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卓相泽，离开公司，她将一切的混乱结束。
不见卓相泽，不接电话，她将他隔绝在生活之外。
三个好友围著程宁，听著她和周馥晴用电话谈论离职和分手的事。
「这世上没有公平的事，也没有逻辑和对错，我认了。」
「卓相泽？是我的脾气让人这么对待我的吗？」
「是我不值得被爱吗？」
「是我让人没有留恋的余地吗？」
一句句听得三人胆颤心惊，没有看过如此失去活力的程宁。
丁静庭等她接完电话，急道：「宁宁，跟我们聊聊，不要一个人难过。」
明白好友们的担忧，她故作轻松。「都结束了，一切从头来过，再好不过。」
「少骗人了！」袁咏琦臭骂：「这副要死不活的德性，好个屁！」
「我很好。」逞强，根本像死过一次，很痛。
「通常会强调没事，肯定就是出大事了。」米晴恩不放过她，「连自己都没有办法说服，还想唬弄我们？」
「都无所谓了。」程宁苦笑。
「别逞强啦！」米晴恩眼眶红了。「伤得那么重还硬撑著干嘛？发火也好，骂人也好，就是别一副虚弱的死样子……」
她想认了这一切，全都放手。「没那么严重，不过就是再找个工作重新做，找个男人重新爱。」
「说得跟放屁一样简单，那你还在难过什么？！」袁咏琦气得打她，「痛痛快快骂个够不更爽快？！」
「没力气，脑子空空的，不知要想什么骂什么……」她叹气对袁咏琦道：「你教教我，不用脑子的方法。」
「去你的！」袁咏琦哭笑不得，「想那么多有个屁用！」
「服了你了，还能说笑。」丁静庭心疼地抓住她的手不放。
「感觉像被推落悬崖一样，全身骨折地趴著，动弹不得，很痛很痛……」
「骗人，你明明一副不痛不痒的僵尸样。」袁咏琦气道。
「已经痛到麻木没感觉了。」
「回话都还很有创意，应该还好。」米晴恩叹气，「双重打击下短暂痴呆，也算正常。」
「为什么要跟卓相泽分手？」丁静庭轻轻问著，「明明爱著。」
程宁停了好半晌，淡淡说著：「他不要长远的关系，冷静理智面对感情，开心时在一起，没感觉了就分开，听起来好像很简单，可是我却觉得很难、很难。」
袁咏琦靠在程宁肩上。「好像是实话，但听在女人耳里，就是很机车，就是不想负责任的混蛋。」
丁静庭皱眉。「我不觉得卓相泽是不负责任的人，或许他有他的想法。」
「不想听男人说实话，宁愿被男人哄骗吗？」米晴恩有不同想法，低声说著：「我觉得卓相泽说得并没有错，他很诚实，不是吗？」
「我知道，他是诚实的人，不想结婚不想生小孩，其实也没什么……却忍不住不去想，是我不值得他拥有？或者他爱得不够？还是我不值得让他付出？
我知道我在胡思乱想，但就是觉得难受……」
「不知道怎么帮你。」袁咏琦举手投降，「太复杂了。」
「与其猜测不可知的未来，何不只考虑这份感情要不要继续？」丁静庭平心静气道：「每个人的个性不同，不该胡乱揣测。」
「对，小静说得太好了！」米晴恩笑道：「未来的事谁知道，想太多了吧。」
程宁用没啥活力的音调说：「我知道了，小静和小米还是比绮绮有用多了……」
袁咏琦怒道：「对啦！我最没用啦，我疯了才关心你！」
「人家在难过，你又发脾气，是不是朋友啊？」程宁懒懒地吐嘈。
「你了不起，情伤中也能跟我抬杠！」
米晴恩没好气。「厚！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斗！」
丁静庭叹气。「别理她们了，斗嘴总比胡思乱想来得好。」
在好友的陪伴下，她确实感觉好多了。
道理都懂，只是心里有个角落依旧痛得难受……
堡作和爱情都结束，程宁待在家里醉生梦死多天。
袁咏琦和米晴恩下班便奔回家里陪著，就怕她胡思乱想。
「挖整桶的冰淇淋，你真行！」袁咏琦一进门就猛摇头，「有没有量量体重？包准你后悔。」
程宁狂吞一口。「瘦三公斤。」
「怎可能？！」袁咏琦怪叫，「吃东西泄愤还变瘦？太没天理了！」
看她恍神般一口接一口吞著，袁咏琦难受极了。「宁宁，你不如哭个半死，也胜过现在行尸走肉的鬼样子，我都不知该骂什么了。」
「太悲伤不是我的风格。」没好气地瞪向袁咏埼，「讲正经话也不是你的作风，有屁快放。」
