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乐真的好好想过母亲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学历对婚姻,真是很重要的。特别是蜜糖条件那好;如果他只是个中学生,怎配得起她?
若他是中学生,其它「蝴蝶」都是大学生,蜜糖还会选他,不介意吗?
将来她懂事,会嫌弃他的。
除非连蜜糖也放弃念大学,大家都是中学生。
蜜糖说过会帮助父亲做生意。
「蜜糖,还记得我向你提过一个叫永胜的同学吗?」
「记不起!你有一个这样的同学?」
「有呀!」根本是个虚构人物,也没这回事:「他是中三插班进来的。」
「啊!或者你提过我忘记了。他怎样?」
「我和他是同病相怜,我和他都是会考成绩不大理想,母校要我们家长几经要求才肯收回我们念中六的。」
「大哥说会考不好并不代表什,以后努力一样有机会。」
「他没有机会了,因为他已经决定到他爸爸的公司做事。中五生,做不了什,就当个副经理吧!」
「他年纪有多大?」
「跟我差不多!」
「十六岁就去社会做事?」
「十六岁也不小了,不做事,你认为他应该做什?」
「念书,我大哥二十一岁还在念书;而且会一直念下去。」
「你的意思是,每一个人都应该念完大学?」
「别人我不知道,我呢,我是一定会念大学的!我和几个成绩差不多的同学还说好了,要考进香港大学。」
「你成绩好,考进大学自然没有问题,未必每个人都有本领考进香港大学。」
「那就念中文大学,要不,科技大学、理工学院……都一样」
「我看永胜连大专都考不进去。」
「如果环境许可,为什不到外国留学,现在有许多留学生。」
「离乡背井,远离父母、亲人、朋友,就因为要拿张文凭?」
「念书是很重要的,有文凭不好吗?许许多多的人为了念书离开亲人到外国去挨苦。我们学校的学姐,有四分之一考不进大学,都到外国留学去了!」
「蜜糖,你是一定要念大学的了?」
「一定!」
「考不到香港大学,就到外国去?」
「我一定考到香港大学,我成绩一向好;而且,我还会继续努力。」
「你会不会介意你的男朋友不是大学生?」
「我没有男朋友。」
「想一想,假定有。」
「那就不会,念书是个人的事。」
包加乐暗自高兴:「丈夫,我的意思是,将来你长大了,和你结婚的人。」
「也没想过。丈夫,多遥远!」
「再想想,你是大学生,你的丈夫是中学生,会不会出问题?」
「我想过了才告诉你……」
蜜糖是不懂,也没放在心上,恋爱都不懂,何况丈夫。但包加乐每次看见她都问她,她就去问大哥,问宁太太。
「……你为什那样紧张?老要我想这个问题,根本是你同学的事。」
「但我假定是你将来的丈夫!」
「我不会和一个中学生结婚!」
「你看不起中学生?」
「怎会?我自己也是中学生,但丈夫就不同,我和丈夫是平等的,是不是?那大学的学问程度也应该一样;否则我们很难沟通。大哥说,男孩子应该比女孩子学历更高;否则就会被女孩子看不起。」
「你认为大表哥一定对?」
「妈妈也这样说;而且,大姨母是大学生,大姨丈是硕士,对不对?我妈妈是学士,爹爹是博士呢!错不到哪里去了!你问我将来的丈夫,不是男朋友,是不是?」
「是!」包加乐垂头丧气:「你认为永胜不应该做事,要继续念书?」
「大哥说,十六岁的男孩子到社会做事,尤其是做生意,很难得到别人的信任,很难做得好。你还是叫他多念书,为将来打好基础。」
「没有学校肯接受他。」
「到外国找学校呀!他家庭环境好不好?既然是你的好朋友,你帮帮他吧!」
「他家庭环境很好,但是,他舍不得离开他的家人。」
「去念书罢了,又不是去了不回来,放假就可以回来。」
「表妹,我到外国念书好不好?」
「好呀!和你的同学结个伴不愁寂寞。」
「我走了,以后没有人陪你了。」
「哥哥可以陪我,还有表姐,贝茜表姐和同学。你放心,我不会寂寞。」
包加乐嘴一扁:「但是,我们感情最好;而且我也舍不得扔下你。」
「别傻啦!为了陪我不去念书,人家会说你不长进的。」
「我去了外国念书,你会不会在这里等我回来?」
「在我房间一直等你回来,我怎样上学?我相信不可以。」
「我不是这意思,我应该怎样说呢?唉!总之,这时候离开你,并不适当。」
应该再等三年,等蜜糖长大些,懂事些,知道什叫爱情,大家有个爱情协议,就保险得多,他也安心离去。
可是,这三年,他做什好呢?
