的神态——

「要,我要去!小茗茗的五岁生日耶!我很想、很想、很想、很想陪小茗茗过生日哦!」

她看起来,那么地期待,也许,她现在正觉得失望——

下意识里,伸手拿起电话,找到熟悉的名字按下拨号键。

电话仍然无法接通,转成语音信箱。

「喂,茗茗,是我。今天是咏茗生日,也许你记得,也许你忘了,等不到你对她说句生日快乐,她很失望。她要我问你,什么时候来看她?咏茗很挂念你,还有……」

停顿了数秒,很轻、很轻的叹息逸出——

「我也是。」

下了课,言子茗低垂著头,收拾课本,这当中还往讲台偷瞄过一眼。

他依然广受学生欢迎,被围绕得分身乏术。

她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由教室后门离开——

「言子茗,你等一下。」

她僵住,动弹不得。

回头,见他连头都没抬,几乎怀疑是她听错了——

他匆匆对学生说了抱歉、有事要处理后,步伐坚定地排开人群,走到她面前。「你接下来没课了对不对?」

她不敢看他,头点了一下。

「那待会儿有事吗?可不可以过去我那里一下?」

「……」点头。

她一路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紧张得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摆。

这几天,她好难过,觉得自己辜负了贺大哥的信任,没有脸面对他,但是又好担心小咏茗,每次到了医院门口,就是鼓不起勇气进去。

她一直在等,期待他也许会打电话给她,告诉她咏茗的复原状况……还有……还有期待他会说些其他的……就算几句安慰也好……

但是都没有,每天回到家,第一句话就是问爸爸,但是都没有人打电话给她。

她好难过,好失望,以为……以为他再也不会理她了……

那……可是……他现在叫住她,是因为他气消了吗?他原谅她的粗心大意,不再怪她了?

搭电梯上了八楼,进门,拿茶杯,再泡好她最爱的低糖麦片,见她依然在门边罚站,他失笑。

「言小姐,你还打算用头顶看我多久?我记得我告诉过你,和人说话时用头顶对著别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哦!」

「……」

他干脆自己走上前,托起她仿佛有千斤重的头,将杯子放到她微凉的手中。

这栋大楼的空调太强,麦片是专为她大小姐准备的。

长指将她垂落的长发往耳后勾,温声问道:「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打算躲我一辈子吗?」

她微愕,眨了下眼。「你有打电话给我?」也就是说,他真的不生气了,是不是?

「手机不开机的人,似乎不是我吧?」需要这么意外吗?他有些好笑。

她偏头,努力想了一下。「爸爸说打我的手机都打不通,虽然我觉得没有坏,但是他坚持要帮我送去维修,还没拿回来。」停了三秒,用力强调:「可是我每天都有问爸爸,你有没有打电话给我,你要是打我家里的电话,就不会找不到人了。」

言小姐,你难道不知道,现在的手机服务已经到三十分钟快速完修的地步了吗?哪一国的烂厂牌需要用到两个礼拜还修不好?非洲吗?

这个言立冬,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的,还有这个言小姐,阴谋的味道那么浓厚,她竟浑然未觉,他只能服了这对父女。

这时候和言立冬唱反调,绝对是不智之举,他没打算戳破什么,淡淡带过。「那是我疏忽了,下次会记得。」

那是指,下次没有人从中搞鬼的话。

「那……那……你会打电话给我……所以……也就是说……」语无伦次了半天,还是没说到关键。

他笑叹。「茗茗,我个人建议你,可以——讲、重、点。」

「……」她嗫嚅。

「什么?」

「我说……你不怪我了吗?」

「怪你什么?」

「咏茗……那天……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我挑的店,环境卫生都做得不错啊,我常常去吃,真的,你要相信我……我也觉得很抱歉……」她急切地,想解释点什么,东一句,西一句,怕他不懂,又怕他没耐性听……