米晴恩叹道，「嘴里说没事，但行为可不可正常点？」
「我很好，再正常不过。」
「我肯定你是疯的。」袁咏琦偷偷将冰淇淋移走，「你知道自己对著窗外发呆多久了吗？」
「不知道。反正时间多的是。」抢回冰淇淋桶，继续大□吃。
只要开始胡思乱想，就狂嗑冰淇淋，冷冻所有的思绪，是不错的法子。
「老实说，你在想卓相泽吧？」袁咏琦叹道。
「地球上没有我，仍会继续转动，而我没有了他，却陷人停滞。」说完，她大捉狂吼道：「你是来乱的吗？！都说不要再谈那个人了！」
想他，想得都快疯了……
「一点都不像你了。」米晴恩瞧见她的眼泪，忍不住鼻酸，「厚！别哭了啦，是谁说没有爱情天也不会塌下来！」
「不去想，是谁逼我去想的！」程宁大哭，但不忘抡起枕头砸向袁咏琦。
袁咏琦火大收起眼泪。「不是向来拿得起放得下吗？哭个屁啦！你好好检讨自己得理不饶人的差劲个性才是！」
她苦笑。「对，是我差劲，失去工作和男人都是我的错，行了吗？」
米晴恩忍不住戳她的头。「工作就算了，失去卓相泽你真的不后悔？」
袁咏琦怒道：「别别扭扭的，一点都不像程宁！」
「我其实孬到不行，害怕爱他超过他爱我……更怕，他根本不爱。」她失魂般念著：「所以才会这么痛著。」
这下两人俱皆无言以对，眼下异常的程宁，除了解药卓相泽，谁也拿她没辙。
辞职未被严沁批准上呈，程宁也不想理会，坚持不再回公司，不再过问任何公司的事，只知道佳佳也随之离职，洒脱地丢下一切，去了英国打工游学。
程宁不知道的是，整个营销二部因两人的离职而陷入混乱和停顿之中，严沁和魏美诗的无能充分表露无遗，最后不得不由营管部出面处理。
卓相泽对营销二部提出缺失检讨，正待严沁的反应。
「严重的人力流失是本部绩效不尽理想的主因。」严沁露出难过的表情。
「程宁恶意旷职，尚在沟通中，未向营管报告是我的疏失。」
面对卓相泽，严沁感到有些棘手，谁也没想到杨副总竟会无预警提出退休申请，其所有职务暂由尹肇中及卓相泽接手，让她顿失后台……
卓相泽神色自若。「严经理认定是恶意旷职，为何还需要沟通？」
严沁小心翼翼答著：「实在是体恤部属情绪问题，想给她考虑的时间，才会延迟呈报。」
「我了解严经理对程宁的体恤，所以打算如何处理辞呈？」
碍于程宁和卓相泽的关系，严沁再三斟酌说辞：「我希望给程宁考虑的时间。」
她低估了失去程宁后所造成的影响，比她预期中来得严重……
卓相泽正色：「所以严经理并不想受理程宁的辞呈，也不追究旷职？」
严沁只能装笑脸。「这是当然。」感觉好像落人陷阱般。
卓相泽笑道：「既然如此，我尊重严经理的意见，依程宁的工作能力评估，公司接受课长原职留职停薪三个月。」
严沁惊讶道：「课长原职？留职停薪？」
不批准程宁的请辞，一来是为了面子，另一方面也确实不舍程宁的才能，但由卓相泽出面来指示留职停薪，又恢复课长原职，令她非常不爽。
卓相泽面不改色：「严经理对公司的决策有意见吗？」
「不。只是这应该由我这个主管提出才是，怎能麻烦卓经理？」严沁面带微笑，实则极度恼怒中。
「严经理迟未告知状况，身为你的上司，这点小问题理该出面处理。」卓相泽淡笑，「然而对公司营运而言，近期营销二部绩效低落，课长魏美诗不适任，才是最严重的问题，严经理应该知道如何处理。」
严沁哑口无言。自知从程宁离职后，营销二部业绩一落千丈，甚至状况层出不穷难以收拾，美诗的无能快把她逼疯了。
「希望严经理尽速解决问题，以免影响公司营运。」卓相泽淡淡道：「至于程宁，她是个人才，留职停薪的人事命令明日发布。」
严沁再度无话可说。只要是人都看得出来，程宁确实是个人才，而魏美诗简直是场灾难。
「一切照卓协理的指示处理，我没有任何意见。」事已至此，只能接受，不能质疑卓相泽的决定，她没有蠢到认为杨副总的下台与卓相泽无关。
内心真正惧怕的是，下一波的人事异动……
程宁收到原职留职停薪的讯息及公司大幅的人事异动，却没太大的反应。
堡作的事，她早已看开了，所以听到消息后只有事不关己的淡然，和卓相泽僵持的局面，才是她心里解不开的结。
丁静庭见她没反应，忍不住道：「除了留职停薪，知道卓相泽为你做了什么吗？」