而且,先到加拿大念中学,考大学容易许多,三年后要找好学校就困难了。
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我去外国念书的期间,你答应我不要交男朋友!」
「我不能答应你,朋友,男也好,女也好,值得交便交,没有朋友怎行?」
「我将要跑到老远去了,你还不肯答应我,安安我的心,免让我为你牵挂!」包加乐在埋怨。
「我答应你不困难,但到时我遇到个好男孩子,觉得可以交朋友,我还是会和他来往的。特别我长大一点儿,越来越会交朋友,交朋友根本算不了什!」
「交男朋友,你说,等不等于拍拖?」
「怎会呢?朋友,始终是朋友。」
包加乐心内暗忖:如果蜜糖交男朋友的定义并不含有特殊感情,那,就由她结交好了。
「你答应我,我去外国留学期间,你不要结婚!」
「你准备去多久?」
包加乐算一算:「差不多六年。」
「六年后我才十九岁,仍在念大学,我不会结婚。」
「真的?不要骗我!」
「可以答应的,我一定答应。你要我不交男朋友,我不是拒绝了吗?为什要骗你?」
「我知道你不会说谎,我习惯上多此一问。」
「你的习惯真不好。」
「我也承认。其实,你一向坦白,说话负责。好!我们认定了,这六年时间,我们好好念书,感情的事,不说,好吗?」
「你真的要去外国?哪儿?」
「加拿大,二姐在那儿。她会为我安排一切,我要念名校。」
「你什时候决定去外国的?」
「刚才,你说应该多念书,我就决定去加拿大。」
「你的同学,那叫永胜的,他去不去?」
「他?他!」他自己几乎忘记了这虚构中的人物,「应该去吧!」
「那就好了,有个伴儿!」
「啊!他未必会去加拿大的。」
「这也是!表哥,你什时候去加拿大?」
「我不知道,我还没有告诉妈妈。」
「哎!你什都和我约好,我还以为你明天就要走呢!」
「凡事有个计划,不好吗?」
「好!炳!我还担心赶不及买礼物送给你……」
蜜糖蹦蹦跳跳的由学校回来。
看见母亲愁眉苦脸的坐在偏厅里,呆著入神。
「妈妈!妈妈!」她跑过去,抚抚母亲的额头,又抚了抚她的手,她拉著母亲的手问:「没事吧?」
「回来啦!吃点心!」宁太太一看见女儿便展开欢颜。
「妈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妈妈身体很好。」
「哪儿不好?心里有事,有心事?不开心,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哪有人欺负我!」宁太太揽住女儿:「我今天才知道,你大哥那样倔强,一点儿都不妥协,你爹爹脾气又那猛。」
「爹爹回来了?这样早回来?大哥呢?」
「都在书房!你爹爹一句,你大哥两句,吵啦!」
「爹爹和大哥会吵架的吗?我都没听过,为了什?」
「你也知道,你大哥一年后大学毕业,爹爹已经为他安排好一切,准备他加入商场助爹爹一臂之力。」
「是呀!一年后,大哥做经理了!」
「就在这时候,你大哥一声不响地考进医学院,由头开始。」
「大哥要做医生?妈妈,医生好,医生可以救人,很伟大。我将来也要念医科,做医生!」
「你是女孩子,你喜欢念什就念什。其实,我也希望我三个儿子,一个念医科、一个念工科、一个念会计。这样我家就有医师、工程师和会计师;但是,宁家世世代代都是生意人,做儿子的当然要子承父业,特别志善是长子。」
