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要把女儿推入火坑的欧巴桑在哪里?」长发俊美的毛志玲一走出会议室,就大声叫。
「你是要去找人讲事情还是寻仇?」方世荣转过身,用力的一把拍向他呜呜乱叫的嘴巴。
「嘿,我是在做好事耶!」做好事还被打。
「我看你等一下见到如花居士最好一声屁都不要放,免得帮倒忙。」方世荣觉得根本不该让他插手管这件事,他只会把问题越弄越糟。
「我听你在说,这件事绝对需要我的两臂之力。」毛志玲弓起两只手臂,做大力士举重样。「没有我,你独自一人对付得了那个风水命理的欧巴桑吗?」
「你说的欧巴桑在这里。」忽然,从他们两人身后传来一个沉稳的女声。
毛志玲跟方世荣猛一回头,随即看见一名穿著入时、浓妆艳抹的贵妇站在会客室门口。
小斑站一旁,惨兮兮的苦笑。「我把如花居士从大厅请进会客室了。」
这女人给人好大的压迫感,被她眼线画得浓浓的眼楮一扫,毛志玲觉得自己像被恐龙的尾巴甩到般,有点头昏眼花的感觉。
毛志玲咽了口口水,挺起胸膛,摆出啥咪拢不惊的对决表情。
「如花居士你好。」方世荣向她点点头的笑容有点苦。
「原来你就是如花居……」毛志玲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人用手压著头点头。
「如花居士,他就是我的另外一位合伙人——毛志玲先生。」方世荣硬是按著好友的头。
「干什么啦!」毛志玲胡乱扭动著肩膀,一手拍掉他的手。
「原来你就是得了两座奥斯卡奖的毛志玲先生,实在是……一点都不像……」说完,谢如花从鼻子喷出一口气,当做是结尾,给人极度轻蔑的感觉。
「你说不像是什么意思?」难道他那两座小金人是偷来的吗?他能欺骗全世界同步收看颁奖典礼的亿万双眼楮吗?
「年轻人,有句话你听过没有?少年得志大不幸,你要小心,不要太目中无人。」谢如花开合著腥红的血唇说道。
「你还不是一样,看不出来你比我好到哪里去?」毛志玲皱著浓眉斜著俊眼,又上又下、冷而尖锐的瞄视她。
这女人说话神态、语气,好像她有多么了不起似的,让人看了就想甩她几个耳光,打得她不知天南地北。
「我已经是个有地位、有年纪的名人,不会跟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伙子计较。」谢如花拉了拉身上的昂贵披巾,转眼看向方世荣。「Simon,听如花居士的话,我看过你的命盘,你的事业宫不错,绝对能独当一面,不需跟别人合伙,也能在这行业占有一席之地。」
方世荣一阵苦笑。「如花居士,我这朋友就是孩子心性,很冲但也很真,你别跟他计较。」
「我哪有孩子心性?」毛志玲不满的大叫。
「算了,我很忙,这闲杂事我也不想管太多,Simon,我是来接我女儿走的,她人呢?」谢如花眉一挑,仰头呈四十五度角。
「如花居士,我有件事想跟你谈谈,不介意我们进会客室坐著谈吧?」方世荣俊脸堆笑的迎向她,一只手在身后挥了挥,把毛志玲排挤到他身后。
「我没有多少时间……好吧,Simon,你是不错又有礼貌的年轻人,」在说到有礼貌三个字时,谢如花还故意往后看了毛志玲一眼。「我就勉强抽个十五分钟跟你谈谈吧!」于是她跟著方世荣走进会客室。
方世荣笑了笑,本来要关上门,想跟她单独两个人谈,但是毛志玲一只脚已跨进门内,阻止他关门。
用坚决愤懑的眼神告诉方世荣,他非参予不可,因为这个欧巴桑著实把他惹毛了!