「背后捅我一刀啊！他让严沁升职不是吗？」其实不在乎，但嘴上就是不饶人。
「是吗？你认为卓相泽是这种人？」丁静庭脸上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
面对丁静庭的认真，她老实说：「我不在意严沁升职，我恭喜她。而卓相泽不需要为我做任何事。」
「气卓相泽知道你受的苦，还提拔晋升严沁吗？」丁静庭点破她的矛盾心情。
尹肇中站在不远处冷笑。「明升暗降都看不出来？难怪会在职场上败阵。」
「明升暗降？」她皱眉，晋升营销总监一直是严沁渴求的目标，如今得偿宿愿，难道有内情？
尹肇中没好气：「卓是深思熟虑的人，做事自然有他的考虑，你不信任他？」
她回避问话。「公司的事都与我无关了。」
「不说清楚，太让人不爽了。」尹肇中明摆著不悦，「给我听清楚。严沁只是转任营销总监，并没有晋升，实质上却是解除严沁对营销1一部的管理权限，况且尔后她必须独立作业执行项目，但决议及执行权限都须经过营销会议评估，须得二部主管同意才能进行。」
听起来营销总监的职位无异权力被架空，但她没有幸灾乐祸，甚至有些担心严沁。
「你留职停薪期间，宋仁俊代管营销二部，魏美诗离职遗退。」尹肇中继续说道：「听懂了没？卓用心良苦，不管是你或公司，严沁和各部门状况都思卢周全。」
她沉默，明白卓相泽帮她的意图。
尹肇中冷笑。「严沁转任营销总监，可以擅用她的丰沛人脉及公关长才，卸除她无法胜任的管理及执行，让营销部专业人才去负责，各部门间运作将会更有效率，也警惕各部门减少职场恶斗，全力进行部门的整顿。」
丁静庭笑道：「卓相泽面面俱到，令人佩服。」
「这样吹捧卓，有没有把你老公放在眼里？」尹肇中恶狠狠搂住自己的老婆。「对我的功劳视而不见？没有我先布局处理掉老杨，卓能放手去做吗？」
丁静庭笑著回拥。「你最棒了！没有你，事情怎可能如此顺利。」
「你们俩想亲热就回家去啦！」袁咏琦没好气，「故意刺激我和小米啊！」
「别拖我下水。」米晴恩满脸感动，「我巴不得所有姐妹都比我幸福。」
丁静庭无奈。「你和卓的事，姐妹真没办法挺你，躲避不是办法，也该面对了。」
「对吼！这次是宁宁自乱把人推开。」米晴恩为卓相泽抱屈。
袁咏琦再补一刀：「她向来不识好人心啊。」
「别说风凉话了，宁宁心里不好过，何必火上加油？」丁静庭瞧她变了脸色。
「骂她，才能让她看清楚事实啊！」袁咏琦声音愈来愈低，「骂她，看她能不能别那么坚强，别那么勇敢，伤就伤了……还有姐妹撑著，怕什么！」
程宁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去你的！你也太不适合讲这种话，超恶的。」
「哭什么啦，丢死人了！」袁咏琦大哭，「不要再哭了啦，让人超不爽的！」
最后四人哭成一团，让尹肇中看傻了眼，这些女人……
四人全没了理智，尹肇中只能站出来主持公道，指著程宁不爽道：「你不明白卓的背景，自然会误解他的想法，但我还真不想帮你这个疯女人。」
程宁一整个哭腔吼道：「有屁快放啦！」
尹肇中没好气：「卓的父母都是澳洲商界名人，商业婚姻建立在彼此憎恶却又不得不维系的关系中，不仅为了利益无法离婚，甚至恶意束缚对方的自由。试想在这种家庭里成长的孩子，他对婚姻会存有什么期待？」
程宁失神低语：「我不知道，他从来没说过……」
眼前彷佛看见小男孩模样的他，冷静理智早熟的脸孔，让人心疼。
「你有给卓机会解释吗？翻脸跟翻书一样，他话还没说完你就翻脸走人，怎可能听得到真心话？」尹肇中忍不住嘲讽：「分手简直是活该！」
「我……」低头无力反驳，胸口好痛。
「我帮你骂下一句！」袁咏琦戳她的头，「那无用的自尊心，有必要用在真心对待你的人身上吗！」
程宁整个人虚软。「现在是逮到机会骂个够是吗？」
尹肇中撂狠话：「你自己好好检讨，卓打算回澳洲了，你最好别后悔！」
他要离开？她脑袋瞬间无法思考……
丁静庭急了：「要分手也要把话说清楚，不要各自心里留著莫名其妙的伤。」
他要离开？怎么办？她还有好多话想说……