「但大哥一向不喜欢做生意,他对商科没有兴趣,常说上学没有意思。」
「他这样对你说?」
「他和二哥、三哥聊天时就曾提起,当年他入工商学院,也是爹爹的主意。」
「他读得很好,成绩一向不差。」
「那是因为他聪明。妈妈,其实,你刚才不是说过,希望大哥做医生吗?他一直想念医学院,既然他那本领考到了,就由他去吧!」
「妈妈是无所谓,你们喜欢就好,我也尊重你们的兴趣。但是,你爹爹的生意,也要人接手,他不可能支持到老!」
「还有二哥和三哥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志愿,怎可勉强?妈妈,你去跟爹爹说说!」
「我是被他赶出来的,就因为我替志善求情。」
「什?爹爹那凶,赶你?」
「他是好声好气的跟我说:‘太太,你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我和志善有话说。’我赖著不出来吗?大家都有自尊心。」
「好!我去替大哥求情。」
「蜜糖,不要去,你太小,不懂事。」
「我懂的,妈妈,我告诉爹爹我们宁家有个医生,是很好的事。」
「你进去说说也好,但爹爹发脾气,你马上出来。」
「知道了,妈妈。放心,爹爹不会生我的气。」
「你不吃点心?」
「少吃一天没关系,有更重要的事,我好想能帮到大哥,但又要令爹爹不生气。妈妈,支持我,我去了!」
她如风般卷进屋里,到书房门口,她站定下来,拉了拉校服裙子,敲敲房门。
「进来!」宁先生的声音。
蜜糖开门走进去,一个劲的走到宁先生的身边,偎著他。
「回来了,宝贝?吃过点心没有?」
「没有!」蜜糖摇一下头:「爹爹和大哥也来吃吧!」
「爹爹在和你大哥说话,你出去吃点心。」
「我不想去。」蜜糖贴得父亲好紧,休想赶走她:「你和大哥说什,我都知道。」
「小孩子不要理大人的事。」宁先生哄她:「出去吃点心,荡秋千。」
「爹爹的事,蜜糖不敢管,但是爹爹一向民主,我知道,就算小孩子,你也会让她提意见。」
「你会有什意见呢?」
「我们家需要一个医生。爹爹!有一个医生,担保家里人人健康。」
「我们有家庭医生呀!你忘记医生伯伯吗?」
「他不是医生伯伯,是医生公公,他快七十岁了,伯伯也常说,他应该退休了。」
「我们可以请另一个家庭医生。」
「如果大哥做了医生,不是更方便吗?自己人!」
「你不懂了,我们家族生意大,你大哥要尽一点儿责任,接管我一部份生意。」
「大哥根本不喜欢做生意。」
「胡说!他不喜欢,怎会选念商科?」
「那是因为爹爹的意愿,大哥顺著你,但这几年来,为了学业,大哥一直很不开心。他对商科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他是宁家长子,对家庭有最大的责任,他是不是要我操劳一生一世?」
「爹爹……」
「光管自己的兴趣,真自私!」
「二哥和三哥会代替大哥。爹爹,我们几兄妹都疼你,怎会让你劳碌一生?」
「不错呀!志刚和志辉都对做生意感兴趣,遗传了我的天份。但,志刚要等两年才大学毕业,志辉更加不用说了。」
「不怕啦!两年很快就会过去。爹爹!你还那健康、能干、精明!」蜜糖挽著父亲的胳臂。