有谢如花在场,方世荣不便发作,也只好敞开会客室的大门,让他大剌刺的走进来,一坐在主位的高级单人沙发椅上。
方世荣清咳几声,然后坐在一旁,尽量和颜悦色的笑著说:「如花居士,天蓝刚刚也稍微跟我提了一下辞职的事情,不过,我看得出她很喜欢现在在工作室里面的工作……」
谢如花打断他的话,「你是指总机这个工作吗?Simon,我女儿不会只是一块当总机的料,当初我会让她来这里工作,一是想她才刚大学毕业,什么都不懂,个性又怕生,我才想让她来这里学习人际关系。」
「岂止怕生,有一个这么厉害又保护过度的妈妈在,她不变成自闭儿已经算是不错了!」毛志玲跷起二郎腿,不断抖呀抖。
谢如花压抑下怒气,为了呼应自己先前说过不跟他计较的话,便把他的调侃当成空气里的一个屁,臭过、闻过就算了。
方世荣捏了下鼻梁,放下手又道:「孩子都是父母手心上的宝,如花居士疼女儿也没什么不对。」
「是没什么不对,但是洗天蓝是她的女儿,可不是她的芭比娃娃。」毛志玲又再次愤慨的说。
「我要怎么安排自己女儿的未来,还轮不到一些不相干的局外人来说话!」即使谢如花脸上的粉擦得很厚,却还是可以看得出她现在被怒气激红的脸色。
「可是,如花居士,我看天蓝并没有很大的意愿想去演戏。」方世荣尝试婉转的切入重点。
「天蓝这孩子的个性本来就被动了一点,她需要我这个做妈妈的在背后推她一把……」
毛志玲插嘴,「推她跳火圈。」
只见他左手比了个半圆的C字型,右手则伸出一根食指从左手虎口处绕过去。
「Simon,请你把不断嗡嗡叫、讨人厌的苍蝇赶出去,否则我不想再谈了!」谢如花气呼呼的站起身,声音尖锐的表示不满。
「毛志玲先生,请你出去。」方世荣扭起他的身子,把他推向门边。
「洗天蓝明明就不适合演艺圈,她偏要推自己的女儿跳火圈,这个老太婆根本就是变态妈妈!」毛志玲大呼小叫的喊著。
「你说什么?!」谢如花尖叫。什么老太婆?!什么变态妈妈?!
「我说你是变态!想独占你女儿!想主宰你女儿!她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没有生命、没有意识的傀儡娃娃,如果你真的爱她、尊重她,最起码也该问她一声,天蓝,你愿不愿意?」毛志玲完全不管她的尖声尖叫,他就是指著她的鼻尖,破口大骂。
「天蓝是我唯一的女儿,难道我会害她吗?」谢如花发出有如魔音穿脑的尖锐声询问。
「可是,」方世荣虽然很不赞同毛志玲激烈的表达方式,但是他觉得好友说的话还真有道理。「如花居士,有句话叫:爱之适足以害之。」
「方世荣,你也不想想当初我免费帮你看工作室的风水,才让你这间工作室打响名号,你今天居然敢跟我说这种话?!」谢如花指著他两人骂道,「要不是我看过天蓝的命盘和气场苞这里很合,在这里待一阵子对她的事业跟婚姻都有很大的帮助,不然全世界有多少间跟你们同性质的工作室,我何必把女儿安插在这里?你还以为你真是才华洋溢啊!」
「这老巫婆变脸变得可真快,她刚才不还说你的事业宫不错,有本事独当一面吗?」毛志玲对著身旁的好友说道。
「老巫婆是谁?你再说一次,谁是老巫婆?」谢如花冲到他面前,气急败坏的尖叫。
「如花居士,这里没有人是老巫婆。」方世荣多少还懂点人情世故,安抚她。
「会客室只有三个人,老巫婆、老巫婆,有个婆字的应该是个女的,你再看看这里谁最老……」毛志玲双手环胸,低下头来,对著抓狂的贵妇笑咪咪的说:「你说谁是老巫婆啊?」
「好……你们两个……给我等著,峰回路转总会遇见!」谢如花怒气冲冲的打开会客室的门,没想到门外已经聚集了一堆工作人员,虽然每个人都假装在忙或是刚好经过,但是天知地知无人不知他们是在偷听。
「天蓝!天蓝!」谢如花扯著嗓门大叫,已完全无她的贵妇形象可言。
「妈……」洗天蓝低著头,十指交握,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怯怯的朝她走过来。
「走,离开这个鬼地方,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谢如花捉住女儿的手腕,扯著她走。
「等一下!」毛志玲大跨步冲了出去,没几步就走到她们两人中间,硬是用力分开她们母女俩的手。
「你干什么?」谢如花难以置信的瞪著他。她要带自己女儿走也不行吗?
