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漱榆和翟洛安的生活暂时就像复制安所说的,一切维持原状。但翟洛安非常明白,这事愈早解决愈安全。
眼前惟一的解决方法,似乎就是替复制安付钱买假身份。他倒也不太在乎那些钱,只是他不禁要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他们这些人怎么知法犯法,还替自己洗脱罪名?
条例严苛的复制法令……
唉,不多想了。翟洛安逃避地甩甩头!想起他的复制版本。说真的,他不得不佩服他的复制版,聪明、谨慎,他终于明白自己当年为什么可以前三名毕业,原来他的基因中有那么精准的部分存在。也许就是那分精准,让他获得了现在的这个职位。
然而,他也不得不认同复制安所说,复制安也许比他更适合这个工作。不过,唉,复制安就要移民去火星了,当然是他这个原版留在地球继续他的人生。
苞黑市买个假身份……
一个假的身份,一个新的未来,全新的开始。这是复制安所希望的,但仔细想想,这未尝不是许多人的希望?能抛弃一个人从出生就注定的某些牵绊,不再管那些法令规章,有个新的身份,等于人生重来一次?
重来一次,重新开始……
这个念头,突然吸引住翟洛安。他不由得仔细地思索起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
并非不可,是不?
不多久,翟洛安站起身来。与其自己一个人想破头,他决定去找裴漱榆商量,或者……裴漱榆也会认同他的疯狂念头?
***
这是八个月之后的一个晚上。根据气象历,今天晚上有月亮,可是刚下班累得快挂了的翟洛安,丝毫没有赏月的心情。
他回到家,他的家,开门来迎接他的是裴漱榆,她已经搬进来好几个月了。
「回来啦?」裴漱榆甜蜜地献上一吻。
翟洛安的疲惫神情因裴漱榆的热情而稍稍有了点笑容,然而他还是支撑不住地累倒在沙发上。
「你怎么都不理我?」在家等了他一天的裴漱榆,并不想放过他,追著他缠上沙发。
「不是故意不理你,我今天真的好累。」翟洛安告饶。
「可是人家一整天在家好无聊哦,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裴漱榆不高兴地嘟起嘴。「这不都是你啦,谁叫你要我辞职的?」
翟洛安疲倦地笑笑。「要你辞职,是怕你随随便便的个性,不小心又去复制个什么人出来,我们不就惨了。」
「可是这样我每天都没事做啊!」裴漱榆不满意地抗议。
「刚开始嘛,久了就习惯了。」翟洛安打了个呵欠,安慰裴漱榆。「好了,别抱怨了,做人要知足,我们这两个复制人没被抓去人道毁灭,还能像今天这样自由地过日子,很幸福了。」
按制人?咦?
没错,这两个是复制榆和复制安,但是因为他们留在地球,所以理所当然成了名副其实的翟洛安、裴漱榆。
那原版的那两个呢?!
「不跟你讲话了啦!」复制榆推推复制安,跟他呕气,一扭身,去打电话跟原版裴漱榆诉苦。
电话接通,那端的背景是一座花草蓬勃的小小庭院,依稀可看见庭院后的独栋小屋。这是火星上一般家庭的标准住宅,复古式的设计概念是来自二十世纪初期的房屋建筑,荧幕前景,是正版裴漱榆的笑容。
经过了大半年的时间,裴漱榆看来比起以前开朗得多。她一见复制榆撇嘴的神情,就猜到:「怎么?又不高兴了?谁惹你?」
「还会有谁?!」复制榆嗤。
裴漱榆笑著叹气。「你们小俩口子别每天闹嘛。」
「谁跟他闹啊,」复制榆不平地。「他现在根本就懒得理我。」
「两个人相处久了,当然会有一些问题。」裴漱榆耐心开导她。「他工作压力大,你要体谅他。」
「为什么两人相处久了就有问题?」复制榆任性地。「我看你跟翟洛安就没什么问题。」
虽然裴漱榆和翟洛安移民去火星之后已经改身份有了新的名字,但私底下他们还是习惯于原来的姓名。而两对原版翻版人分隔两地,没了身份上的危机与冲突,不知为何,竟成了更好的朋友了。复制榆现在跟裴漱榆的关系,很像是两个无事不谈的手帕交。
「谁说没问题呢,」裴漱榆摇头一笑。「他现在都不肯当我拍照的模特儿喽。」
「真的?」复制榆就像任何一个八卦的女人一样,对这些都很有兴趣。「他最近怎样?」
「还不错,」裴漱榆带点骄傲地笑著。「上星期他画的一幅画被卖掉了呢!我实在很惊讶,他这个半路出家的画家,画出来的东西竟然还有人要。」