「蜜糖的嘴巴!」宁先生没好气地说。
「我说过将来要做医生,我会选医科。现在,我不念医科了,让大哥念,我来念商科,和二哥、三哥一起跟爸爸做生意,将来当个商业奇才!」
宁先生气得发笑:「你就更加不用说了,你才十三岁,要很久才能助我一臂之力,那时爹爹都老了!」
「那刚好!爹爹退休,我来接上。妈妈说如果大哥对做生意真的完全没有兴趣,硬拉他回公司去,他的表现也不会好。可能完全帮不到爹爹,反而令爹爹生气;而且,妈妈认为兴趣是应该受到重视的。」
宁先生看了儿子一眼,皱著眉:「你对做生意,真的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吗?」
「我不喜欢做生意,一提起股市、金融、外币我就烦,不愿意听,也不愿说。没有人喜欢和我做生意,我对生意人也没好感。」
「你就只喜欢做医生?」
「是的!爹爹,恕我不孝,这方面我很坚持。我觉得做医生很有意义,我怕计算金钱!」
「生意人,钱是非计算不可!」
「所以我没有资格做生意人。」
「兴趣是可以培养的。」
「我也是这样想,但我足足花了二年时间;结果,我由不喜欢商科,变了恨商科,每天上学是我的负担。爹爹,我已经尽了力,我求你……」
「你先出去,让我考虑考虑。蜜糖,你也去吃点心吧!」
「一起去,爹爹!」
「我想独个儿静一下……」
志善两手捧住蜜糖的脸蛋,在她的两边脸颊吻个不停。
蜜糖嘻嘻笑:「大哥,你把我的脸弄湿了!」
「是吗?那再亲一下,表示歉意!」志善实在太高兴了。
「大哥,蜜糖是你亲妹子,可不是女朋友!」
「女朋友哪有亲生妹妹好,她简直是我的救星、恩人、贵人、希望、天使……」
「大哥,我到底做过什事情?」蜜糖反而给弄糊涂了。
「爹爹终于答应让我念医科啦!」
「答应了?」
「哗!真是好消息!」志辉大拍手掌:「这好消息足以请我们吃一顿大餐!」
「无所谓,我还要送蜜糖礼物!」
「爹爹怎会改变初衷,没迫你培养兴趣?」志刚为大哥感到高兴:「那天爹爹很坚持,谁开口求情,都被他赶出来!」
「蜜糖!后来蜜糖回来为我求爹爹她不念医科,让给我念,多伟大!」
「不单只是我,妈妈也每天为你讲好话,求爹爹!」
「我也很感激妈妈,所以我准备送她一件饰物。耳环,妈妈喜欢耳环。蜜糖,你替我挑选!」
「好呀!」
「我幸而有个好妹妹,没有她,我不知道怎办呢!」
「蜜糖出世,四姐就说:‘你们有麻烦了,还敢不乖不听话?’以后太太和老爷就只会疼四小姐,不会理你们了!」
「妈妈、爹爹的确最疼妹妹。」
「一定觉得他们很偏心!」
「根本是偏心,谁都看得到。」
「唔!」蜜糖拉长脸,「三位哥哥一定都不欢迎我!」
「没有这回事!没有人排挤你,或因为你得到父母宠爱而恨你;相反,我们都疼你!」
「是呀!因为你的确可爱嘛!」
「你对我们又好,事无大小都会说哥哥呢?等哥哥!吃东西、有玩具……什都让给我们。」
「如果当年妈妈没生下你,我相信今天我们不会事事顺利。有麻烦,妹妹出来挡!」
「嘻嘻!」蜜糖笑了:「你们真的不恨我?」
「恨你?」志刚捏她的脸:「我们都疼你!」
「别捏她,妈妈说会把她的脸拉长不好看。」大哥拨开二哥的手。
「你看,大哥把你当恩公。」
「我不是恩公,我又不是男人,我只是你们的妹妹。」
「好啦!换衣服,我们吃大餐去!」