「停,言子茗小姐,很抱歉我必须打扰你精采的忏悔词。第一,咏茗会住院,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是急性盲肠炎,你不用自责;第二,就算你某些地方有疏失,我也不会怪你,小孩子的状况不比成人,很多意外是我们没有办法预料的,有些错误别说你,我自己也会犯;第三,你其实没有义务为我们做这么多的,你付出的一切,我和咏茗都放在心上,我很感谢你;第四,这种事情,谁都不希望发生,但是若有下回,我希望你可以自己先坚强起来,别让我担心咏茗的同时,还要担心你。试著长大,好吗?这样,才能陪我一起面对人生中许多未知的波折。」

「嗯!」她好慎重地点头,停了一会儿,迟疑道:「那,我可以去找咏茗了对不对?我好想她哦!」

她还是没把他话中的寓意听出来。

轻抚她的发,柔声道:「傻丫头,不只。」

「不只?」除了看咏茗,还有什么吗?

瞧见她一脸的迷惑,他失笑出声。

怎会忘了,她单纯的直线式思考呢?

「还有蛋糕,咏茗给你留了一块好大块的生日蛋糕。」他随口回道:「为了那块蛋糕,她差点和她小叔叔拚命。」

「真的哦?可是我连一声生日快乐都没有跟她说,我觉得好对不起她哦……贺大哥,我今天可不可以去找她?」

「嗯哼,没和同学有约?」

「没有啊!」眨眨眼,没听出他话中的异样。

他凝视著她,若有所思地道:「茗茗,那个上课传纸条给你的男生,他在追你。」

「啊?被你发现啦……」真尴尬。

「废话,我早就知道了。」他还想说她没发现咧,原来她没他想的那么呆。

「我不是故意的啦……我哪知道你会突然叫我起来,你明知道我一定不会回答的嘛,要不是他传纸条给我,我本来要回答齐桓公、宋襄公的……」

「……」哇咧!他在说什么?她又在想什么?「言小茗!我讲的不是纸条!」传的技术那么烂,谁会没发现?他又不是瞎了!

被他一吼,她愣愣地。「啊、啊不然咧?」她的注意力只放在前面那句啊,上课传纸条被发现不算什么,但是在贺大哥教的课堂上被发现,她就觉得是一件很羞愧的事情。

「我说那个男生,他在追你,追得很明显,你都没发现吗?」

「……」张口,闭口,勉强挤出声音。「……有吗?」

「我确定。」认识她后,叹气似乎成了习惯。「茗茗,你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选择你想要的。」

「……」声音含糊著。「我可以不选吗?」

他心头一震。「为什么?你不想谈感情?」

「……贺大哥,从认识以来,你一直都好厉害的,帮我决解疑难杂症,每次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你都会告诉我,怎么做才正确……这件事……如果我问你的话,我真的相信,你给的一定是最正确的路,可是……可是这一次,我不想问你,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认同的……可是我还是想这么做……」

贺品遥顿住,正视她。「感情没有什么对或错,让心快乐,就是正确的选择。茗茗,你要记住,只要不伤害别人,你有权利选择你要的幸福方式。」

「让……心快乐,是吗?」她下意识地,抓牢他的手。她,没有伤害任何人,只要让心快乐,这样就可以了吗?

他垂眸,凝视她缠握的纤指,回应地密密交握。

「我知道……我的快乐在哪里。」不被爱著,也没关系,只要能去爱……她就会很快乐。

他说过,她的眼楮会说话吧?

以前从没发现,那双清灵无邪的大眼楮,注视著他时,却成熟得紧,不带一丝稚气。水水柔柔的眸光里,带著什么样的情感讯息,他不会读不出来。

传递著彼此掌心的温度,暖暖的眼神交流中,他懂了,懂她……快乐的来源。

极温柔地,他笑了。「茗茗,麻烦你一件事好吗?」

「什么事?」

「帮我转告言叔一句话,就说我很感谢他的指教,还有,我偏爱金缕衣这首诗。」

没头没脑的几句话,她模不著头绪,偏偏怎么缠问,他就只是笑而不答。

她自认不够聪明,实在参不透玄机,他们很有兴趣研究诗词吗?不然贺大哥干么要感谢爸爸的指教?

回家来,照本宣科说了一遍——

爸爸的表情也很深奥,无奈她怎么撒娇、缠闹,就是探不出一点口风。

殊不知,两个男人已经隔岸过招。

花开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小子,在跟他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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