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显得有些闷热,城西郊外的自然林园内,凤熙悟与工作组已经到位。
化妆这环节,往往要消耗掉工作组很多的时间,大家喜欢跟宝合作,正是因为她在化妆的过程中,总能找到简易却又完美的方法,完成一次造型,为工作省出很多的时间。
导演说此次拍摄的主题是性感,为了突出主题,宝采用的是烟熏妆。凤熙悟三人的肤色不同,虽然妆容采用同色系,但在晕染与颜色过渡中必须做不同的处理。
小宝将手抬高一些,往上官凤脸上做最后的工序,喷上保湿水,保持妆容持久。她笑著说:「完工,很好,很帅。」
上官凤一听立即眉开眼笑,拿起小镜子左右照照。
「小宝说很好很帅,就一定很好很帅。」
范浦熙没好气地看著他,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陶小宝每次化完妆都会说这句。
对他也不例外。
而一旁的司徒悟则十分愤青,为什么她跟每个人都说那句话,唯独不说他很帅很好?看她跟上官凤在那边比划著,逗得上官凤一次又一次对著镜子笑,他极为不舒服。
「陶小宝,过来。」
小宝嘟嘟嘟跑过来,站在他面前,毕恭毕敬地问:「二哥,什么事?」
「我脸不舒服。」其实是心里,「很紧,不舒服。」
「我看看。」
只有在工作的时候,她才不会避开他,才会那么细致地触踫他的脸,才会那么近地呆在他身边,他触手可及。
「是哪儿不舒服?」
「眉毛。」人家都说,他眉毛长得十分好看。
眉毛不舒服?她察看他的眉毛。
「眼楮。」可有不少人,被他眼楮迷倒呢。
眼楮也不舒服?她目光又落在他的眼楮上。
「鼻子。」那是很多人,想要整出的鼻子。
鼻子?她又检查他的鼻子。不过他的话,怎么她越听越不明白。
「嘴巴。」多少人说他嘴唇性感来著?
「怎么会?」小宝小声嘀咕,再不舒服,也不能每个部位都不舒服啊。
「怎么不会,你看我整张脸,没有不对劲儿的地方吗?」他的整张脸,更是迷倒众生。
「没有不对劲,很好啊。」明明很好嘛。
「很好?」他挑眉问。
「嗯,很好。」
「很帅?」
「呃……」她顿时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他该不会是故意让她来看他的脸吧?「是很帅。」
「那你该说些什么?」
「说些什么?」他问的,她不都回答了吗?
「每次你化完妆,都该说些什么不是吗?」他语气十分淡定,却不缺坚持,「你每次化完妆,都喜欢说的那句是什么?」
小宝紧张了。
每次她都说什么了吗?快点想快点想!她可不想让他借题发挥,又说她是小骗子。可是……她根本不记得,自己习惯说的是哪句话。
「……是哪句?」
「……」他瞪著她不说话。
突然她灵光一闪,更不可置信地盯著眼前一本正经的人,他说的该不会是那句?不能吧……十分不确定,她弱弱地问:「很好?很帅?」
他没有否定。
那他想听到的就是这个了?!
所以他把自己的五官都点了一遍让她看?
噗……
「你敢笑试试?」
他脸有些红了,却一直用一本正经的表情掩饰著。是她功夫不到家吗?要不明明是性感的妆容,她怎突然觉得他好……好幼稚?
她脸颊一鼓一鼓,肩膀微微抖动,显然憋笑憋得很辛苦。他虽视而不见,心情却好起来。她这次,没有从他身边逃开不是吗?
心情大好,他却用对事不对人,一副很名门正派的模样说:「做人要公道,明明画著三张都好看的脸,为什么要忽略最好看的那张不夸奖?」
「噗……」
终于,小宝再也忍不住,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捧腹大笑。他还是跟以前一样……闷骚呢。他低头看她,一直很正直的表情松动了。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看著她,在他身边那么灿烂著?现在她又在他身边了,可是隔在他们之间的,是五年的光阴,以及那场未完成却结束的……故事。
「小宝,好久不见。」
细腻又带些清远的声音,让小宝愣在当场。
眼前这个人……
她噌地站起来,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若琳!」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结结巴巴地解释,「那个,我只是化妆师,并没有跟二哥怎样,我……你们慢聊,再见。」
又是落荒而逃,又是无地自容呢。
司徒悟望著她匆忙离开的背影,想她刚才说的话,眯起眼楮。
姜若琳突然叫住她:「小宝,我曾经让你为难了,但是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小宝的脚步一顿。不是姜若琳让她为难,而是她为难了姜若琳呢。朋友吗?她还当她是朋友?她记得那天她说,陶小宝你不配当我的朋友。如今她这么说,是表示她原谅她了对吗?