毛志玲不理会鬼吼鬼叫的谢如花,低下头,凝视洗天蓝盈盈的双眼。「我们这两个不相干的外人为了争取你的权益都在为你说话,你是不是也该为自己的权益说点什么?」
「天蓝,有话回家再说!」谢如花伸长手想要再抓住洗天蓝,却被挡在中间的毛志玲一手拍开。
「难道你真的甘心永远当你妈妈的芭比娃娃?永远在我妈妈说、我妈妈说?」毛志玲神情凝重的紧紧盯著她。
「我……」她害怕极了,她从来没有反驳过妈妈,甚至是违背她的意思啊!
仿佛知道她内心的恐惧,毛志玲走到她身后,两手放在她的双肩上,发出温和能安定人心的声音。「如果你想要长大、想要自主,第一步就是要懂得跟你妈妈说不。」
「你在教坏我的女儿!」谢如花花容失色的尖叫。
洗天蓝垂著头,感觉他的话像钟,在她心里不断回响;妈妈的尖叫像鼓,在她心里不停地敲……
「妈,我……我已经二十二岁了,你这次……这次就依我好不好?我……我真的不想当演员……」洗天蓝缓缓抬起头,眼眶里充满泪,她怯弱的说。
「什……么?你……你说什么……天呐……天啊——」然后咚地一声,谢如花像倒栽葱似的往后一倒,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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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工作室的人全都手忙脚乱之际,毛志玲却还在说风凉话。
「我以为这个工作室里只有我会昏倒,没想到还会有别人啊!」他两手环胸,站在休息室里的沙发床旁边,居高临下的看著一动也不动的欧巴桑。
方世荣送走特约的家庭医生后,刚走进休息室,便听到毛志玲的风凉话,瞪了他一眼。
洗天蓝蹲在沙发床边,脚边还有一盆清水,不断扭著毛巾擦拭母亲的脸庞,一脸担心。
毛志玲低头看她,觉得她像极了古代的小媳妇。
「放心,这个顽固的老太婆没事,」她一脸的提心吊胆,搞得他也怪怪的,心脏好像也吊了七、八个水桶似的。「你刚才不是也听到医生说了吗?她再休息个十分钟就会醒来。」
「都是我害妈妈昏到的……」洗天蓝吸著鼻子,自责的说,「如果我不要顶撞她的话,她也不会气得昏倒……」
「听你的言下之意,好像是要向你妈妈妥协?」这下子,毛志玲的心情又开始不爽了。
「我妈妈说她是为我好……我妈妈说她不会害我……」洗天蓝哽咽的说。
毛志玲眼一翻,咬牙切齿。「你妈妈是什么东西!」去她的我妈妈说!
「我……我相信我妈妈,我不该忤逆她的……」她知道他很挺她,但是现在如果要她在妈妈跟外人之间选择其一的话,她当然是选她妈妈。
「这不是忤逆,你是在争取自己的权益!就算她是生你、养你的妈妈,她也不能把你当做棋子,她高兴你走这边就走这边、高兴你走那边就走那边,这是你的人生,是要你自己高兴,不是她高兴就好,听到了没有?」毛志玲手叉腰,放声大吼。厚!女儿跟妈妈一个样,都是食古不化!
「可……可是我妈妈现在昏倒了啊!」她要是把妈妈气死了怎么办?那她就没妈妈了耶!
「昏倒有什么了不起?我还不是常被你气得呕吐昏倒?」毛志玲改将双手交叉在胸前,在她面前用力的跺来跺去,长长的鬈发像海浪一样不停地翻动。「要不要我现在也昏给你看?」
「不要。」他是嫌情况还不够混乱吗?
方世荣坐在一旁不发一语,他不晓得该站在谁那边,因为他觉得他们两个都很有道理。
「洗天蓝,长大一点,你已经是个二十二岁的成年人了,你要吸你妈的奶吸一辈子啊?」毛志玲这人说话向来口无遮拦,但这并不代表他说得不对。「而且要是有一天你妈死掉了,那你怎么过活?陪葬吗?」
「你不要诅咒我妈妈啦!」洗天蓝又急又气的说。她妈妈现在都已经躺在沙发床上了,他的嘴怎么还是不饶她?
「我哪有诅咒她?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也有可能明天就出车祸挂掉啊!你妈是千年女妖能活好几千年吗?」
方世荣一手贴住自己的脸。他真是服了毛志玲,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到底是优点还是缺点?