尹肇中加重语气：「卓为你付出的，你心里有数。」
心好慌，快没法呼吸了……
眼看程宁快想通了，尹肇中索性下重药：「让卓不明不白离开，算你够狠没良心！」
丁静庭急道：「你怎学了我以前畏缩的性子裹足不前！」
袁咏琦也慌：「明明爱得要死，还不把握！你那不顾一切的冲劲到哪去了？！」
米晴恩急催：「想爱就去爱，犹豫什么啊！真错过了，你不遗憾吗？」
丁静庭握住她的手。「宁宁，你说过的‘管它的，就去做，不做就没有机会知道结果’。不去面对卓相泽，你会后悔的。」
「他什么时候走？」想立即见到他，心脏急跳得快炸开了。
尹肇中看了看手表。「今天下午的班机，剩不到几个小时了。」
「不早说！」四个女人尖叫，集体将抱枕砸向尹肇中！
程宁狂奔到上气不接下气，到达目的地后狂按门铃，却连重重敲门也没有任何回应。
他已经走了吗？现在赶去机场拦人还来得及吗？
程宁瘫坐在门口，绝望地抱著双膝痛哭失声……
「找我吗？」卓相泽走到自家门口，看著堵在门前的程宁哭得好妻掺，好半晌才开口。
她惊愕地猛抬起头，泪眼直视他温柔的眼眸，顿时说不出话来，只好继续用力大哭……——
他凝视她哭泣的脸庞叹气。「哭什么呢？」
仍然说不出话，她一个劲的痛哭停不了。
「别哭了……」看著她超级可怜的哭相，他心疼叹气。
「职场输就输了，我认了……为什么还要出手帮我？」
「只是想问公司的事吗？」他难掩失望，眼神骤黯，淡淡说著：「你是个人才，有认真的工作态度和实力，很适合营销部主管职，私心还你一个公道。」
「一直在身边陪著、帮著……我却什么都没有付出，对你公平吗？」忍不住再度埋首痛哭，心真的好痛！
想安抚她，伸出的手却迟疑了，最终颓然放下。「我不在乎公平，只想尽我所能的爱你。」
她忍不住抬起惨不忍睹的哭脸，激动吼道：「那就不要放开啊！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离开？！」
他苦笑。「你需要时间想清楚，我不想勉强你。」
「神经病……」她哭得不成人样，「我在等你勉强我，说服我别放开……你却那么快就放弃！」
「我有说要放弃？」他哭笑不得。
「都要离开了，还想骗我吗？」她气极，用力推倒他。
他跌坐在地上，一把拉住她的手，使力将挣扎的她拉进怀中。「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泪眼相视。「你要回澳洲了，还说没放弃？」
「我是要回澳洲，但一个礼拜就回来了。」拭去她满脸的泪水，叹道：「被尹肇中骗了？还是又话没听清楚，就跑来兴师问罪？」
「一个礼拜？要死了！我要回去杀了尹肇中！」她嘴上骂著，整个人却软趴在他身上，用可怜兮兮的口吻确认：「你真的没有要离开？」
紧绷的情绪突然放松，她哽咽低声哭了起来。
「你希望我离开吗？」他揉著她的发，「别哭了，哭得我心都疼了……」
她抱紧他，猛摇头。「为什么这时候回澳洲？」
「回去处理我父母的事。」他笑得无奈，「他们不停止互相折磨，我永远无法面对正常的婚姻，我想调解他们之间的束缚，希望能消除他们彼此间的憎恨，才有机会重新追求幸福。」
「你不需要改变不婚的念头。」她还是哭个不停，「我真的懂了，相爱哪有一定要勉强对方的道理……」
他温柔地抱著她。「因为伤害了你，我也不想再逃避而选择面对解决，厌恶婚姻是事实，能不能改变我目前无法保证。」
对于他的诚实，她咬著唇忍不住又鼻酸：「不管如何，我都爱你，很爱很爱……」
话还没说完，他笑著吻住她低声说：「我搭下一班飞机，我们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好好聊一聊。」
宠溺的吻不停落下，她胀红脸推开他。「我要回去找尹肇中算帐，漫漫等你的飞机吧。」
「太无情了，态度转变得这么快？」他沮丧地摊坐在地上，对她无可奈何。
「反正是你比较爱我，哈哈！」
「教你做人用点心机，你反倒全用在我身上了？」他叹道：「一点良心都没有，先前避不见面，眼看又要离开多天，真不在乎吗？」
她投人他的怀抱。「超级在乎。」
「我爱你，没良心的女人。」