「那当然,他很聪明嘛。」复制榆由衷说。
***
「比不上你家那个聪明。」裴漱榆也回答得很认真。
这也是实话。复制榆霎时也觉得十分骄傲,她的眼光和选择都是一流的。
「哎,跟你聊聊天,我好过多了呢!」复制榆开心地说。「不好意思啊,每次都要你当我的垃圾桶。」
「没关系,乐意之至。」裴漱榆笑道。
毕竟,她们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啊。复制榆心想。
***
在遥远的彼端,裴漱榆才结束通话,刚把电话开关按掉,从她身后便冒出一双手臂将她紧紧抱住。
「喂——」虽然知道除了翟洛安不会有别人,裴漱榆还是惊呼一声。
「你在跟谁讲电话?」他笑著收紧手臂,故意板起脸。「为什么一看到我就挂电话?是不是你的情夫?」
「什么情夫,」裴漱榆跟他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个性也渐渐变得活泼了。「是你的旧情人!」
翟洛安笑笑,大方地承认了。就某方面来说,复制榆是跟他有过一些关系。他问:「她又怎么了?」
「跟老公斗嘴。」裴漱榆笑了笑。「其实我觉得是她想太多了,他们在地球工作得满顺利,也挺幸福的。」
「说真的,」翟洛安松开了她,握著她的手,带她到庭院的长椅上坐下。两人交握的手上有著一式一样的戒指,那是他们的结婚戒。他非常认真地问她,「你后不后悔跟我来火星?」
「后悔?」裴漱榆朗朗一笑。「从来没想过。」
其实,这是他们当初商量了很久之后才决定的。翟洛安一直想当个艺术家,始终没能如愿,裴漱榆也过了大半辈子制式的生活,很愿意寻求一个突破……
既然刚好有机会,两个新的身份、新的名字,他们该把这新的开始给两个复制人,然后自己继续留在地球?
不!他们愿意到火星重新开始,虽然一切都是未知数,但只要他们在一起,握著彼此的手,他们就有勇气尝试。
而复制安正好非常喜欢AODC的工作,他当然很乐意留下,复制榆则不想离开他,便顺理成章地接收了裴漱榆在地球的身份。
阴错阳差,但皆大欢喜。
至于从前的朋友、家人,两对情侣之间则有了协议,平时由复制安与复制榆负责维系感情,当翟洛安与裴漱榆想念亲友的时候,随时可以暂时恢复原来的身份,探望家人。
就这样,裴漱榆与翟洛安换了个新姓名,来到火星。裴漱榆替一家杂志社拍照,翟洛安则专攻绘画,到最近,翟洛安的画也渐受重视了。
裴漱榆想不出有什么可供她后悔的。
「世界上的事真的很奇怪,」裴漱榆不由得感触良多。「就只是一年前,我还根本无法想象我现在竟然会过这样的生活。」
他笑了笑,坐在窄窄的木篱笆上,拉著她坐在他身上。裴漱榆对那窄窄的支干有点担忧,他们俩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平衡。
他搂著她,温存地吻她:「那是你难以想象。我可是从第一次看见你开始,就认定了这辈子要跟你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会预言。」裴漱榆甜蜜地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脸颊紧紧贴著他。
他开心地大笑。「没错,我不会预言,但我有信心。而且,我更相信,我们会过著幸福美满的日子,一直到我们老去!」
然而翟洛安大概是太顾著他的自信,也大笑得太快乐,而忘了要在窄小的篱笆上保持平衡。只听见裴漱榆忽然发出一声惊叫,接著翟洛安就害得他自己和裴漱榆一起倒头栽到地上去了!
「抱歉!」翟洛安还没坐起就慌忙问道,「你没事吧?」
裴漱榆挺翘的鼻子正巧踫到草地上,她翻了个身揉揉自己的鼻子,却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想你也许得先改掉这个笨手笨脚的习惯,我们才能过著幸福美满的日子吧!」
翟洛安怔了怔,随即也愉快地笑开了。他凑过去帮裴漱榆揉揉摔疼的地方,两个人坐在草地上,笑成一团。
远处,火星的紫色夕阳照在这一对又笑又闹的情人身上。太阳正在下降,但他们的幸福,才刚开始要上升呢!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