「你不要再说了啦!」当她听到他说自己会出车祸死掉的话,洗天蓝的心忽然绞得好疼,她不想他死掉,她想每天都看到他……哎,一个说话这么毒的人,她为什么还想要天天看到他呢?
「你要坚持一点、有原则一点,软趴趴的看了就讨厌!」毛志玲皱紧眉头。
她就像条毛毛虫,在他心上爬呀爬,搞得他也不好受,她为什么就不能从毛毛虫变蝴蝶呢?不管三七二十一,想飞就飞,拍著翅膀就往蓝天、往缤纷的花园飞去啊!
「难道每个人都要跟你一样像刺猬?」方世荣白了好友一眼,而后对著沮丧的洗天蓝说。「天蓝,你要拿定主意,你要老是依赖你妈妈当个没主见的人,还是要发出自己的声音,全由你决定。」
洗天蓝低著头,沉默不语,内心陷入激烈的天人交战。
「呜……」谢如花辗转醒来,眼皮下的眼珠子在转动,喉咙发出哽咽的声音。
「妈……」洗天蓝心焦的守在沙发床旁边,十指又是不安又像是祈祷的交握。
谢如花慢慢张开眼皮,眨了眨,看看自己的女儿,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像蚊子找不到血在空中无力旋转。
「天蓝,你怎么会这么不听话?」谢如花说话有气没力,两道细细黑黑的眉毛皱得可以变成一字眉。
真会演戏。毛志玲眯著眼仔细盯著谢如花的一举一动,她的眼楮利得很并且炯炯有神,这哪是一个丧气伤心的人该有的眼神?
看多了好莱坞爱演戏作做的明星,毛志玲自信自己看人的眼力不差,这只老妖怪应该是在扮苦肉计给她女儿看。
「妈……」洗天蓝不敢看妈妈的眼楮,她觉得有些东西哽在胸口,让她快喘不过气,逼得她不吐不快。「妈,我真的不想演戏,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什么?」她现在已经躺在床上,女儿还说这种话,她那个一向乖巧温顺听话的女儿,怎么会突然反叛呢?
「太好了!洗天蓝,你这次够硬,我欣赏你,我一定挺你到底!」毛志玲伸手用力拍拍她的肩膀。
其实她的肩膀已经开始在发抖,但是毛志玲温暖有力的大手握住她的肩头,支撑她、鼓励著她,好像在告诉她:别怕,我在你身后。
洗天蓝觉得从肩膀不断有股力量源源注入心坎,这是一道前所未有的热力,她第一次感受,觉得自己充满了勇气,仿佛脱胎换骨。
「妈,我长大了,可以自己决定一些事情了——」
毛志玲打断她的话,「不是一些,是全部!」
同时间有两个人在瞪他,就是方世荣跟谢如花。
「妈,我知道你很爱我,我也还是很爱你,但是我不想永远当长不大的小孩,我不想永远跟在妈妈的后面做事……」
这次是谢如花激动的打断她,「跟在妈妈后面做事有什么不好?」
「当然不好,要是你,你喜欢人家老是对你下达命令吗?你喜欢人家叫你走一步才走一步吗?」毛志玲听不下去,又忍不住插嘴。
「就是你!就是你!」原本说话气若游丝的谢如花,一听到他的话,立刻怒气勃勃的从沙发床上跳起来,指著他大骂,「一定就是你迷惑我的女儿,带坏她!」
「我迷惑你的女儿?!」他什么时候迷惑她的女儿?毛志玲扬起眉毛,细想。
迷惑?!听到妈妈说的话,洗天蓝满满的勇气又消了去,就像颗泄气的轮胎。
她脸红,红透耳根子,妈妈说的迷惑那两个字令她心虚……她的确常常因为毛志玲感到迷惑啊!