「嗯。」
心里的死结疙瘩变小,并不表示已经开解,而是纠结得更死了一些而已。陶小宝啊陶小宝,你真没意思,明明自己做错事情在先,得到原谅了,却仍然不觉得轻松。
凤熙悟三人与姜若琳都是镜头前的宠儿,经验丰富,所以拍摄的进度十分顺利。
尤其是队伍中间的司徒悟与姜若琳,他们相互衬托的画面,犹如阳光穿透梦幻的迷雾,雾霭氤氲,美得不可方物。
他们本就该是一对金童玉女,要不是她的话,也许两人真能走到一起呢。小宝从包里掏出一盒只果醋,细细地喝起来。
只果醋,确实有点酸。
拍摄继续进行。
姜若琳靠在司徒悟的怀里,手向后抱住他的脖子。司徒悟则手环她性感的腰身,微微低头靠近她迎上来的脸。不管是角度或是制造的暧昧效果,都恰到好处,专业得无懈可击。
小宝虽然很鄙视自己,可不可否认,她被这画面扎到眼楮,所以选择别开视线。似乎还觉得不够,她留了一张便签,放在上官凤的位置上,先行离开。反正这也是最后一组照片了,她这个化妆师在这里也没多大用处。
天突然暗了下来。
堡作组顺利收工,天公也十分作美,在收工的时候,才让乌云翻腾出来。
场外已经不见了陶小宝,只落下一罐她喝到一半的只果醋,一张便笺。便笺写著:因有急事,需先离开。
司徒悟又被怒到了。
他很讨厌她不跟他说一声就离开的做法,也极度不满她把纸条留给了别人而不是他,再怎么说,他应该是这群人当中,她最熟悉的人!
拨打她的电话。
她的电话在化妆箱内响起。他有摔电话的冲动。为什么她总这样?
夏末的雷雨,突如瓢盆。
昨天傍晚下的雨,一直下到晚上。
次日清晨,雨后的天地格外清新。
陶小宝乘坐最早那班车,从灵山寺回到市区。可能是受佛寺的禅意所染,心情突然平静了很多。
从郊外到市区,自然的景观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是高楼大厦。她不是很适合城市的生活,面对耸立的建筑,心里不时会冒出茫然的感觉,明明很熟悉的路段,却经常恍惚,不知这条路通向哪里。
四合居的院子,被雨冲刷一夜之后,潮湿而干净。院内花架上的兰花,透亮狭长的绿叶间,开出几多浅绿色的花。
以前,司徒家经常也是这样满园飘满兰花香。她偶尔会在司徒悟的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地将开得最新最香的兰花搬回家。
小宝走近兰花,刚想低头闻花香。
「你还知道回来?」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缓慢地响起。陶小宝立即站直,不敢再去闻花香。
司徒悟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所谓沐浴饼禅意平静的心,顿时又方寸大乱。从见他跟姜若琳站在一起的那刻,她就更加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二哥,早。」
「早?」司徒悟轻哼,「你觉得是早?」
他等了她一个晚上!
不对,他怎么可能等她?只是整晚睡不著很无聊,所以把她所有的罪名统统又整理了一遍,从雨下到雨停,从黑夜到天明,无时无刻不气恼她。
她不想让他生气,只是只要看到她,即使她什么也不做,也会惹怒他。小宝有些沮丧。
「对不起。」
「哪里对不起?」她除了跟他说对不起外,能不能再说些别的?
「……全部。」反正在他眼里,陶小宝三个字就是错误的标志。
既然她每次都说全部,他就没有理由不将她的不对都数出来。
「你也知道是全部?你还是小孩子吗?需要我叮嘱你去哪里都要跟人交代一声?手机是做什么用的你就随便离身?就算没带手机,打电话总会吧?嗯?」
她明明有留下纸条的,可面对他的指责,她只能选择低头认错。估计她是当犯人的时间长了,看到手铐就条件反射地伸出手让人铐。
「我等下会跟凤要电话号码。」
看她可怜巴巴的模样,虽然还是很生气,可就是不能再说出责备的话来。确实,他没给他的号码给她,她的号码也是楠姐帮他存到电话里……虽然,他说什么也不会承认,其实他很想要她的号码。
「为什么要跟凤拿号码?」
因为凤比较好说话……这是首先跳到脑中的答案,当然她不会笨到跟他说这个。
「方……方便。」
方便?他就在她面前,直接问他不更方便?
「139********」他面无表情说出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记住了吗?」
「啊?」
她没反应过来,几乎忘了那十一位数是电话号码。看她白痴的模样,他从口袋里掏出昨天她落在化妆箱里的电话丢给她。她手忙脚乱地接住,好不容易把电话抓稳,他又继续冷淡地说:「存在你的电话里,快捷键是‘1’。」
她从来就不设置快捷键。她以为放在一号键的位置,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人的号码,那他把他的号码放在一号键,是为什么啊?
不敢问为什么。
其实她有很多不敢问的地方,她就好想再确认地问一遍,那是谁的电话号码?不过以他现在的脾气,要真是他的号码她还问的话,她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一脸憋相,她用力地点一下头。
「知道了,那我进去了,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