「今晚就去?」
「爹爹妈妈去了应酬,我们可以去玩晚一点儿。拖拉著改天再请妈妈……」
结果,一行四众,吃完饭再去逛街、游玩,志善还买了个毛毛公仔送给蜜糖。
四兄妹手拖手在街上,几乎已霸占了整条行人道,大家有说有笑,十分开心。
大哥的心愿,总算完成了。
包加乐出国留学,但他从来不会为自己打点一切,自有母亲及家人为他操办,他自己也没兴趣过问。
因为他的一颗心,都在蜜糖身上。每天去陪著蜜糖(其实,是要蜜糖陪住他);并且不停用语言灌输思想给蜜糖。总之,就是要她等他,说服她,他去加拿大之后,连男朋友都不交一个。也不管蜜糖同意不同意,甘心不甘心,他就是自说自话。
幸好蜜糖年纪小,不懂得反感。
反正包加乐对她好,人人看得见。
终于,也到了包加乐非要上飞机不可的那一天了。
包加乐大颗眼泪淌下来,泣不成声。
他祖奶奶哭,他爸爸哭,他妈妈当然哭,回家送弟弟的大姐哭,负责护送弟弟到加拿大的二姐也哭。
由餐厅哭到禁区前。
蜜糖竟然有点慌,傻瓜一样,偎有妈妈的身边,不知所措。
也哭得差不多,加乐擦把眼泪,抽抽咽咽的说:「我想和蜜糖说些话……」
大家都识趣地退过一边。
「蜜糖!」加乐握著她一双手,话还未启齿,眼泪就流下来了。
蜜糖看过红楼梦,说女人是用水做的,但如今看来,应该男人是用水做的才正确。
「表哥,你别哭嘛!你哭,我就想哭了。」
「你千万不要哭,否则,我就不走了。我根本不想走,舍不得你。」
「你不走怎行呢?飞机都来了!」
「你想我走得安心,我跟你说好的话,你要记著!」
「啊!」蜜糖点点头。
「是什来著,你说一遍。」
「这……那……」
「你大概又记不住了,我由头再说一遍。我去加拿大之后,我们各自努力,把时间全部放在学业上。」
「我一向都是如此!」
「我们隔天通一次电话,每星期三封信,我们各自把每天发生过的事情写下来。」
「表哥,我真的好怕写信,有事可以在电话里说,每星期写一封信,行不行?」
「好吧!你每星期写一封信,但我坚持写三封。记得,千万不要和男孩子约会、说话……」
「说说话没关系吧!或者人家问路呢?」
「普通的话可以说,约会、有关感情的就绝对不可以!你不答应,我不放心!」
「答应啦!」
「如果你觉得寂寞,就叫三位表哥陪你去看戏、逛街,还有一些亲戚,我也—一拜托过他们,他们会陪你的。」
「我不会寂寞的,家里永远闹哄哄!」
「多点留在家里,少出去。你明年暑假真的不去加拿大看我?」
「妈妈和爹爹答应我明年去意大利看世界杯;而且,去年我们才去过加拿大,今年又要留下来陪你。」
「那我今年圣诞节回来,或者明年暑假我由加拿大去意大利,加入你们。」
「那我们一样可以见面。」
「哪有在香港好?在外国,所有都不一样了。」他的眼泪又流下来。
大姨丈过来:「孩子,差不多所有人都入禁区了!」
「知道啦!」加乐不耐烦。
「所有人都入禁区了!」
加乐索性不加理会,仍有说不完的话吩咐蜜糖。
「加乐!」他二姐过来拉他,「我们真的要走了,计算机催促我们入闸,再不进去,飞机开走不等我们了!」
「那才好!反正我也不想走……」
「乖孩子,不走还得走,今天错过了班机,明天还不是要走?乖!」大姨母对宁太太说:「妹子,帮帮忙,我们一人拉一个,我把加乐拉走!」
「大姐,是加乐捉紧蜜糖的手。宝贝,你叫呀!」