「不然她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不听话?一定是你教她的,一定是你,不然她不会这样跟我说话!」谢如花气得恨不得把长长的十根手指甲,插进他脖子。
「这样总算可以知道她压抑多久了,你控制了她二十二年,现在该放她自由了吧!」毛志玲说话也是越来越大声。
「你不说成是压抑,她哪里知道是压抑?」
「难道我要看你骗她一辈子?把她放在井里养,让她以为井里就是全世界?」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井里?我不会把她关在井里,而且,」谢如花自信满满的大声道,「我不只会给她一口井,我还会给她全世界!」
「你能给她全世界?她总有一天会嫁人!」毛志玲冷笑一声,「我看洗天蓝想要获得自由,就得赶快嫁人,让那个男人快点把她带离变态妈妈的魔掌!」
「我知道了!你就是在打天蓝的主意,你想娶我女儿,这辈子休想!」谢如花恍然大悟的瞪大眼楮。
下辈子要是洗天蓝还是她的女儿的话,他也别想!总之有她在,毛志玲就别想娶她女儿!
「叫我娶一个妈妈的跟屁虫当老婆,我才不要!」毛志玲手叉著腰,低著头,对著谢如花扭曲的脸大叫。
妈妈的跟屁虫……他不喜欢太依赖父母的人?洗天蓝的心脏像被砍了一刀,汩汩流著血,痛得要命。
见他们吵得不可开交,方世荣走到他们中间,拉开两人彼此之间的火线距离。
「好了!大家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说话大声只会把场面弄得更僵。」方世荣道,「我们都是为了天蓝好……」
「我为天蓝好是理所当然,我是她的妈妈,而你们是什么身份?」谢如花变得有些歇斯底理,她觉得自己的女儿就快要被抢走了。
谢如花跟先生就这么一个独生爱女,从天蓝生下来就像是一颗明珠在手心里呵护,她照顾女儿无微不至,这样有什么错?世界上正常的父母不都是这么疼爱自己的子女吗?
「他们是我的朋友!」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洗天蓝,总算提起勇气大声喊出自己的声音。
「天蓝?!」谢如花讶异的把目光转向女儿,她真不敢相信刚刚那充满力量与情绪的声音,是从一向柔巧乖顺的女儿嘴巴里发出来的。
毛志玲跟方世荣同样也吓了一跳,洗天蓝居然会发出这么高分贝的声音。
「妈,我拜托你,让我做我自己,我真的不想当演员,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去演戏呢?」洗天蓝闭著眼楮,一鼓作气把想说的话全都说出来。「不要再说你是为我好了,如果你真是为我好,是不是最起码先问我想不想要?」
「天蓝……」谢如花惊愕的抽搐著嘴角。
毛志玲看著洗天蓝的眼光丕变,一瞬间,他觉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发热,她好美,像晶莹剔透、华丽炫目的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缤纷的光华,他的眼楮离不开她……离不开她……
「我在这里工作得很快乐,方大哥、毛先生都很照顾我,同事也对我很好,我不想离开这里!」虽然她闭著的眼睑已沁出几颗水珠,但是洗天蓝仅容它们闪耀,不容它们掉落下来。
又叫他毛先生……毛志玲的眉心再度纠了起来。
「在这里工作怎么会比得上当演员日进斗金、万金?」谢如花觉得这里只会埋没女儿这颗未待琢磨的宝石。
「我不想赚那么多钱,钱够用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日进斗金还是万金的?」洗天蓝睁开了水亮亮的双眼,不解的质问母亲。
气死人了!这女儿是她生的,为什么个性一点都不像她?偏像她那只会领死薪水、啃死书的教授老公?说好听是淡薄名利,说难听就是有钱不会赚的笨蛋白痴。
「妈,我决定了,我不当演员,我要在这里继续工作,我相信在这里还有很多东西要学,我知道爸也会支持我的!」现在爸在大陆的复旦大学做学术交流,不然他多少也会帮她讲讲话。
「你就像你那食古不化的顽固老爸!」谢如花气得跺脚,可是当她看到女儿第一次用这么坚毅有力的目光盯视她,一时之间,她觉得女儿真的长大了,不再是她牵著上幼稚园那哭哭啼啼的小女娃。
她从此就越来越不需要妈妈了吧……谢如花原本张牙舞爪的表情挫败下来,有几分强装掩饰的沮丧在她脸上。
「随便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谢如花拿起皮包,拉开门准备走人。
「妈……」
「方世荣,」谢如花的手放在门把上,转头锐利的瞪向毛志玲。「还有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讲话难听的臭小子,天蓝在这里工作,你们要是敢欺负她的话,我一定会让你们吃不了兜著走!」
「妈……」洗天蓝听到妈妈临走之前所说的话,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
「好啦!不要哭了,今天晚上妈妈要上电视,没空来接你,不过我会叫司机来接你下班。」谢如花软下说话的语调,总归是自己的女儿……任何人都会有罩门,而她最爱的就是那顽固老公跟这死心眼的女儿,所以即便再强势她也不得不服输。
在谢如花走出门后,毛志玲马上就跳起来大叫,也不管还没有走远的谢如花会不会听见。
「太好了!那个老巫婆总算屈服了!」哼哼,有他毛大师出马,一定马到成功。
「小声一点!」方世荣打了他的后背一下,然后走向洗天蓝,拍拍她颤抖的小肩。「天蓝,你今天很勇敢,真的,连方大哥都对你另眼相看了!」
另眼相看?!怎么方世荣今天用的这句成语让他很不爽?毛志玲张扬的眉毛马上又塌了下来,大笑的嘴巴马上合了起来。
「谢谢方大哥。」洗天蓝抹抹眼泪,其实她也被自己激烈抗争的表现吓到了,但是在震撼之余瞥看著毛志玲的侧脸,她一点都不后悔,因为……她不想做他讨厌的妈妈的跟屁虫。
「那我呢?」毛志玲瞪她,咬著牙齿。「为什么只谢他不谢我?」
方世荣听了直觉想昏倒,亏他刚才还认为毛志玲说的那些话很有道理、相当义正辞严,他都想拍拍手,现在一听到他又再耍幼稚,想想还是算了!
「谢谢毛先生。」洗天蓝怯弱的望著他,他干嘛无缘无故又生气?
「妈的,我不是说过帮你办妥这件事以后,要叫我毛大哥的吗?」毛志玲扯著喉咙对著她大叫。
「哦……」她忘记了嘛!「毛大哥……谢谢毛大哥。」
「哼……也不能怪那个老巫婆要为你安排东、安排西,不然你能活到现在吗?恐怕早就被这个社会淘汰了吧!」毛志玲心里有股怒火,表面像是在对她生气,其实他是在对自己生气……他……他真是他妈的在意她那么多做什么啊!
「你就不能说点好听话来鼓励天蓝吗?她刚刚表现得真的很好啊!」方世荣真是看不惯他幼稚又爱乱发脾气的个性。
他还敢说话?毛志玲扬著一道眉瞄他,然后用著命令式的口吻对洗天蓝说话。「还在这里干嘛?既然不辞职了,就别想给我模鱼,赶快给我出去工作!」他有一笔账要跟方世荣算。
洗天蓝有点失望的垂下小脸,走出休息室。她这么勇敢,毛志玲也不称赞她一下吗?
见洗天蓝走了出去以后,毛志玲走过去把门关起来,转过头就用凶恶的眼楮瞪视好友。
「你刚刚说另眼相看是什么意思?」他看不到自己脸上出现了明显嫉妒的表情。「你不用左眼右眼看她,还要用哪一只眼看她?吗?」
「你真的很幼稚。」方世荣摇摇头。「吃醋吃到好朋友身上来了?从以前我们俩喜欢的女人类型就不同,我喜欢冶艳火辣型,你偏爱清纯干净型,这你会不知道吗?真不晓得你在吃什么醋……好吧!我给你保证,放心,我对洗天蓝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你、你、你在说什——哎呦!」毛志玲太紧张不小心咬到自己的舌头。
「小心。」方世荣好笑的说。
痛死了!毛志玲吃痛的抚著下颚。
「既然拼了死命把人家留下来了,就好好对人家,」方世荣伸长手臂勾著他的肩。「天蓝是个好女孩,不要让人家伤心。」
「我……听……你……在……放……屁……」每张口说一个字就牵动疼痛的舌头一下,毛志玲痛得连眼角都有泪。
「别死鸭子嘴硬了,说真的,那天帮你和天蓝拍照,我就觉得你们两个很相配,」方世荣不断拍著他的肩膀。「好好交往,早日请我喝喜酒啊!」
「你……可……以……去……喝……尿……」毛志玲一手扶著嘴巴,一手甩开他。
「好……吧……既……然……你……对……天……蓝……没……兴……趣……那……我……就……可……以……去……上……她……了……」方世荣也学他扶著下巴,假装严重口结。
「妈……的!」毛志玲扑了过去,一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夹在腋下,做摔角选手制伏对方的标准动作。
「啊——咤!」方世荣跟他在休息里又打又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