「叫什?」蜜糖迷惘,这样拉拉扯扯,她也不好受。
宁太太凑近她耳边说话。
蜜糖马上叫了起来:「表哥,放手!你把我的手抓得好痛……」
「啊!对不起……」包加乐手一松,宁太太第一时间拖走蜜糖。大家蜂拥著向包加乐,他二姐双手环抱他,冲入禁区。
「蜜糖!蜜糖呀!等我电话,不要忘记我……」
蜜糖也呜呜地哭,她和加乐感情一向好,她也舍不得加乐;而且觉得他很惨。
「傻妹妹,怎你也哭?」
「妈妈,表哥好可怜,他从来没有这样子哭过。」
「他舍不得大家,小孩子,都不愿意离开家。」
「他不想走,就别迫他了,他哭得一双眼像核桃……」
「不走怎行?去念书啊!念书对人很重要的,等他安定下来,习惯了,他会喜欢那儿的学习环境。」
「他会不会每天哭?」
「不会,他上了飞机就不再哭了。」
「真的呀?」
「他怕被人笑呀!男孩子!」宁太太替女儿把泪水抹去,「我们先回家,你大哥买了戏票等你。」
宁太太向大家交代一声。
包家的人一条心都在加乐身上,被他哭得失了魂,也无暇关顾宁家母女。
谤本不少亲戚都走了。
宁家一家送到机场,请加乐吃完午餐先回去;因为送加乐坐飞机的人,来来回回近一百个。
回到车上,蜜糖仍惦念加乐:「妈妈,二表姐疼不疼表哥?」
「她最疼加乐了,从小就当他宝。放心,她会好好照顾加乐。」
「表哥要吃什,她都会给他煮?」
「会!二表姐有管家又有菲佣,他们会烧中国菜又会烧西餐;还有,你忘了二表姐夫开酒楼、餐厅的?」
「其实,表哥也很凄凉,他在加拿大没有祖奶奶、没有爸爸、没有妈妈,又没有我,一个人孤伶伶……」
「怎会呢?你大姨母下星期也会去加拿大陪加乐。」
「妈妈,表哥到加拿大就不哭了?」
「第一次打电话回来给你也许还会哭,但第二次就不会了。因为他的心还在这儿,给他时间,他打电话回来,他哭,你可不要哭啊!」
「妈妈!不可以的,表哥哭,我一定会哭。」
「哭什呢?傻女,去外国的人又不是你。」
「我们一起玩,天天见面,十年了。如果大哥、二哥或三哥出国,我才舍不得呢!他们不哭,我先哭了。」
「你对加乐也很好。」
「他在我心里排第六的。」
「谁排第一?」
「妈妈、爹爹、大哥、二哥,三哥不分先后,表哥就排第六。」
「你最疼妈妈,真是我的好女儿。」宁太太拥住她,亲了一下:「你想不想加乐打电话给你时你不哭?」
「他最好不要哭,他哭,我一定忍不住哭。」
「你只要说:表哥,你再哭,我挂上电话,不和你说话了。他怕你不和他说话,就不敢再哭!」
「真的呀!」
「你怕他第二次打电话给你时再哭,你就说:你下一次打电话来,不要再哭,否则我不理你。他也就不敢哭。」
「妈妈,好办法……」
虽然,加乐说好到加拿大后隔天与蜜糖通电话,但他不守信用,每天打电话回来。由于他不哭,蜜糖就不忍心拒绝他。
通电话,变成每天的项目。
「……今天起床做了些什?」
「吃早餐!」
「吃什?」
「沙面、鸡粥。」
「早餐之后呢?」
「和二哥打网球!」
「之后?」
「吃午饭!」
「吃中餐还是西餐?」
「西餐。你呢?」
「二姐怕我不习惯,来了几天,都是吃中餐。」
「管家煮的中国菜好不好吃?」
「哪有我家厨子好!」
「我相信他煮的西餐会好些吧?」
「也许吧!你吃过午饭做什?」
「贝茜姐姐他们来,我们一起唱卡拉OK,大家都问候你。」
「谢谢!唱歌唱了一个下午?」
「不,后来我们去逛公司。」
「之后呢?」
「贝茜姐姐的爸爸请吃意大利菜,那些酿带子,很好吃!」
「你多幸福,有那多人陪你!」
「你呢?今晚吃什中国菜?」
「我还没吃晚餐,如今还是下午。」
「哎!我忘了两地的时差。」
「表妹,你那边是晚上?」
「不是晚上,是午夜啦!敝不得妈妈几次进来,打手势叫我睡觉。表哥,不说了,我好累,明天你早点打电话来,好不好?」
「好,我明天一起床就给你打电话……」
换了时间,就未必找得到蜜糖,有时候她在吃饭,有时候出外看戏未回来;或者到亲友家玩耍。
时间转呀转,加乐由早上转到晚上,迁就得蜜糖很舒服,蜜糖吃过早餐反正又不忙。
反而要大姨母催促加乐睡觉。
因为加乐那边,正是半夜三更。
只要蜜糖不投诉,加乐是谁也不管的。
这天,蜜糖放下电话,志辉在旁摇一下头:「你们每天通电话,都说同样的话,闷不闷?」
「闷呀!好象念日记。」
「你们可不可以不要说一天五顿的食物,好象半辈子没吃过东西!」
「表哥问,我答。他天天问,我天天答,真的很烦;不过,除了讲吃,不知道又说些什话题好。每天发生的事,都差不多。」
「由日记变为周记就好多了!每周发生的事,不可能都一样,你学校也是写周记,不是写日记。」
「你是说,我和表哥由每天通电话改为每周通一次电话?」
「聪明女!」
「要是我向表哥提议,他马上会哭。」
「男孩子怎可以动不动就哭?」
「他刚到加拿大不久,又没有朋友,很寂寞的。」
「你似乎对加乐真的很好。」
「他对我也好呀!」
「等你们都开学了,大家都忙上学、做功课,没有多余时间,每天通电话这游戏,就会停下来。」
「他喊停,我马上停。」
「你还不换衣服?」
「这套衣服不好吗?」粉红咖啡猫上衣,百褶裙。
「你说过换骑马装,你到底有没有骑马装?是没有呢?还是不想到莫家农场骑马?」
「三哥,我忘了!」蜜糖拍下头:「我见你打扮得那帅就奇怪,我竟忘了今天去骑马。」
「你每天就记著打电话及等加乐的电话,你不去,我不等你了!二哥他们都无影无踪,我要开快车赶去。」
「去!为什不去?我喜欢骑马;而且妈妈为我在英国订了骑马装,不知道有多漂亮。」她说著跳下地:「三哥,别走,一定等我呀!」
「还说,马上行动……」
学校终于开课了,加乐和蜜糖通电话,发生了许多问题。
白天,蜜糖要上学,全日制,晚上要早睡,功课又多。
加乐在加拿大,情况更严重,其它方面没问题,英文追不上,除了上课还要补习英文。家课不多,但回家已经十分疲倦。虽然极力争取时间打电话给蜜糖,但蜜糖多半已经入睡,入睡前,管家习惯替她把床头的电话插头拉掉。加乐再努力,也打不进。
通电话就由一星期七次,变为一星期两次——星期六和星期日。不过,香港的星期六是加拿大的星期五,如此类推,所以,通电话始终是个问题。
写信,加乐每封信都长长十数张信纸。蜜糖最怕写信,每次写信可以由早写到晚(每写一行字,就出外玩玩),怎样花尽心思,也写不满一张信纸。到后来,蜜糖的信已经变了便条:表哥,我很想念你,你好吗?
就这样几个字,加乐自然不满意,投诉后,情况也好不了多少。
总之,加乐对蜜糖有怨言,蜜糖也感到加乐不好应付,视之为负累。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